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變故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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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變故陡生
就那瞬間，變故陡生。宜微弱地吟了一聲，抱著她的池尚未回過神就看見那斷臂處從一片模糊的血肉中猛地飛出一塊細長的暗器，直直地衝著正在走過來的漠冬飛射而去。漠冬剛剛下了戰場又是馬上進行救治，心神俱疲，精神力早已到達極限的狀態下，反應自然慢了半拍，突遇這種情況居然一時之間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暗器以極快的速度衝著門面飛了過來。
“呲——”肉體被撕裂的聲音猛地響起，鮮血濺到漠冬臉上，終於讓他那一直不變的微笑慢慢地，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不見。
暗箭最終沒有傷到漠冬，漠冬沉下臉看著眼前的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池本已蒼白的臉上終於完全褪去了血色，只剩下一片死黑的樣子，他無法放下手中抱著的人，只能發瘋一樣向著脖子上的牙印輸進去靈力，直到他終於發現，早已經完全輸不過去了。
小云就那麼站在漠冬跟前，臉上凝結這最後一點笑容，看著漠冬，最後就連這一點笑容也漸漸地冷了下去，慢慢地摔在地上。那隻暗箭穿過她的胸口，猶有繼續向前的勢頭，小云竟然拼著最後的力氣用雙手把暗箭死死地握住，胸口到手掌傷口極深，暗箭上明顯附加了爆破類的咒術，小云在那瞬間，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之後，幾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性命。
血，噴灑開來，或許是小云膚色偏黑又身著黑色長袍讓這個無比血腥的場面看上去沒有那麼觸目驚心，然而那一個瞬間，卻在多少人心中定格成了永恆。那隻暗箭就那麼被小云死死地抓在手裡，直到有水系魔法師衝過來做徒勞的救治的時候，合數人的力氣都不能把那隻暗箭從她手裡取出來。
漠冬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從頭頂抽走，他微微搖了搖頭，後退了兩步，居然連伸手去救治的醫者本能都忘記了。現實猶如兜頭的冷水一般潑了下來，他幾乎覺得自己的雙手在顫抖，失去這個女孩的恐懼讓他瞬間沒有辦法呼吸。
直到有人用力推他，漠冬才在瞬間回過神，看到面前只剩下一灘血跡，下意識地一把抓住推他的近侍，顫抖著聲音問道：“她……怎麼樣了？”
近侍被在他印象中一直微笑著的漠冬大人的此時神情嚇到，渾身一抖，才道：“大人……節哀……”
漠冬幾乎花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無力感深深地湧了上來，他慢慢地挪動想要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去，然而甫一動彈，他的意識就瞬間沉入了黑暗。宜因為重傷又被植入暗箭加重了傷勢而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在數位魔法師聯手治療之後，年長的木系魔法師告訴池，只要她能醒來，那麼就算是恢復了。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尚且還經不住過於龐大而精細的靈力，因此失去的一隻手只能等她身體恢復一些才能再進行恢復。池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直到房間門被關上才慢慢地低下頭，把臉埋在宜左邊剛剛換上的治癒靈衣空蕩蕩的袖子上，發出幾聲極力壓抑而又急促的哽咽聲。
門口有急促的腳步聲，有聲音從門外傳來：“池大人，請您準備前往前先吧。”
池過了一會才抬起頭，走到門口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閉著雙眼的女孩，心裡沒來由地一陣悲涼。妹妹突然被刺身亡，愛人昏迷不醒，而他連陪在她們身邊的權利都沒有，他知道，他身上擔負的是遠比這重幾十倍的悲哀。那些戰士和他們的家屬們，無不擔負著同樣的感情，他不得不去，他最終仍然是個失敗的哥哥，失敗的丈夫，他沒有辦法留下來，而這一去，同樣有可能把自己的命留在那片戰場之上，從此與愛人再不相見。
他走在前往傳送陣的樓梯上，心裡有那麼一瞬間在微微地嫉妒，嫉妒穹，依聲當初任性地為了女兒不管不顧所謂責任的樣子。然而，他終究不是那個人，他最終，還是沒有回頭。落羽站在原地，痴痴地看著地上那攤血跡慢慢地轉為暗紅色。命運失控一般向前加速運轉著，把每一個人推向各自的黃昏末日之中。
傳送陣倏忽亮起，莉莉安疾步走了出來，她並沒有穿鎧甲，身上有不少細微的傷口，所幸沒有大礙。剛一踏出傳送陣，她便看見地上那一大攤血，驚駭地抓著落羽問道：“是哥哥嗎？哥哥他……”
落羽終於從發愣中回過了神，才啞著嗓子道：“不是葛加爾……是小云……”
莉莉安聽到前面半句剛鬆了一口氣，突然拎起神來：“小云姐？她怎麼了？”
落羽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近乎是艱難地說出口：“她……去了……”
“你……說什麼？”莉莉安一怔，臉上的表情簡直如同是聽到了最為荒謬的笑話，“怎麼可能？落羽姐在說笑嗎？小云姐是揹負著最強防禦能力的土之守護的人，怎麼可能會……”
落羽看著她，不說話，莉莉安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垮掉：“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
落羽過了半晌才道：“小云已經把周身岩石化了想要擋出那隻暗箭，否則那支暗箭恐怕能夠毀了大半個城牆。然而她自己……”
莉莉安後退了一小步，才喃喃地道：“我……我去看看我哥哥……”說著逃跑般地轉身跑開。落羽再度一個人坐在城樓上。她是安裡瓦斯，是血族的希望，然而現在的她，什麼都做不了。
一聲尖叫破空而來，落羽瞬間反應過來是莉莉安的聲音，不少反應更快的魔法師再度衝向葛加爾的房間，落羽稍稍起身，隨即更大的無力感席捲而來。自己要過去嗎？自己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
過了半晌，魔法師們才再度走出來，落羽擔心地站在門口不遠處，一位年長的魔法師老人看見她，微微屈身行了個禮才輕聲道：“安裡瓦斯大人，葛加爾將軍左眼的傷勢惡化了。我們恐怕不得不立刻動手，把左眼摘掉防止感染到右眼。然而挖掉一隻眼睛這樣大的手術以葛加爾將軍現在的身體來做，有一定風險……您看……”
落羽環顧一下，發現因為傷者的突然增多，前線壓力又大，居然這個時候城樓上連一個決策者都沒有，魔法師數人都殷切地盯著她，最後落羽才慢慢地點了點頭：“做吧，能有一點希望是一點。”
魔法師離開的瞬間，她居然覺得有些脫力。不知道萬一手術失敗要怎麼面對莉莉安。她理智上知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而感情上卻是巨大的恐懼感。害怕，這個由自己同意的手術的結局會是如何的。這就是責任嗎？落羽有些自嘲地想著，這就是柯一直負擔著，併為之痛苦的責任嗎？
莉莉安被四五個侍衛架了出來，猶自掙扎著想要看進去，看看裡面怎麼樣了。侍女們一盆又一盆溫熱的清水送了進去，又一盆一盆血紅色的汙水被送了出來，莉莉安死死地盯著那片門板，臉上帶著那個時候看向唐逸留下的翠玉的那種極端的堅毅和脆弱的神情，彷彿想要看穿那扇談不上薄的門。
落羽伸手攬住她，低聲安慰：“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莉莉安……”
莉莉安反手抱住落羽，帶著一點哭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落羽稍稍一驚：“怎麼回事？”
莉莉安抬頭，眼裡氤氳著厚重的霧氣：“是我膽怯才讓戰爭拖到現在對不對，落羽姐？是我不肯交出鬼界之石才導致戰爭沒有在這之前就結束對不對？才讓小云姐死了，讓哥哥……”
落羽震驚地低頭看著莉莉安淚流滿面的樣子，一時腦子裡亂成一片，千頭萬緒理不清楚。門突然開了，莉莉安急忙起身回頭看過去，確是剛才那位年長的魔法師：“安裡瓦斯大人，萬幸手術成功。葛加爾將軍的傷勢已經穩定了，您要去看看嗎？”
落羽長舒一口氣，轉頭看向莉莉安：“去看看吧？”
莉莉安卻沒有動，背對著落羽，背脊繃得筆直，像是很用力的樣子。過了不短的時間才回過身來，落羽發現，她額前又浮現出那淡金色的符印再度浮現了出來。落羽微微吃驚，下意識地繃緊身體，隨即驚駭地發現，莉莉安碧綠的左眼慢慢地開始自中心開始漾出黑色的波紋，慢慢地充斥了整個眼仁，然而這樣還不夠，黑色慢慢擴張，終於把眼白部分也侵蝕完全。莉莉安的左眼已經變得異常恐怖而具有壓迫感，眼眶內烏黑一片，莉莉安冷笑了一聲，突然伸手成爪狀，猛地戳進眼窩裡，把那隻眼球生生地挖了出來！
“莉莉安！”落羽一驚而起，看著那眼眶裡慢慢溢位黑色的有如實質**般粘稠的霧氣，慢慢地聚集到莉莉安手上的黑色球體。
鮮血猛地湧出。
“你還嫌在這個地方流的血不夠多麼……”落羽的聲音已經弱了下去，漸漸地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魔法師見狀想要過來，卻被莉莉安伸手製止了。莉莉安帶著慘然的笑意看向落羽：“落羽姐，這就是，鬼界之石。你知道麼，我是鬼術師一族的族長離簾，卻是因為我膽怯不肯獻出左眼，神就奪去哥哥的左眼來懲罰我。因為我懦弱，所以這麼多人受到傷害……”
“莉莉安……不是你的錯……”落羽伸手去扶她，莉莉安卻後退一步，避開了伸來的手，只把鬼界之石送到落羽面前：“對不起……落羽姐……我求你……求你……幫哥哥報仇，幫逸報仇……幫小云姐烏兮……”
因為失血過多，莉莉安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撐著一口氣看向落羽，落羽終於伸出尚且在顫抖的手，接過鬼界之石。莉莉安幾乎在看到這個結果的瞬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暈倒在地。四周的魔法師都湧過來開始施救。落羽失心般地低著頭在黑暗的主樓的走廊裡慢慢地走著。死亡與鮮血慢慢地扼住她的喉嚨，視野裡終於不只是黑色的一片，出現了一雙雪白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