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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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分魂
林逍的意識被一片黑暗所包圍。
在這片黑暗的世界裡，他無法思考，無法行動，甚至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只有一片讓人絕望的黑暗將他整個人淹沒。
沒有光明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獨行，這一次，自己真的死了麼。他有點害怕地想到。
死亡是什麼感覺，黑暗，冰冷，孤寂。世上所有的事情再與你無關，你將失去一切，包括關心你的，或者是你關心的人。
關心你的人！
那個曾經在夢裡無數次出現的女人再次浮現在林逍的腦海中。
那是他的生母。
“好好活下去”，女人撫摸著他的臉頰，溫柔地說道。
“不，我還不能死！”林逍猛地大喊起來，強烈的求生意志促使他在黑暗中瘋狂奔跑，尋找脫離黑暗的方法。
他彷彿墜入了一個黑暗的深淵，深淵裡面一切的光影、氣流，溫度都不存在，沒有人，甚至沒有任何事物，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不斷奔跑著。
黑暗，無邊的黑暗深深地籠罩了他，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腳下，什麼都看不到，甚至連自己的身體也被黑暗吞沒了。
忽然，極遠處有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彷彿是什麼人在竊竊私語的樣子。
林逍大喜，移動著根本不存在的身體，向聲音來源走了過去。
近了，距離逐漸拉近，而林逍也開始聽清楚那些人在說些什麼——
“嘿嘿，嘿嘿，嘿嘿……”
他們在黑暗裡笑著，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味地冷笑，笑聲中帶著見到獵物一般的狂喜。
“你們......”林逍壓制住內心的不適，勉強踏上一步，想要跟那些人說些什麼。但他這句話卻像捅破了一層馬蜂窩，那些人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殺了他，殺了他！”他們殘酷地笑著，叫嚷著。然後一個個散發微弱光芒的虛幻的身影從無邊的黑暗中走了出來，向林逍逼了過來，林逍慌忙後退，卻發現身後已經有人堵住了退路。那些人嘻嘻哈哈冷笑著將林逍團團包圍，一圈又一圈，無數的幽魂們將林逍圍繞得透不過氣來。
林逍此刻感到了無盡的恐懼與疲憊，他就像是一個無助的流浪兒，被人們包圍，嘲笑，只想用盡力氣捂住自己的耳朵，再也聽不到那些人冰冷的聲音。
“滾開！”有一道威嚴的聲音在人群外淡淡地說道。
這道聲音夾雜著無邊的威嚴與驚怖以及——十分熟悉的感覺。
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林逍本能地對聲音的主人感到恐懼，想竭力逃脫。
可是周圍的幽魂們卻比林逍更為恐懼——
“是他，他來了！快跑！”幽魂們驚恐地大叫起來。然後一個個拼命似的奪路而逃，一個個隱沒在黑暗之中。
一道比黑暗還要黑暗的沖天火光瞬間刺破蒼穹，那些沒來得及逃離的幽魂們剎那間被火光蒸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此消亡。
林逍眼前出現了一道由熊熊烈火交織而成的道路，一個渾身繚繞著黑色烈火的火人向林逍緩緩走了過來。
隨著那人逐漸接近，火光也漸漸散去，一個渾身白衣白髮的男子站在了林逍面前。
林逍在見到白髮男子的瞬間似乎像是見到了什麼鬼怪一般瞪大了雙眼，那個白髮男子的瞳孔竟然是空的，一片漆黑。而更為恐怖的是，男子的模樣跟林逍的模樣竟然是如同一個餅印似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林逍本人的翻版！
“你，你究竟是誰？怎麼會跟我長得那麼相似！”林逍一時間忘記了自身的處境，驚聲問道。
白髮男子瞪大一雙空洞的眼睛看向林逍，桀桀笑道：“我是誰？我就是你啊！”
林逍聞言大聲駁斥道：“胡說！我一定昏迷太久，犯迷糊了，怎麼會有兩個我！而且，你的樣子還那麼......”
“嘿嘿，我沒有胡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兩其實都來自同一個魂魄。而我，則是你魂魄中邪惡的那一部分，只是被分離了出來而已......”白髮男子蠱惑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魂魄分裂了？”聽完男子的解釋，林逍從一起先的無助狀態轉而冷靜了下來，開始疑惑地問道。
此時，他內心裡的疑惑反而多於驚訝了。
白髮男子點了點頭。
“那麼，這裡是什麼地方？”林逍又指了指周圍。
男子冷笑道：“你居然不知道這裡麼？這裡周圍有那麼多冤魂存在，分明就是輪迴血瞳的內部空間啊！”
林逍聞言大吃一驚，“這麼說，我們兩個的魂魄也被輪迴血瞳吸收進來了？”
男子點了點頭，他隨即在地面上盤膝坐了下來，以右手扶著額頭嘆息道：“告訴你一個好訊息，還有一個壞訊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好訊息吧！”林逍苦笑著坐了下來，當一個人承受了太多的驚訝之後，心情就會轉變成為麻木。林逍此刻甚至有些惡趣味地想到，恐怕這好訊息也只是變相的壞訊息而已。
果然，白髮男聳聳肩，“其實這個訊息也不算什麼好訊息，那就是，我們的魂魄被一道‘分魂刺’擊中，分裂成了兩半，本來我們這兩道分裂的魂魄是存活不久就要魂飛魄散的，然而輪迴血瞳卻天生有吸納魂魄並且隔絕外間陽氣的功能。我們算是暫時儲存住性命了。”
“這算什麼好訊息，魂魄分裂，不見日光，簡直生不如死！”林逍憤怒地叫道。
男子嘿嘿冷笑，“你先別急，我還沒把壞訊息講完呢，講完你再生氣不遲。”
“你說！”林逍怒視男子，真想不通何以到這個地步他還能笑得出來，果然是自己內心陰暗的一面。
“壞訊息就是，”男子伸出一個手指頭，“我們被困在輪迴血瞳裡，除非有高人為我們收魂，否則我們就再也出不去了。”
然而出乎男子預料的是，這回林逍反而沒有動怒，而是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沒等男子出聲，林逍望了望四周，“我剛才見到的那麼多鬼魂，就是輪迴血瞳吸收進來的吧？我們會不會受到他們的攻擊？”
“你會，但我不會。”男子嘿嘿笑道。
看到男子不懷好意地笑，林逍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憑什麼？”林逍一字一字咬牙道。
男子攤開雙手，解釋道：“輪迴血瞳不是被我們給收服了麼？我被吸收入輪迴血瞳之後立即就明白了控制血瞳的方法了。血瞳空間為我所操控，那些被吸進來的鬼魂焉能近我身？”
“既然你說我們兩個是一體的，那為何我就不能控制血瞳空間？”林逍仍是不服氣。
男子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雖然我們是一體的，但分裂之後，你我就有所區分了。我是代表著你靈魂之中邪惡的一面，天生與輪迴血瞳的陰暗屬性相近，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你是我內心中的陰暗一面，那麼現在的我呢，沒有了陰暗的一面，我又是怎樣的存在？”林逍不解。
男子道：“你還是林逍，蒙了灰塵的桌子在灰塵被抹去之後是什麼樣子，還是桌子，不過......你還是保留著那些從出生開始就植根在嬰兒骨子裡的人類無法祛除的卑怯的內心，懦弱的本性；你會留戀生命，會欣賞異性......”
林逍卻笑了起來，“夠了，擁有這些已然足夠了，這至少能夠說明我還是一個‘完整’的人，只是少了一些陰暗面而已。”
男子有些不屑，“這些東西，都是累贅而已，你那麼高興作甚？”
林逍搖了搖頭，“你不懂，人之所以要不斷變得強大，就是因為人本質上就是懦弱的；人之所以要長生，正是因為人貪生怕死......我們之所以追求一切，主要是因為我們身上有太多的不足，如果人人生為完人，那我活著還能追求什麼？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
男子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不懂。”
林逍擺手，“本來就沒想過你能懂......”
“對了，你既然能夠控制輪迴血瞳，為何不能放我出去？”林逍忽然問道。
男子嘆了口氣，“原因有二，第一，我能夠控制輪迴血瞳，但卻只能控制這個空間的一小部分的力量，自保可以，但要開啟通道，卻還是力有不逮。第二，就算我能放你出去，我也不敢放。”
“為何？”
男子冷冷道：“我不是說過麼，我們現在屬於一體雙魂狀態，如今你我都是不完整的靈魂，任何一道靈魂離開輪迴血瞳，迴歸肉身之後，都會被外界的陽氣直接殺死的。要是你一出去就魂飛魄散，你我本是一體，到時候我也要跟著你去死。這種傻事，我可不幹！”
林逍臉色一變，“那咋辦，難道就我們這樣一直呆在此處，讓我們的肉身變成乾屍不成？”
男子忽然冷笑起來，“嘿嘿，這個你放心，等我變得強大一些之後，我自然有辦法迴歸肉身而不被外界陽氣摧毀的。”
“喔？你怎麼能夠變強大？”林逍感興趣地問道。
男子一伸手，手中居然多出了一部深紅色的玉簡，只見玉簡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天鬼化身術’五個大字。
林逍見到這部法訣，忽然想起了什麼，“這，難道是我們讓輪迴血瞳吸收大量魂魄之後從輪迴血瞳之中流傳出來的功法？”
“不錯，”男子笑了起來，“這部法訣乃是鬼修的修煉法訣，正好適合我這種魂魄之身修煉。等我修煉有成，魂魄能夠遊魂離體之後，自然能夠奪回肉身控制權。”
“那正好，讓我也來修煉此法訣，咱們一同出去。”林逍笑著伸手去拿男子手中的法訣。
男子卻機警地將手一縮，讓林逍撲了個空。
林逍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男子冷笑道：“哼，想要藉機誆我的法訣麼？這道法訣只能我一人修煉，你就別想了。要是我們兩個都修煉了，你比我先一步修煉成遊魂境界，那肉身的控制權不就落在你手上了？”
“你我同為一體，誰控制肉身不都一樣？”林逍臉色也冷了下來。
男子搖起頭來，“怎麼可能一樣，誰控制了肉身，誰就佔據了主導地位，另外一個就得聽命於對方，你少給我裝傻了，我可不想被你控制。”
見到男子並不上當，林逍沉下臉來，兩人從同一魂魄分離出來之後，就連記憶也被拆分開來，好巧不巧，正好關於輪迴血瞳以及那篇鬼道法訣的記憶就被男子分去了，林逍怎麼回想都想不起來法訣的內容。
林逍隱約感覺到，要恢復這部分記憶，就得先離開此處，重新佔據自己的肉身，到時候男子失去了肉身控制權，自然被自己所擺佈，到時候便可以讓男子交出他搶去的記憶，再與自己那一部分記憶合二為一，重新恢復完整。
林逍沒料到男子一語道破自己的圖謀，正想出言喝斥男子，卻不料眼前這個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子忽然站了起來，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天空，厲聲道：“不好！血瞳空間有波動，是何人在外面做法招魂？”
林逍也跟著站了起來，沒等他出聲，在林逍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詭異漩渦，將林逍一下子吸收進去，沒等男子反應過來，漩渦便帶著林逍一塊兒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