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六章 江陵王

第六章 江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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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陵王

第二日,大家都起得特別晚,小蔣是被繡蓉給搖醒的。她想要去外面集市上買顆嫩嫩的白菜:兔兒吃蘿蔔太單調啦!小蔣迷迷糊糊就想著昨晚回來為什麼要順手幫她把兔子揀進籃裡而不是直接地扔出去!

下樓後,發叔去替小蔣叫早點,那人賠笑說“早”沒有了,“點”還有,客官您要不?

一杯白水下肚,小蔣終於清醒了,這就跟發叔喁喁低語。他說得快,聽來像唸經,繡蓉只盼他們快把這早課做完了,好去給乖兔兒買白菜去,集市可是快要散啦!

繡蓉突然啊了一聲,她竟在這汩汩的唸經聲中發覺了不利自己之文!“你說什麼,小蔣?”她問。

二人被她插口打斷,都停了下來。“你不要我了?”繡蓉追問。

小蔣笑了笑:“對呀,不要你了。你去跟兔兒過吧。”

“你——你——”,繡蓉突然嚅囁起來,“我知道啦!怪道你昨天怎麼倒頭就睡,怎麼…不親近我了,原來你是早就想好今天就棄了我啦…所以你昨個兒……”

小蔣:“可以了。”這話你都說出來,是讓人家發叔情何以堪?他柔聲安慰她說:“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為夫現在大難臨頭,先得教發叔帶去別個地方安頓了,等過了這劫就去接你……”

繡蓉:“你要是過不了呢?”

這話插得教小蔣有些意外,道:“到時候自有人護你離開,然後隨便你去哪裡。”

繡蓉咬了咬嘴脣:“我不幹。反正……反正是你要拋棄我了。”

小蔣:“是我要死了呢。”

繡蓉:“……”

發叔有些受不了了,他心裡怪罪繡蓉不曉事卻又不便開口,一時間他是有多慶幸自己打光桿兒啊!當真是英明決斷,受用終生!

繡蓉玉頸低垂:“我不管,你要把我送走我這就立誓不吃不喝,絕食…而死。”說完,她才敢抬頭,正撞上小蔣的目光,她嗓中一噎,泫然淚下。

這一瞬,小蔣亦覺有什麼在自己的心口一戳,渾身打了個顫兒。他突感抱歉,關於繡蓉。他從未想過要跟眼前這個的女子同生共死:

他和她的初識,還是在今年的陽春三月,一個正合相逢的芳菲時節,桃杏夾道、春意暖融。他本想過一個沒有女人的春天,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像她這般如此羞怯又如此主動的女人;當她第六次悄悄地遠遠跟在自己身後時,他轉身笑了,決定押後遠離女色的計劃。他們就在這樣一起了,不談過去,也勿論將來——

荊璟軒的銅鐘突然響了三聲,軒中營事的男女蜂擁而至,在正廳中列起了隊仗,行色匆匆卻是絲毫不亂,更無交言調笑者。諸客人也不禁歇住了話頭兒,一時間整場靜寂。列隊甫畢,一波、兩波、三波人從門外魚貫而入,每一波都是四男四女。第一波是八*九歲上下的童男童女,第二波年齡稍長,是約莫十二三歲的少男少女;第三波再大一些,身量初成;雖然年齒有異,但身條長相卻是一般的齊整好看,行動舉止整齊劃一,難得的訓練有素。終於,兩僕兩婢簇擁著一位執杖老人姍姍而來,老人腆著大肚腩,面上一臉橫肉,他狹長的眼睛在廳堂中掃射一圈,頗為志得意滿。原來這一切準備都是為這位正主兒!

發叔乃悄聲告知小蔣,此人是這荊璟軒的大老闆。大老闆?這排場估計本方的太守大人見了都要

嫉妒!殊不知他教太守大人嫉妒之處有更堪者:見者無不稱之為“江陵王”。果然,諸客待江陵王坐定,沾親帶故地前來行禮稱候。只是他命人擺了兩隻胡椅,而自己僅遜坐側位,真教人浮想紛紜。

一個侍從託了一盤白花花的銀錁子出來。江陵王抬眼轉向小蔣一行,說:“我荊璟軒做的是開門進財的生意,披了鬼神詛咒的人可恕不接待,爾等入店繳的銀兩現今如數奉還”,忽而喝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雙掌相交,將托盤平胸*推出。

托盤的去勢平穩,非疾非徐,著力處卻後勁兒奇大,乃江陵王的內力所聚。本來他也無須下此殺手,但見這兒個個都上來問候、感激所收到的款待,偏只這一行的麻煩精坐那兒愛理不睬的!他是這江陵的江陵王、是被奉承慣了的,如此不給面子,怎叫他不惱?這一惱之下,就一推出了十成的功力!

托盤飛來小蔣跟前,只差貼上衣襟了,他才伸出兩指在托盤的邊緣一當——盤身突作嗡鳴,即瞬已朝向了江陵王彈回;去勢如奔電,江陵王舉手甫接,連人來帶椅,被撞得得拔地而起、翻跌倒地。

這飛盤一來一往,小蔣已探出他的功力與玲童子相伯仲。他豎指抵擋托盤少不得潛運內力入指,卻非運功直當,而是以四兩千斤之巧盪出對方灌注盤身的內力,於己略不有損——只是江陵王這邊卻是煞白了臉色,被侍從忙不迭扶起身來,血色也沒一道兒升上來。其餘諸人之驚,自不待話下。

小蔣:“老闆既然是做開門生意,哪裡中道逐客出店的道理?老闆還是將銀兩好生收著吧。”

江陵王正難作答之際,高冠博帶的彭老闆自外進得廳堂來,一側緊跟著他的崇拜者宋韞,口裡諛辭不絕。

江陵王如遇救星,趨前恭迎,對瞧著比自己還要嫩些的彭老闆連稱“您老人家”:看來另一把椅子是為彭老闆備下的!誰知彭老闆也不睬他,徑至小蔣的幾前躬身禮拜,如見長者。這廂恭謹嚴敬的姿態教江陵王跟繡蓉都好大訝異;宋韞也訝異,不過他更活絡:既見彭老闆拜,他也跟著拜。

彭老闆禮畢便出言責備江陵王:如何公子在此,還將這正座讓與自己?這如何使得云云。江陵王剛剛被小蔣彈回的托盤打翻心底就涼了半截:不知是遇上了何等人物?再見這自己決計也吃罪不起的彭老闆竟對這年青人敬畏若斯,就更坐實了自己的猜測,哪裡還敢開罪半分?忙忙地道歉讓座。

“不必了,在這兒便好。”小蔣向來疏冷,“至於我等是真披了詛咒還是受了惡言誣陷,你儘可去詢問彭老闆。”

“豈敢、豈敢!都怪老朽眼拙,至今才識得公子是天降的貴人!還望公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敝處能得蒙公子之惠顧,實在是小老兒我三世修來的機緣!敝處若能得公子多耽擱幾日,真個榮幸之至…幸何如之!”

這話假得繡蓉都笑了——似乎自覺突兀些了,得說些什麼填補,她吃吃地笑了:“我看這‘敝處’的佈置倒也明秀清雅,只是真沒想見這兒的大老闆是副如此的尊容!”

這話真是好不給面子!繡蓉以為彭老闆必要說:“這女人忒是無禮”,誰知回眼瞧去,他正一臉的心悅誠服!江陵王亦前來賠笑,只是他這一笑,臉上的肉就更糾結了:

“夫人說得極是!小人老來不修儀容,實在是疏於葆養了,端的慚愧無地!不瞞夫人說,小人年輕時

也還算…看得過去。”

繡蓉還真的就仔細端詳起他那張臉來:遙溯其當年模樣,確是位朱顏子弟。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髮亂如絲。繡蓉好生愧歉,向前斂衣而禮。——這要放在一個刻鐘前,她就是磕上一百個響頭,江陵王也未必饒她;如今她這一屈身,江陵王簡直感激得歌功頌德起來。

繡蓉:“你這是說我們都是極好的人了對不對?”

江陵王口稱“極是”,人家都這樣了怎麼可能會否認!

繡蓉:“那要是有人與我家郎君為難的話,定是惡人無疑咯?”

江陵王繼續點頭:“這個自然。”

繡蓉:“那在您的地界兒上,若是有惡人膽敢來尋釁好人,您是斷斷不準的咯?”

江陵王:“請夫人放心。若是有人膽敢在這江陵地界兒與郎君、夫人不睦,那便是著意跟小人過意不去!”

繡蓉回頭衝小蔣笑了笑,彷彿在說:“我已經幫你把問題解決啦,你再不用籌劃著送我走了!”

小蔣亦報之一笑,心裡說:傻孩子,就江陵王的這點兒功夫連作我手下也不配,還怎能指望他來對抗強敵呢?——倒是也有好處,那些零星瑣碎的麻煩自有人幫忙打發了。

繡蓉自是讀不懂小蔣的這番腹語,她用手指了指竹籃,提醒他可別忘了買白菜喂兔的大事。

只聽那邊江陵王向彭老闆好一番解釋:若早知是您老人家的大駕,這靠窗邊的席位萬沒有不作預留的道理,都是小子們忒不經事兒。——話頭兒被彭老闆一聲喝斷:“先來後到,自古而然。我彭某人豈是仗勢欺人之輩!”

“彭老闆教訓得極是!是小人失言了,”江陵王忙轉了話題,“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選送男女伎人十二到此…另外的十二人則是小人的一點兒心意,這些都是這江陵出身的良家子,平日間也受過一點教訓——尚不知入不入得您老人家法眼?”

彭老闆捻鬚頷首。不料他又擋來小蔣身前抱拳行禮:“公子雅量。小人如今做這伎人生意,於是就地取材籌備了幾場歌舞,懇請公子和夫人明晚於此軒中賞看,以報昨日魯莽之過!不知公子意下若何?”

都推送來房室門前了,辭與不辭何別?小蔣:“盛情難卻,看了吧。”

出來大門,才知這冬日的寒風又緊了一重。繡蓉真是好後悔把竹籃也一併拎了來:兔兒給凍壞了可咋辦?這時連小蔣的腦瓜也絕想不出她緣何鬱郁了,此人出門時明明興致勃勃,甚至還跑去拍一了下彭老闆的肩膀,調笑說:“大老闆,何前倨而後恭也?”

彭老闆答得也真誠:“見公子神功莫測也。”繡蓉聽得喜笑顏開,一下子撲進小蔣懷裡。

小蔣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就去跟發叔說話,繡蓉忽道:“大家都說強龍難壓地頭蛇,怎麼這江陵蛇怕彭老闆怕成這樣?他什麼來路?”

小蔣笑:“你管他什麼來路,你只管耍你的去。”

繡蓉抱怨:“你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只告訴發叔!”

小蔣:“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啊。”

繡蓉:“你怎知我不知道!”

小蔣:“亟風山莊你可聽過?”

繡蓉不想說自己沒聽過:“發叔肯定聽過。”——因為當“亟風山莊”四個字出口時,發叔的臉色明顯暗了暗;這點小蔣也看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