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二章 總有一個人

第十二章 總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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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總有一個人

已經想不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著這本鐵書闖蕩江湖。

他只記得每次翻開鐵書,都要死去一些人。他很清楚,也相信死去的那些人會更清楚,書裡裝的不是字,而是暗器。各式各樣的暗器,要命的暗器。不過這些暗器有一點是一致的,那便是沒有塗抹毒液。教會他使用這本書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塗抹過毒液。

教會他使用這本書的人,是父親的摯友,傳聞以暗器出名的唐氏都要退讓三分的人。但是這個人的名字,他卻不知道——沒有人告訴他,包括他父親。

介府並不是以武為尊,而是文儒。

原本學識驚人的他應該考進士,入朝廷,與官為謀。只是人的一生總有很多突然發生的事情,會讓人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在他中榜的那年,他離開了介府。

沒有想到的是,家人乃至父親都沒有阻攔他。

有些東西說起來的確很奇怪,但是如果硬要尋根究底,也就無謂了。

他離開府邸的時候,父親就站在大門前,靜靜地目送他。

即便功名未成,即便知道這只是他生性灑脫而造就的一時抉擇。即便如此,一個人在某些時候做出的某種選擇,是一種對人生的負責。這其實只是個很淺顯的道理。

而這淺顯的道理,並不見得誰都會知道。

或許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自己的父親。

後來,他再也沒有讓鐵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除非你也成為了別人的父親。

江湖不是隻有一種,即便是官場。但他追求的的確實踏歌舞劍,快意恩仇的生殺情緣。生殺是男人的江湖,情緣是女人的。不管是哪一種,踏入了便沒有回頭路

他也沒有辦法再回頭。

也許這輩子他不是死在泥潭裡,就是要被埋葬在荒郊。

他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他只知道自己選擇了出去,就要對自己的生死負責。

其實每個人又何嘗沒有這種責任,只是少了個模糊的概念。

生即生,死即死。

父親的摯友交給了他這本鐵書,他的生死也就掌握在上面。

而他也很清楚:總有一天,他會碰上讓他無法翻開鐵書的人——

只是在那之前,已經有很多人躺在了他腳下。

他第一次翻開書,是在一個男人面前——

一個橫行霸道,玷汙了一個清純姑娘的男人。

男人死去的樣子,他還記得很清楚。因為他沒有看見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瞪得那麼大,就像一條死魚凸出來的眼。也許是不敢相信會死在一個書生的手上,也許是不明白自己招惹了什麼,男人死去的神情很是詭異。在那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殺人。

他害怕。

他害怕握有鐵書的自己。

他害怕那個男人死去的模樣。

那一天,他明白了什麼是酒。

第二次殺人,殺的是一個女人。

一個依仗自己有靠山而強迫姑娘進入青樓的女人。

那個女人每天都會在自己的樓閣內數錢。滿桌子滿地的銀兩。一遍遍地數,沒有絲毫的厭倦。哪怕是他對著驚詫的她翻開鐵書時,她的手裡還抓著沉甸甸的白銀。

他沒有動那白花花的銀兩——那些用來陪葬女人的。

他也沒有理會抖抖擻擻放任他離去的惡徒們

只是那些被強迫的姑娘們,她們的眼神讓他無法理解。

除了想象中的感恩,更多的是怨恨。

也許他救了她們,也許他只是毀了她們賴以餬口的工作。

他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幫她們還是在傷害她們。

也弄不清楚她們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有些人說,一個人只要在同一個地方呆得久了,就會認同自己是屬於這個地方的人。

其實他也是。他現在也不能否認,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

殺人,有了第一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遠。

只不過接下來的一連串追殺,確是因為了那個死在銀堆裡的女人。

有些時候他自己也不能不感慨,事情一旦發生,就不會那麼容易停止。

不管是因為關係,因為面子,或者還有別的。

他開始不斷地殺人。

也開始不斷地縱情於女人。

但不管怎樣,都沒有忘記在喝酒的時候隨口吟上一首詩。

他還清楚記得自己是一個書生。

他只是個書生——即使他會殺人,殺很多人。

他殺人需要鐵書。

別人殺人也需要兵器。

的兵器譜裡面有的便是各種各樣的凶器。

但他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拳頭——勝似神兵的拳頭。

也許沒有,也許有

鐵書裡最鋒利的一種暗器,敗在了一個人的拳頭下。

那天,下著雨。

狂雨潑灑在翠綠色的竹林裡,他在小亭子靜坐,聽雨聲。

竹葉被踐踏的聲音。風呼嘯的聲音。呼吸聲。還有踏水聲。

在他聽見踏水聲的瞬間,手裡的鐵書已經翻開。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神經會繃得那麼緊,以至於在發現來人的時候,奪命的暗器已經飛出。

但他沒想到,飛出去的暗器會以更快的速度直線彈回。

等他反應過來,他看見的只有深深刺入堅固石柱的暗器。

還有戴著斗笠靜站在亭外的男人。

男人身上沒有兵器,除了緊握的拳頭。

那是他第一次接下的殺手任務,也是第一次失手。

殺手失敗就只有死,但他沒有。

戴著斗笠的男人只是一言不發地離開。

沒有任何理由。

而他在這之後一直跟著那個男人走。

也沒有任何理由。

後來,他知道了男人的名字。

一個聽著便讓人傷感的名字。

悲落。

“介子川,你知不知道浪子小劍?”

月半的夜。清涼的風。手拄銀色鐵槍的女人。

如果沒有記錯,她叫若妍。

若妍問他有沒有見過江湖第一快劍手

她望著他的眼神很奇特,就像在看著什麼珍稀之物。

她問他:“是你的暗器快,還是那個人的劍快?”

想要殺悲落的人不少。如果一個人出了名,就會遇上很多意外。

意料之內的,是那些人全都敗在了悲落的拳頭下。

敗,即死。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拳頭有多麼可怕。

悲落的拳法,快,狠,準。如狂風。

他甚至無法相信會有人可以躲開。

但就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那場打鬥持續了很久。

他就站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

悲落的拳頭,碰不到那個人丁點衣角。

而那個人的劍,自始自終都沒有出鞘過。

也許是沒必要。

也許是被壓制著無法出鞘。

也許還有別的。

他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捧著鐵書的手不停地發抖。

他一直都沒有忘記把鐵書交到他手上的人所說過的話。

一字一句告訴他的話——

“總有一天,你會碰見那個讓你無法出手的男人。”

在江湖裡,或許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人。

沒有誰的劍,可以比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