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01章 茹苦練絕藝,殺敵了恩怨

第01章 茹苦練絕藝,殺敵了恩怨


農家有女初長成 官場新貴 中宮 寶珠 總裁的偷心遊戲 重生之仕途風雲 霸仙縱橫 鬼外婆之鄉村有鬼 血嫁 月歸處

第01章 茹苦練絕藝,殺敵了恩怨

正文第01章 茹苦練絕藝,殺敵了恩怨刀身映照著人面,把那張三分呆滯、七分沉鬱的臉,拉得老長老長的——原本就失血的一張白臉,看上去更蒼白了。

那漢子一聲不哼地端詳著手裡的一口刀,滿頭長髮,雲般地披散著——刀長兩尺七寸,遍體如銀,其上打磨出一團團的魚鱗旋光,四指寬的刀面上有一道直貫上下的紅色刀槽,那道顯目的朱痕,把刀鋒一直拉下去,銀燦燦,青濛濛,端的是一口上好精鋼打製的寶刀——是一把頂能殺人的厲害傢伙!天上飄著雪。

雪花覆蓋著那漢子赤膊的上身,散落在他發上、臉上、眉上!用不了多大的工夫,已積了薄薄的一層,白茸茸的,就像披著一襲白色外衣般的瀟灑!面前有一方平滑的大石!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磨它了——雖然明知道它已是十分的鋒利,仍然更奢求地希望著什麼——人的慾望與貪婪,往往在這些小動作上表露無遺!天空是灰白色的,在漫天的大雪裡,人的心也同冰雪一般無情,早已凍結了,倒是那一天的黑老鴉,低飛著不去,總是那麼“呱、呱”地叫喚著,讓人心煩氣躁,又像在顯示著什麼不祥預兆似的!那漢子磨磨停停,停停復磨磨,不時地翹首雲天,悲慼地笑上一笑,冷峻的面頰,也同天上的雪、掌中的刀,一般的無情,給人以“冷氣襲人”的感覺!他緩緩地站起身子來——修長的身材,在雪地上留下了長長的一條人影——刀身如鏡,他那麼平端著,只需盯著這口刀,環身四側的一切景物全然在目。

五丈內外,他的刀能砍下一隻凍蠅、一片飛葉、一隻沖天直起的寒鴉,或者是一頭乍出即遁的狡猾狐狸。

刀身顯示的正面,是他搭建在山窪子裡臨時居住的篷舍,那裡還拴著他所喜愛的一匹黃驃馬,再過去是高山,山上生滿了翠屏如障的矮松,卻都讓白雪積滿了。

左面是山外山!在兩座峰頭中間眺望出去,對面那座巍峨的大雪山,更顯得異常的壯觀了——其實壯觀的該是雪嶺上聳峙著、高插雲天的那所白色石堡——“摘星堡”石堡本身固是“美侖美奐”,極盡庭院幽深之美,不在話下。

可驚訝的是,什麼人能有如此魄力?如此胸襟?如此“走出塵世”的超凡想像力?在這個遠離人世的大雪山,從事如此偉大的靈思構想?——這個人可說在氣魄上先已超人一等了!那漢子每一次打量著“摘星堡”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心生此想!眸子裡的光焰,最能反映出內心的思潮!每當他打量著對面峰嶺上的那所石堡時,他那雙沉鬱如海、深邃如古井的瞳子裡,就會泛出一種深悠的遐想,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他也總是能理智地壓制了下來!牲口打著響鼻——一除了當空的那群烏鴉以外,這該算是唯一的異聲了!一個衣著全白的少女,蜷曲在雪松地裡!藉著松樹的掩護,她已經盤在這裡很久了。

長長的一蓬秀髮,披散在肩上,細長的眉毛之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不停地轉動著。

對於那個赤著上身的年輕漢子,她早已不止一次地偷窺了,雖然滿腦子的好奇,只是人不犯我,卻也沒有干涉對方的自由——倒是那匹伊犁名駒黃驃馬,深深地吸引著她。

她出身絕非貧賤——這一點可以由她輕攏在髮根的那串珠鏈,以及皓腕上碧綠欲滴的那隻翠鐲上判斷出來,再者她衣著華麗,膚色白嫩……這些在在都說明了她出身即使不是官宦之門,也定是豪富之家!只是,她卻對眼前的這匹馬,興出了非份的佔有之心!這種打算已經存在她心裡很久了,只不過今天她才決定了下手行竊罷了!那漢子看來是全不戒備!他那麼大模大樣地坐在石頭上,把一口打磨得銀光白亮的長刀,深深地插在雪地裡,兩隻手不停地掬著地上的雪團,往身上洗擦著。

溶化了的雪,蒸騰起陣陣的白煙!那漢子開始了每日兩次例行雪浴!白衣少女已經繞到了篷舍左側方!她必定是有武功的,只看她手腳間的那份利落,以及雪面上,並沒有留下什麼顯著的痕跡,就可以斷定!她所以要由左側面繞過來,是因為這一面衍生著一叢矮小的雪松,藉著這片松樹可以掩飾她的身形!雖然她並沒有看見他施展過什麼功夫,可是直覺卻使得她有所警惕,她甚至於可以判斷出這個年輕漢子必屬武林高手之流!這樣的人,能夠不與招惹最好!那匹黃驃馬已經發現她了,不時仰伏著長頸,不安寧地打著噗嚕!前蹄頻頻地在雪地裡划動著。

白衣少女的身子開始慢慢地拱起來!她衣著也同白雪一般的顏色,除了那頭技散的秀髮以外,全身都是白的,在雪地裡極不易被人發現!她嘴裡銜著一口短刀——那是用來割斷拴馬索子用的,漸漸地,她身子彎曲得越加顯著,就像一盤弓似的!驀地箭也似射了出去!馬聲驟鳴——白衣少女如同閃電般的身子,已落在了黃驃馬的背上,手上的短刀向前一揮,已把系在馬口上的皮韁砍為兩截!黃驃馬猝驚之下,人立前蹄,唏聿聿長嘯著,白衣少女一隻手抓著馬頸上的鬃毛,雙腿力磕馬腹,急劇地驅策著,無奈**坐騎是一匹不服生人的烈馬。

白衣少女雖然說得上騎術高明,奈何馬性至烈,一時卻也無能為力!黃驃馬猛厲地跳躍顛簸著,蹄下白雪紛飛,人馬已在當地丈許之方圓內頻頻打著轉兒!忽然,那匹黃驃馬發出了一聲頑劣的嘶鳴,硬生生地把背上那個白衣少女給摔了出去!像是一個大雪團似的,白衣少女在雪地裡打了個筋斗,翻身躍起,仗著她功夫好,這一下雖沒有摔傷了她,卻也弄得滿身滿臉的雪渣子!一時間連羞帶怒,把一張清水臉氣得通紅!那漢子仍然揹著身子!對於身後這麼猛烈火爆的場面,他如同未聞,甚至他連頭也不回看一下!他正在用一塊潔白的布巾,細細地拭著身子,隨即把散置在大石上的一件鹿皮背心拿起來,慢慢穿上!白衣少女氣得哼了一聲,狠狠地看了那長髮漢子一眼,她生性要強,想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她咬緊了牙,賭氣地再次向著那匹黃驃馬身上竄去——黃驃馬長嘯著打了個圈子,白衣少女那等快的勢子,想不到竟會撲了個空,再次摔倒在雪地裡。

她身子第二次爬起來的時候,黃驃馬卻已繞到了那年輕漢子身側!白衣少女呆了一呆!一臉的不高興!年輕漢子深邃的目光平視著她,冷冷地道:“開始是偷,現在是搶,一個大姑娘家,你不害臊?”白衣少女臉上一紅,惱羞成怒地道:“我就是搶,這匹馬我要定了!”那漢子長眉一軒,道:“只怕你妄想吧!”話聲方出,白衣少女身子已第三次撲縱過來——這一次她是採取平竄的勢子。

短刃咬在嘴裡,手腳平伸著,疾若旋風似地,硬向馬背上落去!長髮漢子冷叱一聲,右手一帶馬口的嚼環,黃驃馬在他熟練的手法下,長頸一伏,向前一栽。

當空人影一閃,白衣少女一片白雪似地擦著馬身子橫掠而過,卻又撲了個空!面前是棵一人多高的雪松!白衣少女身子用力地撞上去,搖起了一天的雪花,她猝然一個轉身,右手翻處,卻把銜在嘴裡的那日短刀擲了出去!長髮漢子左手微起,舉手間已把飛來的短刀接在手裡!白衣少女嬌叱一聲,飛撲過來,右手一沉,照著那漢子前胸就伸,這一手功夫名喚“點金波”,是屬於“形意門”不傳祕功之一!長髮漢子臉色一驚,身子向後一收,眼看著白衣少女指尖已經觸及前胸!危極一瞬間,他身勢側轉如風,“刷”一聲,已到了白衣少女身後!就在白衣少女身子還不及轉過的當兒,他掌勢平吐,似乎只用了三成勁兒!雙掌一託少女後肩,叱了聲:“去!”白衣少女那麼靈活的身子,在這人手上卻是施展不開,隨著那漢子平吐的掌勢,足足飛出了一丈以外,“噗”一聲坐倒在雪地裡!她身子在雪地裡打了個滾兒,一跳而起——那漢子閃身如電,在白衣少女身形躍起的同時,已快如旋風般地站在她面前!白衣少女嬌叱一聲,右手一抖,分開一雙春蔥玉指,用“二龍奪珠”的勢子,照著那漢子雙眼就戳!只是她顯然不是那人的對手!帶著淺淺的冷笑,那漢子右手乍翻,“噗”的一聲,已扣住了她的手腕!白衣少女只覺得腕骨間一陣劇痛,總算對方手下留情,隨著那漢子再次地平推之勢,一聲叱道:“去!”這一次摔得更重,白衣少女再次飛出了丈許以外,整個身子全栽倒在雪地裡,足足劃出了七八尺才定住了身子!幸虧地上積雪數尺,否則這般的摔落,卻是任何人所當受不起的!白衣少女痛呼了一聲,她身子還來不及爬起來,那漢子已飄身而前,右掌一探,已扣在了她左面“志堂穴”上。

白衣少女身上一陣子發麻,痛得連眼淚都淌了出來。

她連番受辱,又羞又氣,偏偏對方武功高不可測,自己雖施出了全力,卻連對方的身邊也偎不上!平素嬌生慣養的身子,一呼百喏的氣勢,哪受過這般的委屈!真恨不能放聲痛哭一聲!只是,當著這個陌生人,她有點害臊,不好意思哭!那漢子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手勁兒大極了,那隻按在她身上的手,真有千斤之力。

白衣少女雖試圖著以內功抗衡,無奈那漢子力道大極了,她雖施出了全身力道,卻不能移開分毫。

“你這個野人!”她用力掙扎著道:“放開我!你想幹什麼?”長髮漢子冷冷地笑著道:“憑你這點能耐,也想跟我動手?”白衣少女力掙得面色通紅,一任她施出了吃奶的力氣,卻也是無濟於事,她回過頭想用嘴去咬那漢子的手,頭才轉過來一半,就被那人一下子接了下來!“你是哪裡來的?”“我偏不說!”她人聲嚷著:“你放開我,快放開——”長髮漢子鼻子裡哼了一聲,手上顯然地加了幾分力道。

幾分力道,已很不得了!白衣少女嬌哼了一聲,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一時間連氣也透不出。

“說!”長髮漢子沉著聲音道:“是不是摘星堡來的?”“是又怎麼樣?”說了一句,她可就忍不住哭了起來,才哭了兩聲,似又覺出不妥,把臉埋在臂彎裡,頻頻地抽搐不已。

長髮漢了呆了呆,臉色沉著道:“一個偷馬的女賊,還配哭?”白衣少女抬起臉,哭得更大聲地道:“我就要哭……哭是我的事,要你管?”越說越傷心,眼淚成串地墜了下來!長髮漢子冷冷一笑,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聲,遂把壓在她背上的一隻手,緩緩地收了回來。

白衣少女正在埋頭哭泣,忽然中止住聲音,慢慢抬起臉來——透過那雙流淚的眼睛,她打量著他。

他也在打量著她,過了一會兒,他才冷冷地道:“你很喜歡我這匹馬?”白衣少女臉上帶著淚,說不出的訕訕表情,她緩緩地坐起身子來,點點頭。

“所以你就偷?”“我只是想送給我爹!”那漢子冷冷一笑,道:“好一個孝順的女兒!是你爹叫你來的?”“不是——”少女臉上帶著說不出的羞澀:“過幾天是我爹七十大壽——”那漢子臉色一驚——白衣少女顯然不曾注意,繼續道:“他老人家一直盼望著能有一匹好馬……”長髮漢子哼了一聲道:“你姓沈?”白衣少女斜看著他,點點頭,有點不大好意思的樣子。

那漢子忽然一呆,冷冷地道:“摘星老人瀋海月是你的什麼人?”白衣少女微微一怔,也許他聽慣了人們對她父親的奉承,像這樣直呼名號的人尚不多見。

她吶吶道:“是我父親!”頓了一下,她又問道:“你認識我父親?”那漢子忽然一笑道:“令尊大名,天下同欽,只是久仰而已!”說時他抱了一下拳,只是那張臉看上去卻更冷了。

白衣少女兩隻手把沾在身上的雪拂了拂,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你是願意把這匹馬讓給我?”“我沒有這麼說!”“我可以出錢買!”她往前走了幾步,認真地道:“隨便你要多少錢!”那漢子冷冷地一笑,走過去在大石上坐了下來!白衣少女跟過去,她好似把剛才打架的事情忘了,那雙剪水瞳子,含著笑靨地瞧著他。

“你怎麼不說話?”“沒有什麼好說的!”那漢子苦笑了一下道:“還沒有請教你叫什麼名字?”“沈雁容!”她有點不耐,用小蠻靴踢了一下雪,道:“怎麼樣嘛!你說個價兒吧!只要不太過份,我都會答應的!”“好吧,你既然這麼說,就給一萬兩銀子吧!”沈雁容一怔,挑著眉毛道:“多少?”長髮漢子豎起一根手指,道:“一萬兩!”話方出口,沈雁容已一陣風似地撲了過來,伸手朝著長髮漢子臉上就打!卻不意那長髮漢子只一抬胳膊,再次叼住了她的手腕子,沈雁容尖聲叱道:“放手——”她腰肢一擰,忽然飛起右腳,向著長髮漢子臉上踢去。

這一手仍然是佔不了上風!長髮漢子身子真像蛇般的滑溜,身法也是特別的怪,只是在沈雁容足尖掌影裡不停地扭轉著。

尤其難能的是,他身子始終不離開足下那塊大石,沈雁容儘管是拳腳如風如雨,卻只是由他身邊臉前擦過,休想傷及他一絲一毫!他仍然緊緊地扣抓住她的手腕子!沈雁容著著失利之下,真是說不出羞愧、懊惱,她連聲地嬌叱著,施出了渾身解數。

只是一樣,仍然佔不了絲毫上風,甚至於她連那隻被對方緊抓住的手,也掙脫不開!兩個人剎那間糾纏在一塊,看上去只是頻頻打著圈子。

又相持了一段時間,沈雁容終於不支地跌倒在石上,她實在是累極了,只顧得頻頻嬌喘,卻連說話的力量也沒有!長髮漢子從容打量著她,面不紅,氣不喘,冷冷地道:“怎麼不打了?”沈雁容喘息著道:“我打不過你……你也別太神氣……”長髮漢子不慍不怒地道:“沈姑娘,你在我面前使出大小姐的性子,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沈雁容頻頻冷笑著,眼淚在眸子裡打轉!她吶吶地說道:“你……你要怎麼樣嘛……”她的氣焰由神態上看,顯然弱多了!那漢子冷冷道:“我對你已是特別留情,希望你心裡有數,下一次再要落在我手裡,可就休怪我掌下無情!”話聲一頓,他那隻力抓著她的右手,霍地向外一翻,沈雁容猝然為他所加諸的這大力道,足足摔起了兩丈來高,所幸她輕功不弱,在空中施了一手“細膩巧翻雲”的身法,翩翩而墜。

佇立在雪地裡,她越想越氣——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對自己的人,偏偏是說理說不過,打又打不過——被人家當面這麼奚落,可真不是個滋味。

女孩子家面嫩,可就禁不住悲從中來,眼淚像兩條小蛇似地奪眶直出!那漢子卻正眼也不看她一眼,背過身子去在理他的黃驃馬!沈雁客緊緊咬著脣兒,就像是要咬出血來!對方默默地對峙著!漢子由雪地裡拔起刀,牽馬自去——沈雁容上前一步叫道:“站住!”長髮漢子冷冷一笑,緩緩回過身來!沈雁容含著淚,悲聲嗔道:“打了人,一點事沒有的就想走了?你別想!”那漢子一手順著黃驃馬的馬鬃,並不答理她。

沈雁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恨恨道:“就算是野人,你也該有個名字吧!你叫什麼來著?”長髮漢子已翻身上了馬!那麼烈性子的馬,想不到在他手裡,馴服得就像小羔羊一般!馬蹄子踐踏在雪地裡,發出一種“噗落——噗落——”的聲音,人馬一直來到了沈雁容跟前!“沈姑娘!”那漢子目光湛湛地注視著她道:“我對你已是再三容忍……何苦自討無趣——”沈雁容大聲道:“我不領情……你憑什麼要容忍我?你不會不忍麼?打了人就想算了,沒這麼好……”長髮漢子忽然呆了一呆,沉鬱的臉上帶出了一片笑容,拉開的脣角,現出了編排整潔的牙齒,一顆顆地閃著潤潔的光澤!同雪般的白,也同雪般的冷,沈雁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覺得他笑得很美,較之先前,簡直判若兩人,一時不由得呆住了……“你不知道麼?”他輕輕地說著,一面策過馬頭,道:“因為你是我生平所見,第二個美的女孩子——”馬蹄如飛,馱著他偉岸的身軀,一徑地向著嶺下去了。

沈雁容不知怎麼的臉又紅了,望著他逐漸消逝的背影,她那張可人的臉上,綻出了難以形容的一絲笑靨——她只笑了一下,就又收斂了。

“第一個……”她腦裡情不自禁地想著這句話,怪不是味兒地回身自去!大雪初停,寒風卻是無止無休!幾團車輪般大小的於草球,被風颳得在雪原上打著滾兒,巨風把積在松枝上的雪吹下來,四下狂飛著,偶爾碰在人臉上,像針扎一般的疼痛。

那漢子跨在黃驃馬上,在這裡已經佇立很久了。

由此而前,是一望無際的大雪原,白色是雪,灰色是天,天地之間獨獨描出了一道暗褐色的分界線,雖極目力,亦不能見其邊際!身後,卻是迂迴在千百棵松樹之間的山路,馬勉強可以行走——這條山路一直上去,最終的目的地可達山巔,山巔唯一的建築物也就是那座石城——摘星堡。

說得明白一點,那就是凡是欲往摘星堡的人,或者是摘星堡下來的人,除非是有意迴避,否則這裡是必經的一條道路。

那漢子可能是在等什麼人吧!風聲如哨,尖銳的風把他頭上的長髮一縷縷地飄起來,襯著他偉岸的身材,**的雙臂,那神態很像馳騁邊地的一個野人。

只是野人沒有他那麼白,那麼蒼白不見血色的臉是很少見到的。

這麼冷的天,他只穿著一襲鹿皮背心,過於結實的身子,看上去幾乎要把背心炸開來,只是那種蒼白與他的野性,多麼的不調和。

“雪花刀”緊插在背後,刀柄部份看上去較一般的刀要長出一倍,尤其是系在刀環內的那塊紅綢子刀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這樣的天,這樣的人!這般的景象!勾劃出一種莫可名狀的惆悵!一種說不出來的悽哀!疾風颼颼,馬鬃與人發齊舞!在黃驃馬的一聲悲壯長嘶聲中,地平線上現出了一個黑點——那漢子在黑點初現的當兒,一雙尖銳的眸子,已經深深地盯住了它!那麼深邃的目光,在他遙遠地逼視著那個黑點時,甚至於眨也不眨一下!黑點在疾馳之中!的確是相當快的腳程,不過交睫的當兒,已可以窺清它完整的一個輪廓—一一個穿著大紅披風的人,跨著一匹“烏雲蓋雪”的大黑馬,人馬在遼闊的雪原上乘風疾馳,的確是極其壯觀,不過是小半盞茶的時間,人馬已來到了面前。

馬上客是一個年過五旬的壯叟,一身大紅披風,紫黑的臉膛,兩道濃眉如戟雙分,兩腮以下,生著亂草似的一部蒼色虯髯,人是出奇的高,馬是分外的壯。

具有說不出的一股子豪邁勁兒!大風呼呼,把這人一襲血色披風吹得向身後蕩起,與肩水平,他頭上的一頂荷葉捲風帽,當真有“風捲殘荷”的味道,自兩耳以後,寬大的帽沿,全被風勢捲了進去!一口帶鞘的紫金刀,斜掛在馬鞍旁,刀鞘子不時地磕撞著鞍具,發出零碎的叮噹叮噹之聲。

那匹“烏雲蓋雪”的大黑馬,雖經長奔,卻不顯得疲累,鼻口間噴出的白煙,足有兩尺開外,人馬如風,剎息間已來到目前!馬上紅衣壯叟陡地一帶韁繩,坐馬長嘶一聲,收蹄旋身,頻頻在雪地裡打著圈子。

紅衣壯叟嘴裡連聲吆喝著:“籲——籲——”大黑馬收住了身子,不停地打著噗嗜,紅衣壯叟一雙眸子,注視著面前高山,一笑道:“不錯,就是這個地方!沈老頭可真會享他的清福!”略微頓了一下,他彎下身來,手拍著馬頸道:“這一陣子急跑,可真夠你受,大黑子,再加點力氣,等到進了沈老頭的堡子,我要他們給你一份上好的口糧!”大黑馬像是頗能懂得主人的意思,長嘶一聲,那長尾甩了甩,遂即繼續向前奔——松樹下那年輕漢子卻是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他,他**的那匹黃驃馬也同他一樣,人馬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紅衣壯叟的馬擦著那漢子面前的松樹走過去——那年輕的漢子兀自紋絲不動——他臉上帶著一絲輕微的冷笑,深湛的目光含著幾許敵意逼視著那個紅衣壯叟,他以無比的自信,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紅衣壯叟果然發覺了什麼!大黑馬也似有所驚覺,不待主人收韁,自己就停了下來,紅衣壯叟在馬上欠下身子來,注意到眼前的地面——地面上有一列明顯的蹄痕!其實這也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只是一個慣走江湖的老風塵,對於任何的一點小地方,都不會輕易地放過,一點蛛絲馬跡,常常能引發起大難的先知——就拿眼前這些雪上蹄跡來說吧——蹄跡是由雪山下來的——這一點並無可疑之處!但是可疑的是何以卻僅僅到此為止?憑著此老過人的智力,他可以武斷地指出在方才來路上,並不見任何痕跡,那麼這匹下山的馬,何以僅僅到此而止?事情常常是這樣的,不想不知,不知不懼!“大風起於萍末”,僅僅由此一點,就足以引發起這個老江湖的心中費解!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兩道濃眉向當中擠皺著——那雙慣於判事閱物的眸子,進一步地又察覺到地上蹄痕的凌亂!他忽然神色一怔!凌亂的蹄痕顯示出一匹馬的逗留——換句話說,如果並非是一匹野馬的話,那麼馬上必定有人,這個人也就近在咫尺!紅衣壯叟由不住發出了一聲沉笑,左手一帶馬韁,掉過了身子來——大黑馬長嘯一聲,前蹄乍揚——馬上的紅衣壯叟伸出左掌按下馬頸,就在馬頸甫一下落的當兒,霍然發覺面前的一騎人馬!那個年輕的長髮漢子,幾乎就站在他眼前,他是那等的從容悠閒,一副鎮定不迫模樣。

然而,對於紅衣壯叟來說,卻是另有一種凌厲殺機的壓迫感受!四隻眼睛,在初一相見的當兒,早已經深深地吸住了。

一個是大馬金刀的糾糾壯叟!一個是野鶴閒雲的清奇少年!兩個人幾乎不須多說一句話,如果他們彼此都夠聰明的話,就在相見的這一剎那,已足以體會出這種不平凡的邂逅,進而領略到一種尖銳刺骨的凌厲殺機!紅衣壯叟由披風裡抖出一雙胳膊,左拳右掌,象徵著“五湖四海”地抱了一下拳——那張黑中帶紫的面膛上,綻開了疑惑的一絲淺笑,冷冷道:“請恕我眼生得很,這位朋友——”話聲未完,陡地一驚,卻發覺到對面長髮漢子一隻手正在抓握身後的刀柄,目光中殺意盎然!紅衣壯叟急探鞍前紫金刀,刀方出鞘,對方長髮漢子已自馬背騰身而起,雪花刀泛起了一片寒光,有如經天長虹般地,直向著他身上捲到!兩口刀就空一接,“嗆啷啷!”一聲脆響!那匹“烏雲蓋雪”大黑馬一聲嘶鳴,馬上紅衣客已旋風般地滾身下馬——他顯然是刀道中一名罕見高手!只是那年輕的長髮漢子,更非是沒有來頭!紅衣壯叟在雪地上打了個疾轉,如同紅雲一般地飄出丈許以外。

長髮漢子緊躡著他,流星趕月似地追了過去!白紫二色的刀光,疾雷奔電的一連三數次交接,激盪起一天的金鐵交鳴聲,流離的刀光,像灑下了一天的破碎玻璃!那麼疾快的身法!那等凌厲的刀風!如此並世的一雙刀道高手!天空出奇的灰暗,像是早經註定的殺人天氣!雪光映著刀光,刀光映著人面,人面又如野獸般的猙獰,狼般的狠,虎般的威!這等的身手,武林中已多年不見了,難能的是雙方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凌厲的打殺場面,足使天地為之變色!在雙方坐馬長嘶聲中,但只見大群的寒鴉,由松林裡沖天直起,一天黑羽,頃刻間席遮天地,像大片黑雲隨風疾行,一暗復明!雪地上廝殺的二人,僅僅在此一剎那間,顯然已分出了勝負。

在鼓譟振翅的大烏鴉群離開的時候,地面上的兩個人一觸而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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