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五回 但願同飲君山酒 歸落仙侶無白頭

第十五回 但願同飲君山酒 歸落仙侶無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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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但願同飲君山酒 歸落仙侶無白頭

雲飛不禁感嘆道:“春天真美,好想永遠留住她!”雪兒道:“享受春天的溫柔時,可別忘了春前有嚴寒、春後有酷署呦。”雲飛聽得訝然。

無私的陽光透過星疏的樹葉,披灑在他們身上,斑斑點點的,很諧調。

雪兒的頭髮是獨一無二的,無論什麼時候看著,都似烏綢一般,絲軟如簾,平亮如鏡。雲飛將面龐貼著雪兒的黑髮,道:“我好喜歡你的長髮。”雪兒道:“長髮為君留,留得好辛苦,等得好累。”雲飛笑道:“是麼?”雪兒也笑道:“你說呢?”

春分的三月,正是花豔蝶飛的季節。金鐘、春蘭、香董、爭奇鬥妍,有的羞羞答答垂頭訴情,有的迎著風婀娜起舞;鳳蝶、粉蝶、蛺蝶,各展媚姿,有的在花叢中紛飛穿插,有的躺在花蕊上吸食花蜜。

雪兒蹲在一株慈姑花前,細看著貪吃的蝴蝶,臉上笑容燦爛,望雲飛道:“你聽得見蝴蝶在說什麼麼?”“嗯~~”雲飛撫著嘴脣思考。

“它在歌唱。”雪兒伸出一根食指,移到花蕊旁,蝴蝶似有靈性般輕盈飛起,撲著翅逗留在她的指上,四翅豎起。雲飛疑道:“你如何知道呢?”雪兒把手指移回眼前,道:“用心去聽唄。”雲飛笑道:“蝴蝶很喜歡你嘛,都捨不得離開了。”雪兒的笑容又添上一分。雲飛一彈指道:“我也聽見了,它們的確在歌唱。”雪兒切問道:“真的麼!我聽不清它在唱什麼,你聽得清麼?”雲飛心道不過一句玩笑,雪兒倒認真了。

雲飛也不點破,道:“當然了,它在唱,‘蝴蝶戀花美,花美為蝴蝶,摘花人是誰,撲蝶蝶又飛。竹苞松茂散清幽,鶯啼鳥囀伴我蕊中睡。白雲悠,徐風吹,夢中事兒偏向誰?花枝亂影,綠柳周垂,蝶心傾花愛無悔。春來春去如流水,恍惚逝過不知味。啊,遙祝花好永不謝,笑到夢中都是甜。”

待雲飛合了口,雪兒似乎從夢中醒來,眼神中充滿了陶醉,道:“真好聽啊!這首歌謠叫什麼名兒?”“蝶戀花。”“蝶戀花!好美的名字!”雪兒一望指頭,那隻蝴蝶已飛去無蹤,也許,它與偶蝶雙宿雙飛去了。數不盡的桃花被風吹落枝頭,飄颻地貼在她的身上,像帶著祝福的新娘妝一般美麗。

轉眼間,落日銜山,昏鴉逐隊,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雪兒說不想回去,要雲飛多陪一下,躺著看星。月亮剛露臉時是一團白物,漸漸與四周區別開來,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月兒的光只能帶給自己,湛湛長空依然黝黑,倆人在夜色下又忽然變得害羞起來,都仰面躺著,無聲無語,閉上眼睛靜思,互聽對方的呼吸聲。雲飛伸出手來給雪兒做枕頭,雪兒溫暖的左臂已輕輕搭在他的胸口上。

月亮倚在雲上,帶著微笑睡了……

每當雪兒在窗外喚雲飛吃飯時,雲飛的心潮都會莫名洶湧起來,隨之產生強烈的歸宿感;每次晚憩時,看著雪兒細心地在自己臥榻上佈置被褥,眼中實在禁不住熱淚盈眶。

《春去來》:

幻夢初醒辭客歲,瑾女品新無虛年。

皎葩常伴心神愷,化身欲作嘗蜜蝶。

三月雨,貴如油。清明已到,清風徐來,根根長柳經油雨淋綠,在風中飄搖著舞姿。雲飛提了一籃香供紙馬去祭拜母親,遠遠就望見母親的墳丘上星星閃亮,猶如三月殘雪,潔白爍眼,原來鋪滿了五瓣的白梨花,給小丘披嫁了一層聖潔的衣裳。

“雪兒!──”他心口同時驚叫,“只有雪兒!”

腦海裡浮現出雪兒的倩容,又望著眼前的潔芒,就似有一泓清水沁到心裡,好生清爽。他將墳前的梨花撥開一小堆,燒了香供紙馬,將灰燼埋在土裡,再將梨花重新鋪好。楷樹下,清陰素影,益母草在風中揮舞著葉掌和白色花瓣,添就了一份生命的氣息。雲飛盤屈在墳頭,與娘談著心:“娘,你好麼?我好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下地獄的都是那些壞人,所以,我不會擔心孃的安危,娘現在一定是在極樂世界呢!昨天我作了一個夢,夢見娘與爹在一起,我知道這是娘長久的宿願,爹還對我說,要我好好活下去。可惜夢一醒來,爹的容貌我就不記得了,這是你們託給我的夢吧!你們安心吧,我現在一切都好,在我身邊有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她沒去過塵世,是一個沒有受到任何邪世侵濁的女孩,她讓我感到,活著竟是如此美麗的事兒。你看見了麼?這些美麗的白梨花,都是她親手擷起給你鋪上的,人們常說母子連心,我知道你很想看看我未來的媳婦,這下你見過了,一定很高興吧!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就像娘一樣……”

雲飛湊過身子坐在小丘上,撫摸著花瓣,道:“也像這些白梨花一樣……其實,我這輩子已經許下過兩個願望了。第一個願望,是希望讓娘過上好日子,看來這個願望是實現不了了。”他的眼眶中有些模糊,伸手拾起兩片梨花,在拇指與食指間摩搓著,道:“第二個願望是我剛剛許下的,是……”他清了清喉嚨,道:“但願能娶雪兒為妻。”頓了頓,道:“也許我太奢望了,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無論作誰的妻子都是上天對她的不公。當她閉上眼偎在我的胸口上時,我能感受到她身心的寄託,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決不可以對不起她!娘,你保祐我們吧!”

雲飛悉心撫摸著白碑,那些漆紅的雕字都新新亮亮,一定是雪兒擦過的。“她無論做什麼事,都是這樣細心。對了,師父也是一個很慈祥的老爺爺,不過卻很奇怪,我與師父好像有著忘年交的感覺。他耐心地教導我,陪著我說笑,就像是父親一樣。唔……我又想起了百毒神仙,我夢見他在靈曜府上作了一名鬼王,但又心裡不坦實,他以前作了許多壞事的。我害怕,害怕他會下地獄,別人都說他很壞,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好人,真的是一個好人!娘,你若是見到他,就託夢告訴我吧!”

這時,一隻鷦鷯落在孃的白碑上,只見它體小頭棕,眉紋尾短,雲飛只不識得,忖道:“這隻鳥兒是表吉還是表凶呢?”他想撫摸它,那鳥兒卻很怕生,撲喇地飛了。雲飛望著鳥兒匿失在雲際裡,舒了舒骨骼,站起了身子,道:“娘,明兒再來看你,好麼?我也該去謝雪兒一聲了。”

泉水叮咚的小溪傍,一株古樹的粗幹如虹般架在水陸之上,雪兒橫坐其上,雙腿吊在半空中,繡鞋再下一點就可撩到水面,正躬著身子,用一根菖蒲的花穗戲著水紋,嬌美的身軀就似一朵臨水芙蓉。

雲飛扶著黃檗樹,叫了一聲“雪兒”。雪兒聞聲乍然回首,蘭情蕙盼,果真是雲飛,忙面含春笑道:“飛哥,來,陪我坐一會兒。”雲飛嗯了一聲,靠著雪兒坐了,那株古樹幹剛好可容下兩人,不過有些緊寸。

雲飛輕輕抽出她的手,道:“雪兒,我孃的墳塋上鋪滿了白梨花,都是你的心意吧!”她摸著鬢角,道:“沒什麼了,我房外的那棵梨花樹謝了一些花朵兒,落在地上怪可惜的,便用竹籃載了一些送給你娘。”雲飛把她的手輕輕搓著,道:“我孃的石碑也擦得潔淨,你這麼有心,真謝謝你了!”“咱們之間還用道謝麼!”雪兒用穗棍逗了逗溪中惝遊的翹嘴鮊魚,幽遠地說道:“其實,我雖然沒見過你娘,但我卻從心底喜歡她,也不知為什麼,我和她之間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雲飛道:“可能你們都是女人的緣故吧,你日後一定會是個好母親的。”雪兒靠在他的臂膀上,道:“我長這麼大了,還沒見過母親是個什麼樣兒,我不知以後能不能作好。”雲飛將手抽出,搭在她的肩上,道:“你是最好的!”雪兒聽得將頭埋下。

溪水清澈可見底,雲飛看著河**被水流磨成橢圓的石子,瞿然嘆道:“作母親的真是偉大啊!每當看到母親勞累的樣子,我就會不自覺地從心底感到愧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好對不起她,她為我付出了一切,而我卻不能為她做任何事情。唉,我在她眼中一天天地長大,卻從未送給她一件禮物。每到冬天,她的手都會凍皸,麻紋就像用刀刻上去一樣深,一道一道的,我都不敢看;打算買件手套給她的,可是一拖再拖,沒想到,連這小小的心願也不能實現了。夜裡,她悄悄地給我蓋被子,天氣冷了催我加衣裳,生怕我害病,這份愛,我一輩子也報答不盡。可是我那時都不覺得可貴,甚至還嫌她麻煩,就那樣渾過來了。現在,當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時,我才發現,我好想再得到她的關懷。記得到了天寒的時候,我一回到家裡,母親總會伸出手來給我暖手,我好想再要一次,可是,我卻永遠也得不到了……”

雲飛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道:“我好愧咎,本來打算拼命努力,讓她晚年過上好日子的,可現在,連報答的機會都沒有了!”

雪兒感同身受,清淚從眼角溢位。雲飛與她相看淚眼,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也傷心了。”雪兒搖搖頭,一隻手抹淚,一隻手又幫雲飛抹淚,深情地望著他,道:“我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感情,真的!”

雲飛暗自調劑心情,道:“我一直想對她說一聲,‘娘,謝謝你’,這句話鯁在喉嚨裡十幾年了,總是羞口難開。如今,我就是說上一千遍、一萬遍,她也回不來了……”母親永遠慈祥的面容記憶猶新,他頓感悽惻哀痛,聲氣也哽咽起來,道:“她從來就不知道奢求什麼,一針一線地攢下,為我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用補丁拼湊而成的,每年的春節卻要為我做一套新衣裳;就是吃飯嚼著沙,她也捨不得吐;三十歲,她只有三十歲,眼睛就勞累得模糊不清了。為了我,她不畏別人的嘲笑,捨去貞節重婚,甚至捨棄尊嚴,回到原家跪求無情的外公。看著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我卻一籌莫展……我、我也想讓她過得好一點,不要再啃黃糧,可我卻一點用也沒有……”他說得呼吸耿塞,壓緊了雙目,扯著頭髮,失聲叫道:“我真是個費物!天大的費物!!”

時間無聲無息地消逝了,雪兒一直垂目無言,幾隻翠鳥飛旋在水面上,自然才不至於靜寂。雲飛喘息良久,嘆道:“汪豔平也許是一個惡毒的女人,當時我真的很討厭她,但現在想來,我卻不恨她了。”雪兒仰面問道:“為什麼呢?”雲飛將面對小溪的眼目轉向一片青天,平緩地說道:“她對自己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她能把費盡心思蒐羅來的一切都無私獻給她的孩子們,這難道不算是偉大麼?”雪兒聽得心裡莫名震撼起來。

雲飛嘆道:“自己在心底深深挖掘一下,應該能體味出,不會背叛自己的正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吧!當人失去時,那份金換不回,萬喚不回的親情在記憶中愈發顯得彌足珍貴。”雲飛言罷,放情於花萼相輝、碧水青天的自然中,用沉默的心儀回味著彷彿徘徊在眼前的過去,母親的身影無時無刻無處不在,說不出感激的滋味再一次令他走進紫荊盛開的花苑,情不自禁道:“母親用她的身心無言地告訴我,純樸便是美麗,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永遠都是!”

雪兒的嘴脣微微跳動兩下,問道:“我美麗麼?”“嗯~”雲飛撩起她的紺鬟,一絲一縷地放下,就像一架豎琴的經弦被撥弄,平滑而又不失旖旎,發出無聲而動人的韻律。雲飛在她無發遮掩的耳根吐著熱氣:“你和我的母親一樣美麗,別人無法替代的美麗。”絲髮還在滑落,都落在了雲飛的臉頰上,柔柔的、癢癢的。

雲飛道:“有時候,苦難也是一種快樂,當年,我們過著斷齏劃粥的生活,很難熬。但是,那種相互扶持、兩心依靠的溫暖,永遠都不會在我的記憶中冷卻。”

時間不懂得停留,天黑了,雲也黑了。山中忽然吹起風來,初時淅瀝蕭颯,漸而奔騰澎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鏦鏦錚錚,金鐵皆鳴。窗外疾雨暴風,沉雷烈電,屋頂上都生起煙來。雲飛站在窗前,將手伸出窗外接著雨點,顆顆粒粒,著著實實。這哪裡是颳風,分明是在刮刀;這哪裡是下雨,分明是在落針。

“糟了!這麼大的風雨,我與雪兒共植的鳳凰松會經受不住的!”耳畔又響起一聲轟雷,雲飛心裡發顫,匆忙披油衣套皮靴,打著一頂翠綢油簦出門。他蹅著泥漿行至蓮花庵前,黑漆漆的,只見有一倩影朦朦朧朧的,也打了一頂翠綢油簦,蹲在鳳凰松前,荷衣風動,落髮絛絛,就像鳳凰纏綿的尾翼。

“雪兒!──”

雲飛心裡口裡都大叫一聲,飛快地朝她跑去。她聽見雲飛的呼叫,站起身來,兩瓣臉龐像雨打的蘋果,惻惻動人,道:“飛哥,你也來了!”雲飛跑到雪兒的跟前,兩把油簦碰在一起。雲飛道:“原來你也不放心這株鳳凰松啊!”雪兒拉過雲飛的右手,道:“真好,咱們一齊照顧它吧!”天空中一道霹靂將乾坤點燃,四周都閃爍著可怖的白光,雲飛急切切地叫道:“雪兒,這裡好危險,你快回去吧!”雪兒把雲飛的手一捏,道:“不行!你守在這兒就不危險麼?”

巨雷嚨嚨數聲,轟得人三魂神咋!瀑雨中似乎夾雜著小雹子,打在臉上好痛。雪兒眼皮頻眨,一股酸氣衝上鼻尖,身子戰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忙用手絹擦鼻。雲飛舉手抹下她額頭上的雨珠,婉言勸道:“雪兒,你回去吧!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夠了,你衣衫綿薄,怎麼經受得住!”雪兒雖凍得猛烈抽氣,卻依然倔強地搖著頭,道:“這是我們兩人相聚的象徵,它不能受傷,我也決不能扔下它!言罷又打了一個噴嚏,直流鼻涕。雲飛打的油簦丟在風中,把她捧在懷中,倆人渥在一起,只在一把簦下。

蟄雷滾滾,樹葉嗚號,刀風似乎都能把人皮刮掉,長髮如旗抖展,雲飛道:“刮的是東風!”他倆合坐在鳳凰松的東方,挨受著風吹雨打,雲飛左手將油簦撐在那株小苗上,用身體呵護,右手摟在雪兒腰間,雪兒將整個上身都撲在他的胸前。好生奇怪!熱流竟似溫泉一般從身心間四溢恢發,那棵鳳凰松都能感覺到無比的溫馨。綢繆之際,雪兒用錦帶在雲飛衣上打了一個同心結。

倆人的長髮似無數綵帶一般,在風中翲舞纏繞,就這樣一同進入夢鄉……

雞打鳴了──

一切都睡醒了。天地就像一張久閉的眼睛,慢慢地拉開眼皮,露出亮麗的水晶世界。在這張純潔的眼睛裡,一切都變得亮麗起來:

蒼翠的草林便是一根根睫毛,隨著風,歡快地舞動著,為生命唱著曼妙的音韻;眼白是那壯闊斑瀾的海洋,蠕蠕閃爍著星燦般的潔光;眼珠就是大大的太陽了,不知它一夜因何未曾睡好,紅紅的,疲倦地照著萬物;厚沃的土地便是眼瞼吧,早起的人們在上面辛勤耕耘著那一片祖先遺留下來的沃土。這一切生機勃勃的景象映在太陽的瞳孔內,太陽笑了,也鼓足了幹勁燃燒著。

椒房內,獸爐中燒著火炭,將整間房烤得格外暖和,溼漉漉的衣服都被騰騰火氣給薰幹了。雪兒搴帷下榻,昨晚犯了春寒雨淋,頭略重些,身子也懶懶的。她咦了一聲,不禁忖道:“我怎麼會在這兒,我不是和飛哥一起守護鳳凰松麼?”信手推開槅子,風吹眼明,一陣清爽。只因昨晚落了雨,椽上一隻燕子用嘴梳理著灰黑的羽翎,她伸出白皙的手,清聲道:“小燕子,我這兒溫暖些,快進來歇歇吧!”燕子撲著翅翎落在她的手指上,雪兒撫摸著它,靠在爐傍坐下了。

燕子剪刀般的尾羽在她手上歡欣地蹭動著,癢癢的,雪兒輕輕吻了它,親暱著說道:“彆著急,等你身上的溼氣幹了再出去玩吧。”小燕子關關嚶嚶地歡快叫著,似乎在說:“謝謝!謝謝!”有詩讚曰:

樑上春燕為誰居,只因屋內臥美人。

過了些許可愛的時光,雲飛已在門外輕聲叫著:“雪兒,你睡好了麼?”雪兒將暖了羽的燕子放飛出窗,開啟門時,露出她那半張俏臉。雲飛走進房內,雪兒椒華之房,蔓盈棻香,蘭室接羅幕,貫珠細簾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榻上鋪著花簟濃裀,室中央放一張梅花雕幾,擺一本《樂記》。

雪兒拉雲飛對坐在爐前的繡榻上,不安道:“飛哥,昨晚我沒盡到責任,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雲飛撐著眼皮道:“說來慚愧,我也打了一個盹兒,睜開眼時已四更了,風雨都收了,你熬了半夜,也怪困的,我就抱你回來了。”雪兒揉著眼兒,嘆道:“我真是遲鈍,你抱著我都感覺不到。”雲飛一打她的手,道:“幹嘛總是愁愁鬱郁的!告訴你個好訊息,我早上又去看顧那棵小苗兒,似乎又長高了些。”雪兒心中一暖,笑道:“太好了!”

雪兒笑著笑著又沉下頭來,三指輕擱著額頭,道:“我有些眩暈。”雲飛道:“昨夜你受了涼,吃一劑藥,把風寒表一表就好了。”雪兒點點頭,取了一錢金銀花、一錢桔梗丟在銚子裡。雲飛看得難受,道:“別什麼都捨不得!上次我病了,你卻給我服下許多好藥,吃完了我們再去採嘛!”說完取了些麥冬和玉竹丟了進去。雪兒輕輕一笑,不經意瞧見壁廂上掛的那副對聯“東苑春盡蕨牙肥,西園露晨採韭扁”。

小爐上煎著藥,雲飛拿著自己編的茭蔁扇煽著,從武火慢作了文火,不自禁地盯著雪兒看。雪兒道:“我臉上有東西麼?”“沒有啦!”雲飛慌忙逃避她的眼神,猛力“呼呼呼”地煽了幾下,文火又快作了武火。在升騰的火焰襯陪下,雪兒拉著雲飛,把自己小時候的趣事敞開著談,雲飛笑得前仰後合,輪到自己說了,娃娃出醜之事也不少呢!

雪兒喝了藥,又陪雲飛說笑了半個時辰,雲飛摸摸肚腹,笑道:“我的肚子有些生氣了。”雪兒起身說道:“我昨日包了藕夾,弄給你吃吧。”雲飛將她按下,道:“你是病人,讓我來。”他洗手綰袖後把鍋架在爐上燒油,油熱後,雪兒興沖沖道:“算我一個!”拿起筷子丟藕夾入鍋,倆人淺笑微顰,邊吃邊炸。一塊塊藕夾就像金子一般閃亮,嚴實裹著裡面的小天地,兩塊純白斑孔的藕片被黏在一起互通聲氣,裡面有紅紅的獸肉和黑黑的木耳。

“好吃麼?”“我炸的呢,還會不好吃麼!”“算你的算我的?”“當然算我們的啦!”“多吃一點吧!”“來,我餵你!”“啊!你夾的這塊好燙!”“噯唷,對不起,對不起!”

次日午間,雪兒在榻上輾轉不寐,便到雲飛房內找他說話,待推門而入,雲飛已渾淪睡去了,雪兒便坐在床沿上。她好喜歡看他熟睡的姿態,不知不覺地將耳根湊過去聆聽他的呼吸聲,把他當作小孩子一樣。雲飛的眼皮跳動,發出喃喃的夢囈:“娘~雪兒~”雪兒聽得臉上發燒,扭身跑出去了。

剛掩上門,便遇師父朝這裡行來,雪兒忙行過禮,問道:“師父哪裡去?”師父道:“我到丹房去看火,正想和你談談心,你沒什麼事吧?”雪兒道:“不知師父有何教諭?”師父道:“咱們邊走邊說。”兩人徒步向丹房行去,師父笑道:“你的飛哥哥好嗎?”雪兒垂著月目,盤弄著裙帶,道:“師父,你幹嘛突然問這些?”“幹嘛這麼問?”師父捻鬚笑道:“你盼了十幾年,為師的也不知找得對是不對,好是不好,這個深淺,為師的總要曉得罷!”雪兒拉著師父的衣袖,小小聲地說道:“謝謝師父!”“嗬嗬,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師父拉著雪兒道:“其實,為師從第一眼見到飛兒起,心裡就想收他為徒。從他的臉上,讓我看到一絲莫名的感動,說來也是天意,和我當初在雪地裡發現你時所受的感動無異,不自覺地就想撮合你們。看著你們現在快樂的模樣,為師的還真有些羨慕呢!”雪兒不禁問道:“師父,你從前成過婚麼?”師父面色突然凝重起來,吞吞吐吐道:“好了,今日不談這個了。”

不覺已到丹房,推門只見一爐高鼎,鼎爐左耳對丙丁巳午火朱雀之位,右耳對壬癸子醜水玄武之位,鼎內三昧真火噴紫豔,鼎上有青龍白虎相盤旋。雪兒隨口問道:“師父,你在煉什麼丹啊?”師父道:“這是給你老邪伯伯燒煉的,他那病已愈來愈困難了,他到處求神仙也求不出個結果來,我想這次定能成功!”雪兒問道:“還要等多久才能煉成啊?”師父道:“還需兩載。”雪兒嘆道:“老邪伯伯被病魔折磨了這麼久,太可憐了。”師父看著火勢,用手指捻算了幾卦,清咐道:“雪兒,你到我的書房把《參同契》拿來,就是放在黃楩書櫃第二層的一本青皮書。”雪兒答應了一聲去了。待拿得書來,又想窺得練丹之妙,便陪著師父燒丹煉藥,只是丹房烏煙沉沉,難為了她,回到閨中咳嗽不止。雲飛得知雪兒的嗓子不適,便摘了一些青果、烏梅給她潤嗓子。

閒話少敘,春華秋實,少不了耕種和澆灌,習武也是如此。沒有深悟的犁尖劃破空白的土地,沒有心血的雨露滋潤,不灑下耗時費力的尖勤汗水,怎能摘到碩果?

雲飛心繫大仇,恨不得突長几歲,手刃滔惡。此時又有雪兒照顧,磐心更堅,掌劍愈勤。他倆一同練功爾汝,無論寒地、山頂、溪畔、竹林、谷內,都從未分開過。雲飛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晝眠松壑雲瑛暖,夜漱芝泉石髓寒;雪兒則親自煮飯送於他食,知冷知熱。

眼見桃花、荷花、金桂、春魁循循序落,恍恍三載。清魂道人已將全身解數傾囊授於雲飛。雲飛雖然尚未溶匯貫通,卻已盡數吸收,口訣當可倒背如流。有詩云:

淬礪丹琅渫凡垢,瀣沆晨採溶粹罡。

性命雙修貫真諦,動靜勻合調陰陽。

朝騎白鹿升三界,暮跨青鸞上九霄。

李聃道德似玉琛,求道獻道弘年享。

仙道心在四方,清魂道人見徒兒不負所授,便放心雲遊天下,只留雲飛與雪兒守山。

雲飛身在山中,不知當今時局更加動盪,襄、樊二城被蒙軍圍困三年,賈似道卻對宋度宗封鎖訊息,凡是敢說蒙軍攻宋的,就被貶斥,甚至被藉故殺死。因呂文德病死,南宋任命孟珙部將李庭芝為京湖制置大使,督軍進襄、樊,賈似道又答應宋將范文虎不受李庭芝節制,而聽命於賈似道,從而牽制了李庭芝的援襄戰鬥行動。

在此危難之時,度宗沉溺於酒色,完全委政於賈似道。一日,度宗問:“襄陽已圍三年,奈何?”賈似道偽稱:“北兵已退,陛下何從得此言?”度宗道:“適有女嬪言之。”賈似道追其人,誣以他事,處死。由是邊事雖急,無敢言者。如此之人,度宗仍尊崇之至,道:“師相豈可一日離左右!”

鹹淳七年五月,忽必烈因襄、樊軍民堅決抵抗,蒙軍久攻不下,一方面派史天澤到前線部署,史天澤採張弘範議,命張弘範軍駐鹿門,斷絕襄、樊糧道。同時派賽典赤、鄭鼎率蒙軍水陸並進,攻打嘉定;汪良臣、彭天祥部蒙軍出重慶,札刺不花部蒙軍出瀘州,曲立吉思部蒙軍出汝州,以牽制宋軍,進一步孤立襄、樊。六月,范文虎率領士兵和兩淮舟師十萬到鹿門,阿術夾江為陣,宋軍大敗。范文虎夜間逃遁,戰船甲伏都被蒙軍奪去。

這年十一月,忽必烈採納太保劉秉忠的建議,取《易經》中“大哉乾元”之文義,建國號為“大元”,詔書說:“誕膺景命,奄四海以宅尊;必有美名,紹百王而紀統。”從而表明元朝為正統,為滅亡大宋作了最後的輿論準備。

從此以後,元軍更加緊進攻襄、樊。次年三月,樊城外城為元軍攻破,宋民退守內城。襄、樊被圍五年,外援斷絕,城中雖還有糧食,但是缺乏鹽和布帛。這時宋將李庭芝移屯郢州以援襄、樊,得知襄陽西北有一條清泥河,發源於均、房州,於是造輕舟百艘,三舟聯為一舫,中間的船裝載衣甲等物資,左右二舟用作掩護,招募了抗元義軍三千人,以義軍首領張順、張貴為都統,伏於襄陽西北的團山之下。五月二十四日,宋軍船上帶著火槍、火炮、巨斧、勁弩和燃燒著的炭,半夜出發,乘風破浪,衝破重圍,將士們無不英勇作戰。因元舟軍封鎖江口,無隙可入,張順等斬斷元軍設下的鐵鏈、木筏,轉戰二十餘里,黎明時到達襄陽城下。襄、樊長期與外界隔絕,張貴等船隊的到來,使得城內軍民勇氣倍增。一時不見張順,數日後有屍體浮起,身中四創六箭,仍手執弓矢,張順已在戰鬥中壯烈犧牲。

張貴入城後又派能伏水戰士二人,泅水潛往郢州給宋軍范文虎投書,在龍尾洲發兵夾擊。但是,范文虎部宋軍卻於前二日以風水驚疑為藉口,退屯三十里。元軍得逃卒之報,事前駐軍龍尾洲以逸待勞,當張貴率水軍奮死衝出重圍,到達龍尾洲附近時,看見官船旗幟,以為是宋軍范文虎部,遂不以為備。元軍出其不意地向張貴水軍殺來,宋軍倉促接戰,終因寡不敵眾,張貴身披數十槍不幸被俘。阿術親自勸降,張貴堅持不屈,英勇就義。從此,襄、樊又與外界隔絕,處境更為艱苦。

襄、樊隔著漢水,宋軍在水中植木,聯以鐵索,中造浮橋,作為襄、樊兩城互相支援的交通要道。元軍久攻樊城不下,大將阿里海牙獻破襄陽之計,曰:“襄陽之有樊城,猶齒之有脣也。宜先攻樊城,斷其聲援。樊城下,則襄陽可不攻而得。”忽必烈深以為然,於是派軍攻斷浮橋,切斷襄、樊之間的交通,元軍又集中兵力連續猛攻樊。鹹淳九年正月,張弘範又向阿術建策,截江而出,斷絕襄陽和樊城間的聯絡,水陸夾攻樊城。樊城孤絕無援,被元軍攻破,都統範天順力戰不屈,自縊而死。統制牛富率領將士進行巷戰,渴飲血水,繼續戰鬥,殺死不少元兵,牛富身負重傷後赴火自盡。二月,元軍取攻襄陽,一炮中其譙樓,聲震如雷,城中洶洶,守將呂文煥向元軍投降,從此元軍得以長驅順江東下。攻到奉節縣時,知縣婁錕立即投降,百般諂媚。

襄、樊失守,南宋朝野震動。給事中陳宜中上書,說襄、樊之失,都是由於范文虎怯懦逃跑,應斬。賈似道不許,只降一官,知安慶府。監察御史陳文龍言:“文虎失襄陽,還讓他知安慶府,是當罰而賞。”賈似道將陳文龍貶官。當初襄、樊被圍,賈似道明面上假惺惺要親自率軍前往救援,暗中又指使其黨羽上書阻留,說“自己出兵,顧襄未必能及淮,顧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運天下為得。”這時襄、樊失守,賈似道又說:“臣始屢請行邊,先帝皆不之許,向使早聽臣出,當不至此爾。”

這時群臣紛紛提出救亡之策,陳仲微上書說,“襄、樊失守,君相當分受其責,如今在廷無謀國之臣,在邊無折衝之帥,只有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為。”因而觸怒了賈似道,被貶出任江東提刑。張夢發給賈似道上書陳危急三策,也不被採納。襄、樊失守後出任京湖安撫制置使的汪立信,寫信給賈似道說:“今天下之勢,十去,而乃酣歌深宮,嘯傲湖山,玩忽歲月,緩急倒施。為今之計,只有二策。其一將內郡的兵調出充實江上,可有兵七十餘萬人。沿江百里設屯,平時往來守禦,有事東西並起,戰守並用,互相應援,這是上策。其二和敵人講和以緩兵,二三年後邊防稍固,可戰可守,這是中策。二策如不能行,就只有等待亡國。”賈似道看信後把信扔在地上,並大罵:“瞎賊狂言敢爾!”以後,又將汪立信罷官。置國家安危於不顧,文過飾非,依然歌舞昇平,過著荒**無恥的糜爛生活。

鹹淳十年七月,宋度宗死於嘉福殿,在位十年,死時三十五歲,葬永紹陵,諡曰端文明武景孝皇帝。謝太后召大臣商議立帝。眾以立楊妃長子、建國公趙昰當立,賈似道為能控制朝政,力主擁立全後的四歲幼子趙顯為皇帝,其理是,顯乃嫡子。顯遂即皇帝位,謝太后臨朝聽政,賈似道獨班起居。

元軍攻下襄、樊後,忽必烈召阿術等還朝。阿術言宋兵虛弱,不如以前,現在不滅宋,時不再來。九月,忽必烈下詔,水陸並進,大舉滅宋。元兵二十萬,由左宰相伯顏統領,分兩道進軍。伯顏、阿術一路,由襄陽入漢水過長江,以降將呂文煥為先鋒。另一路由合答等率領,自東道取揚州,以降將劉整為先鋒。伯顏為首的元軍主力先取襄陽,抗元名將張世傑所在的郢州首當其衝。在郢州軍民的奮勇抗擊上,伯顏所統的元軍主力被阻擊在郢州城下,決定越過郢州,繼續南下。元軍到達長江邊的陽羅堡,南宋軍民在王達的率領下奮勇抵抗,元軍進攻多日仍未能攻佔,於是分兵從上游四十里的青山磯強渡,接著陽羅堡也被元軍攻佔,宋將王達、劉成以及八千將士英勇戰死。元軍渡江後,夏貴領戰船三百艘逃跑,鄂州都統程鵬飛投降。伯顏以四萬兵守鄂州,自率元軍主力東下,直奔臨安,一路之上,黃州、蘄州、江州、德安、六安等地宋軍紛紛投降,范文虎也在安慶降元。

山中不知人間歲月,何來煩惱乎?這些天來,雪兒好神祕,總是把自己關在房子裡,不作聲不作氣的,也不知在忙著什麼。雲飛一個人練完功,回來時想去看看雪兒,又見她嚴謹小心地鎖門而出,終於忍不住跑上前去,問道:“雪兒,你瞞著我作什麼啊?”雪兒先是一驚,續扭囁道:“你偷看人家做甚麼?”

雲飛雙手亂搖,急辯道:“我哪有偷看啊!”雪兒嫣然一笑,眨著眼睛道:“再過兩天我就告訴你,現在保密!”只見她痴望著天邊的豔霞,歡快地說道:“哇,彩雲兒好漂亮,飛哥,咱們到宮外去賞霞吧!”拉著雲飛便往外跑,雲飛瞧著雪兒,滿眼的謎團。

且將九華山上的兒女情長擱下,再表九華山下,正巧清魂道人剛剛離去,山下便熱鬧起來。花草繁密,風吹莖舞頭,樹木疏鬆之處,四位江湖人士急速追逐著,怒喝聲、速動聲嘈嘈匝匝。只見三位中年壯漢高聲追逼著另一年輕人,正是風聲鶴啼,草木皆兵,那年輕人無暇回顧,神色惶恐,氣喘如牛,卻還在拼命逃亡。三個中年壯漢也前氣不接後氣,看他們都有武功根底,已經追了很長的路程。

前方杉林深處,有一位拿著白紙摺扇、四十餘歲、書生打扮的俠客傍著青杉,夾著內力迎空吟道:“白扇揮清風,金錢送人終。”那年輕人乍然聽得此聯,又見眼前之強敵,心中大駭,突然止住腳步,抱首叫道:“真是天亡我也!”撲嗵一聲,跪下求饒:“金錢使者,今日你若放小的一條生路,我韋進他日飛黃騰達,作牛作馬也要報答您老人家呀!”這時後面的三個壯漢已經趕到。

這金錢使者乃是紅教金字三使者之一,金鉤使者張文的三弟,他們三人在紅教內乃是天字號的人物,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殺人機器,對韋進簡直不屑一顧,從鼻子裡嗤出聲音來:“哼,大丈夫豈要叛徒的回報!”後面龔舵主笑道:“無恥蟻輩,留你性命何用!”

韋進知其將要痛下殺手,自己決不能敵,暗擠了一眉,急忙從身上摸出一個又黑又圓,鵝卵大小的物什,噌的朝地上猛摔。突然閃起一團五彩迷霧,襲人肺腑,金錢使者等哪裡還提防著他有這麼一手!怕迷霧籠毒,倉猝屏氣運功,待迷霧散時,早已不見了韋進。金錢使者大驚,慌忙喝令道:“快給我找回來!”

再說雲飛與雪兒在月身寶殿門旁的石階上依偎坐在一起,看著菲紅的夕陽墜落,豔紅的彩霞映在雪兒嫩白的臉上,顯得嬌娟可人,教人久看不倦。雪兒垂下月目,道:“幹嘛死盯著人家看。”一語喝醒雲飛,發覺自己失態,慌忙舉目望著雲際,暢然道:“夕陽映紅了你,你映紅了夕陽。”言罷眉兒一挑,雪兒噗哧一笑。

調情之頃,雪兒又叫了雲飛一聲,道:“說說你以前的故事吧,我好想聽。”雲飛心中一動,微微點頭道:“對,我不應該對你隱瞞什麼。”便將自己的生世一一傾訴:出生之日即是生父離去之日,邢巡檢義送母子投奔青城派,青城山上遇百毒神仙之事、失手傷金榮之事,逃難成都遇到紅教金鉤使者張文,又被惡霸、縣令欺辱及大禍將身,過著衣食兩難的日子,江陵外公薄情,鄺家莊母親離世……

雲飛的語聲時而婉轉、時而高亢、時而歡興、時而悲憤,雪兒也隨之嘆息,低泣。人間的坎坷使雪兒對山下的世界毫無戀意,她害怕會失去僅僅擁有的所愛之人,只願師徒三人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遠離凡塵。

雲飛靜靜瞵視著紅霞,道:“當年百毒神仙受困時曾對我說,‘人為什麼要活著,目的是什麼,就是吃喝玩樂嗎,幾十年的生命是太短還是太長?我找不出理由,不過,我還是艱難地活過來了。直到有一天,你來看我,你的善良使我發現,一個人不是為自己活著,而是在為別人活著。我只希望能夠用我的餘生做點事情,便是幫你做點事情。’”說罷將眼光轉向雪兒,道:“母親死的時候,我真恨不得陪著她一起去那個遠離人世的地方,因為當時我失去活著的意義了……”他的喉結跳動了一下,道:“不過,現在的我又找到活著的目的了,不是為了吃喝玩樂,幾十年的生命也真真是太短了,如果能多一點兒該有多好!因為,我遇到了一個我心愛的人,我和百毒神仙是一樣的,同樣為一個人而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希望用我的一切來帶給她幸福,保護她,照顧她,直到世界末日。”雪兒無語,只是一個勁地擦著欲禁不止的淚花。

這時,韋進竄上山來,驚歎籲喘,衝散了大好的情意。雲飛瞥見闖入陌生人,起身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月身寶殿!”這韋進衣冠破落,尖嘴猴腮,嘴邊長一顆黑痣,黑痣上有一根黑毛,惶目突然間有了神采,也不回答,急忙欠身施禮道:“兩位仙童可是清魂仙道的弟子?”雲飛見他說話還挺客氣,一揖道:“仙童不敢當,我們正是清魂道人的徒弟。”韋進大喜,幾個箭步上前,扯住雲飛苦苦央求:“救救我吧,後面有仇人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