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十一回 聚泉莊內藪英傑 佳人腧內藏百悻

第四十一回 聚泉莊內藪英傑 佳人腧內藏百悻


女總裁的貼身校草 人龍裂 大聖歡喜天 鳳棲山河 給力廚娘 陰夫求你帶我走 射日 總裁專屬:豪娶冷情妻 拒生蛋:我的七條蛇相公! 天命神話

第四十一回 聚泉莊內藪英傑 佳人腧內藏百悻

這時,小僮端上兩個掐絲小盒,裡面裝的是些時新的糖果物類。範柱請服,雲飛胡亂嚐了一個精緻的長生果,範柱則取宋迪所繪《瀟湘八景圖》平遠山水組畫給雲飛觀摩,雲飛皆能評點有佳。言談中得知,原來範柱乃范寬圖的後人,果然處事文雅大方。範柱取其祖之畫《林泉野鶴圖》,但見松煙層雲、挑葉輕盈、靈華纖膩、人物清癯,真使人有身在范寬圖畫中的美妙感覺。

再看那些巧致玩器上,皆刻著古人的寫畫真跡,這些家藏,決非他一人捃摭,定打他家先祖起便有集金品玉的風尚。可巧雲飛在九華山也蒙清魂道人傾囊相授,對琴棋書畫、古今神器皆有所聞,與範柱秉著長燭,闊海而談,皆頭頭是道,話語中未提“青龍寶珠”半字。

範柱對雲飛是喜逢知己,相識恨晚,已過戌時,也是歇息的時辰了,範柱欲挽留雲飛徹夜暢談,雲飛託體虛推辭,歸客房休憩。而範柱還對雲飛流連望返,剛才的侃侃之語尚餘音繞樑,迴盪耳根。

時過三更,李祥決定按自己的原訂計劃行事,不叫醒雲飛和羅彩靈,獨身偷珠,只當取寶珠是探囊取物,然後包攬功勳。他瞄見月亮已高,便翻身下床,也不查查周圍有什麼物件,張飛似的一揮,將一香爐從桌上打到地下,“咕咚”一聲,幸虧香爐是個實心物,聲響不大。李祥暗自叫了一聲“興幸”,推門出屋時,一不小心被門坎絆住,栽了一個踉蹌。那火氣直線上升卻又不能洩罵,只得憤憤地關上門,踏著月色,高一腳低一腳地探著路。

雲飛早就知道李祥今夜要作鼓上蚤,可恨他毫無武功根基,做事又漫不經心,叫人怎能放心得下?待李祥屋內鬧出聲音,雲飛便跟蹤而去。李祥走路的樣子真好笑,鬼鬼祟祟的和老鼠一樣,溜達幾步,停下來觀察四周的動靜,覺得沒問題時再向前溜達,再停下來觀察。磨蹭到書房前,甚喜房門未鎖,便急身潛了進去,雲飛看得捂嘴笑。

進屋便嗅到一股清香,卻是夜香花獨自馥郁,李祥心道:“鮮花也來迎接我,好兆頭。”月光射進屋內,雖不算很濃,但也夠亮。李祥把腳步放遲了些,左瞄右瞧地遊身前進,一不小心,將一盆景泰藍碰翻就要倒地。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此脆玩意兒摔破之聲,還不把整府的家丁都給招來!

“我怎麼這樣晦氣呀!”直把李祥唬得呆若木雞。

說時遲、那時快,雲飛一躍身不正不歪地將景泰藍接住,再輕輕放在地上,只發出了很小的聲響,心裡罵道:“真是個急腳鬼!”李祥納悶道:“咦,怎麼回事,聲音好小……嘿嘿,運氣真好!古人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寶珠一定能取到手!”

李祥乘著當空半月之光,在書房內拉櫃子抽屜子,可是尋到的都是一些書畫之類的物件。他默唸道:“青龍寶珠,青龍寶珠,你在哪裡呀?小乖乖,到爹這邊來!”望著滿屋子不重要的珍寶,拈脣自思,忽飄眼看見牆上有幅白鶴圖,一拍腦袋,似乎找到了竅門,道:“範柱這隻老狐狸,定是將寶珠藏於壁畫後面。”接著又忖道:“我得將門窗關上,以免被打梢的人看見。”心意已定,便將門窗關嚴,可是這麼一來,屋內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了。李祥摸索到牆邊,跳起來想扯壁畫,可是壁畫掛得太高,怎麼跳也夠不著。

雲飛見李祥毛手毛腳的就心急,將身一屈,蹲在牆邊。李祥的左腳隨意踢著一個東西,道:“我就踩著這東西扯畫,定然夠得著!”說到做到,李祥將那東西拖到壁畫下,脫了鞋,踩上去就果然夠得著了。熟不知,那個東西就是雲飛。李祥踩在雲飛的肩上,腳趾與雲飛的鼻子相距不到一尺,當真是臭氣薰天,臊惡撲鼻!雲飛屏住呼吸,打出來時,就沒打算今晚上不吃虧。

李祥的手還稍稍有些短,想再向上一點,抬腳又往上攀。雲飛伸出雙手放在頭的兩邊,接住了李祥的雙腳。李祥喜道:“嗯,這麼高,剛剛好。”伸手將白鶴圖撥開,可裡面卻只是空牆一堵。李祥罵罵咧咧了幾聲,掄手就捶牆,可是捶了半天,也沒什麼收穫。雲飛在下面叫苦:“李祥啊,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呀!動作這麼慢!”李祥把手也捶痛了,咕噥了一聲,心念俱灰,冒冒失失地縱身跳下,由於用力過猛,發出個“啪”的響聲。

不巧打更的此時路過,聽見書房內有動靜,覺得奇怪,便推門尋個究竟。只聽得一隻貓“喵”的叫了一聲,接著一個白影便從書房內衝到外面,一陣狂奔,接著就消失了蹤影。打更的也沒瞧清楚,擦擦雙眼,尋思道:“小貓兒跑得倒蠻利索的嘛!”搖著頭,繼續打著柝子走開了。

李祥屏心靜息地躲在屋內,暗自興慶多虧剛才有一隻可愛的小貓咪,要不然非露出馬腳不可。但青龍寶珠還是沒到手,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多少有點悲哀之感。

月華當戶白,何處遞荷香?原來房外有一碧潭,雖值深夜,可塘內紙荷依然嬌盛可賞,如蒲之葉亭亭玉立。微風輕輕地吹拂著,荷葉也隨之嫋娜地跳起舞來。葉上星布著水珠,在月光下散著寶石般的顥光。兩隻青蛙在葉前追逐嬉戲著,發出“呱呱”的趣聲,別有一番恬情。李祥見此幽景,煩惱也漸漸散去,隨口唱起了歌謠:“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便伸手撿石子,誰知撿到個綠毛烏龜,為之笑道:“你在岸上玩,小心被人抓去的。”將其投回水中。

雲飛在暗處氣惱道:“這蹩腳貨現在還不回去,盡找一些弄出聲音的事做,他是存心想害死我呀!”可是把李祥放任不管又不行,便運足內力於食指,破空彈出,將那隻綠毛烏龜擊開。李祥也沒注意剛才那烏龜會不會落在塘內,淺吟了幾聲,獨自踏著月影散起步來。

“可惡!可惡!可惡!”他已將雲飛折磨得如火燒身。身為客人,半夜三更一個人到處遊蕩,如果被範府的人看見,範柱必會對雲飛等心存疑惑,一切計劃也將會隨之落空。

李祥低頭而行,倏然傳來一聲:“公子怎麼沒歇息?”李祥聽見人叫,吃了一驚,見一個巡夜的提把素紗燈籠,緩緩走來。雲飛暗叫一聲:“糟糕!”李祥心裡頓時沒了主意,就地朝東邊草叢裡一指,道:“有兩隻蟋蟀在叫。”巡夜的笑道:“公子說耍了,深秋哪來的蟋蟀?”李祥暗暗叫苦,只恨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說也奇怪,草叢裡果然傳出“吱吱”的蟋蟀鳴。李祥轉臉笑道:“呵呵,我說是吧!”巡夜的也道:“卻是蹊蹺!”李祥跑到草叢裡,信口開河道:“其實呢,嗯,我呢,我在房裡睡得正穩,聽到有蟋蟀的叫聲,便一路追蹤到這裡來了。咱們,嘿嘿,不如抓兩隻來耍耍,如何?”巡夜的也好奇,連連稱是。

看官要問,這隻蟋蟀是哪裡冒出來的?當然是可憐的雲飛扮的。他躲在草叢裡聽見李祥要來抓,直磨得牙齒生煙,趕忙藏到別處才是正事,走得急了,發出沙沙的聲音。巡夜的驚恐道:“這蟋蟀好大呢,莫不是怪物吧!”李祥笑道:“那不是蟋蟀的聲音,敢情是隻小狗遛到這裡自耍來的。”巡夜的道:“絕不可能!狗是忠主的動物,夜必盡忠職守,怎會沒事三更半夜來這裡頑耍!”李祥為之語短。

又怪了,那草叢裡倏然“汪汪”叫了兩聲。李祥大喜,拍掌笑道:“我說是了吧!俗話說,狗通人性。人都會偷偷閒,難道狗不會學麼?”巡夜的自笑道:“照你這麼說,狗倒是被人帶壞的了。”李祥嘿嘿地笑,指著樹梢道:“瞧!一隻貓頭鷹!”

其實根本就沒有貓頭鷹,雲飛站在拱鬥高處,深吁了一口氣,望著月杪,捂面慘罵道:“這個混蛋、呆瓜、白痴、笨驢、憨豬、傻冒……”

天色微蒙,李祥終於打道回府了,他將雲飛折騰了一夜,竟然沒引起範柱的懷疑,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李祥回到房裡,梳洗完畢,嘴角浮出一絲輕笑,又出門耍子去了。這傢伙一夜沒睡,精神還那麼好,真讓人費疑索思。李祥四處觀察聚泉莊的地形,也不知打著什麼主意。而云飛為了“照顧”李祥,使碎六葉連肝肺,用盡三毛七孔心,就是鐵人也該休息了!他睜著紅紅的雙眼,拖著萬般疲憊的身子悄然回到自己房裡,看見床便一頭栽了下去……

羅彩靈呢,她昨夜睡得好麼?

女孩子到了白天,都會把夜晚忘得一乾二淨。東邊推起一輪明日時,她沐浴著晨曦,來到雲飛房前,見窗戶擋兒和著,看不見裡面,便敲著門,沒人答應,一急便擂鼓似的打門,可愣就沒人答應。羅彩靈尖聲叫道:“雲飛,你要還活著就開門,如果死了就安息吧!”雲飛迷迷糊糊地答道:“讓我再睡一會兒……”

“雲飛也會賴床?頭一次呢!”羅彩靈心裡笑道:“難不成他昨夜當了夜貓子?”想著想著便跳著離去了。

雲飛直睡到紅日三竿方醒,剛梳洗完畢。這時,範莊主親自來到雲飛的房門前,舉手叩門道:“董公子,你醒著嗎?”休息充足後,精神格外飽滿,只差腹中之物了。雲飛慌忙應道:“範莊主麼,請進來一敘。”

範柱推門而入,滿臉堆笑道:“董公子,午膳已準備好了。膳後,我有一物交於公子觀賞。”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出,這“一物”恐怕珍貴得似鳳毛麟角呢。雲飛等他這句話好久了,心道:“他終於肯將青龍寶珠拿出來了!到時候怎麼向他開口借呢?”此時來不及詳加思索,忙一攤手道:“有勞莊主費心了。”

大廳內,佳餚美酒滿桌,客人皆在座,獨獨不見了羅彩靈,雲飛問過李祥,也說不知。

女孩子到了白天,雖然會把夜晚忘得一乾二淨,但獨處時,又將回到寂寞的夜晚……

聚泉莊的山泉下流至低窪之地瀦聚成一片數十丈的大潭,泉水經流太久,已失去熱度。潭邊植著幾枝茱萸、蓁蓁莪蒿,寂靜中帶著憂傷。羅彩靈蹲在潭湄的泥地裡,望著漪瀾的潭面,無數個浮漚包裹著自己孤伶伶的倒影。水太過於清澈了,幾乎能看到大堆小堆的石磧,就像心中解不開的疙瘩,她的手中拈著一片掌葉,順著葉脈一絲一絲地把掌葉撕落在水中。一群候雁從頭頂掠過,想到雲飛即將離去,恤憂難捺,盈在眼裡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滾落下去,與潭水瀲灩一線,浮出水面喁氣的魚兒都不忍心看,沉下游開了。

水面的波紋與她的遭遇一樣,沉淪,沉淪……

範柱吩咐小僮、家廝四處去尋羅彩靈,尋了半晌也不見人來,好生急悶。李祥在客廳裡滿屋轉,煩道:“靈兒到哪裡去了,肚子不餓麼?”看著飯菜,連自己也沒有胃口了。雲飛去尋羅彩靈,見她的臥房門合著,輕敲不見其應,便推門入內,不見她人影,挑開紗簾,**也沒有。雲飛忖道:“她一個人跑到哪裡去了?”正欲離去,卻發現枕頭下露出一塊白色的小紙角,便掀開枕頭,原來壓著一封信紙,抖平了默唸:

“我就像一隻不懂塵事的小鳥,落入情網,心事憧憧,迷惑的愛壓在心頭,好難受。你的魅力深深吸引著我,你的感情卻始終將我的愛阻擋,我的愛語,只能說給我自己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卻得不到,覺得自己好沒用。我不知道如何把握自我,我的愛就是風雨中的一點燭火,快熄滅了。那天,你把我帶到芳草地上,那裡一片綠油油。你的微笑、你的關懷,讓我感受到身邊彷彿存在兩個太陽,一個溫暖我的身體,一個溫暖我的心。我的愛就是小河流水,不知疲憊,匆匆欣欣地奔向你廣闊的心海;你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我甚至可以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看,那上面只有用你的名字蓋的鈐印。眼前的太陽、月亮、星辰、花草、泥土、還有我,好像這個世界都只是為了你一個人而存在著。你給我的吻,我也一直非常小心地儲存著,儲存在我最隱蔽的地方。愛與愁,本就分不開,我們之間有一堵坫屏,我想打破,又沒有氣力。我總是向你發脾氣,別怪我,好麼?我實在控制不住難抑的感情……請相信我,我對你的愛是最真的。你的寬容使我心難安,每次對你發火後,我總對自己說,再也不嘟嘴講氣話了。可是,得不到你,我又……唔……對不起,我真恨自己,我不該這樣對你的。我愛看你的臉,甜蜜得可以把我牽引到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看得久了,又忍不住要哭,好像我的眼淚總比別人多似的。我對你的感情,只有我才能體會得到,今天已到了聚泉莊,我還能再看你多久呢?你的生活可以沒有我,我的生活卻不能沒有你……愛你是無法荑去的煩惱,我在哭,沒有人知道。我明白,你的心裡大半是她,你給我的也只是你撙節下來的感情;對我來說,真的太少了,真的太少了!為什麼你就不能盡情付出呢?你知不知道,我好想聽你親口對我說聲‘我愛你’,哪怕就一次!就讓我的夢圓一次……真想咬你一口啊,在你的手臂上永遠留下我深情的印記。呼……我的夢裡是你,你的夢裡不是我。你已把我引入迷途,我也隨著你泥足深陷,我想把這段舛錯的感情結束,卻找不到來時的路。”

雲飛看得淚溼眼底,好像世間的萬物都能聽見她悽楚的心聲,擦了擦眼角,將信紙放回原處,出去尋她。在範府內兜了一圈亦不見羅彩靈,便到府外尋她。聚泉莊方圓百里,尋一人猶如海里撈針,但相愛之人的心靈終究不同,雲飛恍若能看到泥地上羅彩靈走過的深刻足跡,他依著那條傷痕的足跡來到河潭傍,見羅彩靈在潭邊傻坐,呆呆的,不知在想著什麼。

雲飛嘆息地笑了,叫了一聲:“靈兒!”

羅彩靈聽得身子一顫,紅紅的眼睛怎能對著雲飛?淚水一時間又抹不淨,正在無計可施之際,只好“撲通”一聲,跌到潭裡,騰起一潑星水。雲飛一驚,啞然失笑起來:“這丫頭怎麼了,怎麼我一喊就把她震下去了?”淺處的潭水只起胸間,羅彩靈慢慢走到岸旁,伸出手來,雲飛已跑了過來,將她拉上岸。

羅彩靈溼漉漉地上岸,臉上的淚水已與泉水相交溶,難以分辨,閉著眼睛埋怨:“你幹什麼!突然大叫一聲,把人家嚇了一跳!你看,你看,我這溼身子都是你害的!”雲飛噗哧笑道:“你也忒柔弱了些,回頭去換件乾淨衣服吧。我們正等你吃飯呢,快隨我來。”牽著她的手,見其雙眼如蕾未開,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幹嘛老閉著?”羅彩靈揉了揉眼,道:“水中不知有什麼東西鑽進去了。”雲飛道:“可能是砂子滲進去了,你睜開眼睛,我替你吹吹。”羅彩靈有些拘謹,不敢隨便睜開眼睛,雲飛笑道:“扭妮什麼,睜開吧!”羅彩靈緩緩地將眸子睜開了,雲飛一看,驚叫道:“噯唷,都紅得像個兔子眼了!”忙細心地翻開她的眼皮,輕輕地吹著,雖然無用,但羅彩靈還是任由著他。

砂子倒沒吹去,只是迎風起淚,紅眼又潮……

《三淚絕》:

黃葉雨沉沉,低喃語真真。不知誰家女,對雁淚紛紛。

莫道人似春,韶光好難成。淚水洗不盡,滿湖都是恨。

砂粒本無物,緣為心上人。熙風暖寒爐,何故淚又生。

聚泉莊內,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瓊膏酥酪,錦縷肥紅,寶妝花彩豔,果品味香濃。大廳內,鐘磬合鳴,箜篌嗯啊,奚僕四忙,杯盞交錯,酣笑恬耳。羅彩靈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強興陪坐,李祥見到羅彩靈,胃口隨之大增,笑道:“靈兒一個人玩得盡興,可讓咱一屋的人為你牽腸掛肚呢!”雲飛笑道:“我還怕你被人拐跑了呢。”範柱也笑道:“妹妹不聽話,可難為作哥哥的了!”羅彩靈笑道:“想不到我這麼受歡迎啊!”李祥還不趕快把甜言蜜語往上堆。

再說範柱,對雲飛敬如上賓,頻頻向其敬酒,舉起一盞江西細瓷杯,道:“我這酒名為‘白醽醁’,取自本莊山泉加珍米釀製而成。醬香突出,幽雅細膩,加水加冰都不混濁、不變色;飲後有溫中益氣,養胃和脾之功效。別處再飲不到,公子可多嘗些。”雲飛接來一看,果然酒水凸杯而不溢,恭諱了幾句,恐酒後失禮,不敢多飲,每當範柱勸侑時,只做作一下,薄抿一口。羅彩靈嘬了幾口清醑,粉面生暈,被紅燭的熹光照得如雨後彩虹一般嬌若可憐,雲飛勸她少喝些,她卻不理。

謦欬之際,李祥搛了一塊臠肉放在羅彩靈的碟裡,道:“靈兒,這幾天東奔西走的,你一定累了。來,這肉好細,又不掐牙。”羅彩靈端祥著李祥,嫣然一笑道:“多謝了!”得她一句讚語,李祥高興得猛烈地把菜往嘴裡塞。

雲飛搛了一塊鳧肉放在羅彩靈的碟裡,婉然一笑,沒有任何言語。羅彩靈心中甜得如食甘飴,夾起鳧肉放在嘴裡細細咀嚼,臉上綻放著誘人的鬱金香,香氣馥郁得都能嗅得著。李祥搛的那塊臠肉依舊躺在碟裡。

範柱吃得滿臉油光,亦有三分醉意,拍著雲飛的手道:“董公子啊!千里馬常有,而伯樂卻不常有啊!象董公子這等雅人與我同處一室,真是三生有幸啊!”雲飛放下筷上的鮓魚,豁然笑道:“範莊主過獎了,不知莊主剛才所指為何?”範柱吃了一片肉膾,酬上一杯,笑道:“過一會兒,公子就全明白了。”“是麼?”雲飛還酢了一杯。

羅彩靈與李祥突然覺得頭重如山,看一人變作倆人,昏然伏倒在桌上;接著,雲飛也伏倒了;範柱喝退了婢僕,臉上的笑容收之殆盡。

不知過了多久,李祥一睜開眼就發現被捆在石柱上,四處陰暗潮溼,處身在一所地下室內,四角上點著四支火炬,幾隻老鼠吱吱地跑動。李祥扭了扭紼繩,掙脫不開,忖道:“範柱在酒裡下了蒙汗藥,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見雲飛與羅彩靈也像兩個粽子一樣被捆在石柱上,覺得奇怪,道:“雲飛不是百毒不侵嗎,應該不會被迷倒才對呀!”便知他定是假裝被縛,見雲飛還閉著眼睛呢,心裡笑道:“裝得挺像嘛!”羅彩靈飲酒過量,在李祥之後也轉醒,往雲飛那兒一望,再與李祥對眨了一下眼睛,心裡有了數。

鐵牢“哐啷”一聲開啟,一人獨自下磴階,發出沉重的腳步聲,李祥與羅彩靈忙瞅著磴階,看是誰。雲飛也睜開了眼睛,隨著長長的影子不斷下拉,一位三寸丁的中年胖漢走了下來,果然是範柱,雲飛仨看見他就一肚子謎團。範柱在雲飛面前站定,便待臨訊,雲飛喝道:“範莊主,你為何要在酒裡下迷藥?”範柱板著一副鐵面孔,用指戳向雲飛,反問道:“你們到底是誰,到我這裡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李祥嚇出了半身冷汗,忖到:“糟了,穿梆了!”羅彩靈緊鎖秀眉,暗自惦量。

雲飛不慌不忙道:“我們的身份早已說明,是仰慕莊主的清名而來。沒想到,莊主卻用第二隻手來對付我們!我素念莊主君子之腹,何以裝下小人之心歟!”範柱聽得面色生霜,道:“還在說謊,速速老實交供,你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雲飛大笑數聲,慨亢說道:“縱有鼎鑊在前,斧鑕在後,我還是那句話!”李祥岔道:“範老頭,你不相信我們,還問個什麼鳥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羅彩靈聽得面生笑靨,自己再辯解也是多餘的了。

範柱道:“好,你想死,我便成全你!”拾起一把朴刀,就勢劈向李祥,李祥把眼睛一閉,凜然無懼,刀風擦身而過,李祥安然無恙。範柱對他們本就放了八成心,此時再無猜疑,嘆道:“世上眾人不忠者多,不孝者廣,不仁不義者比比皆是。行路在世,也不得不小心,只是錯怪三位了!”說罷,親自用朴刀給雲飛三人解了縛。李祥甩了甩手,嘀咕道:“早就應該這樣了,多此一舉!”羅彩靈笑道:“範莊主卻比常人多一條心機呢!”

範柱聽得面紅耳赤,扔了朴刀,對雲飛道:“其實,我有一物想託付公子……”雲飛仨聽得脈搏猛跳。範柱接著說道:“此物名為青龍寶珠。”

果然是青龍寶珠!李祥興奮得真想抱著雲飛親個夠,頻頻在背後搓著手掌;羅彩靈與雲飛到底隱重些,面上卻沒露心機。

範柱道:“五年前,我遊歷廬山之時,見路邊有一垂死老者。我待去救,他說被人追殺,生亦無望,見我面善心慈,有緣相,便將寶珠託付與我,言此珠乃醒天之神物,切不可淪入奸人之手。傳說人類每隔一艾年便會遭受一次滅頂之災,萬惡之邪神‘天魔尊者’被封在人間最黑暗處,命運中,黑蛇會將他解除封印,至時閻浮混亂,天地流血,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山海經》所描述的並非虛構,到時神也會指派八勇士轉世與他激戰。”

雲飛聽到“八勇士”三字,舊弦新觸,不禁脫口說道:“範莊主,我師父也曾向張天師討得一十二字,其中提到了八勇士三字。”範柱道:“不知董公子的師父是何人?”雲飛道:“他是九華山的清魂道人。”範柱咋舌道:“失敬失敬,原來名冠天下的清魂道人竟是公子的恩師,煩公子快快相告!”雲飛念道:“元小劫,魔大劫,八勇士,不復滅。”範柱一拍巴掌道:“正是了!當今我大宋遭元人侵戳,乃小劫;天魔尊者重生,乃大劫;八勇士出世,也說得準了;只是那‘不復滅’三字,卻不得其解。”

雲飛揆度一會,只揆得頭熱昏沉,範柱見了,叫下人端了三盆清泉下來,雲飛洗了一把臉後,漸漸好轉。羅彩靈與李祥也跟著洗了把臉。範柱道:“這不復滅三字暫且擱下,天魔尊者可是恐怖非常,如讓他奪得青龍寶珠,則四極廢、九洲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人間將會永遠沉淪在黑暗中。”羅彩靈道:“沒這麼厲害吧!”範柱嘆道:“對於讖言,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年孟春,天下第一邪教天人教不知從何處得到訊息,逼我交出青龍寶珠,還滅絕人性地將我妻兒殺死,對我施以劓刑。我恪守謹言,就算死,也絕不將寶珠交於妖人!”說著說著臉部肌肉拘攣起來,想必在思念慘死的妻兒。羅彩靈臉上發燙,捂面背過身去。

雲飛細瞅範柱,臉中間只有兩塊膠布,形象確是狼狽,想到他鰥寡孤獨地餘渡殘生,不由得黃著臉,道:“範莊主,我……”後面的話實在難以出口。羅彩靈也覺得心慚意恧。

範柱的臉色慢慢由陰轉睛,嘆道:“我無妻無子的,寶珠留在我手邊恐不熨帖,這幾年來,物色了很久也不見合適的人選。今日天公作緣,幸得董公子大駕鄙廬,董公子才傾八斗、英姿颯爽,舍公子人間無二,就勞煩公子代我保管,幸毋推脫!”雲飛身居維谷,到底是受還是不受呢?如受,寶珠便會落入天人教手中;如不受,自己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雲飛一望羅彩靈,她正呶著嘴呢;再望向李祥,他正鼓著眼珠呢,好象不答應也得答應。

雲飛忖道:“我只將寶珠交給靈兒,並不是交於天人教,至情至理,還是受了吧!”一揖拳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範柱撫其手道:“公子深明大義,我替天下蒼生感激公子之大德!只是,寶珠此刻不在我手上。”

雲飛跟羅彩靈為之一怔,李祥以為受了戲耍,叫道:“不在你手上,你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範柱把雙手一按,道:“李公子莫急,只因天人教探得青龍寶珠在我處,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麼向曇曇眾生交待,就把寶珠轉移到我師父藺川那裡了。”李祥急躁得恨不得鑽到範柱的喉嚨裡,叫道:“你師父在哪兒啊,別說半句留半句的,耍拉一點嘛!”範柱道:“我師父住在百里外新喻縣的玉笥山,你們想拿到青龍寶珠,可得費一番腦力了。”雲飛問道:“此話怎講?”範柱道:“我師父好提問題,而且刁鑽古怪,並非常人腦力所及。”李祥問道:“那些問題,你可答得上來麼?”範柱道:“我才疏學淺,答上來的只參一半。”雲飛已面露難色,羅彩靈一拍胸脯道:“只要有我在,保管水到渠成!”範柱只是一笑,摸出一塊紫玉琚饋贈雲飛,道:“我師父性多疑,將這塊信物交給他,他才肯信。”

雲飛雙手接過,其上鐫有一個大篆的“藺”字,還未曾道謝,只聽得外面鐋鑼亂敲,家丁們大呼:“著火了!”範柱與雲飛等聞得煙燻味,忙衝上地面,大屋小屋都一齊噌起火來,燁燁吐舌,檁桷下掉,濃煙瀰漫,眾人正忙於提水救火。範柱拉住一小廝,喝問道:“火是怎麼生出來的?”小廝嚇得舌頭打架,道:“不是我放的!我、我縱然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啊!”

“一人做事一人當,範老頭,火是老夫放的!”仰面傳來一句高吼,炱灰濛濛中,一人笑道:“青龍寶珠你們已拿到手了吧!識相的就給老夫雙手奉出,免受戳屍之苦。”眾人的視眼齊齊盯著灰煙,那人徐徐走出,現了原形,只見他穿道袍、系道冠,六十上下,眼小嘴大四肢短,活像只娃娃魚。

雲飛喝道:“範莊主與你何仇何怨,你燒人莊園,天理不容!”那人把雲飛一打量,問道:“你是螭遢狂俠嗎?”雲飛道:“正是區區。”那人搖首道:“傳聞螭遢狂俠不修邊幅,不像,不像。”雲飛冷笑道:“我是非正贗另當別論,只是你今日惹火上身,休得安然離去!”那人哈哈笑道:“聽你的口氣倒有七分像螭遢狂俠,猖狂無忌,有意思,有意思!老夫奉紅教教主之命燒莊攫寶,是善是惡,與老夫何干。快快交出青龍寶珠,否則,哼哼,叫你們一個個見祖宗去!”

李祥笑道:“你少作南柯夢了!青龍寶珠就在我們手上,瞧你這矮不拉嘰的,有什麼能耐來取?”那人睜著怪眼,氣焰萬丈道:“老夫龍門七十二劍敫策,江湖上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李祥把頭一擺,道:“沒聽說過。”

敫策聽得差點栽筋斗,拔劍叫囂:“豈有此理!老夫今天叫你認識認識!”李祥笑道:“大話別說在前後,小心被人殺得舔地呢!”

範柱一直呆望著火光沖天的家園,一語不發;羅彩靈盯著雲飛,也一語不發,眼神與範柱頗似。

敫策受李祥氣弄不過,大吼一聲,把上衣扯開,胸前果然有三乳。雲飛再將敫策一打量,忖道:“羅教主曾向我提起此人武功有些門路,萬事小心為上。”敫策右手劍起,身體在空中旋轉,鳥叫一聲,長鎩一般投來。比及到雲飛身邊,早被雲飛飄然避過,敫策收身讚道:“果然名不虛傳!”雲飛一揖拳道:“承教了!”見火勢愈大,垣塌榱倒,不是久留之地,便要速戰速決。

“該換我了!”雲飛烈喝一聲,金雞獨立,雙手沉於胸氣,運了三成內力,使出伏羲掌第一式。一股充軔的內勁,宛如鰮鯨出海,卷著狂瀾望敫策撲去。敫策知道厲害,忙將雙臂在胸前斜十字交叉,在內勁中,他的身子不停地晃盪晃盪,一連晃了二三十晃還未晃倒哩。

雲飛笑忖道:“這傢伙還有三分本事呢!”敫策大怒,舞劍刺來,連殺七十二人的雄風仍在。雲飛以快避快,敫策見攻不下,大喝一聲,身形突變,一人突然化作七十二個人影,齊刷刷舉劍刺來。雲飛見身前身後全是敫策,驚道:“難道你是妖怪?”不敢大意,見人便出掌,誰知打來打去都打個空,不知誰是真正的敵人。敫策那邊的劍招越來越威猛,雲飛只有還手之力,李祥與羅彩靈也在乾著急。

敫策笑道:“螭遢狂俠,你也不過如此嘛!”雲飛眼中精光閃爍,瞧準發聲處,一掌擊去,敫策躲避不急,中了一招,嘴中吐出一口鮮血。雲飛正欲搶攻,前面身影飛轉,又不知誰是真的。雲飛腦中急速轉動:“對了!有呼吸的是真的!”乾脆閉上雙眼,追擊有鼻息者。只見雲飛在人影劍光中穿越,驚得羅彩靈直呼小心。

果然不出幾招,敫策便被雲飛揪出,招架不住,怒吼一聲,收了陣勢,棄劍張開雙臂朝雲飛撲來。雲飛睜開雙眼,見他門戶大開,笑道:“讓我打,我成全你!”提拳朝其胸口擊去,拳頭正中敫策一乳,發覺手上一軟,拳卻拔不出來了。雲飛失色,再擊上一拳,打在敫策另一乳上,又是一陷,如此兩拳都被粘住,拔不出來了,而且雙手的氣力正在漸漸消失,似被其吸走一般。敫策見雲飛入網,心中大喜,雙手朝雲飛腦袋夾拍,雲飛身體一矮,勉強躲過,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

雲飛雙手被困,只有與其比下盤功夫,四條腿在下面擊打,灰霧漸濃。雲飛下盤雖穩,上面卻露窘態,敫策則越戰越勇,打得雲飛苦無招架之力。羅彩靈急忙拔劍,跳進戰圈,才稍微緩解了一下。雲飛想把雙拳拔出來,卻使不出氣力,心中十萬火急,不知如何是好。李祥看得火起,罵道:“他奶奶的,仗著奶多欺負人!”疾步跑了過去,從後面把敫策一抱,照著敫策剩下的一乳用力一抓,抓得敫策通身酸沁,雞皮疙瘩頓起了一身,虧得他強忍住真氣不放。

李祥見不成功,心裡一急,低頭張嘴朝其一乳猛咬一口,咬得他手腳發顫,失了內勁,雲飛的雙手得以解脫。李祥罵道:“知道你爺爺的厲害吧!”雲飛笑道:“多謝!”敫策怒火中燒,一掌朝李祥拍去,被雲飛架住,提了三成內力,使出伏羲掌第三式,猶如天塌海傾一般朝敫策壓去,縱使鋼鐵之身也要化作齏粉。敫策大叫一聲,鼓著雙眼,想要硬擋。只聽得一聲慘嘯由近及遠,煙雲散去,敫策就不知飄到何方去了。

羅彩靈大笑道:“沒幾招就歇菜了,還口口聲聲要我們受戳屍之苦呢!”

“我呸!”李祥啐了一聲,道:“自己放屁自己聞吧!”

雲飛感忖道:“羅教主,我替你報了譚香主之仇!”李祥笑道:“沒我可不成吧!”雲飛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點用呢!”可喜敫策仗著武功卓越,並無同黨助陣,也省去了分心護人的煩心事。

再說聚泉莊的家丁救火不及,紛紛與莊主、雲飛仨避出莊外。那三匹照夜白也是靈駒,奮力奔出火圍。只見煙沖霄漢,炅焰滿天,通赬一片,不見紅日,偌大一座莊院,盡行化為煨燼之末。

範柱心中似乎湧出一方淨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對著山莊,突然高聲狂笑起來。李祥對雲飛道:“他的莊院被焚,氣瘋了!”雲飛搖頭示意李祥不要玩舌。範柱張開雙臂,抑首笑道:“燒了也好,燒了也好!我倒樂得清閒!”雲飛道:“原來範莊主樂觀曠大,視萬物如過眼雲煙。”不禁將之對照自身,感嘆不如。

一些幕賓清客、家丁僕婢烏焦地齊齊跑來,一個個愁眉苦臉,叫道:“老爺,莊院沒了,我們怎麼辦呀?”範柱反問道:“難道人非要依附別人才能生存麼?”眾人聽得瞠目結舌,一字跪下,高呼道:“莊主,您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範柱笑道:“各位請起,如今我已是個一無所有的老蒼頭,哪有能力負擔你們?”眾人還當他攢有傢俬,都不敢起來。

範柱搖搖頭道:“你們跟了我這許多時日,我還不明白你們的心思嗎?你們呀,眼眶子裡裝著金珠子,私心太重了。”眾人都聽得垂下了頭,範柱望雲飛道:“董公子,世事磨人太深,如今我願為林中之草,秋隨野火燔去,比不得公子雄才大略。唉,青山只會明今古,綠水何曾洗是非。公子久為凡塵中人,定要經歷難料禍端,我勸公子萬事切莫欺心,否則將萬劫不復,切記,切記!”雲飛一揖道:“謹記先生教誨!”

範柱還禮道:“董公子說哪裡話,真折殺我了!青龍寶珠得遇知遇之人,我總算落下心頭大石。咱們後會有期!”一揖後,抖開長袖,放聲狂笑,撇下眾人,超然獨處地走入金錢松林,吟詩一律:“澹然空水帶斜暉,曲島蒼茫接翠微。波上馬嘶看棹去,柳邊人歇待船歸。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誰解乘舟尋范蠡,五湖煙水獨忘機。”眾人瞠乎其後,鬧聲聒耳。雲飛心中如明鏡一塵不染,為之興嘆:“不為法纏,不為空纏,身心兩自在者;範莊主著實令人敬孚!”在範柱漸遠的背後再次一揖。

羅彩靈暗自竊喜,青龍寶珠不在範柱手上,與雲飛在一起的日子也無形得到賡延。雲飛道:“範莊主說的天魔尊者和八勇士當引為警戒,得到青龍寶珠之後應善加保管,用於正途。”李祥道:“算命的話不要相信,咱們別理他,只管有寶就拿,有藏就挖!”雲飛笑指道:“你這人,圖便宜沒行止,天下只怕都要毀在你手上。”李祥還未辯上,羅彩靈插上一句:“毀就毀,大夥兒一齊死乾淨了還落得清靜,省了善是善,邪是邪的!”雲飛笑道:“竟說囫圇話!”

三匹照夜白被大火折騰得精疲力竭,雲飛等只得牽著馬走路,說說笑笑,出了聚泉莊的山林,來到小鎮上。只因雲飛丰姿英偉,那對俊臉便是各種女孩子眼光聚集的地方。

有幾個潑辣的妹子當街叫道:“瞧啊,好帥的男孩呀!”“他在看我呢!”“哪呀,分明在看人家!”

雲飛笑了一笑,那幾個妹子捂著紅通通的臉,道:“他在對我笑呢,真愛死人啦!”羅彩靈心裡不高興,狠狠地踩雲飛的腳,被雲飛跳著躲過。不少女孩子還尾隨他們,不肯放過;雲飛等走遠了些,她們才漸漸散去。可是,還有一個純情少女依舊緊跟在後面,雲飛沒辦法,總不能開口叫人家別跟了吧。

羅彩靈冷笑一聲,道:“還蠻多人嫐你呢!”李祥見之,心裡一笑,道:“我有主意。”雲飛正在發急,忙問道:“什麼主意?”只見李祥立定身子,突然跪在雲飛面前,握著他的手,大聲喊道:“我愛你!”

一霎間,雲飛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把手一甩道:“你神經病啊!”李祥忙向雲飛猛眨眼睛示意,雲飛這才會意,忙道:“我也愛你!”兩人擁抱在一起,如膠似葛,後面的少女果然如飛地跑了。雲飛臉上發燒,道:“我竟然會幹這麼噁心的事!”羅彩靈已笑得不行了。

李祥看著那位遠去的痴心少女,摸了摸臉龐,道:“老天爺造人真不公道,偏心給你!”一指雲飛,道:“女孩子都喜歡臉俊的,下輩子我一定投胎作你!”雲飛忖道:“沒當家者說家好當,當家後才知家難當。你若真作了我,煩也把你煩死了!”羅彩靈盯著雲飛看,杏面桃腮的確惹人愛,她卻不甚明白,心底到底希望雲飛英俊,還是希望雲飛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