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節、好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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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節、好人朋友
蝶舞道:“林正陽不是笨蛋。就算他將注意力放在東方,也絕不會置其它方向不顧;定會分派手下,四面追擊搜尋,更會傳書讓分散在外的教眾搜尋攔截。這一路上,不知多少艱險,雖然他們主要注意力不在南方,凶險略少一些,但想完全平安,卻是不可能的。”微一沉『吟』,又道:“張肖安排的人,會在半路給你們準備替換的衣物。你們換過裝束,注意隱藏行跡,快些行走,儘快趕到城南二百里外。那裡是十三寨勢力範圍,自然有人接應。”
陳敬龍皺眉道:“二百里外?我那同伴,是個嬌弱女子,走不快的。這一路上,可危險得很了!”
蝶舞愕道:“是個女子?上次沒有說清楚,我還當與你為友,結伴而行,必定是個男人呢。”
陳敬龍咬牙到:“事到如今,顧不得許多了。我們盡力而為。蝶舞姑娘,多謝你出力相助。如果我此番不死,以後定會報你恩情。”
蝶舞嘆道:“我說過了,我這樣做,只為那冤家高興,並不是為你。你不用念著我的恩情!”
陳敬龍好奇之心再難扼制,低聲問道:“蝶舞姑娘,你口中的‘冤家’,可是張肖?”蝶舞默立半晌,輕輕點一下頭。陳敬龍追問道:“你與張寨主,究竟什麼關係?”蝶舞輕嘆一聲,悽然道:“我這樣稱他,你難道還猜不出我們關係?我……我就是他的原配妻子啊!”
陳敬龍輕呼道:“你果然是他妻子!”心中恍然:“難怪那些保鏢個個神情凶惡,不將神木教人放在眼裡。他們都是張肖的人,本是山賊出身,過慣了無法無天的日子,自然不在乎什麼神木教。”急道:“以你身份,怎敢到青龍城來居住?稍有洩『露』,可不是玩兒的!”蝶舞搖頭道:“陳公子,我為何來此,實在不願提起。你如能逃得『性』命,見了張肖,自己問他吧。”
陳敬龍見她神態蕭索,不好再問,拱手道:“蝶……張夫人,咱們就此別過。如果敬龍不死,以後再抱你夫妻恩德。你……你多加保重!”轉身出門。
那蝶舞喃喃道:“張夫人……張夫人……好久不曾聽得有人這樣稱呼了!”怔怔看著陳敬龍離去,也不相送。
陳敬龍下樓,那兩名神木教人迎上。那健談教眾奇道:“陳公子,這麼快便走麼?”陳敬龍隨口應付道:“蝶舞姑娘有些不大舒服,我不便多打擾她。”說著足下不停,自顧出門。
回到神木教,陳敬龍將張肖安排告知楚楚。二人知道明日逃走,吉凶未卜,又是興奮,又是緊張,這一天心神不定,連夜間也睡不安穩。
第二天上午,陳敬龍與楚楚說要出城散心,又離開神木教。那兩名神木教人仍是備馬跟隨。
剛在街上行出不遠,正遇林通。這胖子在軟香軒鬼混了一晚,此時方歸,見到陳敬龍,立即迎上前去,不住口的埋怨,嫌他昨天去蝶舞樓玩耍,卻不帶自己,有福不同享,太也不講義氣;又問他們現在要去哪裡,能不能帶自己同去。
當得知是要出城賞雪時,這胖子興頭大起,吵吵嚷嚷,非要跟去不可。他的用意,誰都清楚:這胖子半根雅骨也沒生,懂得賞什麼雪景?他堅持跟去,心思全在楚楚身上;雖然不敢當真打楚楚主意,但能與之多相處一會兒,也是好的。他這種心理,正如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雖然不能當真吃到口裡,但能多看幾眼空中飛翔的天鵝,卻也聊勝於無。
陳敬龍知道,此番出城,將有殺戮,這胖子跟去,必死無疑。他對這胖子雖然厭惡,但也隱有憐憫之意,並不想他攪進來,糊里糊塗丟了『性』命。見胖子死乞白賴,纏糾不休,只得將他拉到路邊,騙道:“你上馬太慢,如果等你,晚上也來不及回城。如果你不再糾纏,我回來時,請你去蝶舞樓吃酒,並且讓你同我一齊去見蝶舞姑娘。”
林通喜不自勝,叫道:“陳兄弟,你……你這可不是蒙我麼?”陳敬龍佯怒道:“我拿你當朋友,才這樣對你。你不相信,那就算了。”林通連聲道:“我信,我信!陳兄弟,我在總壇等你。你……你快些回來!”陳敬龍想了想,從懷裡『摸』出兩張銀票,遞給林通,道:“這一百枚金枚,送了給你。”他武技大會所得獎勵,是二十張銀票,每張面額都是金幣五十枚。現在拿出的,正是其中兩張。
林通接過銀票,遲疑道:“這麼多錢,為什麼要送給我?”陳敬龍囑咐道:“你好歹也是個男人,總纏著弟弟要錢,甚至求弟弟的侍女偷錢給你,成什麼樣子?這些錢你省著些用,也夠使個三年五載了,以後不要再不顧顏面,低三下四求人。”林通愣道:“我……我還有顏面可言麼?”陳敬龍怒道:“你堂堂男子,怎會說出這樣話來?”林通囁嚅道:“我什麼也不會,只知道吃喝嫖賭。我爹爹、弟弟和神木教人,都瞧我不起。外面的人雖然怕我,可是心裡……也瞧我不起,我知道的……”
陳敬龍正『色』道:“林通,要人看得起,並不在於會些什麼、有多大本領,而在於是否行的正,走的端。你現在好好做人,也還不晚。就算做不了好人,但至少不要再仗勢欺人、橫行霸道,去做個壞人。你如果真當我是朋友,就聽我話,否則你再繼續做惡,我們不但不能做朋友,以後我還會親手殺了你。我的手段你是見過的,不想將來死得太慘,就不要忘記我的話。”林通臉上肥肉一顫,眼中現出驚懼神『色』。
陳敬龍急於出城,不再跟他多說,上馬帶人離去。走出好遠,隱約聽到林通叫喊:“陳兄弟,我很想有一位好人朋友!你早些回來,我等你……”
陳敬龍回頭望去,見林通孤伶伶立在街邊,似乎仍在凝望自己的背影,忽然心頭憐憫之意大盛,暗自嘆道:“他好像……很孤獨……”
四人來到城東小山。陳敬龍與楚楚又登到山頂,裝作觀賞雪景,只是心情緊張,都沒有興趣交談。那兩名神木教人在山下看守馬匹,不時仰頭望向山頂。他們此時尚且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仍在兢兢業業執行監視任務。
太陽慢慢移動,時間一點點過去。陳敬龍掃視山下,不住觀察四周,看有沒有大隊人馬出現;可除了一些尋常百姓從小山附近經過,始終不見有攜帶兵刃的武者。
大陽接近中天,已經到了午時。那兩名神木教人等的不耐煩,在山下大叫:“陳公子,該吃午飯了,咱們回吧。如果雅興未盡,不妨明天再來。”陳敬龍叫道:“走出這麼遠來,何必急著回去?我們再看一會兒。”那兩名神木教人不再催促,在馬匹周圍緩緩走動,顯得有些急躁。
楚楚皺眉道:“張肖安排的人,怎麼還不來?不會……不會不來了吧?”陳敬龍皺眉搖頭,心中也自忐忑。
便在此時,山下一名鄉農推著獨輪車經過。他車上載著幾個圓滾滾的麻袋,麻袋外面,還沾著許多幹土。看情形,想必麻袋中裝的都是他自家種出的東西,正要運往城裡貨賣。像這樣的農夫,青龍城裡常見。他們將秋季收穫的土產留到冬季物價高時再出手,無非是為了多得幾個錢,給辛苦了一年的妻子買一塊花布,或是為一年沒吃過零食的兒女買上幾粒糖果。
小路上的積雪早被行人踩實,有些地方很滑。那鄉農走的小心翼翼,十分艱難;可就算加了小心,仍是不免意外,在行到離那兩名神木教眾不遠時,鄉農腳下一滑,一個趔趄,獨輪車翻倒一邊,車上麻袋滾下,有的直滾到兩名神木教人腳邊。
楚楚眼睛一亮,輕聲呼道:“終於來了!”陳敬龍愕道:“什麼?”楚楚笑道:“農夫進城貨賣,都趕早晨,哪有中午才來的道理?路這樣滑,那農夫為什麼不將麻袋用繩子捆在車上?這其中很有些古怪。”陳敬龍喜道:“你是說,這農夫是張肖安排的?”楚楚點頭道:“我猜是的。”陳敬龍急忙凝神觀望,心中卻奇怪:“如果是張肖安排,只來這一個人有什麼用處?難道這是個高手,能獨自將兩名神木教人除去?”
那農夫蹲在地上,兩手握著腳腕半天站不起身,似乎已經扭傷了腳。那健談教眾嘴脣輕動,說了句話,似在詢問他傷勢。農夫搖頭,勉強站起,將獨輪車扶正,指了指地上麻袋,說了幾句,似在請求他們幫助自己將麻袋裝上車,跟著一瘸一拐,走到他二人身前,彎腰用力抱起一個麻袋。
那健談教眾想了想,也彎腰抱向腳邊一個麻袋。他那同伴微微搖頭,冷眼旁觀,並不幫忙。
健談教眾剛抱住麻袋,忽地身子一僵,似乎那麻袋太重,一時用力不足,抱不起來。就在這時,農夫好像腳傷太重,吃不住力,身子一歪,一溜趔趄,倒向另一名神木教眾。那神木教眾見他倚來,忙伸手要將他推開。農夫肩膀與他手掌一觸,身子微轉,雙臂平推,將所抱麻袋直塞進他懷裡。
楚楚輕呼:“動手了!”陳敬龍愕道:“什麼?”話剛出口,只見兩名神木教眾一齊晃了幾晃,慢慢軟倒在地,跟著數個麻袋一齊裂開,每個麻袋裡鑽出一個人來,身上都帶著沾著許多幹草。
原來,那麻袋中本就藏得有人,再以乾草塞入,掩飾人體痕跡,使外人無法看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