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真實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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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真實的謊言
兵敗後,一幫決意追隨主將的人馬集合在王煥旗下,以最後的萬刃車結圓陣自守,所有的車子圍成一圈兒,刃朝外,把朝裡,佈下一道鋒芒鐵壁,正所謂攻則不足,守則有餘,勉強穩住了陣腳。
梁山人馬也不來觸這個黴頭,只是遠遠地包圍,反正兵敗倉惶之下,這些人沒帶糧草,亂軍中為求迅速結陣,又把車子推到了低窪之地,別說是施以水計可以輕易破敵,只消圍而不攻,餓上三天,敵軍也是個不戰自潰。
但西門慶和梁山眾好漢都心敬王煥忠勇,不願意對英雄採用過激的手段,因此西門慶這才把高俅弄了來,事先又安排林沖避了開去,此時一路行來,只見緩坡之下,官軍旗幡雖然殘破,兀自迎風飄揚,萬刃車陣後一個個健兒弓上弦,刀出鞘,只待廝殺。
陣前觀看良久,西門慶嘆道:“王煥雖老,心氣不衰啊。”負責主持圍困的關勝聞言亦是連連點頭。
西門慶便轉頭向旁邊的高俅道:“太尉大人還不一顯身手,更待何時。”
高俅正sè道:“如今只有馬前卒高二,哪裡有甚麼太尉高俅了,元帥大人若是再弄錯了稱呼,小人卻是不依的。”說著做豪勇狀,拍馬上前。
可惜他的豪勇之姿沒有擺出多久,就馬上原形畢露了,,離弓箭shè程還差著八丈遠,高俅就在馬上蜷縮起了身子,尖著嗓子向對陣大叫道:“小的們,,不不,是弟兄們,你們看得到我嗎,聽得到我嗎,我是你們的元帥、當朝的太尉高俅,你們切不可放箭啊,,本大人此來,是要傳喚王煥說話的,王煥在哪裡,還不快快出來見我,。”
對陣一陣sāo動,不久后王煥越眾而出,大叫道:“太尉大人竟然無恙,末將王煥在此。”
高俅心道:“王煥這廝可惡,說什麼本大人‘竟然無恙’,聽他那口氣,好象恨不得保佑老子早死一樣。”眯了眼上下打量,就見陣前的王煥盔汙甲暗,兩眼通紅,滿面疲憊之sè,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畢竟人老不以筋骨為能,王煥在三才天地陣中親臨指揮,一天一夜目不交睫,後來更與鐵棒欒廷玉一場大戰,又從亂軍中衝開條路,帶領最後的殘兵佈陣於此,真真是殫jing竭慮,好不容易梁山的sāo擾佯攻終於停止,偷得片刻閒的王煥剛剛閤眼一眯,卻又有高俅前來叫囂催命,,心力交瘁之下,一團狼狽自然就在神態面相中體現了出來。
高俅心說活該,嘴裡卻假惺惺地道:“亂軍之中,能看到王老將軍安然無恙,本太尉真是高興、很高興,太高興了,王老將軍是朝廷的柱石之臣,豈容有失,此時本太尉前來,就是要拯救王老將軍於水深火熱之中的。”
王煥見高俅身後竟沒有官軍的一兵一卒,卻能施施然穿過樑山千軍萬馬的陣勢,心中就已經明白了大概,只是一時還難以置信或者說不願相信,,堂堂的朝廷太尉,竟然已經和賊人做了一路,,因此王煥接著高俅的話茬子問道:“卻不知太尉大人何以教我。”
高俅正sè道:“王老將軍吶,常言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又道願賭服輸,方是有品之人,今ri之勢,咱們已經輸得連褲子都沒了,正是該當推牌認輸之時,老將軍在這裡負隅頑抗,如何使得,天有不測風雲,大丈夫要相時而動,風從虎,雲從龍,這才是好男兒的建功立業之道啊,王老將軍可聽吾良言相勸,這便放下兵器,卷甲歸降,必有你的好處。”
這話若是由西門慶來說,倒也罷了,這時從高俅嘴裡冒出來,卻叫王煥覺得荒謬到了極點,愣了一會兒,這才澀聲道:“高太尉,你可是降賊了嗎。”
高俅臉也不紅,反而喝斥起王煥來:“大膽,這等誅心之言,也是你一個小小的節度使所能貿然忖度的,甚麼降賊不降賊,說得這般難聽,王煥你看清楚了,,吾有尚方天子劍在此,持此劍者如官家親臨,你若不聽我將令,就是犯上的叛逆,人人得而誅之,那時莫怪本太尉不講情面,將你先斬後奏,以為三軍抗命者戒。”
王煥鬚髮蝟張,怒目圓睜,喝道:“我大宋自開國以來,內平反賊叛匪,外拒遼夏吐蕃,從未有一軍之將帥,臨陣降於敵者,高俅,你這jiān臣,辜負皇恩,臨陣降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竟然還有臉舉著尚方天子劍來此賺我,高俅,你可知羞恥二字怎寫,若你還是個男人,此刻就該拔劍自盡,否則天下人都將罵你八輩兒祖宗。”
如果換了旁人,聽了王煥這一罵,氣xing一高,說不定還真就拔劍圖個自盡了,,但高俅是誰,堂堂的朝廷太尉大人,心中哪裡有恥辱的觀念,自我意識裡既然無有渣滓留存,王煥妄想以羞恥動之,豈不是痴人說夢。
王煥雖然罵得結棍,但高俅的皮和肘子一樣厚,雖然被王煥在千軍萬馬面前數落得狗血淋頭,但其人的金臉罩鐵面皮還是固若金湯,只是心下不忿道:“他孃的,這王煥老狗不識人敬,居然敢對本大人如此無禮,丟你老母的,顛倒黑白誰不會,本大人就讓王煥你這老匹夫看看,甚麼是當朝太尉的智慧。”
想到此,高俅不慌不忙,王煥的罵聲未盡,他已經是仰天哈哈大笑,這一笑,倒把王煥和千軍萬馬都笑糊塗了,眾人面面相覷間,王煥喝道:“jiān賊,你不自死,還笑怎的。”
高俅便冷笑道:“我笑王煥老兒你是井底的青蛙,用文雅些的話兒來說,就是一片葉子貼到眼睛上,你看不見一座樹林子。”
王煥呸道:“不學無術之徒,那叫‘一葉障目,不見森林’,連說也話不了,還敢在老夫面前賣嘴,給我去死。”說著彎弓搭箭,衝高俅“嗖”的就是一箭,只是高俅多少jing乖,先就立於不敗之地,王煥雖使強弓,到底還是箭長莫及。
雖然如此,高俅終究吃了一驚,“哎喲”一聲,勒馬又往回跑了幾丈,這才轉回身大叫道:“王煥,你有種,竟敢謀害朝廷太尉,我稟明官家,將你滿門抄斬。”
王煥提弓大叫道:“滿門抄斬的,只怕該是你這jiān賊才對。”
高俅又大笑起來,搖頭作無奈狀:“唉,大人不見小人怪,太尉肚裡種白菜,王老將軍,說了半天,你也知道你是一葉障目,不見森林了,本太尉又沒有失心瘋,若是沒有當今聖上旨意,如何敢在這兩軍陣前的光天化ri之下,勸一軍之將當場投降。”
王煥聽著,呆了一呆,然後大喝道:“jiān賊,任你說破大天,老子也是個不信。”
高俅嘆氣道:“王老將軍,你一朝富貴了,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嗎,當初的你,不也是起自綠林,然後受了朝廷招安,這才一直做到節度使,成就了今ri恁大的功名,你做了初一,難道就不許別人做十五嗎。”
王煥聽著,不由得半信半疑起來,心下斟酌道:“莫非梁山也受了朝廷的招安。”
高俅這番話居高臨下,藉著山風,一眾官軍聽得清清楚楚,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如果梁山真的受了招安,跟自己就成了一家人,那還打個什麼勁兒,可是,前一時還在刀兵相見,現在就夥到一個鍋子裡了,這也太扯了吧。
不知不覺間,官軍陣上那股無形的戰意已經萎縮了下去,高俅回頭向著西門慶討好地一笑,關勝冷哼一聲:“哥哥,此輩無恥小人,吾等弟兄真真羞與其為伍。”
“賣國從來由此輩啊。”西門慶點評了一句後,微笑道,“兄弟放心,如此小人,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今ri只不過榨取它的剩餘價值而已,待事定之後,別有計較。”
這決定命運的話高俅聽不見,他只看見王煥和眾官軍都在自己的言語下動搖了,jing神更加振奮起來,花言巧語如滔滔江水之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王老將軍,你須知,當今官家金口玉牙親封的通真達靈先生林靈素說了,官家乃是天府上帝的長子神宵玉清王者南方長生大帝君,,仙帝既然下凡,身邊豈能無有左輔右弼,清河西門慶,地府還魂、天星轉世之名傳遍了咱們大宋,官家留心久矣,因此藉著這一回徵進梁山,才頒下了這道親筆敕命,,喏,就是這道旨意,這上面說了,凡是有利於國家者,任我便宜行事,,王老將軍,你們只知排兵佈陣,喊打喊殺,卻不知本大人為了替官家尋找輔星,費了多少心機,至今ri,方才真相大白,天上星宿來相會,那還有什麼說的,王老將軍,聽了我這肺腑之言,你還不歸降嗎。”
老將呆了半晌,突然落下淚來,喝道:“高俅,既然事由天定,為何西門慶不早些歸降,非要交兵見仗,卻傷了多少好男兒無辜的xing命。”
高俅嘻笑道:“王老將軍,這你就不懂了,自古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啊,如果沒有這一仗,西門星君即使歸順了朝廷,在你們眼裡也如草芥;可今ri這一仗之後,梁山兵馬之jing銳,威震天下,必是我大宋掣天的白玉柱,駕海的紫金梁,朝廷內外,哪個還敢小看於他。”
聽了高俅輕飄飄的言語,王煥一時語塞氣結,高俅趁熱打鐵,又笑道:“王老將軍,你對我的無禮,我都不計較了,今ri西門星主天星入位,這是山樣的功德,海深的善慶,,老將軍你還是早早歸心,一起來喝杯慶功酒吧。”
眾官兵聽了高俅的花言巧語,人無戰心,士有頹意,一時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王煥的身上,這正是:
敢拋九死成孤憤,難敵一佞沮千軍,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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