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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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3)
江洌塵淡笑道:“很好,你來陪我。”沈世韻道:“那是自然,正好我也有不少話,要對江聖君說。”江洌塵嗯了一聲,又道:“讓她出去。”
他不必指名道姓,程嘉璇也聽得出他說的是自己,忙苦苦哀求道:“不要啊,求你別趕我走。我不會吵著你們的,好不好啊?我保證,我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一定安安靜靜……”江洌塵冷冷的道:“本座不喜話說二遍。讓她給我滾出去!”
沈世韻看了眼程嘉璇披頭散髮,雙頰高腫的慘狀,忍俊不禁,正好轉頭笑道:“那又是何必呢?就讓小璇在邊上待著,做個端茶倒水的,倒也不錯。江聖君從前在魔教,從少主一路做到教主,即使是篡位來的也好,可總沒缺過一個使喚丫頭罷?”
江洌塵道:“本座說讓她滾,她就非得滾不可,休想多待半刻。”見沈世韻冷笑不應,索性直接拽過程嘉璇,一路拖著她來到門前,不顧她嚎哭哀求,一腳將她踹了出去。隨後才將門掩上,轉過身朝著沈世韻,冷笑道:“這一句話,你逼得本座連說三遍,真有你的。”
沈世韻嘆道:“好霸道啊。江聖君果然是不懂得憐香惜玉之人。”江洌塵道:“現在才知道?你該慶幸才是,至少我沒那樣對你。”沈世韻道:“是啊,你也不……敢……”想了想還是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江洌塵面色倨傲的走到桌前,在椅中落座,看了面前空可見底的酒碗,冷哼一聲,道:“給我倒酒。”
沈世韻道:“你發號施令慣了麼?本宮可不是給你隨便命令的!”江洌塵道:“你倒不倒?”這話語氣雖淡,沈世韻背脊卻躥起一股寒氣,沒來由的只得妥協。不情不願的提起酒壺,嘴裡還要再逞強幾句,也好挽回點面子,道:“所以我就說麼,何必定要趕小璇走呢?這種倒酒的活兒,交給她不是正好?卻好死不死的,要來差遣我……本宮自從隨了皇上以來,就從沒再給人倒過酒了!”說到最後,已帶了絲嬌嗔。
江洌塵全不理睬,等她噘著嘴放下酒壺,也順手提起,在另一個酒碗中倒了些,道:“算了,本座也從沒給人倒過酒。現在就算扯平,喝罷。”沈世韻強笑道:“本宮向來滴酒不沾,我不會喝。”
江洌塵道:“世上沒什麼事,是一個人絕對做不成。你不是也從沉香院的妓女做到了貴妃娘娘麼?”沈世韻道:“什麼沉香院的……的……說得那麼難聽!不會喝就是不會嘛!”江洌塵斜睨著她,道:“本座想做的事,那是一定要辦到的。不過可以對你例外,那就算了罷。”說著一手拿起桌上酒碗,看也沒看,就整碗灌了下去。
沈世韻一聲輕嘆,嫵媚的笑了笑,道:“你就不怕,本宮會在酒裡下毒?”
江洌塵淡淡道:“那有什麼好怕?你想殺我,用不著使那種低劣的手段。”沈世韻笑道:“那可不一定啊。手段越是低劣,越能讓人放下戒心,不加提防,也才更易中招。”過了一會兒,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又道:“不過就算酒裡有毒,我想也毒你不死的。你可比世上最毒的毒藥還毒得多了。”江洌塵道:“多謝誇獎。”沈世韻氣極而笑,道:“沒想到,你處事這麼大意。本宮卻是早不相信任何人了。當年我待洛瑾,夠信任了罷?可她還不是給你輕鬆勾引去了?二話沒說,就背叛本宮,還好我發現得早。你現在這樣待小璇,也是為了羞辱我罷?”江洌塵道:“她是她,你是你,兩者有何牽連?只不過你的丫鬟天生都有些犯賤,纏得我心煩。”沈世韻冷笑道:“是啊,喜歡你就是犯賤,你本來也是賤人嘛。不過你那張臉,還真是個禍害啊,專門騙騙無知的女孩,為你神魂顛倒?幸好老天有眼,讓你能引以為傲的臉毀了。”江洌塵抬手扣住面具邊沿,淡淡道:“你想看麼?”
沈世韻冷笑道:“還是算啦。本宮想你毀容以後,定然是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我才不想做噩夢呢。”江洌塵道:“但你也別以為,能一輩子憑著美貌得寵。帝王都是喜新厭舊,他想要多少美女沒有?但女人天生會老,紅顏易逝,到時他對你也不會再存任何留念。本座可以提早告訴你,他這個皇帝當不久。不過你這皇妃,也撐不到他下臺的時候了。”沈世韻道:“多謝你提醒,本宮謹記在心。你也給我聽好了,你殺我全家,所付出的代價絕不止毀了半張臉那麼簡單。凡是你一切在意之人,愛惜之人,本宮都要殺得一個不留。最後只剩下你自己,孤單單的活在世上,受盡折磨,才準你鬱鬱而終。這些話我在古墓裡就跟你說過,當時你全沒在乎,現在怎樣?看出本宮的確有這個能力了?”
江洌塵道:“我也從未說過你沒有。”冷笑著捏住了她下顎,湊近她臉,柔聲道:“那如果我說,我現在愛上了你,你是不是也立刻自我了斷,好成全我的痛苦?”
沈世韻臉色鐵青,將他手撥了開去,怒道:“胡說八道又有什麼可說?”
江洌塵道:“是不是胡說,你應該很清楚。不過本座現在的確是不知,我到底該愛你,還是恨你。”沈世韻蹙眉道:“此話怎講?”江洌塵重新自斟了一碗酒,手指在桌面輕叩著,道:“你一開始說服殞堂主歸降朝廷,其後又費盡心機,以夢琳的事大做文章,離間我二人,隨後指使他來殺我,其實你從沒打算要讓他得手,只不過是想讓我親手殺了他,其後就背上愧疚和痛苦的折磨,是不是?”沈世韻一隻手輕輕捧著他臉,微笑道:“聰明。要殺你,他還不夠格。”
江洌塵道:“滅無影山莊的是我,與他無關,為何要扯上他?”沈世韻冷笑道:“除惡務盡,問什麼原因?你們祭影教的魔頭人人該殺,我恨不得將你們統統捉起來,凌遲處死,方能稍平我心頭之恨!教中若能先行內亂,替本宮解決了一部分,何樂而不為?”
江洌塵眼神森寒,過了許久才道:“我再問你。夢琳到底是怎麼死的?”沈世韻笑道:“原來江聖君不知道麼?本宮還以為,江湖上的人物,就屬你訊息最靈通呢。看來你枉為教主,下屬也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她是在德豫親王死後,自覺了無生念,投水自盡。也真便宜了她,早早淹死,否則本宮對付她的手段,可遠沒那麼輕閒。殺我全家的凶手,楚夢琳也有份,難道我還會好好安葬她?即使她死了,也不會讓她安寧。我就吩咐人將她亂刀分屍,屍體的碎塊分別餵了狗,連一具全屍都留不下來。我曾聽人說過,要是屍身殘缺不全呢,是連投胎轉世的資格也沒有的。就讓她的魂魄在世間飄飄蕩蕩便了。說不定她這會兒就站在你身後,青面獠牙,正等著吸你的血哪?”
她說的刻毒,江洌塵強充的冷靜也有些裝不下去,碗中酒水劇烈搖盪。深深嘆了口氣,道:“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你那麼有把握,這計劃一定能夠實現?”
沈世韻道:“這是自然。第一,‘殘煞星’……哼,是這個名字罷?他對楚夢琳太過痴情,只要是為了她的事,就定會頭腦發昏,完全喪失思考之能,便任由本宮擺佈。你在教中處處出頭,打壓得他抬不起來,面上和你是兄弟,可心裡一定也記恨著你。你們素來不合,但單就如此,他還不會殺你。不過那妖女背叛了你,像你這麼錙銖必較,殺她出氣是極有可能。任何人首先都會如此推想,武林中由愛生恨,一段佳話最終招致血濺三尺,這例子還少麼?只要產生這份疑慮就夠了,本宮再加分說幾句,不用我指使,他自然會拼了命的要殺那個害死心愛女人的仇家。說起來,我倒也很同情他,他真是可悲,為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連自盡都是為了旁人的女人,就白白把命搭了進去。第二麼,你別忘了,六年前你勾引洛瑾,為的也是這個目的。本宮現在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怎樣,我學的很快罷?都是你這個師父教得好啊。不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玩得比你還漂亮些,連魔教也一併挑了,此事進行會有這等順利,倒是出乎了我先前料想。”
江洌塵聽她如此笑談暗夜殞慘死,再也耐不住火氣,手掌狠狠收緊,將酒碗捏得粉碎,碎片四面飛散。餘怒未息,拽著沈世韻站起,就將她狠推了出去。沈世韻全沒防備,一聲驚呼,撲到了近旁的另一張方桌上,手臂順勢橫揮,將桌上一應杯碟器皿都掃到地面,乒裡乓啷的瓷物破裂聲響成一片。下巴又不巧狠磕在桌角,疼得眼淚都湧了出來。江洌塵冷冷道:“洛瑾不過是爛命一條,你竟敢拿她跟我的兄弟相提並論?”
沈世韻狼狽的半身伏在桌面,想到當年洛瑾對他痴心一片,不惜背叛自己這追隨許久的主子,不惜放棄一切榮華富貴。最後更因擔心他怪罪,甘願投井而死。如果給她知道,她成為犧牲品全是他算計中事,不知又該作何感想?卻是滿心為她不值,聽了江洌塵一句句沒良心的答覆,怒火中燒,轉過身扯了他袖管一把。等他剛一回頭,便就鼓足了勇氣,一巴掌向他臉上扇了過去,道:“你憑什麼這樣說洛瑾?”這一下打得結結實實,清脆作響,連掌心都隱約發紅。
江洌塵還打算大肆羞辱沈世韻一番,感到她像只小綿羊一樣扯著自己衣袖,暗中正自得意。不料才一轉過頭,立有一記耳光劈頭蓋臉的抽了下來。他自從當上了祭影教主後,六年來從沒給人打過一次耳光,這回幾乎當場就打得懵了。張口結舌道:“你……你敢打我?……”在他看來,痛感尚在其次,但有人膽敢這樣侮辱他,那就絕不能輕饒。“砰砰”兩聲,這回不是單扇耳光,而是握拳在她兩邊臉上狠狠砸了下去。沈世韻眼前金星亂冒,耳中嗡鳴,嘴角滲出了血。她也是細皮嫩肉,這些年受著順治百般呵護,突然捱打,痛得幾欲暈倒。還沒等慘撥出聲,江洌塵不依不饒,抬手扼住了她喉嚨,一路將她推到牆角,手上仍在狠掐。沈世韻面色慘白,雙手在他手腕上捶了幾下,漸漸無力,呼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