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谷城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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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谷城風雲
任光也是最為高興之人,林渺無恙的訊息給他注入了一股興奮的力量,也使他平添了幾分鬥志。之所以當初把梟城交給林渺,是因為他一開始便欣賞林渺,而林渺對梟城的治理讓他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人也佩服不已。他真的很難相信林渺真的是一個混混出身,試問一個普通的混混何來這般能力?
當然,把梟城交給林渺,也是為謝林渺保住了他這太守之位,如果不是林渺盜走聖旨和金牌令信,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坐上太守之位,是以,他是由衷地感謝這位兄弟。
任光並不是一個有太大野心的人,但卻絕對是一個能體恤百姓疾苦的好太守。他並不太喜歡兵戎相見,這也是他安守信都而不太張揚的原因,儘管他也明白這樣也並不是辦法,在這亂世之中,你不犯人,人也會犯你,只是,他仍下不了狠心讓信都百姓跟著受苦,這也是耿純所說的任光的最大缺點,就像他父親任雄一樣,是略有保守卻極為穩重的人物。而林渺則似乎並沒有這個缺點,他擅攻卻不好殺,是以能夠得梟城不費力,更是大敗五校軍卻只自亂其軍,並將兩千降卒送還,聲名遠播於外。
事實上,一個小小的梟城城主並沒什麼了不起,即使是以巧計奪下了梟城也不足以名動天下,但歸還五校軍兩千降卒而換回一個鄭志,這才是真正被人樂道的,也讓天下英雄刮目相看。誰都知道林渺愛才惜才,善待百姓,於是許多人不惜遠道慕名前往梟城相投,這使得小小的梟城卻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百姓也極願在梟城所護的範圍之中生活,商販更是樂於納稅。
數月來,梟城成了福地,信都及塞外往來梟城的商販絡繹不絕,東通渤海,南抵楚越之地。當然,這與梟城一力主張商運也有極大的關係。
誰都知道,要支援一隻大軍便要有足夠的金銀,梟城軍並不想用信都的軍餉,所以要自力更生。而這數月來的成效極為顯著,大批物資和金銀在梟城流通,各種買賣都能給梟城帶來財富。
歐陽振羽、小刀六、海高望,這三人幾乎是梟城的財星,對外的生意紅火之極,對內的稅收也是井井有條。城內的建設已不用再由梟城軍方財政投入,當地的豪強和百姓樂得自願出力。
梟城內外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須執行林渺所說的一切,韜光養晦。
城外形成了不少村落,雖無大集市,但這些地方也都已算是梟城的子民,梟城在這些地方也駐紮了一些兵馬,並在村落之外築起了一座座堡壘,外可拒敵,內可屯兵,似乎在一時之間將梟城的城池向外擴移了十餘里地。
這些村落保壘也是百姓聚居之地,是以百姓自然願意出力,而且分佈極為有序,據於各要道之口,在堡壘與梟城之間形成了一大塊安全而空閒的土地,有大批的人在此植桑耕荒種地。
在防禦方面有朱右的主意,外有林渺的遠見,梟城的外圍做得極好。
相鄰的五校軍對梟城這塊肥肉是又愛又恨,只是他們根本就無法探到梟城的虛實,而對林渺神鬼莫測的戰術極畏懼。是以,並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想這麼快違背誓約,倒是大槍的義軍對梟城不怎麼客氣。
大槍義軍似乎也嗅到了來自梟城的威脅,對梟城的鐵礦封鎖得極緊,甚至是故意抬高價錢,這讓小刀六極惱,如果不是林渺有吩咐要韜光養晦,他真想直搗大槍義軍的老巢,殺它個落花流水,不過他也明白,大槍義軍絕不是好對付的。對於打仗,小刀六並不怎麼在行,更不敢意氣用事。
所幸,小刀六早就預料到今日,他信了東郭子元的話,早早的就看中了漁陽的鐵礦,而不會使自己的生意陷入死角,但他對大槍義軍的生意也全部封鎖,所製造的兵刃絕不會有半隻落在大槍軍的手中,這使得大槍與梟城關係極壞。
小刀六大力支援馬適求,透過信都對馬適求居於鉅鹿的義軍大力援助,甚至是免費贈送一千張天機弩。因為馬適求是在與王郎對峙之中,能夠讓王郎頭痛也是小刀六和梟城最樂意見到的,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馬適求比較傾向於信都,與信都軍有些交情,這一次梟城軍無私地支援他,使得馬適求與梟城關係也極為密切。
梟城自然也想在北方結成同盟,以壯大自己的力量和聲勢,而林渺重現的訊息也給梟城將領吃了一顆很有力的定心丸。這兩三月來都沒有林渺的一點訊息,確讓人有些擔心,而梟城派出去的探子也無法探到一點有關林渺的訊息,於是許多人便去雲夢澤探訊息。不過,此刻眾人有些安心了,只是讓人去請林渺歸返梟城處理城中之事。
谷城掌權者乃是當地豪強之首文衝明,往來谷城也皆要收費,部下有戰將八員,兵力兩千,儼然已成了谷城的土皇帝了。
文衝明年近四旬,三代富商,家資極厚,是以能在谷城一呼百應,此刻他便是等劉玄打完仗,封他為官了,對於響應漢室的復興倒是極為積極。
沔水邊,駐紮了文衝明大量的部下,對近日武林人物大量湧入谷城,似乎有所防犯。
當然,武林人物並不喜這種場面,甚至不太理睬文衝明,不過作為谷城統帥的文衝明自身也絕對是個高手,他也明白武林人物並不太好得罪。
林渺也到了谷城,不過,卻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觀江樓的窗邊悠然地品著酒。
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想著問題,許多事情都讓他有些頭大。今日的他所考慮的問題不再那麼單純,也不能單純,自雲夢澤出來,他便覺得有許多事情要想。自玄境之中回到人世,他知道自己重生了,過去的一切如浮雲掠影般上演於腦海,他要想的問題太多,包括記起過去的每一個細節之類的。
發生的許多事情,便像是一場夢,林渺知道這一切不是夢,可是夢與現實似乎沒什麼分別,或是無法真的去下個定義將之完整地區分開來,這讓人有些無奈。
生活,只是夢的延續,就如那玄境與現實僅僅隔著一層玄冰而已。天地是無限大的,但在這無限的另一層仍有一個無限,人的生命卻有限,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天機,似乎很虛渺,但在這個世間卻有那麼多痴人總要不斷地尋索,不斷地為之浪費時間……
林渺不由得自顧笑了起來,徒然之間,他覺得世人的可悲可嘆,又彷彿徹悟了一點什麼。
也許並不是徹悟,因為林渺淡笑的同時悠然轉身,在他的桌前安靜地立著兩個人,像是兩尊木塑。
林渺悠然放下酒杯,將心自窗外的景色之中調整過來,只是淡淡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人,笑了笑問道:“兩位要喝酒嗎?”
“你是林渺?”那兩人臉色冷得可怕,像是生鐵鑄出的表情中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你們要找林渺?”林渺不答反問。
“不錯!”兩人沉聲道。
“你們找他可是想和他喝酒?”林渺眯著眼睛,像是醉了。
“不是!”
林渺又笑了,彷彿對眼前這鐵塔般的人很有興趣,淡淡地反問道:“殺他?”
“你猜對了,你就是林渺?”那兩人的目光極為犀利,冷漠地道。
“如果你們要確認的話,將會是兩位的悲哀,只不知你們是什麼人?”林渺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可以猜到我們的來歷!”兩人應了聲。
“魔門?”林渺淡淡地冒出兩個字。
那兩人的臉色微波動了一下,像是林渺一語而中,眸子裡頓暴兩道殺機,就在他們即將出手的時候,倏感背後一股更強的殺機漫了過來。
那兩人不由得訝然轉身,在他們身後並排立著三人,人人神情冷峻,目光如刀。
“你們也是殺來林渺的?”那兩人有些微訝地向那三人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些憐憫地道:“他們是來殺你們二位的!”
“殺我們?為什麼?”
“因為你們要殺我!”林渺起身整了整衣衫,淡淡地道:“這裡有點鬧,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出去走走!”
“主公請放心!”那三人向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
林渺又笑了,那兩名魔門殺手這才頓悟,神色微變之時林渺已悠然而去。他們想阻,但卻無法擺脫那三人殺氣的籠罩,根本就沒有向林渺出手的機會。他們確沒想到,林渺身邊居然有這樣的高手,而他們事先一點也沒有探查到,這讓他們駭然。
“籲……”幾匹快馬迅速停在觀江樓的門口,數道人影自馬背之上疾速翻落,迎上正自樓上悠然而下的林渺。
“閣下可是梟城林城主?”一人來到林渺身前客氣地問道。
林渺微訝,道:“不錯,正是在下!”
“哦,在下陳忠,乃文將軍的部下,奉將軍之令請林城主能賞臉一敘。”那人迅速說明來意。
“哦,是陳將軍?”林渺再訝,他聽說過陳忠乃是文衝明部下的勇將之一,卻沒想到文衝明居然知道自己的下落,這使他確感意外。
“不敢!”陳忠客氣地道。
“林某初到貴地,沒先去拜會文將軍還勞煩陳將軍前來相請,真是過意不去!”林渺笑道。
“林城主說哪裡話,只要你肯賞臉,我們已經很高興了!”陳忠客氣得有些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一位紳士。
林渺笑了,心中卻在思忖文衝明請他有何事,不由淡淡地道:“那陳將軍請帶路吧!”
“請!”陳忠立刻讓人牽來一匹健馬,客氣地道。
“請!”林渺也客氣地還了一禮,倒是對這客氣的人頗有好感,至少客氣話聽著讓人覺得舒服。
谷城的守衛並不是很森嚴,因為人手尚不是太多,要對這樣一座城進行如何森嚴的封鎖是一件極難的事。
馳於馬上,林渺曾很仔細地打量過城中的環境。
將軍府,便在谷城的中心,並不是文衝明自己的家,而是上任城守的府第。
將軍府倒也很氣派,華麗而高雅,雕樑畫棟,可以看出昔日的城守確實是個極奢侈的人,也難怪谷城的百姓會歡迎文衝明殺城守。
文衝明也並不是一個習慣節儉的人,其生為富家子弟,自然不捨得浪費這麼好的城守府。是以,他便自己搬入其中。
將軍府的人似乎早知林渺要來,衛士肅立兩旁,手持槍戟,倒也有幾分肅殺。
林渺驅馬而過,直到陳忠下馬他才悠然下馬,文衝明已聞報相傳。
林渺有點惱火,陳忠那般客氣,而這個文衝明卻似乎很傲,自己到來居然只讓人相傳而不親自來迎,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城之主,更是銅馬義軍的首領,地位和身分在江湖之中至少要比文衝明這個自封的將軍要高上一等。但既來之則安之,他自沒必要去計較這些。
大殿之上,文衝明坐得很安穩,彷彿並沒有因林渺的到來而有任何表示,只是面上露出一絲怪怪的笑容。
林渺的目光過處,微有些吃驚,他居然發現晏侏和玉面郎君也坐在大殿之中。
晏侏和玉面郎君見了林渺,露出一絲陰笑,像是看一隻落入陷阱之中的野獸一般。
林渺目光投向文衝明,淡淡地道:“文將軍請在下前來,連椅子也未備一張嗎?”
文衝明有些意外,林渺居然首先向他發出責問,其氣勢並未因孤身一人而消減。
“哦,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給林城主準備坐位?”文衝明終是生意場上的滑頭,見林渺並不怯場,也不敢怠慢,畢竟,到目前為止,仍知道林渺不好惹,否則怎會如此年輕便能名動江湖?
林渺冷冷地瞟了晏侏和玉面郎君一眼,又望了望那名護衛擺在玉面郎君之下的椅子,冷然道:“我不太喜歡坐在客人的下首,你把椅子換個位置!”
林渺此言一出,文衝明和晏侏臉色皆變,林渺不僅直接而且狂傲得讓他們意外。
林渺無懼地對視著文衝明,那護衛有些不知所措地向文衝明投以求援的眼神。
“你就將椅子擺在上首吧。”文衝明只覺得林渺的目光像冰一樣冷,眸子之中彷彿有一個無限深邃的空洞,讓他也有點心寒,只好依照林渺的吩咐。
陳忠也有些意外,但卻為林渺的豪氣所懾,同時也感應到廳內那有些不太尋常的氣氛。
林渺毫不客氣地坐於客席上首,卻把晏侏和玉面郎君氣壞了。不過他並不在意,自看到晏侏和玉面郎君那一刻起,便已知道今日的事情可能並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是以他根本就不必在意自己的言行。既然這文衝明並不怎麼看得起他,他也便要讓別人知道他林渺絕不是好惹的!
林渺確實是狂得可以,坐定後,便開門見山地反問道:“不知文將軍請我來又是所為何事?”
“久聞林城主少年英傑,今日驚聞至谷城,我急欲一睹城主之威儀,是以才貿然讓人相請,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文衝明對林渺這反客為主的作風略有驚異,朗然一笑掩去殿中不和的氣氛道。
“我想文將軍是過獎了!”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又投向晏侏,故作不識地問道:“這幾位也是文將軍的人嗎?何不介紹一下?”
文衝明一怔,目光有些怪怪地投向晏侏。
晏侏冷笑一聲道:“林城主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故人也視而不見,我晏侏今日才算是領教了!”
“哦,閣下便是燕子樓的總管晏先生,林某有眼不識泰山了,我們曾經見過嗎?”林渺不冷不熱地反問道。
晏侏一怔,倒被林渺問住了,他與林渺相對的時候,林渺並沒有看到他的人,只是與他的目光有過一次交結,事實上並不曾真的相見。當然,他對林渺則是看得比較清楚,是以,林渺這樣一問倒把他問住了。
“自然是見過,只是林城主太貴人多忘事罷了!”玉面郎君插口道。
“或許吧,不過閣下這張面孔我倒是很熟悉,可能是晏總管為人處事太低調了,所以沒有閣下給我留下的印象深刻,真沒想到竟在此地與閣下又再相見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呢?”林渺不無奚落地笑著反問道。
玉面郎君和晏侏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怒色,卻被文衝明打斷了話頭:“林城主此來谷城也是因為後天武當山天柱峰一戰嗎?”
“自然是!我想谷城之中大部分的武林人物都是此目的!”林渺並不否認,淡然道。
“林城主日理萬機,難道對這等武林閒事也有興趣?”
“這位是?”林渺望了剛才問話之人一眼,反問道。
“哦,在下武城東!”那人應了聲。
“哦,原來是文將軍的軍師武先生,失敬!”頓了一下,林渺又接道:“善治者勿用己親勞而安治,治人之物非人而是法紀。是以,有明確法紀,有可信之助手,我在與不在,梟城都可以民心安定,繁榮昌盛,就像文將軍有你這種人才為其打理一切,他便是離開谷城數月也可坦然安心一般!”
武城東神色間泛起一絲欣然,林渺最後一句話可真是恰到好處地捧了他一把,是以他對林渺的印象大改,而林渺所陳述的道理也確很實在。
“昔日聞林城主治理有方,使四方百姓難民趨之若鶩,頗有疑惑,今聞城主此番話語,只讓人茅塞頓開,確為非凡之語,難怪城主能如此安心地遠遊!”文衝明也笑了笑道。
“我看文將軍將谷城治理得也非常好嘛!”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文衝明並不推卻地笑了笑,似乎是受之無愧,不過很快將話題一轉,淡淡地問道:“聽說林城主與玄帝有點不愉快,不知可有此事?”
“哦,哪位玄帝?”林渺心道:“果然沒安好心,既然你想扯上正題,我也無所謂!”
殿中除林渺之外,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林渺的問話是擺明著不承認劉玄的地位,這對於文衝明這群等著受封的人來說,確實有些不敬。
林渺卻若無其事,好像並沒有看到殿中諸人的臉色一般。
“哦,原來林城主連劉玄大元帥在寅陽登基之事也不知道啊!”武城東出言打破尷尬道。
“哦,是他嗎?我記不起來與他有什麼不愉快,也許有吧,文將軍問這個問題又是何意?是若作和事佬嗎?林渺並不介意!”林渺淡然一笑,滿不在乎地道。
文衝明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道:“如果林城主以為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替城主在玄帝面前做個說客,只要城主保證以後不干涉玄帝之事,願意與玄帝共復大漢江山,我保證城主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林渺聽罷不由得放聲大笑,良久方歇,悠然反問道:“這是劉玄讓你這樣說的嗎?”
文衝明神色大變,林渺卻又道:“如果他真能善待百姓,治理好天下,我林渺又豈會不識大義?但如果他心胸狹窄,屁大的事便如此大張旗鼓,豈不是讓人笑話?你可以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他能平中原,我雖身在北方,也會率眾相迎,否則各安天命!”
“玄帝乃是劉室正統,此刻人心所向,難道林城主還有何疑問?”文衝明冷問道。
“天下劉室正統又何其之多,人心所向是因亂中思定,亂世中人心所向又算什麼,要是太平盛世能讓人心所向那才是可貴的。至於劉玄是不是真的人心所向,或只是一群功利者藉機造勢卻很難說,所以,文將軍的提議我心領了!”林渺義正嚴辭地道。
文衝明和殿中諸人也都怔了怔,林渺的詞鋒確實很利,語氣也堅決得讓人有些氣餒。
“如果林城主真要如此決定,那我只能感到很遺憾!”文衝明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冷然一笑,目光悠然落到大殿的屏風之後,隨即又將目光再次落到臉色急變的文衝明的身上,淡淡地道:“文將軍手中茶杯最好拿穩一些。心裡承受能力是鍛煉出來的,此次王邑百萬大軍壓境,即使劉玄是劉室正統,但在這個世道是講究實力的,太早下注只會自食惡果,甚至是血本無歸!”
文衝明的臉色一變再變,端著手中的茶杯不知是放下好呢,還是繼續端著,林渺幾句話竟將他的心說亂了。而事實也確是如此,誰能相信綠林軍能夠阻擋王邑的百萬精兵呢?如果劉玄在這一場仗之中一敗塗地,他還能撈到什麼好處呢?
“好了,林某還有事待辦,只能先行告辭了,如果有機會歡迎文將軍前去梟城信都作客。我想,我們也是有合作的可能的!”林渺說完施了一禮,起身便走。
文衝明不語,他的目光也落向了那堵屏風,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但他知道,林渺已洞悉了他的一切安排,所以他不語。
文衝明絕不笨,什麼樣的後果,他都考慮過,知道如果摔碎手中的杯子,自己會得到怎樣的後果。
林渺的話意給文衝明有些暗示,那便是說,他所要對付的不僅是林渺,更是信都軍,甚至還有黃河幫與天虎寨這些力量。
文衝明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力量,以他的實力比之天虎寨尚有不及,而林渺與劉秀等人交好他並不是不清楚,那時他所承受的壓力將是很多方面的。
“將軍!”玉面郎君見林渺大步而去,不由得急了,呼道。
文衝明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將茶杯緩緩地放到桌子上,長長地吸了口氣,目光有些冷峻,但並沒有望向林渺的背影。
“林渺,你站住!”晏侏絕不想看著林渺便這樣離去,難得林渺今日是孑然一身,而文衝明的臨時改變計劃,這使他極為惱火,是以在文衝明不理玉面郎君的話時,他再也按捺不住,離席追出。
林渺已步出了大殿,在大院中悠然轉身,斜瞟了晏侏一眼,冷然問道:“晏總管有何指教?”
“你劫走了本樓的人貨,難道想一點表示也沒有便這樣走嗎?”晏侏冷問道。
林渺“哦”了一聲,淺笑道:“那不是我乾的,想必你找錯人了!”
“那你殺了瘸子和商戚又如何解釋?”玉面郎君也趕了出來,冷聲質問道。
“江湖之中,殺人總是免不了的,我不殺人,自有人殺我。無須解釋,那兩人確實是我所殺!”林渺並不否認地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你休想離開!”玉面郎君狠聲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目光盯注著玉面郎君,笑得很怪,只讓玉面郎君感到心頭直發毛。
“這是個很有趣的道理,這兩人的死也是因為償命,如果你們想讓我給他們償命的話,只要有足夠的本事,我並不反對!”林渺自信地道,目光在一剎間變得極為深邃,更像具有無窮的穿透力,直透入玉面郎君的心底。
玉面郎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林渺的眼神讓他顫慄。
文衝明並沒有趕出大殿之外,似乎他已經沒興趣去在乎殿外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
殿外的院中,只有文衝明麾下的戰士及林渺和晏侏。
那些戰士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三人,似乎感到一股寒潮漫向整個院落,這初夏的天氣一下子彷彿置於深秋之中,讓人無法適應。
寒氣愈來愈盛,林渺本身便像是一塊奇異的冰體,讓人無所適從,包括晏侏和玉面郎君。
林渺變了,玉面郎君的感受尤為深切。
晏侏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竟感覺不到林渺的氣機是自何而來,彷彿四面的每一寸空間之中都存在著那足以束縛人神志的殺機和壓力。
“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如果真要為他們報仇的話,我並不反對。今天,我並不想殺人,至少,在這塊地方我不想殺死你們,也不想過問你們的事情,但如果你們執意要與我為難,我也只好不客氣了!”林渺悠然道。
“哼,沒有試過怎會知道?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晏侏冷哼了一聲。
林渺不屑地笑了笑,並不再搭理晏侏,只是再一次轉身向大門外行去,在邁步的同時,淡漠地道:“我看到了你們心中的畏懼!”
晏侏本來欲趁勢而攻,但林渺這句話如一記悶棍般,使他愣住了,臉色數變,竟然遲疑了,但心中更是狂怒,林渺居然如此小視他!
玉面郎君眸子裡閃過一絲濃濃的殺機,手一揚之間,點點瑩光若幻影般沒入林渺的衣衫之內。
晏侏和玉面郎君大喜之時,卻發現林渺一隻手緩緩地自背後抽了出來。
林渺並未轉身,只是將那隻自後背衣衫內抽出的手悠然舉起,在五指之間竟夾著幾枚亮晶晶的長針。
玉面郎君和晏侏駭然色變,如遭雷噬,尤其是玉面郎君,剛才的興奮和欣喜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驚懼。
“我說過,在這裡我不想殺人,如果換一個地方的話,你們今日死定了!你們是這裡的客人,我也是這裡的客人,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的,希望你們不要傻得再做出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林渺語氣冷得可怕。
玉面郎君不由打了個顫,他感到林渺語氣之中那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是一種獨特的殺機。
晏侏未語,他沒有見到林渺的手怎會在身後,但林渺的手確實是做到了,自背後以悠然之態抽回,像是拂落一粒塵埃。
玉面郎君也一樣,他的龍鬚針向以詭祕莫測、防不勝防著稱,可是林渺居然只是以背對著他,根本未作勢便將他的暗器收於手中,這怎不讓他駭然?他做夢也沒想到林渺竟以這樣的方式破去他這絕殺的暗器。他無法想象,今日的林渺究竟可怕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林渺鬆手,那些亮晶晶的針灑落一地,他這才再次緩步向大門外行去。
“林城主好走,文某不送了,今日城主之情,文某定銘記於心!”文衝明在殿中似乎已知道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揚聲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文衝明終不是傻子,要讓他去賭劉玄勝王邑的百萬大軍,也沒有把握。是以,文衝明只好選擇不這麼早對付林渺,因為沒有人想在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之前便惹上一身麻煩,包括文衝明。
晏侏也不由得愣了,他知道文衝明是不會出手了,那麼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剛才見識了林渺所露的那一手,竟使他無法提起鬥志。
林渺並未回答,頭也不回地步出將軍府,惟留下晏侏和玉面郎君呆立院中,猶如兩截枯萎的木頭,望著林渺消失的方向,一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林渺駐足,目光投向長街的另一端,他感覺到了一個人的存在。當他目光抵達長街的盡頭時,身子不自覺地一震,另一道目光與之相觸,在虛空中似乎擦出了一縷火花。
“丘鳩古!”林渺低低地念出三個字,於是他看到長街另一端的那個人笑了。
貴霜國的八段高手丘鳩古,在這個林渺並不想其出現的時候出現了,也許這並不是意外。
長街上的人流似乎都感覺到了異樣,腳步變得匆忙,似乎一剎那間這些人的目光便鎖定了林渺與丘鳩古,彷彿這兩人在突然間成了長街兩端屹立了千年的巨大雕像,凸現在世人的眼下,讓人感到一種壓抑和驚歎。
風,流過長街,初夏的日子,竟微有些涼意,彷彿是那個落葉飄飄的秋末。
林渺屹立如山,丘鳩古卻悠然移動著腳,在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之際,兩人的目光沒有一刻偏移過,緊緊鎖在一起的不只是目光,也是那強大的戰意和精神力。
林渺沒動,卻絕沒有逃避,如屹於深海之中的孤礁,蒼桑而沉鬱,略有一絲淡淡的古典。在他的嘴邊,挑著兩縷悠然而淡漠的笑意,彷彿超然於這個世界之外。
長街在片刻間變得有些清冷,遠遠的行人卻並不敢步入其中,他們感受到了那暴風雨欲來般沉悶的壓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是以,他們讓長街陷入了一片若真空般寧靜的境界,只有那風仍在舒捲著地上的落葉,在漸行漸近的兩人之間掀動著塵埃。
丘鳩古定足,只距林渺五丈,這不算太近,但卻足以使兩人的精神力串在一起。
“我們終於又相見了!”丘鳩古像是遇上了老朋友一般淡淡地笑著。
“是的,你總喜歡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林渺的語氣也很平靜。
“用你們中土的話說,這叫冤家路窄。”丘鳩古又笑了。
“我們有冤嗎?”林渺反問。
“沒有,但我們有未完的戰鬥!”丘鳩古坦然道。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林渺反問。
“我知道你定會來這裡!”丘鳩古答了聲。
林渺笑了,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會來這裡,丘鳩古卻知他定會來此,這豈不是很好笑?
“你笑什麼?”丘鳩古冷冷地問道。
“笑我該笑的東西!”林渺不置可否地應了聲,隨即又道:“不過,我不知道我們曾有過約戰的經歷!”
“你們中原人就是喜歡耍詭計,上次你自我的手中逃走,可算是我丘鳩古的奇恥大辱!所以,我一定要與你再戰!”丘鳩古有些忿然道。
“我覺得你貴霜人有點死心眼,打不過就逃,此乃天經地義之事,何況你我無怨無仇,為何要分個你死我活之局?”林渺沒好氣地道。
“這個由你說去,今日,你我一戰在所難免!”丘鳩古肅然道。
林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如果你想搶在你們大使之前出出風頭,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就怕你後天沒有機會再看你們大使天柱峰頂的決戰了!”
“如果你有這個本事,丘鳩古無話可說!”丘鳩古有些固執地道。
林渺笑容漸斂,只是眼角處挑起一絲冷峻的殺意。
丘鳩古的眼皮微跳動了一下,莫名其妙得讓他有些意外,一剎之間,他感到了一股強大至極的殺意如潮水般席捲而至,漫遍了每一寸空間。
長街,風沙驟,似有一股暗流驚起陣陣強風,拂動沙塵,在舒捲之間竟使街旁酒旗布幡獵獵作響。
街邊的店主皆駭然閉戶,在頃刻間,長街一片死寂,惟有風塵沙末在兩人之間旋轉,甚至向丘鳩古的面門撲去。
林渺與丘鳩古的目光在那沙塵之中相遇、相纏、絞動,激得沙塵飛揚得更烈。
丘鳩古的眸子裡顯出一絲訝異,當日在棘陽之時的林渺彷彿並不是今日的林渺,這分別半年多的時間,林渺居然變得讓他無法捉摸。
貴霜武士遠遠相望,站在長街的另一端,但他們卻已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長街的壓力。
在風中,兩人依然靜立、對峙,任衣衫獵獵疾舞,似欲乘風而飛。
良久,漫長的等待,如經滄海桑田的變化,在沉寂中醞釀著幾如死一般的靜謐,像是亙古凝於海邊等待風化的石頭。
丘鳩古的額角竟滲出了點點汗跡,細密而清晰。
林渺依然是平靜異常,有若止水,目光卻變得異常犀利,彷彿可以洞穿一切,包括丘鳩古的軀體。
等待的人才能夠真正體會出那種漫長,那群貴霜武士都快有些不耐煩了,在他們眼裡和心中,都極想看到一場精彩而特別的決戰,可是立於長街的兩人久久不出手,這使他們的心有些焦躁。
“錚……”丘鳩古終於出刀了,他也無法抗拒那種等待的壓力,在沉悶的對峙之中,那股糾纏的殺機幾乎可以榨乾他身上的每一點鬥志和力量,他寧可選擇戰鬥而不願面對這沉悶的戰局。
刀光如一道嬌麗燦爛的陽光,破開虛空,裂風,擊碎沉悶。
五丈的空間僅一步之間!
或許,在高手與高手之間並不存在距離,刀出,就已經在林渺身前。
林渺的嘴角又挑起了一絲淡然而冷酷的笑意,目光也在剎那間變得深邃而空洞,於是,刀出。
林渺的刀劃過一道悽豔的弧跡,捲起層層光華,如雪浪般。
“叮叮……”林渺退,以無與倫比的速度退,但卻準確無比地擋住了丘鳩古的每一刀。
街邊的酒旗紛裂碎飛,木牌化為碎片,刀氣如風暴般絞碎長街之上的一切,包括風!
丘鳩古追,每一步都是緊逼著林渺,瞬間竟斬出數百刀之多,但每一刀都只能斬在林渺的刀上,無論其圓月彎刀如何變幻,彷彿都無法突破林渺的刀網。
第七百二十九刀,林渺記得很清楚,此時他已經退到了長街的盡頭。
在丘鳩古擊出第七百三十刀之時,林渺竟斜斜地錯身而過,同時手中之刀以一個奇詭之極的角度劃出,破入丘鳩古的刀勢之中。
丘鳩古吃驚,林渺的出擊正在他空門處,他惟抽刀回救!
“叮……”金鐵交鳴聲中,林渺的刀又至,快若驚鴻閃電,厲若瘋風迅雨。
“叮叮……”丘鳩古只感到有如暴風驟雨般的刀勢自四面逼至,劈向他的每一個方位,他連遞出一招的力量都沒有。
丘鳩古退,不退不行,除非他想在暴風雨般的刀勢之下化成碎末,他不想!所以必須退。
一退一進,似乎將剛才的局面對調了過來,但丘鳩古卻並沒有剛才的林渺那般神態自若,而是有些狼狽。
長街的天空似乎每處都映著刀光,燦爛得如堆了一街的銀子,在光和影之中,兩道人影模糊得如刀一般。
金鐵交鳴之聲,聲聲驚絕,如空山晨鐘,清越之音激盪著每一寸空間,如洪流般注入每個人的心頭,忍不住顫慄。
沒有人知道兩人交擊了多少招,沒有人記得他們一共出了多少刀,連林渺也忘了這一切,信手而出,又信手而收,層層疊疊的殺機掀起氣浪,激得滿街的塵土飛揚。在碎屑之中他們也似乎忘了長街之外的事,如置身於一個奇怪的夢中浮游。
兩個人,都沒有招式,只有擊與擋。在攻與被攻之間,丘鳩古一直退了百餘步,而林渺的攻擊彷彿是無窮無盡的,刀中的力量也是無窮無盡的,似乎永遠都不知疲倦和勞累,這使他有些氣餒。
丘鳩古對林渺的表現極是意外,上次在棘陽之時,林渺雖然多了許多霸氣,但卻只是如風浪一般,在浪頭與浪頭之間存在著間歇,破綻極多,而且在氣勢之上絕不似今日。
今天的林渺,在攻勢之中再無狠辣的霸殺之氣,如一汪流淌的河水,沒有半點斷歇,平緩之中流淌著無窮無盡的殺機,氣勢無時無刻不在包裹著丘鳩古。
在一個時辰之前,丘鳩古絕對有信心戰勝林渺。因為他明白,林渺在半年之前與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那次若不是另外一人同時出手耍了個詭計,林渺絕對無法活著離開燕子樓,儘管他知道林渺的潛力無限,但是他絕無法想到,在半年之後,林渺竟可怕到如斯的境界。
丘鳩古的腳步終於緩了一緩,但卻在此時暴出一聲長嘯,另一道驚鴻自他的身後升起。
在林渺再次擊出一刀之時,兩道光弧以無與倫比的鋒銳切開虛空。
林渺微訝,側身之際,一片衣角已在風中被絞碎。丘鳩古竟又出了一柄刀,兩柄圓月彎刀在虛空之中交錯,彷彿在剎那之間丘鳩古一化為二,變成了兩個丘鳩古,攻勢頓時也變得犀利無比。
“將軍為何改變主意?”武城東有些意外地望著文衝明問道。
“難道武將軍以為我應該殺了他?”文衝明反問道。
武城東笑了笑,道:“也許將軍的選擇是對的,我並不覺得我們真的就能殺得了他!”
“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他既然已經察覺了我們的埋伏,若以他的武功想逃走應該並非難事,我久聞此人極擅易容之術,如果讓其逃出了將軍府,則會遺禍無窮。何況,此人絕不會只是單身而至,其身後的力量甚至根本不是我們所能抗拒的,因此,我看還是不惹此人為好!”陳忠肅然道。
文衝明的眸子裡亮出一絲光芒,他知道陳忠所說的都是事實,淡淡地道:“只看他接下玉面郎君的暗器,便可知其武功之高,我們在坐的無一人能辦到。晏侏一開始便沒有說清此人的力量,險些讓我鑄成大錯。”
“那將軍又如何向玄帝解釋呢?”武城東有些擔心地問道。
“晏侏和玉面郎君只是代表江湖的勢力,還不能算是完全代表玄帝,如果他們真能敗王邑的百萬大軍,我們再作解釋不遲!”文衝明淡然道。
“只怕這兩人憤然而去,會在玄帝面前說我們的壞話!”陳忠仍有餘慮。
文衝明不由得笑道:“如果劉玄是這等小氣之人,我們附之何益?”
武城東和眾將皆頷首稱是。
“主公被文衝明請去了?”賈復訝問。
“不錯,我們解決了那兩名魔門殺手之後,便聽說主公被文衝明手下的大將陳忠請去了將軍府,是以我們才回來告訴賈先生。”
賈復的眉頭大皺,他不知文衝明怎會這麼快就知道了林渺的下落,而且在這種時候將其請去,這之中究竟有何圖謀呢?
文衝明與林渺絕不會有交情,這一點賈復心中是清楚的,他是受姜萬寶之託處理谷城之事,另外一件事情便是為林渺的安全安排一切。是以,當林渺獨自出去之時,他便暗中差遣高手相隨,只是沒有料到文衝明竟請去了林渺。
“要不要我們去文衝明府上?眼下在谷城,想要對付主公的人很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怕文衝明也沒安什麼好心。”
賈復淡淡地笑了笑道:“文衝明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主公敢去便必有其道理。你們讓鐵頭和魯青兩位去將軍府附近看一下。另外,主公要查的是藏宮的下落,你們便去打聽一番,看看藏宮有沒有前來谷城!”
那三人點頭應聲而去。
“洞庭二鬼,你們去準備好船隻,隨時準備啟程離開谷城!”賈復吸了口氣道。
肖憶諸人有些驚訝,不明白賈復如此吩咐是何用意,何以在這個時候卻要離開谷城?要知後天便是兩大高手決鬥的日子!但在這裡,賈復就像是軍師,他的話自然不用懷疑,這也是林渺的命令,一切聽從賈復的排程。
兩柄圓月彎刀,丘鳩古的真正實力才得以完美的體現。
汗莫沁爾只看得心神俱醉,他從沒有見過丘鳩古以兩柄圓月彎刀對敵,也知每一位能成為八段高手的人,都有著絕不可輕視的力量和獨特的殺招,而這些真正絕殺的力量一般是不輕易面世的,除非你有足夠的實力逼其使出。
在貴霜,武士與武士之間的絕殺招式都是祕密,沒有人願意讓其挑戰者知道自己絕殺之招的存在,只有在必要之時才會給對方致命一擊。是以,汗莫沁爾知道,能目睹丘鳩古的殺招確實是難得。
最讓汗莫沁爾激動的卻是這兩大高手的決鬥,那種藏於刀中的感覺和意境。他也是用刀者,在觀摩這兩人的刀勢之後,彷彿看到了一絲曙光,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在刀與影之間,彷彿有一團無形的火燃燒著他的鬥志和**。
汗莫沁爾曾經與林渺交過手,他對林渺的武功並不陌生,但是今日林渺似乎完全走上了另一條路。刀如行雲流水,在虛空之中毫無定勢,只有一道道炫麗的弧跡,拖起一縷縷驚豔的亮彩,在丘鳩古的刀氣之中縱橫無拘。
林渺沒有一絲敗象,像是在遊戲,輕鬆愜意,自有一種異樣的灑脫。
丘鳩古的刀雖然扳回了先機,但依然無法衝破林渺的防護,那本是一張毫無縫隙的網,這連丘鳩古都有些氣餒。
不管丘鳩古如何變招,如何加速,但迎接他的,總會是林渺的刀,好像是丘鳩古故意送給林渺一般。
林渺雖然一開始確實退了十餘步,但很快便穩住了身子。
兩人的身影在長街之上如風之幻靈,飄忽卻總是卷著無法平靜的風暴,掀起飛揚的塵土碎末,使天地一片囂亂。
“錚……”一聲清悠而悽長的金鐵交擊聲響起,丘鳩古竟不攻而退,在風暴微斂之際,他悠然落至五丈之外,手執雙刀肅立,目光有些忿然地望著林渺。
林渺若風中的一粒塵埃,輕旋著,飄然而落,彷彿是立於小荷之尖的蜻蜓,以無比優雅的姿態還刀入鞘。衣袍在風中飄搖旋舞,有種說不出的愜意。身後的髮髻散開,在風中散飄於肩,讓那略顯張揚而俊逸的面龐在黑髮之中半隱半現,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兩人對峙,風暴依然在旋轉,兩道目光依然緊緊地鎖在一起。
丘鳩古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有些粗重,並驚覺刀鋒之上竟有一些細碎的缺口,手也有些發顫。
這一切都是林渺的傑作,這讓丘鳩古有些吃驚,他的刀乃是貴霜國最上乘的兵器。每一個八段武士的兵刃都是由國王所賜,出自最優秀的鑄兵大師之手,這也是身為八段武士的榮耀,但是這兩柄圓月彎刀竟然被林渺的刀崩出了缺口,這怎能不讓丘鳩古吃驚?而更讓他惱怒的尚不是這些,而是他與林渺交手如此長的時間,卻依然未曾試出其武學深淺,似乎林渺一直都是這般不緊不慢的樣子,不管他怎麼攻,總不能讓林渺手足無措,這使他的心中大感挫傷。
林渺停手,目光依然冷峻而深幽,並沒有趁丘鳩古暴退之時搶攻奪得先機。
“你看不起我?”丘鳩古的神色間依然忿然,林渺未盡全力的表現,是對一個武士的汙辱!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更是深邃,彷彿欲穿透丘鳩古的靈魂。
“你的刀法果然精妙絕倫,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貴霜武學,什麼才是真正的圓月彎刀的刀法!”林渺平靜地笑了笑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任由我進攻而不盡全力?”丘鳩古再次憤然問道。
“如果我不盡全力,你認為我能接下你這些刀招嗎?”林渺反問道。
“但你不應該是以這樣的形式出手!”
“難道決鬥還會有其它的形式?當然,如果你要如此認為,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林渺悠然一笑道。
“你這是對貴霜武士的汙辱,即使是戰死,我們也絕不會接受對手的半點憐憫!”丘鳩古怒道。
“如果你真的要這樣,我便成全你,也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中原武學,什麼是中原刀法吧!”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悠然投向天際,淡漠地說了聲。
“好強的殺氣!”文衝明突地**了一下鼻子,自語了聲,目光悠然投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竟在片刻間顯得壓抑而沉鬱,本來灑瀉的陽光全都縮於雲後,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正牽動著那片幽暗的雲彩,橫渡過將軍府的上空。
文衝明有些吃驚,他感覺到一股極為強烈的戰意如一層泛於空氣中的寒潮,悠然滾至,與天空的暗雲相接融為一體。
“將軍!”門口的護衛也有些驚異。
文衝明卻未語,緩步走下帥案來到門外,目光有些駭然地望著虛空中那四方湧動的暗雲,如千萬匹奔騰於蒼穹的戰馬,朝同一個中心奔趨而去。
“那是哪裡?”文衝明驚異地指著暗雲堆積之處問道。
“那應是谷城大街!”一名護衛想了想道。
文衝明望著那電光隱顯、暗如重鉛色的谷城大街上方的天空,吸了口氣,自語道:“好強的戰意和殺氣,那是谷城大街嗎?”
長街。
陰雲漸斂,沉重的氣息使長街有如死域,天空似乎只是在片刻之間完全變了。
越壓越低的密雲之下,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旋轉,在絞動,然後在林渺的頭頂形成了一個深深陷落的漩渦,風暴便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狂野。
丘鳩古的額頭滲出密密的汗水,他感覺到的不是一股悶氣,而是一股來自心底的寒意。他知道,這一切是因為林渺所致。
在林渺漫不經心地對敵之時,丘鳩古有些忿然,可是當林渺真的認真起來,他卻有些後悔,半年後的林渺變得讓他無法想象,這種天人相合的境界,他自問沒有達到,但此時卻要面對。
林渺屹立如深海孤礁,在密雲電火之下顯得蒼涼而深沉,黑髮飛舞,有如魔神降世。
長街的另一端,汗莫沁爾和眾貴霜國的武士也都駭然,他們幾乎已經不對丘鳩古抱有信心,剛才丘鳩古就不曾在林渺的刀下佔到任何便宜。而此刻,林渺真的認真了起來,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林渺的目光依然遠遠地投向虛空,顯出一絲驚訝。他的目光並不是投向丘鳩古,神色間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戰意漸漸消失。
丘鳩古也似乎發現了林渺的異樣,更感惑然,那濃濃的殺機嚴嚴實實地籠罩在長街的虛空之中,電火在無限伸展,使長街的上空顯得極為詭異。
突然之間,丘鳩古感覺不到來自林渺身上的殺機和戰意,但虛空之中的戰意尚在瘋漲,這讓他不解,也為之駭然。一時之間,他無法明白林渺,無法讀懂眼前這個對手,更無法明白這正在急劇變化的天象。
林渺沒有再給丘鳩古任何壓力,但是丘鳩古的內心卻在給自己施加壓力,那是無形的,一種連他也不明白的情緒,有困惑,有驚懼,也許還有其它的許多東西。
林渺動了,速度如迅雷,在他動的那一刻,一道電火若光柱般襲向他身邊的一座酒樓。
丘鳩古驚,但旋而極度訝然,林渺動,卻並不是攻向他,而是向另一側以極速掠去。
“轟……”那光柱般的電火準確無比地擊在那酒樓之上,酒樓在剎那間爆成碎片,化成一道煙塵,在電芒之中升起數團火球衝上虛空。
恍惚之間竟有五道暗影自碎瓦之中騰射而起,伴著升起的火球衝入暗雲之中。
那疾速陷落的暗雲突地擴張,如一張巨口,將那數團火球和數道人影完全吞沒。
所有人皆驚,包括丘鳩古,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明白了林渺何以會閃身讓開,何以會殺氣盡斂,何以有那種種奇怪的表現。
這天人之象並不是來自林渺,而是那伏於酒樓之中的數條人影。
電火直垂而落,大雨頓時傾盆而下,林渺覺得好笑,竟然會有人在這裡湊熱鬧,而且還擁有如此強大的殺機和戰意。讓他好笑的還有丘鳩古的表情。
林渺很清楚地捕捉到丘鳩古的表情,他知道在半刻之前,丘鳩古一直都將那來自酒樓之中的殺氣和戰意當成自己,而他一開始便已經覺察到這一切是來自哪裡,只是他並不想道破這一切,並不想讓丘鳩古的內心輕鬆。當然,他也想不到在酒樓之中會是些什麼人物,天下間這樣的高手又有多少呢?他對江湖所知雖不太全面,但卻知道江湖之中武功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絕不多。
“譁……”那密雲如被撕裂了一般,自那捲舒的風暴之中漏出了五道交錯的人影。在虛空中,彷彿以一人為軸,變幻著無窮無盡的攻勢。
“苦尊者、空尊者、無常尊者……”林渺不由得吃驚地低呼了一聲,頓時,他想到這外圍的四個人和另外一個被圍攻的人的身分了,喃喃地道:“四諦尊者!”
“攝摩騰!”丘鳩古的臉色有些難看地自語道,他也認出了那自酒樓之中破空而出的人。是以,他也忍不住呼了出來。
林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丘鳩古,丘鳩古的話終於證實了他的猜測,那麼那第五個人一定是四諦尊者中的無我尊者了,只是他沒想到攝摩騰竟然擁有如斯武功,難怪能勞動四諦尊者一同追入中原。
這五大高手又是何時潛在這酒樓之中的呢?
許多問題讓林渺有些困惑,不過,能觀看這些異域高手的對決,也確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丘鳩古也感到自己剛才心中的緊張有些可笑,他居然以為這些天象是來自林渺的氣機。不過,他也有些惱怒,如此一來,他想知道林渺的武功底細就難了。或者說,到目前為止,他仍無法知道林渺的武功有多可怕。
丘鳩古有些不甘心,但他隱隱感覺到,林渺的武功已經超越了他,只是他尚不明白為何林渺會不盡全力,難道真如其所說,只是為了看看貴霜武學的精義和貴霜刀法的妙處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即使林渺知道了貴霜刀法又如何?
四諦尊者聯手,卻是以一套穿插無間的陣法出擊。
攝摩騰猶如長滿了千萬之手,自無數個方向伸展而出,以一敵四卻無絲毫懼色,只攪得風吞雲吐,瓢潑大雨在五道人影周圍凝成一個巨大的桶,以雨水為壁的空桶,而桶口則是那陷落翻卷的雲渦。
天空極詭異,而長街之上的店鋪也跟著遭殃,在颶風般的氣旋之中,瓦片被掀起,在空中零亂得如驚散的烏鴉。
林渺望著那飄忽於虛空中的人影,他禁不住想起了秦復,秦復的瑜珈功與這幾人相比,實在相差甚遠。
攝摩騰的身體似乎沒有固定的形體,而是可以任意變換的,手與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彷彿都不按規律生長。
林渺也跟秦復學過一些瑜珈功,但是這一刻才深深地體會到瑜珈功的深不可測。這來自異域的武學確實是高深莫測,僅看這攝摩騰的武功,便可猜知婆羅門對這個行者的重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身兼數門武學的行者東來中土,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僅憑這一身武功便足以在中原稱雄一時了。
一時之間,林渺竟對這個異域的行者大感興趣起來,至少對方的武功值得自己敬服。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林渺知道自己與攝摩騰尚有差距。
汗莫沁爾則是更興奮,他本以為只有林渺與丘鳩古的決鬥可以觀看,卻沒料到又遇到這場更精彩的決鬥,儘管只是遠觀,但他只覺得這一切彷彿是一盞懸於黑暗之中的燈,照亮了他前程的路,讓他看清了方向,武學的方向。
丘鳩古的神色數變,他又何嘗看不出這糾纏的數條人影個個都是頂級高手?在剎那間,他都有點喪氣。他一直極為自負,可是這一次來到中土後才發現,中土的高手是那般多,俯首可拾,這使他本來極為自負的心大受打擊。
在貴霜沒有武林,沒有真正意義的江湖,只有部族與部族,因此,其武學的發展形式與中土極不相同,也無法像中土武學這般,發展得如此健全。
“林渺,我們的一戰尚未完!”丘鳩古突地目光投向林渺,高聲喝道。
丘鳩古的聲音蓋過雷音,絲絲縷縷地滲入林渺的耳中,清晰而低沉,使林渺的心神也自攝摩騰那兒收了回來,目光悠然投向丘鳩古。
在無限戰意的催逼下,林渺心中頓生無限豪氣,洪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
在林渺的話完之際,丘鳩古便感覺到彌於虛空之中的無盡殺機突然有了方向,如潮水一般向他包裹而來,讓他分不清這是林渺的殺機還是攝摩騰的殺機,但在這一剎那,他心中也升起了無限的戰意,彷彿天空突然遼闊,地面無限延伸,長街不再是長街,在虛空之間只有林渺與他。
摒棄了一切的外念,甚至渾然忘卻了身邊的另外一場戰鬥。
林渺靜立,但卻已有電火在其頂端盤旋,如籠上了一道光環,而那詭異的電火彷彿又自林渺的眼中透出,重重落在丘鳩古的面目之上,兩道心神緊緊地鎖在一起。
丘鳩古心中漸漸地映出了林渺的影子,彷彿是一面鏡子般映射出周圍的一切,包括林渺那緩緩勾起的指尖。
在這奇異的世界之中,一切都似乎融入了另一層空間,惟有靜謐的心才能夠融入其中。
“譁……”一道電火以無儔之勢破開雲層,直落在兩人目光交錯處,刺眼的亮光之中,丘鳩古眨了一下眼睛,抑或是並未眨眼,只是因為有一縷一閃而過的極強之光。
光線一閃,未滅,卻更亮,因為林渺出刀了。
林渺出刀,插天接地,讓電火順刀而下,又透過身體連線大地,整個人泛起一層無與倫比的光亮,如燦爛無比的彗星劃過天地。
天與地頓時死寂,一切有若靜止,但在那道電火劃過天空之時,天與地突然分裂成兩截,然後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吞沒世上所有的一切。
丘鳩古駭然出刀,儘管他的心中捕捉到了林渺的一切,但卻無法掌握林渺的動態,無法在天象之中確立一切標準。是以,當林渺出刀之時,他竟忘記了自我,也出刀了!但出刀之時,竟感到一陣沒來由的虛弱。他也感覺到,內心那靜謐無倫的天地在這刀鋒之下塌陷、崩潰,使他那高昂的戰意裡竟融入了一絲怯懼。
林渺出刀,不僅丘鳩古驚,即使是遠處觀望的所有人都為之駭然,包括汗莫沁爾及那群貴霜武士,還有趕來的武城東和文衝明及許多武林人物。
吸引這些人目光的不再是交錯於天空中的攝摩騰,而是林渺那裂天地、分山河的一刀!
這一刀,這一條身影,彷彿在虛空之中,在每個人的心口,都定格成了一種永恆,給人以無限的震撼和驚歎。
“當……當……”兩聲驚雷般的金鐵交鳴之聲響過,激盪在每個人的耳鼓心間,讓其剎那間只感到一片寂靜。
靜謐之中,丘鳩古如折翅的孤雁一般斜斜地自空中飄落,手中的兩柄圓月彎刀碎成一抹晶瑩,自虛空中飄灑而落,如無數的冰粒,悽豔而慘淡。
丘鳩古噴出一大口鮮血,著地後竟又踉蹌地撐起了身子。在大雨之中,血水合著雨水順嘴角安靜地淌下。他敗了,敗在林渺那無可抗拒的一刀下,胸前裂開的皮肉,似乎被刀氣擠壓得有些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