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回:三郎夜宿老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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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回:三郎夜宿老君堂
宰相道:“沒奈何的,正是在那老君堂中歇了一晚,次日回宮,陛下就說頭疼,太醫診不知病理。以此嚇得皇宮上下吵吵鬧了一整天,是晚陛下說要清靜,分退左右。及至次日清早,就聽有太監慌張來報,說是不見了陛下,只有一個孩子睡在龍**面!”三郎道:“似你說來,你與陛下只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完了回來陛下就變作孩子了?”宰相道:“就是住了一晚,陛下就變身了。”
三郎問道:“再無其他的情況發生?你可不要有所隱瞞,到頭來救不回陛下。”宰相急道:“哪裡還敢隱瞞甚麼?實實就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不敢隱瞞。”三郎道:“你既然都說了實話,等我去那老君堂探探資訊便有分曉。你且告訴我老君堂在城外何處,接下來的事情就交把我師徒去辦。”宰相道:“老君堂就在城外七十里的司神嶺下。”三郎道:“大人不要驚慌,陛下這裡暫且勞你穩住,等我往司神嶺去看看。”
宰相做謝道:“有勞先生了!”三郎道:“好說。”隨即告辭出城,往司神嶺而去。幾個來至司神嶺下,果然見到一座老君堂矗立在彼。倩倩道:“三郎你看,是這裡不是?”三郎道:“想來就是,你我且進去檢視檢視。”張魁道:“等我叫門看看。”上前不管好歹將廟門一推,呀地一聲門便開了。幾個踏步入來,只見裡面果然供奉著白髮老君神位,左右隨侍‘郭’‘張’二天師。
三郎帥徒弟上前拈香拜畢。倩倩見此嘻嘻笑道:“那車衛國王變作滿月孩子,不知是不是這老頭子作弄他?”佛兒笑道:“老子乃是濟世救人之輩,焉肯害人?你總來胡說八道。”倩倩道:“那國王如何在他廟裡住了一晚就變作那般嘴臉了?”大聲嚷道:“太上老君,那車衛國王是不是得罪你了,所以你將他身體反本還原來報復他。”三郎罵道:“你這丫頭盡來胡鬧,即便是老君的作為,你衝著他一尊雕塑嚷個什麼勁?”
倩倩道:“你有何高見?”三郎道:“沒奈何,你看此時天色又晚,又值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不若我等也在此歇息一晚,看看究竟有何作怪。”倩倩聽說,一徑往外便走。三郎叫道:“你去那裡?”倩倩道:“我爹媽養我二十多年也不容易,值不得在此歇宿一晚去變孩兒。”佛兒聞言笑道:“你的爹媽是誰?”倩倩道:“都說了好多遍,我爹爹姓李,媽媽姓於。都是實打實的好人哩,你又來問我。”佛兒聞言哂笑不止。
張魁聽她這般說,也往外就走。三郎叫道:“魁哥你怎麼也去?”張魁道:“丫頭說他爹媽養她二十多年不容易,我爹媽養我三十多年更不容易,我也不擱此住,外去。”三郎道:“也罷,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你們要走便走,今晚我就住在這裡,至少沒風。那佛兒,你若也害怕,師父也不留你。”佛兒聽說道:“其實我是打算陪你老住的,但是你看你老都發話了,我就不好違悖,我也去外面住罷。”
佛兒也望外走去。三郎見此嘆道:“唉,你看,這就是我陶三郎的徒弟啊!”當時三郎就住在老君堂裡面,倩倩與張魁佛兒就在門外依牆而睡。漸漸天黑了,卻說三郎一人住在老君堂裡,把門關起。心裡也有些兒慌張,老犯嘀咕,道:“那國王就是住在這裡一晚變去孩兒的,我怎麼這等晦氣,也要在這裡住?”急忙抬頭一看,似乎老君與郭張二天師都睜著雙眼看著自己。
三郎不由唬出一身冷汗,驚道:“我記得來時他們不是這般凶惡的,此時怎麼這般看我?”便向外喊道:“丫頭,魁哥……”叫了幾聲,沒見答應。急忙起身就去開門,忽然想道:“我陶三郎一生光明磊落,沒做過那些昧心的事,怕什麼?這李老君我都是見過了的,多麼和藹的一個老人。都是這世人愚昧,硬生生要把他做得這等唬人樣式,倒來嚇我!”依舊又折回來睡。
再說倩倩三人睡在門外,佛兒問倩倩道:“姐姐,你說師父住在裡面會不會有事?”倩倩道:“我那裡曉得,即便有事,也是他自找的,怨得哪個?”幾個正在議論,已是聽見三郎在裡面呼喊魁哥。倩倩笑道:“你師父定然也是害怕了,所以喊一喊我們壯膽的,不要管他。”三郎在內留個心眼,不敢閤眼去睡。正自心下思量:“我都守了大半夜,並不見有何奇怪的事情發生,不知那國王變異之事是否於此地有關聯……”
不覺三更到來,廟中依舊是靜悄悄地。三郎早已打熬不住朦朧睡去,等得一睜眼,已是天亮。自家起身笑道:“做鬼,我都睡了一晚,那裡會變什麼孩兒。”開啟廟門看時,只見倩倩三人倚著牆都還未醒。開口叫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睡?”三人這才醒來,見到三郎,問道:“你昨晚見了些什麼物事來?”三郎笑道:“我倒是想見,偏是見不著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就是睡了一個安穩覺。”
佛兒笑道:“這等,莫不是那宰相撒謊騙人?”三郎道:“未見得,或許他國王變異與這老君堂並無干係。”倩倩道:“不要著急,好戲還在後頭,你再睡上一夜,便有下落了。”三郎聽說暗道:“這死丫頭,你們睡在外面的,怎知我裡面驚險?我昨晚都是寒著膽子睡的,也不敢今夜又去睡。”說道:“昨兒都睡了一夜,不見影響,不值得今晚還去,便罷。”倩倩笑道:“莫不是你害怕了?昨晚我們可聽見你喊人哩。”
三郎道:“我喊人了嗎?”張魁道:“師父叫我來著,我們都聽見了,只是沒應你。”三郎惱道:“喊沒喊人我自己知道,休來胡說。”倩倩道:“既如此,不見得你會害怕,今晚你再睡一晚便罷。”三郎聽說,本待爭辯,又怕幾個笑話。只好說道:“睡就睡,只是現下尚早,且去尋個酒店打夥去罷。”幾個遂離了老君堂去尋酒店,今日無話。
話說的這一日時光能有多長?早已又是夕陽西下。三郎幾個原又回來老君堂,倩倩道:“天快黑了,還是老規矩,三郎廟裡睡,我們三人外頭把風。”三郎道:“說你們膽小還不服氣,又不是做賊,這去處要你把什麼風?”說畢自去廟裡面,他三個依舊睡在門外。卻說三郎進來老君堂,朝老君作了揖,把兩隻手揣在袖子裡,一咕嚕坐在僻靜處閉目養神。漸漸夜深了。
忽然一陣風來,但見:
善聚庭前草,能開水上萍。翻葉林中雨,破開萬丈空!
三郎被這陣風一吹,嚇得呵呀一聲跳將起來,只見那兩扇廟門被颳倒在地。他急忙縱步往外叫道:“丫頭佛兒!”看時,哪裡還有三個的影子?心中暗道:“這一陣風來的怪,丫頭三人平白不見蹤影,定是有妖邪做怪!”正當思索,卻聽見林子裡倩倩叫道:“三郎救我!”他聽得是倩倩聲音,心裡就急,忙拽步往林子裡趕。走不得幾腳,撲通一交,大叫一聲,定睛看時,原來是南柯一夢。
又見自家大汗淋漓,心頭鹿撞。忍不住笑道:“慚愧,夢由心生,只因我心中恐怖,所以做此噩夢。”意思要倩倩三人進來陪他,又怕他們恥笑,只得忍住,隨手從懷裡拿出幾個燒餅來吃,權作壯膽。才吃得半個燒餅,心想:“我這是怎麼了?我遇見妖精鬼怪從來都不曾怕過,今日沒來由在這老君堂裡心生恐怖怎的?”又想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誰曉得這老君堂裡有何古怪,這是我恐怖的最大因由。我也是個人呀!”
思想了一會兒將燒餅收起,坐下來依舊休息。睜眼看時,又已天亮。隨即起身開門叫道:“丫頭,昨夜還是不見動靜,看來不是這裡做怪了。”倩倩起身道:“好戲在後頭,你再住一晚,便知端的。”三郎罵道:“你這死丫頭,你這睡在外面的,怎知我裡面驚險?今夜我不睡了,換你三個便罷。”倩倩笑道:“我們有三個人睡在裡面怎會害怕?倒是你一人睡在外面,可比睡在裡面更恐怖的。”
三郎聽說忙道:“這等說,我還是睡在裡面罷。”今日無話,到了晚上,三郎依舊睡在裡面,打來一壺好酒自飲自酌,不覺吃了半壺酒,渾身燥熱起來,竟朦朧睡去。正當熟睡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三郎睡夢之中聽此訊息,驚咋起身,聽時,又悄無聲息。自言自語道:“怪了,分明有人吟唱?莫非是我聽錯了!”
詳查之際,又聽見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三郎細心聽時,原來是佛兒聲音。不覺心頭髮惱,開啟門叫道:“你個死佛兒,三更半夜唱個什麼勁?鬧殺我也!”倩倩在一旁笑道:“怎麼,你聽《道德經》也會害怕?”三郎道:“我才不怕,只是深更半夜擾我休息。”張魁道:“師父,我看還是我們陪你一起去裡面睡罷,這外門風大,怪嚇人的。”三郎連忙道:“這是你們說的,不是我叫你們進來的。”
倩倩三人也都鑽進老君堂裡休息。才得坐地,忽然又聽見有人唱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三郎不覺怒道:“你這佛兒,到了裡面還不安分怎的?住口罷。”佛兒道:“師父,我也沒唱,你怪那個哩?”張魁道:“似乎在門外唱的一般,但不知是誰?”三郎道:“果然是外面唱麼?”倩倩點頭道:“是外面唱,你莫錯怪佛兒了。”三郎道:“奇怪,三更半夜的,那個還在外面?”
吩咐道:“魁哥,你且去看看是何人在外。”張魁道:“管他是誰。”三郎道:“你就去看看也不是大事。”張魁無奈起身來,走兩步,開啟廟門伸出頭來打望。三郎問:“可有訊息?”張魁依舊把門關上道:“哪裡有人?想是過路之輩,走得遠了。”三郎道:“這個去處,深更半夜哪有過路之人。”說不了,聽見外面又唱了起來。三郎起身道:“必有古怪,且隨我出去看看。”
幾個揣了兵器,開啟廟門,順著那歌聲一徑走去。走不得一里路,見到前面有一塊空闊之地,生起了一堆火。乃有幾個道者圍火坐地,一個個身披鶴氅談笑不絕。倩倩道:“這夥人,深更半夜不去休息,在此生火做什麼勾當?”佛兒道:“但不知是不是他們在唱《道德經》?”倩倩道:“去問一問就知道了。”冒冒失失的走上來問道:“你幾個道士這早晚不回家,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幾個道者抬頭一看,問道:“這裡是我家的地,倒不由我們坐,要你管此閒事。”三郎也走過來道:“幾位道兄,小弟陶三郎稽手了!”幾個聽說陶三郎,連忙起身道:“不知先生駕到,有失迎迓。”三郎笑道:“好說,敢問幾位雅號?”當先一個道:“我乃司空先生。”第二個道:“我乃司塵先生。”第三個道:“我乃司玄先生。”第四個道:“我乃司妙先生。我等乃是‘道德四司’也!”
三郎聽說笑道:“原是同道中人,恕我三郎冒昧問一句,四位道友如何這早晚在此歌唱《道德》?”司空先生笑道:“我等原隱居三里之外的司神谷中,及見今夜風清月明,所以擇此隱逸之處講論《道德》妙處,歌頌《黃庭》真言,實是機緣湊巧。但不知先生深夜至此何干?幸會幸會。”三郎嘆道:“一言難盡!”司塵先生道:“且請坐下講論。”三郎師徒隨即席地而坐。
司空先生問道:“不知先生有何難處,可講與我四人來聽,或許會有轉機。”三郎道:“請問諸位道兄,就在小弟背後不遠處有座老君堂幾位可是知道?”司妙先生笑道:“那廂乃是一座廢棄古廟,立在空地之間不知許多年也,但如今已絕了人間香火,再也無人過問,不知三郎問它何意?”三郎道:“小弟這裡有這樣一樁怪事,不知幾位道兄願不願聽聞?”四個笑道:“洗耳恭聽!”
三郎道:“離此七十里外有個車衛國,那國中有一位賢王。早在六天前,那國王出城體察民情,至此老君堂處,恰逢天晚,當晚與幾個隨行臣子就在此老君堂中住了下來。誰知到了次日白天,那國王就喊頭疼,就醫無效。竟在當夜之間身子反本還原,堂堂八尺之軀變作了滿月嗷嗷待哺的嬰兒模樣。”四個聽說笑道:“想你是為救那國王而來。”三郎道:“不瞞幾位,我為救他國王,都在此老君堂中住了三夜,你說怪不怪,這三晚小弟什麼情況也沒發現,卻不想今夜聽見幾位道兄歌聲,所以聞聲而來,才與你等相逢的。”
司空先生聽完笑道:“原來如此,照你所講,在此老君堂中住宿過的並非他國王一人,怎麼偏他有此變異的事?卻不是他晦氣。”三郎道:“你說的是,我就弄不明白了,這麼多人都在老君堂中歇過,都也無事,怎麼獨他就撞了邪一般呢?”司空先生道:“三郎且莫慌張,凡事都有因果的。我四個雖是法力低微,比不得三郎萬一,但是頭腦智慧卻不比你差。不如我們隨你去那老君堂仔細看看,或許能發現一些祕密未知。”
三郎聽說大喜,忙起身拱手道:“有勞四位道兄了!”四人也當即起身,隨三郎往老君堂中而來。老君堂中,道德四司左右前後檢視一番。司空先生指著牆上道:“三郎你看,那壁上是何人塗鴉之作?”幾個走近一看,只見上面寫的乃是:‘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三郎道:“奇怪,我住在這裡三晚怎麼不見這牆上有字?”倩倩笑道:“奇怪什麼,這牆上本來就有字的,只是你這三晚心裡發慌,人在心不在,所以並未發覺這壁上的字。”
司空先生聞言笑道:“不想三郎也有害怕的時候,連壁上有字也未察覺。”三郎笑道:“慚愧,丫頭說的不錯,這三晚只因我害怕和那國王一樣的下場,所以是人在心不在,並不曾留意牆壁之上。”司空先生問道:“三郎可知這壁上之句出自何處?”三郎道:“我雖才疏,但壁上這幾句話也還讀過,應是出自孔聖人的《為政篇》,但不知是何人寫上去的?”司空先生道:“我看這筆記清晰,似乎寫上去不久。”
張魁不覺笑道:“我知道是誰寫的了。”倩倩問道:“你知道是誰。”張魁笑道:“就是師父寫上去的。”三郎道:“何以見得?”張魁道:“定是師父前兩日住在這裡面,嫌其無聊,所以才在這壁上塗鴉當是耍子的。”三郎道:“胡說八道,即便是我寫上去的,也不是犯法的事。我怎地隱瞞,不敢承認?”司空先生笑道:“實非三郎所寫,乃是車衛國王之筆跡。”佛兒道:“司空先生怎麼知道是國王所寫?”
司空先生道:“你們是外地之人,於他車衛國中之事盡不詳細。他車衛國乃是遠近聞名的儒教之都,乃是奉孔聖人為無上至尊。而對我道教與佛教則是不冷不熱。你們說他國王六天前曾在此歇宿,由此斷定,這《為政篇》一定是他車衛王留下來的。”三郎聽說道:“不無道理,司空先生可是從中悟出信索來?”司空先生笑道:“司空不才,實在想不出他車衛王因何變異。”
又問其他三人道:“三位老弟可是有所察覺,好替三郎排憂解難。”三人搖頭晃腦道:“三郎莫怪,我等也無從知曉。”倩倩叫道:“我知道是誰做怪!”三郎大喜道:“丫頭知道是誰了麼?快快道來。”
畢竟倩倩說的是誰?車衛王又因何變異?下回便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