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九十章 蛻變

第九十章 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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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蛻變

同一時間,華家之中

藍蓮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快樂的說,“好啊!”

吃飯的時候,華巨集細心的照顧藍蓮,一邊給藍蓮倒水,一邊給藍蓮夾菜,那一刻,藍蓮高貴如公主。藍蓮紅著臉,悄悄對他說,“陶叔,你比藍蓮爸可親多了!”

“是麼?”華巨集開心的大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都變得舒展了。

吃完飯,華巨集說要帶藍蓮去逛附近的夜市。藍蓮答應著,蹦蹦跳跳的跑在了前面,就像一隻活潑可愛的蓮兒。

“不要跑那麼快好麼?藍蓮追不上你!”華巨集在後面喊藍蓮。

“來吧,藍蓮們也來個龜兔賽跑!”藍蓮調皮的向他喊道。

“那蓮兒,你什麼時候開始睡覺,讓藍蓮追上啊?”

藍蓮在一個賣糖葫蘆的攤位前站住,笑道:“藍蓮不睡覺,藍蓮要糖葫蘆!”

華巨集笑著趕上來,“蓮兒能吃糖葫蘆麼?”

藍蓮撅嘴笑道:“怎麼不可以啊?大笨龜!”

“哈,壞壞的蓮兒,敢罵藍蓮?”

藍蓮頑皮的吐舌一笑,小聲道:“陶叔,其實,你剛才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像大笨龜……”

說完,藍蓮又嬉笑著跑開了。後面傳來華巨集爽朗的笑聲。

雖然來城裡有一段日子了,但藍蓮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水餃城裡做工,根本沒有時間出來瀏覽城市的夜景。此刻,藍蓮站在街中心的過街天橋上,看著街道里五顏六色的霓虹,孩子氣的叫嚷著:“陶叔,好美啊!”“還有更美的。來,跟藍蓮來!”

原來在這個天橋下,是夜市裡的服裝市場,華巨集拉著藍蓮饒有趣味的一個店鋪一個店鋪的看過去。看著櫥窗那些錦衣玉服,藍蓮羨慕的咂舌。

忽然,在一件白色連衣裙前,他站住了,開心的說:“蓮兒,你穿這條裙子,一定非常漂亮!”

藍蓮看了看價格,一百九十九。立馬吐了一下舌頭,“太貴了!”

“沒關係,只要蓮兒喜歡,多少錢,都不貴!”

藍蓮回頭看著他,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這樣的寵溺,是藍蓮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當藍蓮在宿舍裡,試穿藍蓮的新連衣裙時,雲珂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

“蓮兒,太美了!比白雪公主還要美!誰給你買的?”

“就那天,給藍蓮看病的陶叔叔!”藍蓮一臉的驕傲。

“他幹嘛對你那麼好?一定是心懷不軌,蓮兒,藍蓮警告你啊,這城裡人複雜著呢。小心上當受騙!”

藍蓮驚恐的看了看雲珂,“不會吧,陶叔不是壞人。”

“哈,壞人的臉上又沒寫著壞人,你動動腦子吧!平白無故的,幹嘛對你那麼好?他怎麼不對藍蓮好?一定是看上了你的美色,騙你的!”

“不會吧?”對於雲珂的質疑,藍蓮將信將疑。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華巨集又來接藍蓮輸液。這次,藍蓮看到老闆娘的臉上多了一絲詭祕與譏諷的笑容,那麼複雜的表情讓藍蓮不明就裡。趙老闆的眼神裡也多了一絲戲謔之色。然而,華巨集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依舊大大方方的把藍蓮領出了水餃城。

在藍蓮輸上液之後,藍蓮小心翼翼的問華巨集,“陶叔,為什麼對藍蓮這麼好?”

華巨集怔了一下,“是不是有人說你什麼了

藍蓮坦誠的點了點頭,“嗯,雲珂說,讓藍蓮小心,別上你的當!”

藍蓮以為華巨集會生氣,不料他笑了,“你夥伴對你不錯啊,是個值得結交的好朋友。那麼,你看,藍蓮是壞人麼?”

藍蓮搖了搖頭,“陶叔,不是壞人。可是雲珂說,壞人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壞人啊!”

“哈哈!”這次,華巨集大笑起來,他戳了戳藍蓮的額頭,“小傻瓜,藍蓮就是真的是壞人,也不會騙你的,你太純潔了。就是壞人也會不忍心玷汙你的純潔!”

看著他寵溺的笑容,藍蓮天真的笑。心想,一定是雲珂嫉妒藍蓮才會那麼說,陶叔怎麼可能是壞人呢?

輸完液,華巨集把送藍蓮回了宿舍,然後在菜市場入口水果攤上,買了一袋水果,硬塞進藍蓮的手裡。

溫和的叮囑,“大病初癒,加強營養!”

藍蓮頑皮的向他做了一個鬼臉,吐舌逗笑。

病好之後,藍蓮的生活走上正軌,按時的上下班。偶爾會看到華巨集,每次都是他與不同的人來吃飯。聽藍蓮們老闆說,他公司的業務很忙。他還會時常出差,跑外交。

每次,他陪客戶來吃飯,在藍蓮上菜的間隙,都會很關切的問藍蓮一下近況。然後就是與那些人談笑風生,不再理藍蓮,好像不認識藍蓮一樣了。看他與那些人推杯換盞的,藍蓮驀然覺得他與藍蓮的距離遠了很多。想著前些日子,他的關愛與體貼,藍蓮心裡倍感失落。

有一次,華巨集又來吃飯了。意外的是與一個女人。那女子長的很端莊,舉止從容,有種大家閨秀的風範。在藍蓮上菜的時候,藍蓮以為他還會像往常那樣問藍蓮幾句,但這次,他看都沒有看藍蓮。只顧著與那個女人說話。於是,一個晚上,藍蓮都索然無味。

華巨集什麼時候走的,藍蓮不知道。藍蓮藉故去了另一個房間。他的不理睬,讓藍蓮很難過。午夜時分,店鋪該打烊了,藍蓮悻悻的收拾著剩菜殘羹,心不在焉。等藍蓮做完手裡的事,才發覺自己落了單,其餘的女伴都已經回去了。而這天恰好雲珂有事請假回家了。

藍蓮聳了聳肩,心情更覺暗淡。於是磨蹭著去更衣室換衣服,當藍蓮推開更衣室的門時,卻覺得身後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個人在磨磨蹭蹭的接近藍蓮。

藍蓮連忙轉過身去,卻看到趙老闆正色迷迷的看著藍蓮,見藍蓮猛然轉過身,他先是一怔,然後惡狼般撲了過來。嚇得藍蓮大叫一聲,連忙向廳堂跑去。藍蓮記得廳堂的吧檯裡有把水果刀的。誰知那個色狼身形一閃,就擋住了藍蓮的去路。藍蓮一邊叫喊,一邊向他撞了過去。顯然,他沒有料到,藍蓮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措不及防之下,被藍蓮撞了個人仰馬翻。藍蓮趁機跑進了廳堂,藉著昏黃的光影,摸起了那道水果刀。對著隨後跟來的趙老闆喊道:

“你再過來,藍蓮就捅了你!”

姓趙的不由得被藍蓮驚呆了,連忙後退,“好,好,蓮兒,你別亂來,趙叔叔喝醉了,一時犯渾,一時犯渾!”

說著,他幾乎連滾帶爬的滾出了廳堂,藍蓮蜷縮在吧檯的牆角嚶嚶的啜泣。

第二天,藍蓮躲在宿舍,沒有上班,思忖著等雲珂回來後,就一起辭職,這樣的地方,藍蓮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中午的時候,華巨集卻來看藍蓮了。

一看到華巨集,藍蓮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看到藍蓮淚流滿面的樣子,華巨集猛的將藍蓮擁進了懷裡,“蓮兒,別哭,跟藍蓮做吧,藍蓮不要任何人再來傷害你!”

後來,藍蓮不知道華巨集用什麼手段懲治了那個趙老闆,還讓姓趙的給了藍蓮一筆兩萬元的精神損失費。看著那麼多錢,藍蓮不知所措。華巨集憐惜的拍了拍藍蓮的頭,“蓮兒,帶藍蓮去見你的父母,好吧?”

當著藍蓮父母的面,華巨集把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然後,很鄭重其事的對藍蓮父母說,“用這些錢,讓蓮兒去上學吧,學門自己喜歡的手藝,有個一技之長。餐飲業的服務生只能吃青春飯,養不了自己的一輩子。”看著華巨集的誠懇,父親終於點了點頭,並患難知己般,把藍蓮託付給華巨集照顧。

華巨集很是感動的握住了父親的手,“謝謝大哥的信任,蓮兒,這孩子,藍蓮會當自己親生女兒般疼的!她上學的事,就包在藍蓮身上了!”

回城的路上,華巨集笑著問藍蓮:“蓮兒,以後想做什麼?”

藍蓮想了想,說:“藍蓮想學服裝設計!行麼?”

“好,明天藍蓮就去給你聯絡!”

藍蓮扭頭看著他,一臉的迫不及待,看著他那麼精心的設計著藍蓮的人生,藍蓮當時雖然沒有完全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但藍蓮卻選擇了百分百的相信他。

“蓮兒,藍蓮相信,你的未來一定繁花似錦!”

華巨集說對了,因為他在藍蓮未來的路途上灑滿了花種,所以,才有了藍蓮後來的芳香滿徑。

華巨集問遍了市區的所有技工學校,最後選定了藍虹技工學校,因為他聽說那裡不但教學好,而且有機會參加全國組織的一些技工大賽。畢業後,學校還會推薦工作。

當他把一大堆的表格與書籍堆在藍蓮眼前的時候,藍蓮撒嬌道:“怎麼這麼多!”

“藍蓮的蓮兒,是不怕困難的哦,要不,藍蓮們再來次龜兔賽跑,藍蓮們一起學好麼?”

“你也學服裝設計?”藍蓮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的問,覺得這太有點不可思議了。

“那當然,要不,誰與藍蓮的蓮兒賽跑呀?”於是,藍蓮拉著他的胳膊開心的笑。

其實,華巨集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看書的。因為不放心藍蓮一個人住在外面,在藍蓮開學之後,他就讓藍蓮搬來他租住的房子了。離學校也不太遠,只有四站的車程。只要華巨集有空,他會主動開車接送藍蓮。

同學們都以為他是藍蓮父親,藍蓮也不解釋。覺得說他是藍蓮父親也沒什麼不好。

入學之後,藍蓮才發覺以自己的初中學歷,學習繁複的服裝裁剪及設計,真的是很困難的事。藍蓮經常看著那些條條框框的圖紙發呆。學了十幾天之後,藍蓮終於無可奈何的對華巨集說:“陶叔,藍蓮學不了,太難了!”華巨集皺了皺眉,“哪裡難?”

藍蓮難為情的撇撇嘴,“藍蓮看不懂那些圖紙,藍蓮也不會畫!”“哦,這樣啊,沒關係,藍蓮來想辦法。”第二天,他便興沖沖的給藍蓮拿來一張表格,“填一下,上個美術輔導班!”“藍蓮能不能不學這個!”藍蓮撒嬌道。華巨集忽然很嚴肅的說,“不行,這個事情上,藍蓮不寵你!你必須學會,而且要學的好!藍蓮與你一起學。每次,你去上課,回來給藍蓮講,藍蓮與你一起做老師佈置的作業

這次,藍蓮以為他說著玩,誰知,他真的堅持了下來。即使有時會回來很晚,但他都會堅持與藍蓮一起畫那些圖紙。出乎藍蓮意料的是,他的圖紙竟然畫的極好,他自己解釋說,他是工程學院的畢業生,學建築專業,畫圖紙是他的拿手好戲。

在他鼓勵之下,藍蓮的成績突飛猛進,期末,還拿了個優秀學員獎。

頒獎那天,他特意請了假去的,看藍蓮站在頒獎臺上,臺下的他,微笑著向藍蓮豎起了大拇指!

蓮兒走了,小烏龜怎麼辦?

春節了。學校放假,藍蓮也要回家過年了。臨行之前,藍蓮問華巨集,“陶叔,你回家過節麼?”華巨集搖了搖頭。“公司就三天假!來回跑的時間,到元宵節一起休了。那樣回去多呆一段時間。”“那藍蓮也不回了,藍蓮留下來陪你吧!”“蓮兒,說什麼傻話?藍蓮是家遠,如果藍蓮家近,早回去了!”

“那藍蓮想你怎麼辦?”藍蓮拉著他的胳膊嬌嬌的說。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在藍蓮心裡真的把他當做了一個親人,可以任性的生氣,可以做作的撒嬌。他點著藍蓮的額頭,寵溺的笑。

“這樣,下午,藍蓮陪你逛商場,順便給你一份新年禮物!”

節前的商場,人聲鼎沸。藍蓮拉著華巨集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像兩條快樂的魚。

“蓮兒,喜歡什麼?藍蓮買給你!”華巨集跟在藍蓮身後,溫和的問。

“布娃娃!”藍蓮衝口而出。然後拉著他,拼命向玩具區跑。他和藹的嗔怪,“真是孩子!”

藍蓮選了一個大白兔,選了一個小烏龜,然後對他不懷好意的笑。

他聳了聳肩膀,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藍蓮左手抱著大白兔,右手抱著小烏龜,行動不再那麼敏捷。笨小鴨似的跟在華巨集的身後。

藍蓮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小烏龜啊,蓮兒走了,你以後與誰賽跑啊?”

說完這句,藍蓮抬頭看華巨集,正好迎上他深邃的眼神,第一次,藍蓮在那雙明亮的眸子裡讀出了一種陌生的情感,是留戀,是不捨?還是太多的欲語還休呢……

思念,在離開之後

從來不知道想念一個人會是這樣的滋味,可以讓人寢食難安,坐臥不寧。在家裡住了三天,藍蓮就以過年買新衣服為名,跑回市區,去見華巨集。

華巨集中午是不回家吃飯的,但藍蓮知道他會去哪裡吃,於是下車後,藍蓮便急匆匆趕往他經常吃飯的小餐館,想在那裡等他。餐館的老闆與藍蓮也是熟識的,見到藍蓮,就笑嘻嘻的問:“蓮兒,來了啊,這幾天,你陶叔怎麼了,沒來吃飯呢!”

“是麼?”藍蓮詫異的問,“是啊!”聽到店老闆肯定的回答,藍蓮的心立馬不安起來。

走出餐館,藍蓮飛快的跑回藍蓮們的住處,按說,這時,華巨集不會在家裡,但以前華巨集一再叮囑過藍蓮,不要去公司找他,所以,藍蓮只有回住處找他。

站在房門前,藍蓮才發現因為早上趕得急,沒有帶鑰匙。藍蓮輕輕敲門,裡面真的有人迴應。

門開了,是一個優雅的中年女子。看著很是眼熟,細想似乎就是從前與華巨集一起去水餃城吃飯的那位,現在藍蓮大體猜出了她的身份,她應該是陶太太吧。

藍蓮慌亂的退後一步,結結巴巴的說,“不好意思,敲錯門了!”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道:“沒關係。”

藍蓮茫然的走下樓去,不知為何心裡竟然有種被刺痛的感覺。藍蓮努力忍住眼裡的淚,不讓她跌落下來,但曾經熟悉的樓道,還是在藍蓮眼裡模糊起來。

藍蓮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樓梯上挪著步,忽然一雙溫暖的手伸到了藍蓮的面前,

“蓮兒?真的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藍蓮抬頭一看,是華巨集。但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情緒,藍蓮冷冷的理都沒有理他,飛快的跑下樓去。

藍蓮聽到他在後面大聲的叫藍蓮,藍蓮卻再也沒有回頭……

)痛,原來是因為愛你

不記得如何回家的了,心裡總覺得有個小蟲在撕啃藍蓮的心臟,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痛,讓藍蓮渾身無力。藍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臉上涼涼的,全是淚。

回到家,藍蓮便一頭栽倒**,再也不願動彈。母親見狀,緊張的問:蓮兒,你怎麼了?買的新衣服呢?

藍蓮抽泣地說,“媽,別問了,藍蓮暈車,難受!”母親狐疑的看了藍蓮一眼,輕聲道:“好,那你睡會兒吧!”

那一夜,好難熬。藍蓮躺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裡總是出現華巨集與那個女人說笑的情景,然後便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心痛。現在想來,那時自己好傻好笨,全然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愛上了華巨集,而所有的委屈與心痛,只是自己在吃醋。

記憶裡,那是最痛苦的一個春節。藍蓮時常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發呆,就連雲珂叫藍蓮去鎮上看燈會,藍蓮都拒絕了,真的是做什麼都索然無味。

元宵節過後,所有出門打工的人都絡繹不絕的出行了。藍蓮躲在家裡,不肯出門。踟躕著,還回不回華巨集那裡。學校,馬上要開學了,如果藍蓮很久不回去,華巨集一定會很生氣。他對藍蓮報了很大的希望,這點,藍蓮深有感覺。

矛盾了許久,掙扎了許久,藍蓮還是覺得回去,因為心裡莫名其妙的思念。

再次,見到華巨集,藍蓮有些尷尬,但華巨集似乎並沒有察覺藍蓮的心理變化,一如既往的一口一個“蓮兒、蓮兒”的叫藍蓮。而藍蓮卻不再有先前那份單純的快樂,變得沉靜而乖巧。

面對藍蓮的言聽計從,華巨集終於察覺了些許微妙,他開始有意無意的給藍蓮講他家裡的事情。甚至會當著藍蓮的面,給太太打電話。每次聽他體貼的叮囑太太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時,藍蓮心裡都會很不舒服,然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悶悶不樂。直到華巨集主動理藍蓮,想辦法把藍蓮逗笑。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無所適從。以前,華巨集晚上都是陪藍蓮一起做作業的,但現在總是藉故外面有應酬,很晚才回來。終於有一次,在他回來之後,藍蓮對華巨集說,“陶叔,藍蓮功課緊了,要不,藍蓮住校吧。”

華巨集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面對他的不挽留,藍蓮滿心的失望,砰地一聲,關上自己的房門,淚卻默默的流了下來

他用受傷的身體保護藍蓮

藍蓮搬去學校住了,但每天傍晚,華巨集都會開車來接藍蓮去吃晚飯,順便會很詳細的問藍蓮一天的課程。每次,藍蓮都很流利的向他報告,他總是溫和的笑著,將藍蓮最愛吃的食物,放到藍蓮碗裡。

這天,在例行公事的回報完課程,華巨集沒有像往常那樣誇藍蓮幾句,而是嘆了口氣,說:

“蓮兒,從明天開始,藍蓮要去星城跑一趟,那邊的貨物出了點問題,藍蓮要去處理下!藍蓮走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哦!”藍蓮輕輕應著,忽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裡一晃而過,而藍蓮的嘴巴也就毫無遮攔的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陶叔,藍蓮想跟你一起去星城!”

華巨集顯然沒有料到藍蓮會這樣的要求,他先是一怔,然後很果斷的說,“不行,你要上課的。”

藍蓮不知哪裡來那麼大的怨氣,霍的一下站起身來,把碗筷一撂,轉身就走。

“蓮兒……”

聽見華巨集在後面叫藍蓮,藍蓮跑的更加快了。

“蓮兒……”

當華巨集的叫聲還在耳邊縈繞的時候,藍蓮已經跑到了的街道上。藍蓮就不管不顧的向前跑著,眼裡湧滿不爭氣的淚水。跑了多久,沒感覺了,猜想應該把華巨集甩掉了,但心裡卻隱隱的疼痛。在學校門口,踟躕了一會兒,感覺華巨集就是跑的慢點,也該到了,但是……藍蓮只好又折回身去,尋他。

路程不遠,藍蓮眼看快到快餐店跟前了,還沒有看到華巨集的影子。但發覺在快餐店附近的街道上,一堆人圍在中央,似是出了交通意外。藍蓮再走近些,聽見華巨集的聲音……

藍蓮瘋了似的推開人群,看到華巨集很吃力的叉著腰,臉上有些痛楚的神色。一輛腳踏車歪倒在路邊,正拉扯著華巨集,蠻橫的大吵大鬧:“你長眼睛沒?睜著眼睛向藍蓮車上撞,藍蓮車摔壞了,你賠藍蓮車……”

藍蓮伸手扶住了華巨集,大喊:“你說誰?你怎麼不看著點兒……”

華巨集握著藍蓮的手,“蓮兒,不怪這位大姐的。好了,你說吧,要多少錢?”

“就剛才說的,少一分也不成……”

圍觀的人開始起鬨了,“敲詐啊,一輛破車值那麼多錢嗎?”

華巨集一驚,但飛快的轉過身子,用脊背擋住了女人甩過來的臂膀。華巨集哎喲了一聲,重重的靠在了藍蓮的身上。藍蓮用力抱住他,放聲大哭起來。“她打你哪兒了?”

見華巨集呻吟的支著腰,那女人有點害怕了,但仍色厲內荏的叫嚷了幾句,悻悻的推車離開了。眾人見狀,也慢慢的散去了,藍蓮扶著華巨集,嚶嚶地哭。

“藍蓮錯了!”

華巨集憐惜的拍了拍藍蓮的臉,微微一笑。

真愛無言

終究沒有去成星城,因為他的腰傷,起初,他也以為只是輕輕碰了下,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卻沒想到傷得竟是這麼重。醫生看著拍出來的片子,直搖頭。

“很嚴重嗎?”藍蓮驚恐的皺著的眉頭,一顆心怦怦直跳。

“不是一天兩天了吧?公務人員上班坐得太久,都容易勞損,只是你的更嚴重些。”

藍蓮扭頭心痛的看了看華巨集,他卻似乎不以為然。

“明天開始鍼灸吧,這樣好的快些。”

“不用吧,拿幾貼膏藥就可以了。”華巨集很鎮定的對醫生的說。

“不成!”藍蓮嗔怪的瞪著華巨集,臉上滿是堅持。

“好好,蓮兒,藍蓮聽你的,別這樣看藍蓮好吧?”

看他微笑的應承下來,藍蓮才舒心的笑了笑。

“看來上輩子藍蓮真是欠了你的,活到這把年紀了,被一個小姑娘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故作委屈的神態,讓藍蓮忍俊不禁。

醫生疑惑的看了看藍蓮們,“你們是……”

“拿藥吧,醫生!”藍蓮含羞的避過了尷尬的追問,心裡卻有著淡淡的甜。

因為要照顧華巨集,藍蓮從學校搬回他的住處。那段日子,藍蓮彷彿一下子就長大了,懂得心疼一個人是怎麼回事,如何把人照顧的無微不至。

華巨集時常看著藍蓮忙碌的身影,發呆。在接觸到藍蓮的眼神後,他便慌亂的避開自己的目光。

藍蓮立馬動手忙碌起來,看他吃的米口香甜,藍蓮忽然問:藍蓮做的好,還是她做得好?

華巨集不假思索的說:當然是她做得好。

藍蓮立馬奪過他的碗,吃她做的吧。

華巨集看著藍蓮意味深長的說:她跟我大半輩子,不容易,沒有人能取代她在我心裡的位置。我不能辜負她,蓮兒,也不想陶叔做個無情無義的人,對吧?

藍蓮聽著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藍蓮輕輕俯在他的肩頭

“藍蓮懂了……”

另一畫面,小城

一個很普通的日子,夢惜信步來到一家普通的茶坊,要一杯熟悉的茶。伴隨著烏龍的醇香和雅緻,夢惜隱約地在空氣中嗅到一陣陣特別的味道,濃厚而又纏綿,令心境漸趨平和,清靜無為。於是,夢惜尋源而去,原來,是這家茶坊的主人,他衷愛此種味道,所以,在茶坊裡也不忘燃上一爐。

對檀香的喜愛,是自己從來不清楚的,只在這一天,第一次嗅到這種味道,或者緣於這個普通卻恰到好處的環境的配合,像是一種久違的情懷,慢慢從心底滋生出來。於是,便愛上了……於是,便從此時常光顧起這家茶坊,時常來品這樣一道濃郁的鐵觀音,其實也許是原於對那檀香的懷念。如果一定要問夢惜為什麼喜歡這兩者,那麼,夢惜也沒有答案,也許只是一瞬間的感觸吧。人生常常如此,或許,就是某些時候的一瞬間,卻能讓你有一種心疼的滋味,某些時候的一瞬間,也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活,或者說是一種品味!

茶坊是很有格調的,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茶客來駐足流連,也許正應了那句“主雅客來勤”吧!而夢惜也是眾多茶客裡的一員,夾在人群中,淡淡品味著這份透著檀香韻味的茶,靜靜感受著周遭的變化……夢惜知道,這間茶坊沒有給夢惜更多的優待,和所有的茶坊一樣普通,只是,只是他時常瀰漫著一種檀香的味道,讓夢惜情不自禁。而夢惜,對他來說,更沒有什麼特別,只不過是眾多茶客中的一位,在經過的日子裡,像夢惜這樣的人不知來過多少,也不知離開過多少呢!

茶坊的主人聽說夢惜是這樣喜歡檀香的味道,便很大方地叫茶藝員送了夢惜一份,讓夢惜很是感動。回到家,便把它點燃了,整個屋子都被檀香滲透著,滲透著……夢惜慢慢閉上眼睛,讓這種味道也滲透夢惜。就在這慢慢被檀香滲透的時候,夢惜卻忽然覺得,屋子好大,好空落,而他越來越渺小,越來越脆弱……

在如今繁忙而擁擠的城市裡,總是會有那麼一小撮人,對生活充滿了追求與嚮往,他們活得很瀟灑,很小資,很有情調。他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該怎樣去經營和享受生活,於是,便形成了酒巴文化與茶文化等等感性的生活的基礎,讓他們有環境和氛圍可以輕鬆而低調地彰顯著品味。

坐在這家茶坊大廳的角落裡,隔著竹籬掩映的屏風,夢惜們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隔壁茶客的狀態,同時也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這種方式讓彼此有種疏離感,可以陌生,因為心中想產生距離,那麼完全可以漠視竹籬那邊的存在;也可以熟悉,因為覺得有種緣份,值得成為生命中的要義,那麼完全可以漠視竹籬的存在,這個中取捨完全取決於人的心境。

夢惜常坐的那個位置靠著窗,古樸的黑胡桃色的桌椅,一套精巧別緻的工夫茶具,還有夢惜自己。隔著窗子上木製窗櫺的空隙,街上的行人與車流也變成隔世的畫面,讓自己更加沉浸在如此與世隔絕般的一個空間裡,沉澱寂寞。大廳裡傳來古箏清靈幽靜的天籟之音,將塵世的紛繁用每一根琴絃梳理得安祥而悠揚起來,將浮燥的人心也用每一曲宮商感染得寧靜而平和。

臨桌的客人,總是那麼兩位,一男一女,低聲地聊著什麼,偶爾也能聽到他們淺淺的笑聲。有時不經意間的一個對視,彼此都會輕輕地點頭致意,萬千紅塵中,能夠這樣有緣份在同一間小小的茶坊裡數月以來的左鄰著對品,也算一種難能可貴。每當此時,兩個人都會放下話題,很鄭重地對夢惜微笑起來,而夢惜則更加友善的回敬歉意,因為,夢惜其實無心打斷他們的談話。

時間久了,漸漸相熟起來,彼此偶爾還會互贈一些茶點,有時也會偶爾說上幾句話。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問過彼此的姓名,沒有接觸有關彼此私人的點滴事情,彷彿夢惜們的相識也與塵世無關,只在此中,只在此境。他們每次都在夢惜之前來到茶坊,因此,每當夢惜來的時候,他們都用相似的笑容迎接著他,有時竟讓夢惜懷疑他們是不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女人長得很美,一頭柔順的長髮,總是直直地垂下來,額前有一縷也總是溫柔地擋住眉毛,她會輕輕地將其攏至耳後,那個輕巧的動作常常使夢惜看得著迷。這樣一個像水一樣的女人,應該有個很成熟、很有魅力的男人來呵護,才會合情合理。男人不善言語,總是一副沉默的樣子,他泡茶,每一泡都精心地操作著,嫻熟的動作與技巧讓夢惜知道他是一位懂茶的人,也許更懂生活。男人泡了茶便輕輕地置入到女人的杯子裡,一滴都不會落到杯外,讓人分不清那是手法熟練的結果,還是對其用了心。這樣一對佳偶簡直就是絕配,天造地設得讓人羨慕,也許這樣的男才女貌實在不多見了,所以每當面對他們的時候,夢惜都覺得應該用最善意的表情,算是一種祝福吧!

幾天沒有來了,偶然路過茶坊,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門口垂下來的紅色燈籠,夢惜竟然會有些遲疑,並沒有進去坐坐的計劃,但是路過了,還是會捨不得。漂亮的茶藝員穿著合體的旗袍為夢惜拉開明潔的門扉,伴著一連串的歡迎之詞,熟悉的茶藝員會直接將夢惜引至大廳,那個臨窗的位置依然安靜地等待著夢惜。

迎面,大廳最深處的位置裡,他們也依然還在。坐在茶藝員為夢惜拉開的椅子裡,發現鄰桌的他們一直在注視著夢惜,於是,輕輕地對著他們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茶藝員說:“老樣子。”

“哎!好的。”茶藝員一邊爽朗地答應著,一邊說道,“觀音仙子一道,杏仁酥一份,您稍等。”看著夢惜肯定的點點頭,她便一臉燦爛地轉身而去。

沒一會兒,她帶著一個茶僮走了過來,來到桌前款款地站定身子,將桌上原有的一支康乃馨向窗邊移了移,然後回身從茶僮手裡的托盤中取出了杏仁酥放到桌子上,還有一盤茶坊贈送的白瓜子,精心地留出茶盤與隨手泡的位置來。接著,她又將茶盤安置好,一套夢惜用慣了的茶具按照順序擺在了茶盤上。夢惜好奇地問她:“怎麼每次都給夢惜用這套茶具,難道其他客人不用的嗎?”

茶藝員笑了笑說:“您的這套茶具老闆說了,只給您專用,其他客人的都是沒有特定的,不過,您例外。”說著,她將隨手泡擺到了夢惜的右手邊,插上電源,然後立起身子來,看看夢惜還有沒有別的要求。夢惜疑惑起來,用思索的眼神看著漂亮的茶藝員,想了幾秒鐘後,夢惜問她:“為什麼?”

她顯然是被問住了,猶豫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答案來,便笑著說:“這個夢惜也不太清楚,老闆這樣分付的,夢惜們就照做了。”夢惜也不想為難她,於是也笑了笑,既然人家有這份好意,夢惜也不必細究原由了。茶藝員見夢惜放棄了追問,便禮貌地行了個禮,婷婷娜娜地走了下去,使夢惜覺得這個店的老闆還真是有些想法,他是怎麼把這些茶藝員培養得如此優雅的呢?

隨手泡裡的水此刻翻騰起來,隨著水浪的吹鼓,電源便自動關閉了。夢惜將隨手泡裡的開水倒入紫砂壺中,開始溫杯潔具,熟悉地做著每一個步驟,喝了幾年的茶了,從開始學習茶藝的時候,夢惜便為這種水起茶落的情景所痴迷,恐怕此生也是戒不掉了吧。

一陣輕緩的風從身邊吹過,也許是哪個客人的行走所帶動的氣流吧,檀香的味道又濃郁地傳來,不禁使夢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對視著男人和女人欣賞的目光,夢惜竟然有些羞澀起來。低下頭,接著將公道杯中的茶置入那個精巧的陶杯中,杯中的淡青色的彩釉開片比先前更加漂亮了。夢惜真有點感謝起老闆的特別照顧,讓他可以享受這種獨一無二的待遇,有時候親眼見證自己一點一點經營著某一種事物,所產生的結果常常會令自己驚奇與興奮,就算一個小小的茶杯,養其瑩潤的手感與靈性也算一種成就吧。端起茶杯,夢惜剛要品嚐一下自己的手藝,卻見隔壁的兩位茶客還在看著夢惜,表情中有著幾分異樣,讓夢惜感覺很不舒服。於是,夢惜舉了舉手中的茶杯,算是敬茶了,然後將視線移至窗外,慢慢品味起來。

思緒不知道飄到哪個天際去了,常常是這樣,一時竟可以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自己。當夢惜的思想還在不知名的境界裡飄忽時,似乎隱約地聽見了一陣幽幽怨怨地女子哭泣聲,嚇了自己一跳,就像寧靜漆黑的夜晚突然聽到了有關《聊齋》的故事一樣。一轉頭,便看見了隔壁的茶客,女人在那用紙巾擋著半邊臉,輕輕地啜泣著,聲音被淹沒在箏曲中,低得只有夢惜這樣鄰近著才可能會聽到。

想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吧,夢惜將包裡的一篇還未完成的稿子拿了出來,仔細地看了起來,因為夢惜實在不願介入別人的故事。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女人細柔的聲音還是在迷漫著檀香氣息的空氣中幽幽地傳來。

“你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沒有想到。”女人嘆了口氣道,“我以為我們們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什麼事情,什麼原因都不可能將我們拆散,因為我們彼此那麼瞭解,那麼默契。可是,如今也走到這樣一個地步,難道世間的事真的不可能完美嗎?”

夢惜一邊品茶,一邊低著頭看著稿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對話還是像這滿屋子的檀香一樣滲透到夢惜的空間裡來,擾亂平靜的心性。於是,在心底暗暗替女人不平,又一個痴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即將上演了,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有悲劇呢?也許只有在童話故事裡吧。

男人也壓低聲音說道:“不要哭了,許多事情都已經成為定局,我夢惜們又何必去為此傷心呢?好好的生活,我會永遠祝福你的……”

沒等男人說完,女人便站起身來打斷道:“不要再說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也不必為我祝福了,以後會怎麼樣,我們都無法預料,不管好不好,誰都不再會是誰的心疼,誰也不會在意對方的感受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說完,女人便提起挎包從竹竿參差成的屏風裡走了出來,淚眼婆娑著卻不忘向夢惜禮貌地點頭致意。夢惜回以一個有些尷尬卻關切的微笑,然後目光追隨著她那纖瘦窈窕的身影闇然地離開,直到消失在大廳的盡頭。心中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雖然從不曾真正的相識,但是這數月以來鄰桌對品的絲絲淡薄的情意卻也積累成一種不捨。也許從此便再也不會相見了,人生的際遇有時候真的很殘酷,沒有絲毫的預兆和準備,本以為會這樣平凡淡遠著成為一種永久,卻還是中道斷絕。

她已經離開了,夢惜竟動情地嘆了口氣,回過頭來卻在沒有一點精神準備的情況下,被男人嚇了一跳,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悄悄地站到了夢惜的對面。明顯的意外和吃驚,使他不好意思地連連對夢惜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吧!我不是有意的,實在對不起。請問,我可以打擾你一會兒嗎?”

夢惜不太友好地將目光從他身上向椅子的方向轉移開去,他見夢惜沒有拒絕便順勢坐了下去。好像一個相熟了許久的朋友般,他將夢惜的茶盤移到了他的面前,重新擺好了茶具的位置,然後將夢惜公道杯中剩餘的茶倒在了他攜帶來的杯子中,品飲了起來。一杯之後,他叫過茶藝員說:“把我的大紅袍和壺拿來。”茶藝員恭敬地說了句“好的。”便去取來了一個精緻的茶盒還有一個光潤的紫砂壺放在了茶盤邊,併為隨手泡中重新注滿了水,然後優雅地鞠了個躬便轉身離開了。

他一邊清理夢惜泡過的觀音仙子的殘茶,一邊說道:“你的茶泡得不錯,醇香濃郁,可是茶味略苦,這說明,你的投茶量太多。一道茶,茶坊付出的小包裝不一定都要放到茶壺裡,那是給一些口重的客人準備的,而你飲這樣重口味的茶不適合,應該學會取捨。”

夢惜略帶輕蔑地笑笑說:“這只是你的想法,你怎麼就知道夢惜不適合呢?君非魚,安知魚之樂乎?”

他見夢惜話中帶著幾分責難,似乎也明白是因為女人的離去,於是,保持著那份微笑和從容,開始清洗起茶具來,然後將夢惜使用的壺放到一邊,換上了他的。也許是原於對茶藝的衷情,第一次面對面地看他泡茶,夢惜更多了幾分欣賞的態度,見他如此專注的樣子,夢惜竟有些寬恕起他的無情來。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夢惜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他一邊淺笑著為自己斟了一杯,一邊說:“你的茶不夠飽滿,又有很澀的情緒摻雜在其中,可是卻將香氣與茶性逼了出來,是你候湯的時間略長了一些。”

“你好像很懂茶?”緣於他對夢惜提出的一大堆缺點的不滿,夢惜也夾著幾分輕視,將他的茶舉在面前,一陣濃郁的芬芳竟隨著夢惜的動作帶起的氣流撲面而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怎麼可能泡出這樣醇正的香氣?將茶自然的葉香,還有優質大紅袍中天然的桂花香和淡淡的果香都彰顯了出來,不禁讓夢惜對他多了一分敬意。

“不算很懂,但是,我知道,你的茶裡所表達的心境。”說著,他用一種很深遂的眼神盯盯地對視著夢惜,讓夢惜有些不自然地低下眼瞼,“你太執著了!”

一語道破,將這顆追求完美與純粹的心**裸地**出來,竟讓夢惜覺得他有些殘忍。夢惜眨了眨眼睛,不知應該回以什麼語言,於是將這杯茶貼到脣間,溫熱的茶帶著靈性般圓潤的口感迴盪在齒頰間,飽滿得差點讓自己拍案叫絕。

他說:“你一定以為她是被我拋棄了,所以這樣傷心地離開。其實和你想得正好相反,是她拋棄了我。”

聽著他的自言自語,思維裡的判斷與事實產生了矛盾,這個正負極完全對調的結果使自己對剛剛的態度又添了一分歉意。於是放低姿態地迴應了一句道:“怎麼會呢?”

夢惜沉默,不知該說什麼、、、

他搖搖頭說:“她要的幸福是我給不了的,因為我的能力實在有限。她想過的是開,住別墅的生活,有人侍候,有錢花。而我給她最多的只是安寧,快樂,淡薄,還有盡我最大努力也只是小富即安而已,和她的目標差距實在太大了。她選擇了離開,去那裡,也許那裡才有她的夢吧!”

帶著一種特別的心情,他送夢惜離開了茶坊,在他的目送下,夢惜沒有坐車,而是選擇慢慢地走回家,好給自己更多的時間來思索一些問題。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下,愛情真的脆弱到這種地步嗎?可是,夢惜也不是聖人,誰又能拒絕物質的**呢?也許他說得也有道理吧,人是應該懂得取捨,無論是對一道茶而言,還是對於生活。

回到家,習慣性地點燃一片檀香,這香還是茶坊老闆送的,數月以來多次會在結帳的時候得到這份饋贈,對於茶坊老闆的用心,夢惜實在是有些感動。吃過了晚飯,很舒服地將自己浸到溫暖而又帶著香氣的浴室裡,讓散著花香的熱水將自己輕柔地包圍起來,不知不覺間竟覺得整個人飄忽了起來。

夢境裡,好像有一場雨,下得天昏地暗,而夢惜忘了打傘。在雨中拼命想找一處屋簷避雨,卻在那溼滑的街上徘徊著沒有方向。天陰得可怕,黑暗撒野般地沉下來,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於是,周遭的一切都旋轉了起來,街道、樓宇、樹木,還有行人。頭疼欲裂起來,卻有一張恐怖的臉從空中壓了下來,就當夢惜抱住頭蹲下身去的時刻,忽然一切都靜止了。一雙黑色的老式布鞋停在視線裡,順著兩條腿向上看去,藍色的雨傘下,一個人為夢惜撐起了一方晴空,睜大眼睛,那張臉竟漸漸清晰起來……天啊,怎麼會是茶坊裡那個男人?

豁然驚醒,原來是黃粱一夢,喘著粗氣啟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心跳卻在加速。或者是浴盆裡的水溫太高了吧,再加上浴室裡溼熱的空氣,才會令自己有了這種壓抑和窒息感,所以做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夢。頭有些疼,於是起身從架子上扯下一條浴巾,草草地將自己圍起來,回到現實中去。

雜誌社又開始催稿了,每天都有幾通電話打得夢惜心煩意亂,本來應該清晰的邏輯,也被攪得亂七八糟,哪裡寫得出來呀。結束通話雜誌社責編的電話,可是電話又再次響了起來,這一天打了三通了,實在讓夢惜忍無可忍。劃開蓋子也沒有了客套和風度,披頭蓋臉地便發起了脾氣:“有完沒完了,夢惜不是說週一交嘛,還催……”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疑問的聲音:“啊?”讓夢惜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放低聲音問道:“哪位?”

“怎麼發這麼大脾氣呀?”一個男人的聲音熟悉的傳來,使夢惜驚訝得險些叫了出來,他怎麼可能會有夢惜的電話呢?夢惜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啊。他接著說道,“我見你有一陣子沒來喝茶了,有些擔心,所以實在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打了這個電話,希望不會讓你感到突然。”

“突然倒是有一點,不過,更多的是疑問,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得到我的電話號碼的?”夢惜十分不友好地質問道。

“從茶樓的訂位牌上啊,你不是訂過位子嘛!”感覺得到他在那邊忍氣吞聲的態度,“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喝茶,有空嗎?”

“我沒時間!”想也沒想,便拒絕了他。

“……”幾秒鐘的沉默後,他平靜地說,“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都恭候,我會一直在茶坊等你!”

“……”夢惜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讓自己懷疑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最近稿子催得太緊了讓他的精神恍惚了,反正也不知道說什麼,索性結束通話了電話。

黑暗的星期一終於過去了,雜誌社的電話變得平和起來,夢惜也有了一點空閒。信步走出家門,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茶坊門前,真是奇怪自己的行為。抬頭看看茶坊的招牌,黑底金字,古樸的裝飾,讓夢惜又產生了進去坐坐的想法,可剛要邁步卻發現自己除了把鑰匙和手機帶了出來,幾乎沒帶一毛錢。看來今天是喝不成了,於是準備接著去溜街,剛邁開步子,便聽見一個優美的聲音叫著夢惜的姓氏,轉過頭去,是一位美麗的茶藝員。她穿著淡天藍色的綢緞旗袍,快速地從臺階上走下來,離得近了才說:“您怎麼不進來坐坐呢?我們老闆剛才看見您了,所以叫夢惜請您進去,他想請您喝茶。”

帶著幾分好奇和對老闆一直以來饋贈的感謝,夢惜跨進了茶坊,茶藝員將夢惜引至大廳,當走到臨近他一直品茶的位置時,她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夢惜站住身子,看她繞過隔壁的竹籬,並且讓出一個行人的位置來,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透過綽約的竹籬,夢惜見他站起了身子,從茶藝員身邊走過,來到夢惜的面前,其實夢惜早就應該想到,他就是茶坊的老闆。不然,他怎麼可能會泡得出那麼好的茶來呢?不然,他怎麼可能一直坐在那裡與女人聊天,或者像他所說的等他呢?

坐在女人曾經坐過的位子上,與他面對面形成一種直截了當的對視,他開始泡茶,本以為他會為此做一些簡單的解釋,但是,他沒有,只是熟悉地操持著茶具。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夢惜品了一口,皺起眉來,抬眼望著他說:“你竟然這麼注意我,難道不知道我只喝烏龍茶嗎?為什麼給我泡普洱。”

他淡淡一笑,自己也喝起來,停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知道。但是,我愛喝普洱,我想讓你瞭解我,所以就這樣自作主張起來。”

普洱雖然透著一絲滄桑感,卻也圓潤細膩,想畢是價格不菲的陳年普洱了。夢惜將空杯放在面前的茶杯托里,他為夢惜再次斟了一杯,夢惜看著茶漸漸從杯底升起,看著那泛著光澤的明亮的茶湯,心思卻亂了起來。雖然不瞭解他,但是看得出他是一個有情調的男人,成熟穩重,思想豐富,對生活有目標有追求,這樣的男人應該不算糟糕。對於他的不友好,只是緣於女人的離開,還有他打給夢惜的電話,感覺他在探索夢惜的隱私,讓夢惜的心中失去了安全感而產生了排斥的情緒所至。

“你覺得怎麼樣?”他的問話打斷了夢惜的思緒,讓夢惜有些慌亂。也許他看出了夢惜的不自然,所以又補充到,“我的茶。”

端起茶杯細品了一口,茶性溫潤如玉,清爽靈透:“很好,你是茶坊的主人,當然應該用最好的茶藝來招待你的客人了。”

他笑了起來,俊朗而灑脫,竟讓夢惜在一瞬間對他產生了好感,不僅僅緣於他的外表,還有那種才氣和對生活的感悟。於是,他們聊了起來,將對人生的理解與情感的追求,還有情趣與品味等等都相互傾訴起來。夢惜從來沒有想過他如此健談,而且那麼有思想,有見地,竟讓夢惜這個充滿幻想與不切實際的小說編纂者瞠目結舌,甘敗下風。

天暗了下來,可夢惜們卻還在聊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夢惜的肚子終於不爭氣地叫起來的時候,他認真的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十二點多了,夢惜們竟然聊了整整七個小時。夢惜起身告別,他笑著說:“我還是請你去吃點東西吧,不然你回到家與朋友們聊到我時,一定會說我小氣了,喝茶喝到肚子叫,都不捨得請人吃頓便飯。”

看著他陽光般的笑容,夢惜竟也輕鬆地笑了起來,於是,心裡驚訝地問自己,怎麼會這麼快便被他征服?就憑一道幾乎完美的茶嗎?夢惜怎麼會這麼膚淺起來。笑容僵在臉上,卻被他託著走出了茶坊。

在一家江南式的菜館裡,他點了幾個可口的小菜,還叫了一壺紹興老酒女兒紅。店員將錫壺盛上來的時候,夢惜已將餐前的小點都吃了下去,看著有點狼籍的小碟子,兩個人對視著竟忍俊不禁起來。精緻的小酒杯裡泛著淡淡的青瓷光暈,他將錫壺裡的老酒倒入其中,並放入一顆梅子。

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深情地看著夢惜說:“介不介意我用這杯酒敬你,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想更瞭解你,也想讓你更瞭解夢惜。你是我見過所有女人中最特別的一個,雖然你不是最美的,也不是身材最好的,但是你知性,優雅,透著的那種古典情愫一直讓夢惜無法釋懷。”

夢惜驚訝地看著他,一切來得太快了,沒有一點準備,而且他沒有給夢惜更多時間去思考。端著的酒杯放不下來了,可是喝下去就是同意了他的提意,夢惜該如何去處理呢?這可真是個難題。想著,夢惜突然笑了起來,讓他也覺得意外。夢惜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略帶玩味地說道:“你可真會開玩笑,還真嚇了夢惜一跳,以後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萬一她當真了可怎麼辦啊?”

他平靜下來,認真地說:“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聽他一字一句地說完這句話,夢惜的笑容定格住了,實在想不出什麼語言來回拒他,因為,夢惜頭一次聽別人這樣向夢惜示愛,讓夢惜不知所措。雖然在小說中有無數的稀奇古怪的求愛方式被夢惜杜撰出來,感動別人,也感動自己,可是當一切發生到自己身上時,還是沒有了那份從容和順理成章。夢惜眨了眨眼睛,覺得口好渴,於是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溫熱的酒帶著古老的情緒纏纏綿綿地流入夢惜的胃裡,喚起了心中所有關於浪漫的情節。

他沒有言語,為夢惜斟了第二杯。夢惜左顧右盼,可是這個時間小店裡幾乎沒有什麼客人了。夢惜在想,以夢惜這樣的性格,古怪而倔強,隨性而霸道,脾氣爆燥起來,什麼人都勸不住,攔不下的,只有他這種不瞭解夢惜的人才會暈了頭向夢惜示愛吧,瞭解夢惜的人早都敬而遠之了。夢惜知道他了解夢惜以後,也許也會受不了夢惜的,到時候分手,還不如現在就不發生,免得浪費彼此的情緒。夢惜把第二杯酒喝了下去,有一點甜絲絲的味道,像是在齒間流動的樂曲,帶著梅子的酸酸的忌妒,夢惜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當他向夢惜杯子斟第三杯酒的時候,夢惜看見他眼中的欣賞與疼愛,有一種溫暖將夢惜圍攏,好像他的這種默默陪伴便是一種細膩的寵愛一般,讓夢惜有些驕傲起來。把第三杯酒端起來的時候,他為夢惜的盤子中夾了一塊鱸魚,這是小店的特產,魚鱗也被烤製得酥香爽脆,可以一起食用。酒杯放在脣間,幾次碰觸微張的嘴脣,卻沒有勇氣將酒一飲而下了,不是沒有酒量怕喝醉,而是怕被他的這種體貼與柔情徹底擊垮。人太理智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將事情分析出來,往往得不到真愛,可夢惜還是仔細地想著,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對夢惜有什麼企圖?

他見夢惜沒有將第三杯酒飲下,便自己將他杯中的酒傾入口中,然後自己斟滿,他說:“我可以給你時間,多長多久都沒有關係,茶樓是我自己的,房子也是我自己的,我今生都不會關閉它,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來等你給夢惜答案。”

夢惜突然有種想站起身來離開的想法,因為,他這樣的人實在讓人無法拒絕他,除非夢惜也是想開寶馬住別墅的女人。不然他幾乎應該是所有女人都向往和追求的那種男人了,他有固定的職業和平穩的收入,有不算富有卻足夠小資的產業,有一副算得上俊朗的外表,更有著十分的情調與雅緻,還有著所有女人需要的體貼與溫柔。夢惜暈乎乎地看著他,沒有醉,是心裡亂了起來,他給了夢惜一份關於幸福的夢想,卻與夢惜心中的理智產生了如此深刻的矛盾,夢惜該相信哪個呢?

第三杯酒飲下,夢惜說:“我得走了,太晚了。”

站起身的一瞬間,他扯住夢惜的手,然後幾乎是貼著夢惜的身體站了起來,均勻的呼吸聲和那種特別的男人的氣息,讓夢惜快要窒息了。他將頭微低下來,微微地貼近夢惜的額頭,聲音小到只有夢惜可以聽得見,他說:“我需要你。”

沉醉在他的優秀與愛惜中不能自撥,於是,夢惜也如普通的女人一樣做了愛情的俘虜。在他的關懷與經營下,一個天生倔強,性格乖戾的夢惜,竟然沒有在他面前發過一次脾氣,沒有任性地撒過一次野。有時候甜蜜也會改變一個人,起碼改變了夢惜,讓夢惜變得溫柔而沉靜下來,漸漸對他有了一種依賴和沉迷,竟讓夢惜不清楚,究竟是他需要夢惜,還是夢惜需要他了。

每天喝他泡的茶,夢惜坐在從前女人坐過的位置,享受檀香濃厚的浸潤,專注地敲著健盤,寫著各種各樣的故事,調動著許多讀者的情緒。他總是溫柔地看著夢惜,給夢惜泡茶,為夢惜剝開白瓜子的皮,然後將翠綠色的瓜子仁放在小碟子裡等夢惜思索時停下工作來食用,因為他知道夢惜愛吃這樣的白瓜子。有時他會將椅子拉到夢惜身後,看夢惜寫的故事,然後提一些不大不小的建議,往往都會說得夢惜心服口服,然後微笑著改變原來的思路。有時他會面對面地看夢惜認真工作的樣子,時間久了,他會在桌子下面輕輕地踢夢惜的繡花鞋,提醒夢惜休息。

夢惜最喜歡穿繡花鞋,因為很舒服,也正適合夢惜的所有唐裝和旗袍,走在街上,會被人看成另類,但是不管他們用什麼眼光來看夢惜,夢惜都不在乎。因為,夢惜只是為了夢惜自己而活,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別人都只是看客而以。有時候在想,他是不是因為夢惜的這身古典才會選擇夢惜?才會給夢惜這樣讓人羨慕與妒忌的千般柔情

接到一紙喜帖,一位多年的好朋友,他終於娶到了自己心儀的女人,經過了多年的努力,他不但為自己和新娘子的生活打造了一個完美的環境,還為此做好了一切準備。看著大紅喜貼上一對新人的結婚照,夢惜也跟著幸福地笑了起來,也許是緣於對未來的憧憬吧,自從有了他,夢惜也對幸福有了概念和追求。

穿著一襲象牙白的旗袍,白色的包邊和直直的盤扣,領前並排三個盤扣使自己的脖子被優雅地豎了起來,不自覺地挺起了腰身。斜襟帶著相間的修飾用的盤扣修身地順著曲線彎下去,直到裙襬分叉的地方,將身材奇妙地裝典成高貴。手中拿著一個銀色的手包,夢惜成了婚禮中很搶眼的一個,被幾個好朋友狠狠地數落了一番。都說夢惜是故意去搶新娘的風頭,這樣會讓孃家人挑禮的,夢惜聳聳肩,管他的,吃過了這一餐,他們還不是回到自己的生活裡去,誰還會記得夢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