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九章 荒林女神

第一九章 荒林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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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章 荒林女神

第一九章荒林女神

得意夫人眼看梅吟雪身形消失,空白怒罵半晌,她心裡的恨意憤怒,便化做了憂慮焦急,以手代足,一寸一寸地掙扎著爬進了樹林。三天裡她有時忍不住又放聲怒罵,有時卻不禁大聲哀告,但無論她罵盡粗語,抑或是說盡好話,都得不到一絲迴音。

她再也想不到第五日黃昏,她閉塞的真氣竟然暢通,大喜之下,略微養了養神,便四下尋找梅吟雪,她發誓要找到梅吟雪,將滿心怨毒宣洩。

漫天夕陽中,她尋找了梅吟雪存身的樹林外,山岩邊,一腳方自踏入草叢,只聽“蹦”的一響,便有十數條樹枝自木葉中彈起,十餘塊尖石,隨著樹枝暴射而出,亂雨般落將下來,風聲銳厲,力量甚強。

得意夫人一驚之下,閃身避過。哪知她身形未定,突地又有十數塊尖石,自地上彈起!她驚呼一聲,身形閃電般退出林外,肩頭卻已被石塊掃中,辛辣生疼,放聲大罵道:“姓梅的賤人,你敢出來麼?”

她驚魂未定,在林外罵了一陣,卻終是不敢再進樹林。

只聽林中一陣冷笑,梅吟雪競從長有尺餘的荒草梢頭漫步而來,衣袂飄風,長草也不住飛舞,她俏生生立在草上,有如凌波仙子一般。草上飛行,本已是絕頂輕功,但普通人也只能提著一口真氣,自草上飛行掠過,似這般能在草上從容漫步的輕功,得意夫人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剎那間她滿心憤恨,又變作了驚怒,惶聲道:“你……你……誰替你解開的穴道?”

梅吟雪笑道:“你可知道我一身功力,被龍布詩毀去之後,還能自行恢復,何況這次僅是被你點了穴道。”

她不但能在草上從容漫步,竟還能吐氣開聲,得意夫人更是大驚,她再也未曾想到,那草叢中早埋有數根十分堅固的木樁。

梅吟雪微笑又道,“我已在樹林中佈置好一個極陰涼處,你既然來了,便請進來歇息一陣如何?”

她內力未復,身子嬌弱無力,雖然立在木樁上,也不禁搖搖欲墜。

得意夫人見了,越發以為她輕功妙到毫巔,哪裡還敢進去,只是心裡還有些懷疑,她內力既已恢復,為何說話這般有氣無力。

梅吟雪秋波一轉,更是有氣無力微微地笑道:“我內力還未十分恢復,連說話竟也沒有力氣,你若要和我談天,就請進來坐坐,我這樹林裡也沒有什麼厲害的埋伏,絕對傷不到你的。”

得意夫人呆了半晌,梅吟雪越是請她進去,她越是不敢進去,暗忖道:“原來她說話裝得有氣無力,也是故意來騙我的。”

梅吟雪道:“請,請……”

得意夫人突地大笑道:“你這些話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才不上你的當哩!”得意地大笑數聲,轉身飛掠而去!

梅吟雪望著她身影消失,不禁反手一抹額頭上的汗珠,暗暗一聲:“僥倖!”她只是用了一手諸葛孔明的空城之計,便輕輕將得意夫人騙過。

這件事的經過,得意夫人敘說得白然沒有如此周到。

她最後說道:“那日我回來之後,生怕賤人會偷偷來暗算於我,便在樹上搭上了間木屋,又在四周佈滿了許多埋伏,哼哼!她雖然像狐狸般狡猾,老孃又何嘗會輸給她,老孃不敢去到那樹林中去,她又何嘗敢到這邊來。”

南宮平聽到梅吟雪無恙,不禁鬆了口氣,忖道:“原來她這些陷阱埋伏,都是為悔吟雪做的,如此說來,我的輕功豈非已和梅吟雪一樣了,是以才會落入陷阱之中。”

他卻不知道他的輕功如今比梅吟雪強過幾分,只因得意夫人將梅吟雪輕功估量過高,而南宮平又在體力不濟的情況中。

得意夫人恨聲道:“可恨的只是,那賤人竟佔著了那艘破船,而且整日‘叮叮咚咚’的修補,我只怕她船修好了,便可脫困而去,而我只有終老在這天殺的荒島上,可是……如今我有了你,便不怕她走了……”“啪”地一拍南宮平肩頭,放聲狂笑起來。

南宮平心頭一懍,厲聲道:“你這話是何用意?”

得意夫人道:“她那般多情的女子,既與你結成夫妻,怎捨得留下你這樣英俊的少年,在這無人的荒島上陪我?”

南宮平大怒道:“你是否要以我要挾於她?”

得意夫人笑道:“你倒聰明得很。”一把抱起南宮平,自林後掠去。

穿過這濃密的樹林,便是一片黑巖。林中陰陰鬱鬱,蟲鳥啁啾,到這裡眼界突然一開,但見清風白雪,海濤之聲,隨風而來。

南宮平放眼望去,只見黑巖那邊,又是一片叢林,他知道那叢林之內,便住著他朝思暮想的梅吟雪,一時間心房不覺“怦怦”跳動,方待出口呼喚,哪知得意夫人卻又輕輕點了他的啞穴,道:“安靜些!”

她將南宮平藏在一方岩石後,方自大步走到林邊的黑石上,高聲喚道:“梅吟雪……姓梅的,你快出來!”

呼聲尖銳,驚逃了林中幾隻夜鳥,帶著一種譴責意味的撲翅飛翔聲,一飛沖天!

接著,林中響起一聲長笑,梅吟雪手裡拈著一條樹枝,緩步而出,她身上穿著一件船帆製成的長袍,雖簡陋,卻清潔,像是荒林女神般,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淡淡笑道:“你又來了麼?請進請進!”

得意夫人咯咯笑道:“好妹子,許久不見,你出落得更漂亮了”梅吟雪笑道:“我昨天逮了幾隻野兔,也美味得很,你可要去我那裡吃一點?”

她兩人言來語去,面上都帶著溫柔的笑容,話更說得親熱,但彼此心裡,卻恨不得一口將對方吞到肚子裡去。

南宮平一聽到梅吟雪的語聲,心頭更是悲喜交集,不能自己,只恨自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一時間心胸都已彷彿裂開。

梅吟雪秋波一轉,笑道:“你今日這麼高興,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得意夫人道:“不錯,我聽說你船快修好了,是以心裡高興得很。”

梅吟雪“咯咯”笑道:“呀,你真好,只可惜我一人乘船走了,你豈非更是寂寞,而且……等你死的時候,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說不定真會被媽蟻吃了,唉!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就難受得很。”

得意夫人心中大駕道:“死賤人?口中卻輕笑道:“呀,妹子,你真是關心我,但是姐姐我絕對不會沒有人收屍的。”

梅吟雪“嘻嘻”笑道:“我本想留在這裡替你收屍,但你老是不死,我也等不及了,只好先走……”

得意夫人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是說著玩的,你不會走的,你要將船留給我,讓姐姐我一個人走,你說是麼?”

梅吟雪忍住笑道:“是極是極,真虧你怎麼想得出來的。”

終於還是忍耐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她越想越覺好笑,直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幾乎流了下來。

得意夫人大笑著道:“這想法妙吧?好妹子,告訴你,這法子也不是姐姐我想出來的,而是我那裡今天來的一個客人告訴我的。”

梅吟雪笑道:“哦?真的?你那位客人,必定也聰明得很,他是誰呀?得意夫人冷冷道:“南宮平!”

梅吟雪身子一震,笑聲立頓,失聲驚呼道:“南宮平?他來了?”

得意夫人緩緩抬起手來,理了理披肩的長髮,悠然說道:“不錯,他來了,你可要見見他麼?他一心一意都在想著你哩。”

她動作和神態,仍有如昔日那般冶蕩妖媚,只是她卻忘了,她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顏色,一個夜叉般醜陋的女子,卻偏偏要做出妖姬般的媚態,那樣子當真是惡形惡狀,令人見了,幾乎連隔夜飯都要吐將出來。

梅吟雪心胸間一陣陣情感激動,但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得意夫人呆了一呆,大聲道:“怎麼!你難道不想見他?”

梅吟雪心念數轉,緩緩道:“我為什麼不想見他?”

得意夫人“咯咯”一笑,道:“這就是了,我早就知道你必定是想著要見他的。”

梅吟雪突又緩緩道:“我為什麼想著要見他,我心裡早已將他當作死了,這種薄情男子,我見不見他,都是一樣!”

這次便輪到得意夫人身子一震,笑聲立頓,變色道:“你難道忘了你們兩人的山盟海誓?你難道忘了你們已結為夫妻?你曾經告訴我,你始終對他一往情深,難道那些都是假話?”

梅吟雪冷冷道:“不錯,我是曾經對他一往情深,但現在卻已恨透了他,在那‘諸神島’上,我求他張開眼來看我一眼,他都不肯,此刻我為什麼定要見他,你說我為什麼定要見他!”

她越說聲調越高,心頭似乎有滿腔激憤!

得意夫人臉色大變,惶聲道:“那時他必定有許多苦衷,是以才不願見你,但他的的確確是個溫柔多情的男子,而且的的確確對你一往情深,你千萬不能對不起他!”

她本來以為必定能以南宮平來要挾梅吟雪,使得梅吟雪聽命於她,她滿懷得意和希望而來,哪知梅吟雪卻早已不將南宮平放在心上。

於是她希望變為失望,得意變為惶恐,竟口口聲聲,為南官平辯護起來。

梅吟雪冷冷一笑,道:“你既然認為他是溫柔多情的男子,就叫他陪著你好了,哼哼!有這樣一個溫柔多情的男子在荒島上陪著你,我也好放心走了。”話未說完,便已轉過身子。

得意夫人更是惶急,大喝道:“且慢!”

梅吟雪頭也不回,冷冷道:“我將丈夫都讓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事?你還有什麼話說?”

得意夫人愁眉苦臉,再也沒有半分得意的樣子,愕聲道。

“我又老又醜,已是老太婆了,怎麼配得過他,但你兩人卻是男才女貌,天成佳偶……”

梅吟雪冷冷道:“這便是你要說的話麼?”

得意夫人大聲道:“且慢,人家苦苦尋找於你,你無論如何也要看他一次。”

梅吟雪頓住腳步,道:“看不看他,都是一樣,再看一次也無妨。”

得憊夫人道:“你且稍等一會,我立刻將他帶來。”如飛向後掠去,她想等梅吟雪苦苦哀求之後,再將南宮平帶來,哪知此刻竟變為她要苦苦哀求梅吟雪,這豈非可憐可笑!

南宮平聽著她兩人的對話之聲,心中忽悲忽喜,忽而失望,忽而憤慨。

他暗中忖道:“連得意夫人這樣的女子都知道我心有苦衷,而吟雪她竟然絲毫不瞭解我。”心頭一陣熱血上浦,忽又轉念忖道:“她心計極深,莫非這只是她早已看破得意夫人的用意,是以欲擒故縱,先發制人……”

他心中正自猜疑不定,得意夫人便已如飛掠來,俯下身子,為南宮平整了整身上的麻衣,理了理頭上的亂髮,口中卻厲聲道:“出去之後,趕快苦苦哀求於她,勢必要打動她的心,求她原諒你,知道麼,否則……哼哼!你心裡清楚得很,老孃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南宮平咬緊牙矢,一言不發,得意夫人一把抱起了他,轉出石外。南宮平凝目望處,只見一條俏生生的人影,背向這邊,站在密林濃陰中,剎那之間,心頭如被巨石一撞,衝口道:“吟雪,我……”

梅吟雪身子彷彿微微顫抖了一下,卻仍未回過頭來!

得意夫人強笑道:“好妹子,你看,姐姐這不是將你的人兒帶來了麼?你看他為了想你,已憔悴成這副樣子,連我看了都難受得很。”

梅吟雪過了許久,方自緩緩轉過身來,面上仍是一片冷漠的神色。

得意夫人道:“你看,你看,你們小兩口子,經過了那麼多的變故,現在終於重又相見了,呀!這真的是可喜可賀之事,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她口裡連聲說著太高興了,面上卻是愁眉苦臉,目光中更滿含怨毒懷恨之怠,哪有半點高興的樣於。

南宮平見到梅吟雪竟對自己如此冷漠,心裡的千言萬語,方待說出,便已一起哽住在喉間,化做了一塊千鉤巨石,重重地壓了下去,壓在心頭。

得意夫人目光一轉,扯了扯南宮平的衣袖,道:“你說話呀!見了她,你難道不高興麼,有”話儘管說出來好了,難道還害臊麼?“梅吟雪突地面色一變,厲聲道:“他還有什麼話好說,我不見他之面還罷了,一見他之面,不由我恨滿心頭,你快些將他帶回去!”

得意夫人大聲道:“你與他真已恩義斷絕?”

梅吟雪憤然道:“你說得對極了。”

得意夫人突地陰森森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我便要以五陰手法,點殘他的奇經八脈,讓他受盡痛苦折磨之後,口噴黑血而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心痛不心痛?”果然抬手向南宮平殘穴點去,眼角卻愉愉膘著梅吟雪,只望她出手相救。

梅吟雪冷笑道:“請便,只希望你就在此地動手,也讓我看看他受罪時的樣子,同時你便可以知道我心痛不心痛了。”

得意夫人怔了一怔,倏地頓住手掌,身子跳了起來,頓足大罵道:“好個無情無義的賤人,居然忍心謀殺親夫,難怪江湖中人稱你冷血,你的心果然比毒蛇還毒!”

梅吟雪仰天大笑道:“承蒙過獎,多謝多謝,我若不冷血,早已不知死過多少次了……”

笑聲突地一頓,自懷中取出一雙小小的金鈴,隨手拋了過來,“叮鐺”一聲,落在南宮平足邊,南宮平心頭一震,只聽她沉聲道:“這便是你我成親之日你送我的信物,如今我還給你了,從今以後,我倆再無牽連,你莫要再來糾纏於我!”

南宮平心頭有如被利刃當胸刺人,耳旁嗡然一響,喉頭微微一頓。

得意夫人怒駕道:“好個無恥的賤人,你卻休起丈夫來了,千古以來,狠毒無恥的女人雖多,卻無一人比得上你。”

梅吟雪冷笑道:“真的麼?我本來以為最狠毒無恥的女人是你哩。”

得意夫人氣得暴跳如雷,頓足罵道:“南宮平,你怎地!個烏龜似的不說話呀,你……你……”碎石紛飛,地上的黑巖,都被她雙足跺碎。

南宮平心頭早已痛得麻木,木然道:“吟雪,我是對不起你,你這樣對我,我也不怪你,你年紀還輕,還有許多壽命,只望你以後能找個正當的人,過正當的日子,不要……”

梅吟雪道:“不勞費心,世上男人多的是……”霍然轉過身去,大笑道:“我船已修好,這便要去劃了!”

狂笑聲中,她如飛掠人濃林,然後,她的笑聲立刻變作了悲泣,身子搖了兩搖,痛哭低語:“小平,你該原諒我,我若不這樣做法,必定迷不過得意夫人的毒手……”語聲未了,仰首噴出一口鮮血。

她掙扎著走了兒步,尋了個隱身之處,緩緩坐了下來,她深知得意夫人的凶殘毒辣,是以偽裝得對南宮平恩情斷絕,好叫得意夫人失望。

但是她這偽裝,卻不知付出了多少代價,她使得南宮平傷心,心裡更不知是多麼痛苦,南宮平最後說出的話,更讓她心房寸碎,直到碎心的痛苦無法忍受,便化做鮮血噴出。

她輕輕一抹血跡,嘴角處隱隱爬上了一絲微笑,只因她自己偽裝得甚是成功,得意夫人縱然奸狡,卻也被她騙過。她輕輕自語道:“得意夫人,你來吧,我在林里正不知有多少埋伏在等著你呢!你以為我已要去了,你能不來麼?”

她眼前似乎已泛出一幅圖畫……

得意夫人被倒吊在樹上,呻吟而死,然後,她便可倒在南宮平懷裡,那時,南宮平自然已知道她的苦心,那時,他們就會彼此流著眼淚,體味到自己的相思與痛苦,然後,他們便揚帆而去,然後,便是一連串幸福美滿的日子,然後……

她心神交瘁,噴出一口鮮血後,周身更宛如全已脫力,此刻眼簾一闔,便在幸福的美夢之中,昏迷了過去……

南宮平目送著她身影消失,心頭一陣激動,竟也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得意夫人連連頓足,不住怒罵,在南宮平身邊走來走去,突地,她停下腳步,一掌拍開了南宮平的穴道,大聲道:“無用的男人,還不快追過去,將那無恥的女人綁在樹上,狠狠抽一頓鞭子……”

南宮平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喃喃道:“讓她走吧……讓她走吧……”

得意夫人怒罵道:“讓她走吧,嘿!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麼,你在這荒島上受苦,卻讓她回去和別的男人尋歡作樂,別人昔是知道她曾是你南宮平的妻子,不但你活著不能見人,死了不能見鬼,就連你師傅師兄,祖宗八代的人都被你丟光了,你對得起你的祖宗麼?”

南宮平雙拳緊握,牙關緊咬,霍然站了起來。

得意夫人只當這番話已將南宮平打動,大喜道:“去,快去!”她要南宮平先去闖開埋伏,然後她自己隨之而入。

哪知南宮平呆了半晌,突又“噗”地坐在地上,得意夫人恨得咬牙切齒,在樹林邊轉了幾轉,突又回手點了南宮平穴道,道:“走!那邊去!”

南宮平已完全麻木了,她一指點來,竟也不知閃避。

她想到樹林正面,埋伏必多,是以繞過一邊,再穿林而入。

截下梅吟雪。

她繞著樹林走了半圈,只見一片黑巖,壁立而起,下面便是叢林,得意夫人微一思索,尋來兩塊火石,南宮平心頭一懍,脫口道:“放火?得意夫人冷冷道:“不錯,老孃燒光這一片樹林,看她還有什麼埋伏!”

要知她之所以遲遲不敢放火,便是因為生怕自己火攻梅吟雪,梅吟雪又何嘗不能火攻自己,到那時全島若是燒成一片荒地,兩人豈非便要同歸於盡。

但此刻她心中卻已再無顧慮,當下尋來一些枯枝散葉,燃了起來,自山壁之上,拋了下去。

風急林燥,火勢瞬即燃起,一股濃煙,沖天而上。

得意夫人哈哈笑道:“看你這次還有什麼法子,除非……”

南宮平冷冷截口道:“她縱然本待多留半日,你放火一燒山林,她也要乘船走了,等到火勢熄滅,你縱然進去,卻已遲了。”

得意夫人心頭一震,呆了半晌,突地放聲狂笑道:“好好,大家一起死了,豈非乾淨……”左掌閃電般拍開了南宮平穴道,右掌急伸,將南宮平推下山岩,狂笑道:“衝呀!衝進去!……”

南宮平身形直衝而出,眼見便要落人烈火之中,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手掌突地挽住了一塊突出的山石,運氣騰身,雙足向後急掃,只聽“砰”地一聲,有如木石猛擊,他右足已掃在得意夫人足跟腔骨之上。

得意夫人的狂笑未絕,放聲驚呼一聲,筆直滾下了山岩。

呼聲尖銳、淒厲,歷久不絕。

南宮平伸手一抹頭上冷汗,凝目向下望去,只見得意夫人滿身火星,自烈焰中一躍而起,發了狂似的向火勢猶未燃起之處奔去。

哪知她方自狂奔十餘丈遠近,突又驚呼一聲,撲面跌倒,接著,她身子便被一條巨藤倒懸而起,剎那之間,但見密葉之中箭如飛蝗,暴射而出,數十根樹枝削成的木箭,竟有一半射在她身上。

南宮平瞑目暗歎一聲,呆呆地怔了半晌,飛身朝來路奔回,放聲大呼道:“吟雪,梅吟雪,她已中了你的埋伏,你看得見麼?”

他心中猶存希望,梅吟雪方才若是在施欲擒故縱之計,此刻聽了他的呼聲,便該飛身奔出,但樹林中卻寂無應聲,他自然再也不會想到,梅吟雪此刻已是暈迷不醒,放聲呼喚了一陣,心頭既是失望,又是悲憤,大喝一聲,沖人樹林。

他心情惶亂,竟又忘了這樹林中處處俱是埋伏陷阱,入林未及一丈,他身子便已絆倒,只聽“呼”地一聲風聲,一方巨石,白木葉中直落而下,砰然擊在他後背之上,他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暈絕過去。

海風強勁,火勢越燃越大……

眼看不用多久時間,這無人的荒島,就要變為一片火海,南宮平等三人,仍是暈迷不醒,而那閃耀的火焰,卻有如無情的海浪,寸寸逼近,那凶猛的火舌,眼看在瞬息之間,使要將他三人吞沒,他三人之間的恩怨、仇恨、情愛,在生前雖然糾結無已,但此刻卻要隨著他們的生命與軀體,永遠埋葬於火窟之中……

長天一碧萬里,海上波濤千重,一片斜帆,現於海天邊處,這片帆顏色非黃非白,竟是五色紛呈,七彩斑爛,彷彿是用無數塊彩色錦緞拼湊而成,縱是航行海上多年的水手,也絕無一人見過如此奇異的風帆。

船上畫棟雕樑,錦幔珠簾,富麗堂皇,眩人眼目,船上的船伕,身上穿的俱是片錦碎緞拼成的七彩錦衣,頭上短髮齊肩,仔細一看,竟然全都是女子,只是人人筋骨粗壯,身手矯健之處,比起一般大漢,猶勝三分。

一個短髮健婦,叉手立在船舷邊,突地放聲呼道:“陸地!”

船艙中一個華服少年立刻自深重的珠簾中探身而出,一步掠到健婦身邊。放眼望處,但見遠處果然出現一片陸地的影子,雙眉一展,揮手道:“轉舵揚帆,全速前進!”船上健婦訇然應了。久航海上的水手,驟然見著陸地,心情自是十分興奮。

珠簾中嬌喚一聲:“真的見著陸地了麼?”

兩位容光照人的明眸少女,自艙中並肩行出,一人濃裝豔抹,身上穿的亦是七彩弟衣,頭上青絲,高高挽起,環佩叮噹,在風中不絕作響,看來有如初為人婦的新娘子一般。

另一人卻是淡掃蛾眉,不施脂粉,更顯窈窕。

這兩人一清一豔,裝束雖不同,但眉字間卻都有一股逼人的英氣,只是那豔裝少婦神色間喜氣未消,那青衣少女目光中卻含蘊著無限的幽怨與焦慮。

華服少年回首一笑,道:“不錯,前面便是陸地!”

豔裝少婦輕輕嘆了口氣,道:“但願這就是那傳說中的‘諸神島’就好了,也省得我這位妹子整天擔心,不到幾天,也不知瘦了好多。”

華服少年道:“不但她心裡著急,我……”語聲未了,突見一股濃煙,自那島上衝天而起,華服少年變色道:“島上起火!”

豔裝少婦道:“島上既然有火,必定也有人跡,莫非這孤島就是那‘諸衝島’所在之他麼!”

青衫少女柳眉一揚,冷漠的面容上,突地泛起了一陣激動的紅暈之色。

華服少年揚臂喝道:“快,快,荒島之上,火勢蔓延極快,咱們定要在火勢展開之前趕去,否則……否則……”

他心中似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但望了青衫少女一眼,便忍住沒有說出口來。

大船順風而駛,片刻間便駛到岸邊,船未靠岸,華服少年、豔裝少婦、育衫少女身子便已齊地一躍,有如三隻凌波海燕般掠上了荒島。

青衫少女神情最是焦急,腳尖一點岩石,便沿著火林飛掠而去。

華服少年、豔裝少婦身形一展,躍上了一道危巖,放聲大呼道:“島上可有人麼?”餘音嫋嫋,消失在烈火燃燒的“譁剝”聲中,但島上卻一無迴應。

豔裝少婦雙眉一皺,道:“島上若是有人,怎地無人迴應,看來……”

語聲未了,華服少年突地大喝一聲:“你看,那邊是什麼?豔裝少婦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漫天火焰中,荒林裡竟似有一條凌空搖曳的人影。兩人對望一眼,華服少年驀然脫下了長杉,包在頭上,豔裝少婦變色道:“危險,你……”

華服少年輕輕拍了拍手掌,微笑道:“我一生有哪次怕過危險,天下又有什麼危險能傷得到我!”

他雖是微笑而言,但語氣中卻充滿了豪氣和自信。

豔裝少婦輕輕一嘆,道:“去吧,小心些……”

華服少年反腕自腰間撤了一柄軟杆銀槍,震腕一抖,挽起了一片銀芒、朵朵槍花,他矯健的身形使已乘勢躍下岩石。

投入火林!“”但見一團銀光,自火焰中穿林而入,豔裝少婦滿面關懷,凝注著他的身形。

華服少年掃目望處,只見一株巨樹之上,竟然倒繫著一個奇醜的婦人,身上鮮血淋漓,亂髮長長佳了下來,發上已沾著幾點火星,他若是遲來一步,這婦人便要被火燒成焦木。

他不暇思索,腳尖一點,刺斷了懸人的粗藤,引臂接過了這婦人的身子,再次以銀芒護體,飛身而出,“嗖”地竄上岩石。

豔裝少婦雙掌倏然拍出,為他拍滅身上幾點火星,長長鬆了口氣,道:“沒有燒著你麼?”=。

華服少年哈哈大笑道:“就憑這樣的火勢,也能燒得著我?豔裝少婦展顏嬌笑道:“你瞧你,總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幾時真該讓你吃些虧才好!”語氣雖似嬌咳,其實卻充滿了愛悅,秋波一轉,又道:“這女人是誰?怎麼生得這副樣子!”

華服少年道:“不管此人是誰,島上既然有人,就不會只有她一個,否則她難道是自己將自己吊在樹枝上的麼?”

豔裝少婦道:“能問問她就好了,不知她已經死了沒有?”

華服少年審視半晌,道:“雖然未死,也差不多了……”

語猶未了,突聽那青衫少女的呼聲遙遙傳來,呼道:“在這裡,南宮平,他……他真的在這裡!”

華服少年、豔裝少婦身子同時一震,大喜道:“她果然找著他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如飛向呼聲傳來的方向飛掠而去,奔行了數十丈,只見那青衫少女懷裡抱著一人,坐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面上又有喜色,又有淚珠,惶聲呼道:“快來,他受了傷!”

華服少年、豔裝少婦又是一驚,齊地脫口道:“傷得重麼?”

青衫少女道:“傷得很重,幸好只是外傷,我已餵了他幾粒丹藥……”

華服少年道:“我來替他療傷!”放下那長髮醜婦——得意夫人的身子,兩掌按住了南宮平的前胸,以內功來助南宮平活血通脈,發散藥力。

豔裝少婦掏出一塊羅中,擦了擦那青衫少女面上的淚珠,嘆著氣道:“傻妹子,人都尋到了,還哭什麼?”

青衫少女道:“我……我不哭,我太……太高興了!”

說是不哭,眼淚還是一粒粒地往下直落。

過了盞茶時分,那華服少年頭上已是滿頭大汗,但南宮平卻已悠然醒來,目光一轉,望著面前的三張面孔,剎那之間,他只覺一陣強烈的悲哀與驚喜一起湧上了心頭,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