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篇 白愁飛 第一章 九、應機

第一篇 白愁飛 第一章 九、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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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白愁飛 第一章 九、應機

白愁飛入了塔。

上了塔——

"象牙塔"。

他見著了蘇夢枕——

一個病得快要死了的人。

他一看到了這個人,心中馬上有兩種感覺:一是緊張。

這些年來,是這個人栽培他,從當年的仰儀到後來的親近,這人的過人之能仍給他相當震撼和神祕的感動,到現在仍未能完全改變過來。

而今天,他是來對付他的。

所以他感到緊張。

一如平常,他覺得緊張的時候,就呼吸。

深呼吸。

另一種感覺是:——這不但是個病得要死的人,而且是個病得要死但卻偏偏怎麼病都病不死的人。

也就是說,這是個生命力極強的人——

既然這個人病不死,他只好提早結束他的痛苦:他決定殺了他。

他不是一個人上來的。

隨行的還有五個人。

其中四個人,自然是"吉祥如意":朱如是。

歐陽意意。

利小吉。

祥哥兒。

另一個不詳。

"不詳"是他有臉又似沒臉——臉上就像罩上了一層肉色的薄紗似的,皮笑肉不笑,肉笑骨不笑,有時五官都笑了,可是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敢情是臉上罩上了一層人皮臉具。

這人如果不是跟著白副樓主上來,只怕已在塔外三十丈已給人截下來了。

白愁飛帶五個人上來,也很合理。

身為一個副總樓主,身邊總該有點人手,這才夠威風,這才像話。

而且,既能讓白愁飛上來,卻不許他的隨從上來,未免令人生疑——能活著進去,是不是也可以活著出來?

蘇夢枕身邊也是有人。

三個人。

都是姓蘇的。

這三人當然是蘇氏子弟,而且都是蘇氏家族裡精選出來的子弟,在早十年前,蘇夢枕已讓他們一個學穴位按摩,一個學推命針炙,一個學煎藥採藥。

這三人學成後,都一直留在蘇夢枕身側,為他害病時煮藥、按摩和針炙。

當然,他們總體上仍不如樹大夫的醫道高明,所以仍由樹大夫診治下方,他們才按照吩咐動手服侍、對症下藥。

這三人有名字,也有外號;但名字和綽號,都容易混雜在一起。

事實上,他們的外形也都差不了多少,也容易讓人摻雜在一起,分辨不出來,到底誰是誰。

他們是:"起死回生"蘇鐵標。

"起回生死"蘇雄標。

"死起生回"蘇鐵梁。

三個這樣的名字,這樣的人,卻是很難記。

但他們的本領,卻是誰都忘不了:只要有他們三人在,在穴位上施針炙,於要穴上加以按摩,開方子下藥煎服,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只怕你想死都死不了了。

他們一直都在蘇夢枕身畔服侍。

而且他們都姓蘇。

所以這已不是門徒。

也不只是弟子。

而是心腹——

可以推心置腹的心腹。

白愁飛進入了第七層塔,見到兩個大櫃子,一張桌子,桌上還有一面銅鏡,還有一張垂著床單不見底的大床——

好像少了一樣頗為熟悉的事物,但是什麼東西,卻一時想不起。

人都集中在**、床邊。

床邊的是"三蘇",蘇鐵梁、蘇雄標和蘇鐵標。

**的當然就是蘇夢枕。

這層塔裡的事物,都很簡單,只有極需切的東西,才會擺在他平時辦事的地方。

這完全合乎蘇夢枕的個性。

也合乎白愁飛的揣想。

他揣想就在這個地方動手。

殺蘇!

白愁飛上來之前,本來準備了很多話,可是都沒有說出來。

因為兩人一見面、一朝相,蘇夢枕鬼火似的雙眼像寒冰一般地逗在他高而挺而尖而勻的鼻樑上,幽幽地問了這樣一句:"你是來殺我的,是不是?"單憑這一句,白愁飛就知道自己再假裝下去,也是沒有用的了,更沒有必要了。

對方洞透世情的雙目,已洞悉一切,甚至包括生死榮辱。

所以他反問:"你知道些什麼?你是如何知道的呢?"蘇夢枕依然沒有從榻上起來,只說:"因為你呼吸。"白愁飛心下一凜,卻說:"人人自是要呼吸,沒有呼吸才異常。"蘇夢枕道:"你深呼吸。"白愁飛道:"我只呼吸,沒有說話。"蘇夢枕:"但呼吸就是另一種語言。呼吸得快是激動,呼吸緩慢是沉著。你的性情我熟悉,你深呼吸的時候,便是為了要壓抑緊張,你絕少這般緊張,這次這般緊張,當然為了要殺我。"白愁飛反而笑了:"看來,做兄弟久了,什麼習性,都逃不過對方眼裡。說實在的,殺你這樣的人,想不緊張都難矣。"蘇夢枕道:"能讓你緊張,確也不容易。"白愁飛:"知己知彼,雖然未必就百戰百勝,但至少可以估量敵情,利於判斷。你知道我心裡緊張的同時,我也深知你暗裡也緊張得很。"蘇夢枕:"哦?我好像還未下榻呢!"白:"說不定那是因為你根本已下不了床了。你說太多話了,你一緊張,就會不停地說話。能讓現在的金鳳細雨樓蘇夢枕蘇公子也緊張起來,說來我真榮幸。"白:"我們等不及了,你總是病不死的,所以我斫掉了你的樹。"蘇夢枕沉吟了一下:"君子不奪人所好。"白愁飛昂然道:"我不是君子。在這時代,當君子,如同自尋死路。君子多給小人所害,我喜歡害人,不許人害我,所以立志要當小人。"蘇又沉默了一下,眼睛似有點發紅,道:"如果我現在退下來,把位子讓給你,你怎麼看?"白愁飛坦然道:"這樣最好。省我的事。"蘇夢枕笑道:"你會不殺我?"白愁飛道:"我可以不殺你嗎?"蘇道:"你已圖窮匕現,不見血不出人命是決不收手,也收不了手。"白道:"你頑抗也是死。我上得來'象牙塔',從這兒扔下去的,不是你的屍就是我的骸首。"蘇:"我病了。"白:"我知道。"蘇:"你勝亦不武。"白:"所以我才動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跟你不是同根生的。我跟你結義,你利用我的才幹武功,我則利用你的實力名氣。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現在你的利用價值沒有了。"蘇苦笑:"你現在另有靠山了,為向新主表忠心,你就要除掉我?"白冷笑:"這是江湖規矩,你是幫會老大,沒有理由會不知道的。少年子弟江湖死,這是我們闖天下、走江湖的規則,也是一定要付出的代價。"蘇夢枕的眼白確是有點紅,也有紅點,像斑斑的血淚烙在那兒,"你就不能看在過往的情份上,放我一馬?"白愁飛斷然道:"不能。"蘇夢枕眼都紅了:"你就那麼恨我?"白愁飛臉色煞白:"因為我一直要聽你的命令。我聽了五年的命令,我現在要取回代價:那就是要你的命。"蘇夢枕:"我現在只剩下半條命了。"白愁飛:"蘇夢枕半條命,勝得過八百條好漢拼命。"蘇道:"原來你一直都不服我。"白道:"不,我服你。"蘇臉色發自,苦澀一笑:"這,就是你服我的舉措?"白:"就是我不止服你,還佩服你,所以我以你為模範,心中矢志,有朝一日,我要當你。"蘇:"所以你才要殺我?"白:"你活著的一日,我就不能完全取代你。"蘇:"別忘了我一直以來,都悉心扶植你。"白嘆了一口氣,道:"聰明人在此時此境是不說這句話的。"蘇:"如果我是聰明人,我就不會養虎為患。"白:"你培植我,一方面因為我是人材,同時,你手上已沒有別的人才可比得上我。王小石偏又犯了事,逃亡去了。"蘇:"是你迫走他的。"白居然點頭:"是我誑他,你下令要殺諸葛先生的。"蘇:"結果他卻殺了傅宗書。"白:"他還是沒有相信我的話;或者,他沒聽你的命令。"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白:"因為我要孤立你。"蘇:"你趕走了小石,才可以獨攬大權。"白:"還沒有。至少,你還未死。"蘇:"你就不能僥我一死?"白:"你這句話剛才已問過了,我也答覆過了。"蘇:"我可有什麼地方不配當樓主的?"白:"沒有。但就是因為沒有,像你這種人,一定得人心,一定有雄心,一定不甘屈於人後,非除不可。"蘇:"那我可有對不起你之處?"白:"有。至少,你當眾罵過我。"蘇:"那幾次,我是為了你好。"白:"可是世人只記得人欠他的,不記得人教他的,老大罵老二是幫他成材,可是老二要殺老大,就是因為他曾被認為不成材。"蘇:"你這麼說,我就沒話說了。我想,我是應了機。"白:"什麼應機?"蘇:"我早已算出明年有一劫,但以為那是明年的事,至少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苟存。沒料的是,今天是冬至,已開始走來年的運。術數命理有這一說:極好運和極壞運會先來一百天,這沒料到劫機就已到眼前,我可應了這一劫數了!"

已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