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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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白袍人冷冷道:

“少年人你這指力只學到五成火候,還不到殺人於無形之間的地步”

謝朝星吶吶了好陣子,卻是一句話也出不了口。

武嘯秋壓低嗓子道:

“敢問尊駕大名?”

白袍人道:

“老夫複姓司馬,草字道元,想來閣下必不陌生。”

武嘯秋臉色一變,道:“幸會。”說著,拱手朝白袍人”司馬道元”揖了一揖。

“司馬道元”拱手還禮,道:“不必客氣。”

拱手間掌心有意無意向外一翻,兩人身軀同時晃了晃,“蹬”一聲,武嘯秋仰身退開半步。

再看“司馬道元”雙足亦自陷入地下達二寸之深,武嘯秋腦際思潮電轉,猛然脫口呼道:

“原來——原來是你?!”

“司馬道元”哈哈一笑,道:

“秋寒依依風過河,英雄斷劍翠湖波。”

武嘯秋一聞此言,身子陡地顫一大顫,他戟指指著“司馬道元”沉聲一字一語地道:

“山不轉路轉,你我將來總有再度碰頭的日子!”

一揮手,帶同謝朝星轉身推門而去。

趙子原只瞧得心驚不已,暗道:

“不可一世的武嘯秋,居然會被兩句不知所云的詩詞驚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覺腳底碰著木箱,弄出了一點聲響,那“司馬道元”

霍地回過身子,道:“木箱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

趙子原情知對方已聽到了自己一時大意所發出的聲響,只好站將起來,走出藏身之處。

“司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兒,是你?”趙子原苦笑道:“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面了,上一次記得是在十字槍麥炘的府上,當時閣下一現,便驚走了眾人皆懼的甄定遠,與今日這個局面完全沒有兩樣,瞧來閣下的能耐著實不小。”

“司馬道元”盆開話題道:“小哥兒可否請先解釋,為何要躲在裡面?”

趙子原道:“長話短說,小可是不期來至此地,適值姓武的殺人後去而復返,我明白自己絕非他的對手,所以便躲將起來。”

“司馬道元”望了僵臥的曹士沅一眼,道:“死者乃是從前太昭堡主趙飛星的下屬,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被殺?”

趙子原道:“閣下也識得此人麼?曹前輩可能為了一本黃綾小冊而招致殺身之禍”

“司馬道元”思索一會,伸手入懷徐徐拘出一本黃綾皮的線裝小冊,在趙子原面前揚了揚,道:“黃綾小冊?不要就是這本冊子吧?”

趙子原一愕,脫口道:“它它怎會在你的身上?”

“司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語道:“冊子我翻過不知有多少遍了,裡面什麼也沒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處?”

趙子原暗想:“黃綾小冊既非在曹前輩身上,然則他一命死得豈不冤枉極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為曹土元感到難過。

“司馬道元”道:“小哥兒若無他事,老夫要走了。”趙子原黯然點一點頭,眼望“司馬道元”一步步走到門前,走出屋去,此際他腦中竟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對適才發生的一連串可以發動了。”

左邊的“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對一個糟老的少年,不覺怔了一怔。

那暖兔朝趙子原打量兩眼,沉道:“你是呼喚咱們麼?”趙子原道:“難不成此地還有第三者在?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暖兔雙目連轉,道:“既是如此,敢問有何貴幹?”趙子原道:“區區要向你們打聽一件事——”

右邊一人不耐道:“打聽什麼?”

趙子原一字一字道:“除開你們兩位外,土蠻可汗另外還派了多少人潛進中土來興風作浪?”

霎時之間兩人神色大變,右邊一人冷笑道:“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們所說的話你聽到了?”

趙子原昂然道:“沒錯,是聽到了,你待怎地?”

轟然一震過後,一股強力飈風四下撞散,噔,噔,噔,趙子原被那勁內力一帶,立足不穩踉蹌倒退數步。

暖兔、烘兔分自右圍抄而前,四掌齊出,趙子原心知處身生死一線上,已沒有遲疑的餘地,他一咬牙根,雙掌運足功力推了出去。

這一忽裡,陡聞遠方道上傳來一陣“得”“得”蹄聲,烘兔、暖兔瞿然一凜,齊然撤回掌力,暖兔叫道:“有人來了,快走!”

語訖,兩人相繼縱身而起,一前一後落荒逸去,速度驚人,霎時便杳然不見蹤影。

趙子原大為錯愕,無法明白那兩名韃子何以會倉促退走?正自思慮間,背後蹄聲已然大作,回頭望去,一人一騎飛馳而來,只一眨眼工夫已到了趙子原身後。

趙子原電目一瞥馬上騎士而容,脫口叫道:“麥十字槍!麥前輩!”

那馬上之人正是才從甄定遠劍下逃生不久的金翎十字槍麥炘,此際他縱馬飛奔,手上執著長達七尺的成名兵刃十字槍,臉上殺氣森然,趙子原見他神情可怕,不由微微一愣。

將要錯身之際,那馬兒希聿聿長嘶一聲,突地朝趙子原立身之處斜縱而至,麥炘厲喝道:

“姓趙的小子!看槍——”

手上十字槍一吞一吐,直指趙子原心口,趙子原做夢也想不到對方會向自己突下煞手,眼看槍口即將戳至,本能裡他大吼一聲,雙臂貫足真力,一上一下斜擊出去,一面移身左躍。

麥炘畢生功力盡集於十字槍上,這“飛騎斬殺”乃是他生平有數絕技之一,焉容敵手輕易逃出槍下,但見他長槍平舒,未見如何作勢,倏然自趙子原雙臂對勢中一挑而出——

槍尖過處,血光飛濺,趙子原仰面翻倒於地!

麥炘勒住韁轡,視線從趙子原身上掃過,嘴角忽然浮起一絲陰惻惻的笑容,自語道:

“嘿,老夫這‘飛騎斬殺’從來都是一槍得手,對付你自然也沒有例外,嘿嘿,僅僅一槍就足夠要你的命了!”他臉上陰笑未退,續道:

“只怪小子你命星不好,不明不白被老夫擊殺於此,到鬼門關後也只好權充一名枉死鬼了。嘿!嘿!”

麥炘喃喃自語著,一夾馬腹,如飛馳去。

迨飛塵消散,騎影漸沒,蹄音不聞,那躺臥地上、胸前猶自汩汩流著鮮血的趙子原倏地一躍而起——他竟然沒有在麥十字槍的“飛騎斬殺”下喪命!

趙子原俯首自顧,見自己胸前衣袂已被鮮血染成一片赭紅,他忍痛自懷中掏出創藥敷上,繼續趕路。

道上,他忍不住心中疑雲洶湧,暗暗地想道:

“無緣無故麥炘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是不是我在麥府樹幹上插令箭那碼事被他察覺了?但就只為了這個理由,似乎也不至於使他生出殺心啊,難道說其中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他一壁走著,一壁胡思亂想,搖搖頭低聲又道:

“方才若非我見機得早,在對方十字槍觸著肌膚時,立即藉勢躺下去裝死,而麥炘又自信十分,未曾下馬仔細察看,否則我只怕不能如此輕易將他擺脫了”

趙子原瞧瞧衣衫上沾染的點點鮮血,長吁一口氣。這時夜幕已完全籠罩下來,月兒穿過流雲,地面平鋪著銀色盪漾的光輝。

趙子原疾行如飛,忽聞後面有人說話聲音,足步自然而然地放緩下來,下意識回目一瞥,後面的道上出現了兩條人影,但覺兩人的身影都極為眼生,遂沒有多加註意,邁著步子繼續趕路。

那兩人前行的速度甚是迅疾,瞬息便已趕上趙子原,隱約聽到兩人交談,其中一個低沉的嗓子道:

“海老,此番你我眼巴巴從西南趕來,若仍一無所獲,那才叫笑掉人家的大牙哩。”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

“你也甭患得患失了,依我的話行事保管沒錯”語聲陡然中斷,敢情那人業已發覺道上除了他們之外,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個陌生的行人。

雙方並肩而過時,趙子原凝目打量兩人,只見右邊的是一個身材雍腫、滿臉肥肉的胖子,另一個身量較為瘦小,卻是個牛山濯濯的禿子,面上五官歪曲,尊容尤其令人不敢領教。

格外惹眼的是兩人肩上各自扛著兩口奇形怪狀的黑色大木箱,這一來趙子原不禁多瞧了兩眼。

那黑色木箱被扛在兩人肩上顯出沉甸甸地,不知裡面裝的什麼物事,一種天生的敏銳感覺,使得趙子原暗暗起了戒心。兩人越過趙子原後,那矮小的禿子忽然駐足回過頭來,雙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趙子原。

一會那禿子開了口:

“這位小兄弟請了。”

趙子原一愣,抱拳道:

“閣下有何見教?”那禿子視線依然停留在趙子原身上,道:“小兄弟胸前衣襟鮮血斑斑,想是剛剛行凶殺過人是罷?”趙子原呆了一呆,道:

“區區看來像是剛殺過人麼?閣下倒會說笑。”

那禿子道:

“殺人又不是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又何必急於否認?像咱老禿,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若一天沒有殺人,便覺得手癢難禁。”

趙子原微笑不語,那禿子一睜怪目,道:

“小子你不相信麼?”

趙子原緩緩道:

“就說閣下一天殺害一條人命吧,縱然有這份能耐,便是累也得活活累死。”

那禿子暴跳如雷道:

“說來道去你是不肯相信,哼哼,老子與你瞧瞧一樣物事,也讓你這井底之蛙開一開眼界。”

趙子原暗自好笑,心道此人之言雖則聳人聽聞,但脾氣卻暴躁得如同稚齡幼兒,倒不知是何門路?

那禿子將肩上兩口黑色木箱置於地上,伸手就要去揭箱蓋,側立一旁的高大胖子適時出聲道:

“老禿,你又沉不住氣了!”

禿子聞聲停下手來,道:

“這小子不知天高厚,海老你不以為應該給他一點教訓?”那胖子“海老”道:

“小輩無知,你怎能與他一般見識?”

禿子瞪了趙子原一眼,悻悻道:

“若非海老在旁,小子你今日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趙子原對那四口黑色木箱充滿了好奇之念,見那禿子本已準備將箱蓋揭開,卻因胖海老一句話而罷手,不禁感到失望。那“海老”朝趙子原道:

“老夫這位朋友玩世不恭,雖然滿口曰殺,其實完全是一派胡語,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趙子原忖道:

“那禿子性子粗暴,喜怒泛於形表,似乎沒有多少心機,但‘海老’可不簡單了,看來他要比禿子來得深沉陰險得多。”他暗暗對“海老”起了戒心,表面上仍裝做洋洋如常道:“不妨,那箱中之物”

“海老”截口道:

“小哥敢是對箱中之物發生了興趣?”

趙子原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豈猶區區例外,閣下可否將箱蓋揭開一觀——”

“海老”面色微變,瞬即恢復如常,道:

“木箱裡裝的無非是老夫的一些零碎家當,小哥要瞧瞧自然可以,但如此一來又要耽擱工夫,老夫此去還要趕一段長路,卻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小哥,咱們便此別過”

趙子原心頭疑雲重重,亟欲啟開箱蓋一觀究竟,只是對方既然婉詞予以拒絕,自己當然沒有堅持的理由,何況對方兩人深淺難測,自己更不能魯莽行事,當下只有側身道旁,讓他倆透過。

那“海老”及禿子扛著沉甸甸的木箱,揚長而云,趙子原尋思良久都沒有頭緒,再次抬頭時,對方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他仰首眺望秋夜的星月,默默地道:

“顧遷武顧兄不是約我於今夜到鎮北廣靈寺會面麼?時候將到,我不如直接趕去赴約便了。”

心念既定,遂不再逗留,辨了辨方向,立即展開身形,直奔而去。

夜色籠罩下的廣靈寺,顯得異樣的冷森寧謐,趙子原在寺外來回躑躅了兩圈,方始上前敲門。

居頃,廟內足音跫然,“吱呀”一聲,大門徐徐開啟,一名身著黃色袈裟的年老僧人當門而立。趙子原衝著老僧一拱手,道:“請問大師”

那黃衣老僧打斷道:

“施主可是姓趙?”

趙子原錯愕道:

“小可正是趙子原,大師怎生知曉?”

黃衣老僧正欲開口回答,突聞寺前亮起一陣異響,一前一後走來兩人。

趙子原舉目一望,心中震一大震,來者一禿一胖,正是方才在道上碰見的“海老”及禿子。

那兩人雙目一瞥,也自瞧見了趙子原,雙方均為之**,那禿子擠了擠眼,高聲道:

“小子,咱們又逢上了。”

趙子原滿腹疑念,想道:

“這兩人分明走在我的前面,為什麼我耽擱了一段時間,還會比他們先到,難不成他倆在路上曾經摺到另一條岔路上去過?”只見兩人肩上依舊扛著那四口黑色木箱,趙子原隱隱有一種預感,那箱內的物事必然十分古怪,但是那物事究竟是什麼,他亦無法捉摸推斷出來。

那胖“海老”衝著黃衣老僧道:

“大師行個方便,咱們趕路錯過宿頭,可否權借貴寺落腳?”黃衣老僧沉吟不決,道:“這個”“海老”加上一句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難道大師連此等小事也不肯答應麼?”黃衣老僧宣了聲佛號道: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

那禿子脾氣最躁,按捺不住道:

“和尚你到底答不答應,只要你說個‘不’字,咱哥兒拍拍手立刻就走,只是,嘿嘿,往後這座廣靈寺只怕就不安不寧了!”黃衣老僧長眉一軒,道:

“施主是在恫嚇老衲麼?”

禿子沉哼不語,“海老”連忙朝他打了個眼色,道:“老禿出言無狀,還望大師包涵。”

黃衣老僧想了想,道:

“好罷,老衲將盡可能予施主以方便,且請稍候。”言訖,一擊掌,不一刻自內殿緩緩步出一個小沙彌。黃衣老僧道:

“戒塵,你領這位趙施主到偏殿內房安頓去——”

趙子原期艾道:

“但是小可此來並非”

黃衣老僧擺**斷道:

“老衲完全知曉,那顧遷武顧施主在內房候汝已久。”趙子原“嗯”了一聲,無暇考慮到顧遷武與眼前這黃衣老僧有什麼因緣關係?他為何又約自己到廣靈寺來會面?小沙彌伸手虛引道:“這邊請——”

趙子原懷著一顆忐忑之心,隨著小沙彌之後,走過大殿,隱約聽見那禿子在後邊怒聲道:

“和尚你把那小子安頓妥了,留下咱們呢?”

黃衣老僧道:

“施主稍安毋躁,老衲”

下面的話,這時已聽不分明瞭。

小沙彌引著趙子原穿越廊道,前面便是一座院落,右邊座落著五幢禪室,小沙彌一逕走到最後一間仁足,道:

“顧施主就在這房裡,貴客請進。”

趙子原頷首道謝,小沙彌轉身離去。房裡傳出一道熟稔的語聲:“趙兄,是你來了麼?”

趙子原推門進去,觸目瞧見顧遷武坐在靠牆一張檀木椅上,手上捧看一卷書正在展讀,他神色悠然地朗吟著:

“白楊早落,寒草前衰。凌凌霜氣,簌簌風威。孤蓬自振,驚沙自飛。

灌莽杳而無際,叢薄紛其相依”

吟到此地,倏地一抬頭道:

“趙兄你瞧這句如何?‘灌莽杳而無際,叢薄紛其相依。’寥寥幾字便將塞野蒼茫、大漠無垠的蕭瑟景象勾繪出來,適令人有如置身胡風邊月之中,發孤旅落寞之情”

趙子原微微一笑,道:“鮑照蕪城賦固是千古絕文,便是兄臺對文中之情領悟深刻,吟頌一如身歷其境,弟甚傾之。”

顧遷武聽他一語道出賦文之名,顯見學識見聞之廣,不禁也暗暗折服,當下連忙謙遜一番。趙子原道:“顧兄,關於你的毒傷”顧遷武笑道:

“有勞趙兄關懷了,那水泊綠屋的殘肢人不是曾說小弟身中馬蘭之毒的金針,只有四十八個時辰好活麼?哈哈,也許是我大限未至,閻王老爺可還沒預備將小弟這條命取走——”

趙子原詫然道:“怎麼?殘肢人恐嚇之言是虛?”顧遷武搖頭道:

“不瞞兄臺,小弟體內的毒素已經解去。”

趙子原詫訝更甚,道:

“但馬蘭之毒,不是隻有殘肢人才有解藥可解嗎?”顧遷武道:

“這倒不見得,小弟在太昭堡裡就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第一眼瞧見小弟臉上隱隱泛出紫黑顏色,就推斷我是中了馬蘭之毒,遂讓我服下了兩顆像蓮子一樣的藥丸,呵,那丸藥可叫神效得緊,服後一連出了三次熱汗,體內所有的毒素登時化解了去,哈哈,小弟豈非命不該絕麼?”

趙子原只聽得信疑參半,一瞧顧遷武滿臉誠摯,一本正經的說著,卻又不能不予置信,道:

“只不知顧兄在堡中遇見的高人是誰?”

顧遷武道:

“那人一身文士裝束,中旬年紀,卻不肯以姓名見示。”趙子原心頭一大震,脫口低呼道:

“中年文士!?敢情就是他?”

他尋思一下,問道:

“那中年文士年齡不高,卻口口聲聲以老前輩自居,說話間動輒流露出老氣橫秋之狀,顧兄所碰到之人,其舉止言語是否與小弟所形容的相同?”

顧遷武奇道:“正是如此,趙兄莫非認識這位高人?”趙子原重重地點一點頭,道:

“小弟在太昭堡裡也遇見了這個人,蒙他傳授一套輕功身法,後來曾在無意中使出,被甄定遠指稱是靈武四爵中太乙爵的太乙迷蹤步!”

顧遷武驚異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訥訥道:

“奇事奇事”

正自訥訥間,忽聞隔鄰房門吱地一響,似乎被人打了開來,耳裡傳進那黃衣老僧蒼勁的聲音:

“山野陋寺可沒有上房供來客居住,兩位施主只有在這個小房間裡委屈一夜了。”

那禿子暴躁的聲音道:

“和尚你甭嗦了,去,去,夜半無事莫要來打擾咱們。”黃衣老僧的聲音道:

“要不要老衲幫忙,把這四口黑木箱提進房裡。”禿子急促的聲音道:

“不,不,和尚你不要隨便動手,咱們自己來——”黃衣老僧道:

“如此,老衲告退了。”

足步聲音亮起,還有搬動木箱的聲響交穿其間。

趙子原默默忖道:

“‘海老’與禿子住進隔鄰的房間去了,想不到住持和尚會應允他倆在寺內落宿”

忖猶未罷,那黃衣老僧已從隔鄰繞到顧遷武這個房間來,顧、趙二人連忙起身相迎。

黃衣老僧稽首道:“請恕老衲打擾,小施主尚未就寢麼?”

趙子原道:“大師有什麼事麼?”黃衣老僧正色低聲道:“老衲必須問明一句:與你先後一道同來那一胖一禿的兩位施主,可是小施主的朋友?”

趙子原猛搖其首道:

“在來路上小可與他們兩人朝過面,小可連他倆身份都不清楚,哪裡談得上朋友。”

黃衣老僧道:“依此說,小施主不知曉他們是誰了?”趙子原道:“正是,大師緣何要追究這個?”

黃衣老僧沉吟不答,雙目精光陡然暴射,長久注視在趙子原面上不放,仿若欲瞧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趙子原霍然一驚,心想從黃衣老僧目中所露神光而瞧,對方功力之高分明已到了韜光養晦的地步,此等荒僻所在,何來如此身負絕代功力的高僧?

黃衣老僧道:

“小施主你走過來一些。”

趙子原暗暗納悶,猜不出黃衣老僧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他仍然依照對方吩咐,舉步上前。

他足步才停,那黃衣老僧驀然一揚大袖,勁風隨之發出,閃電也似地向趙子原卷湧而去!

趙了原驚呼道:

“大師?你你”

倏忽裡,袖風已然壓體,在強勁之中夾著一種兵刃刺膚的劇痛,趙子原大驚之下,慌忙倒轉,身形繼之向左一閃。“颼”一響,勁風呼嘯自趙子原胸腹側部掃過,那一發一避真是間不容髮,趙子原驚魂甫定,正要開口說話,黃衣僧忽地一步踏前,右掌暴伸,猛向趙子原脅肘五大穴道拿去。

他身手之疾,直令人不敢置信,趙子原欲避不及,只覺肘下一麻,被黃衣僧五指牢牢扣住!

趙子原又急又怒,道:

“大師何爾以武相加?”

黃衣僧沉聲道:

“施主你到底是什麼來路?你姓謝是也不是?”

趙子原又是一愣,方欲開口回話,旁立的顧遷武已搶著道:“晚輩這位朋友叫趙子原,事先業已向你提過,一夢大師你怎麼啦?”

黃衣老僧一夢側頭想了半天,猛然鬆開拿扣對方肘脈的掌指,道:

“老衲是太性急莽撞了,還望施主寬恕。”

說著也不顧趙子原有何反應,即行轉身離去。

趙子原目送黃衣老僧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呆,良久始道:“這位大師是何許人?揣摩情形他顯然對我有點誤會。”顧遷武道:

“一夢是先父生前老友之一,前兩日我決定離開太昭堡,卻被甄堡主屬下銀衣隊窮追不捨,只好暫時到一夢住持的廣靈寺來避一避風頭,適巧昨日在逃亡途中與趙兄碰頭,遂約你到此地會面。”趙子原道:

“難怪當時趙兄行色那樣匆遽,但趙兄既為太昭堡銀衣隊總領,何以又決定離開那裡?”

顧遷武欲言又止道:

“此事說來話長,容俟日後再與趙兄細說。”

趙子原忖道:“也許趙兄和我相同,亦有難言之隱,我又何必強人之所難呢。”遂一笑置之,將話題扯到旁的地方去。顧遷武無意一瞥趙子原臉容,發現他肌膚隱隱泛出紫黑之色,並有紅色斑點交穿其間,駭訝之餘失聲道:

“趙兄,你——你也中了馬蘭之毒?”

趙子原經他一言提醒,苦笑道:

“小弟在堡裡被迫服下毒丸,往後只有永遠受制於人了。”當下將近幾日來之經歷原原本本道出,想起自己一生一世將為人奴僕,任人驅遣宰割,不覺意態消沉。

顧遷武聽罷始末,晶瞳裡忽然露出異采,道:

“放心,趙兄之毒並非無救,讓你我也與那姓甄的和殘肢人鬥一鬥——”

趙子原正自瞠目,顧遷武已伸手從袋中取出兩顆狀似蓮子的黑色藥丸,在昏黃色燭光下閃閃生光,說道:

“那日中年文士所贈的馬蘭毒解藥,我身邊還剩有兩顆,想不到會派上用場,趙兄請將嘴張開。”

趙子原雖然萬般不敢相信,只是聽他說得肯定,私心覺得未始沒有一線生機,乃依言張口,顧遷武屈指一彈,兩粒黑丸直射出去,趙子原下意識用口一拉,驟覺脣間一陣清香。

顧遷武急道:

“嚥下,快些嚥下!”

趙子原服了藥丸,果然覺得中氣流暢,片刻後復覺全身燠熱難當,大汗淋漓而出。

顧遷武道:

“兄弟你出汗了?”

趙子原揮汗如雨,道:

“非但出了一身大汗,抑且灼熱得難以忍受,那解藥當真有效麼?”

顧遷武正容道:

“等到汗水出盡,便是毒解之時,趙兄你無妨回到鎮上客棧去,裝作毒素未解,隨殘肢人到水泊綠屋探察”

話至中途,陡聞一聲淒厲的慘呼傳入耳膜,忙住口不語。慘呼過後,接著又傳來一陣“噓”“噓”怪響,像是獸類更有些像人類在極端痛苦中掙扎,聲音淒厲已極,令人聞聽之下,汗毛倒豎,凜然生寒!

趙子原低呼道:

“聲音從隔鄰房間傳出,咱們過去瞧瞧。”

顧遷武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躡足步出,那“噓”“噓”怪響仍然不絕於耳,不時有淒厲的慘呼夾雜其間,帶著幾分神祕,幾分恐怖,顧、趙二人神經不知不覺已是緊張起來——

趙子原率先晃身步到鄰房之前,哈腰自門隙窺望進去,觸目見到室中擺著四口黑色大木箱!他無端覺得一股透骨涼心的寒意自背脊升起,迅速襲擊全身,彷彿那木箱上黑烏烏的顏色透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氣氛。

趙子原下意識將視線從四口黑色大木箱收回,暗忖:

“奇怪,我心頭始終惴惴不安,難道那黑木箱中藏有什麼神祕驚人的物事麼”

顧遷武壓低嗓子道:

“那四口黑木箱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