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牛大哈傻論七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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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牛大哈傻論七賢飲
戴紫薑端坐在他正當中位置的紫檀木椅上,微微地聳了聳左肩頭,面似春風,朗朗地說道:
“三國時,關羽關雲長手使72斤青龍堰月刀,**千里追風赤兔馬,在百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取上將首及如探囊取物.他最為精彩的一段故事就是‘溫酒斬華雄’,大家說他這酒飲得算不算英雄?”
“算!算!——這人人都知道!——確是英雄!”
眾人七嘴八舌的認可道.然後,除戴紫薑戴老以外,每人喝了一杯.下一位作君的該輪到坐在紫薑端身旁的於金城於老.於老略一思量,剛要開口講話,忽見酒樓老闆甄夏華端著一副笑容可掬的圓臉跚跚走來,人還沒到餐桌前,他一身的法蘭西香水味兒早已撲面衝了過來,嗆得最喜歡往脖頸上噴花露水的張家小嫂子,捂著鼻子吭!——吭!——吭地直咳嗽.
“諸位——諸位!對不起,來晚了,——來晚了!歡迎諸位光臨我們小店,——我借花獻佛——給諸位斟杯酒——哈哈哈!——”
他那愉快的笑聲,特別特地象那身披三道門兒蛙皮毛衣的癩蛤蟆.
“等等!等等!——等等!”
樓九叔上前攔住了他,向他說到:
“甄經理,勞您大架了!不過我們這兒斟酒,滿酒,喝酒,罰酒都有自己新立的規矩,您既然來了,是不是就必須按我們這兒的規矩辦!?”
然後就將戴紫薑戴老那套作君擺典故龍門陣的事告訴了他.甄夏華連忙應道:
“好,好!我願意,我願意!——我先來,——我先來!”
說著略顯深思,張口說道:
“我這個開店的不說別的,單說那山東濟南府東門裡賈柳樓賈家老店,店老闆是賈潤甫和柳周臣,他聽從三哥徐茂公的主意,定於九月二十三擺酒設宴招待各路為給山東濟南府總撲頭秦瓊秦叔寶母親拜60大壽的英雄豪傑;就此,共有36友飲血酒,插高香,磕頭換貼,八拜為交;才引出一段《秦叔寶九戰魏文通,程咬金三斧定崗山》的熱鬧故事來.諸位,您說這頓酒喝得算不算英雄?”
“嚯!甄經理還真了不起!這段說得有生有色!好!——好!”
大家一個勁兒的捧場,不禁鼓起掌來.隨後大家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由甄夏華經理將酒給一一滿上.斟完了這圈酒,甄經理抱拳當胸道:
“諸位,一定要吃好喝好!在下暫時告退!”
“請請!”
甄經理走後,又該於金城於老作君了,他仰首說道:
“那一日,齊天大聖孫悟空,攪亂了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喝盡了為蟠桃會準備的12壇仙酒,醉後又偷吃了太上老君的長生不老金丹,打敗天宮十萬天兵天將,大鬧天宮.諸位,您說孫大聖喝的這頓仙酒算不算英雄?”
“好!——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英雄酒!”
大家讚道.於是眾人又喝了一杯.龍泉松趕快把酒瓶抄在手中,他替師爺於老爺子給大家斟滿了這圈酒.就聽鴨形怪傑李恩貴慢條斯理地笑著說道:
“該我的了吧!——我只講一句話,然後讓諸位品評我的輸贏,怎麼樣?”
龍泉松心中一楞,暗想:“這李老爺子又要玩兒什麼新花樣?”就見樓九叔端起的酒杯說道:
“您要是用一句話就能讓英雄從酒裡出來——我就連喝三杯!不過您必須只說一句——可您要是說得不對的話可也須罰您三杯!——哈哈哈哈哈——!”
樓九叔仰面大笑了起來.忽見李恩貴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用右手向前一指,口中學著山東口音腔調說道:
“那武松來到景陽崗——”
“完!樓九叔肯定輸了!”
龍泉松立即想到.這時候耳邊響起一片笑聲和讚歎聲.又見他娘和小嫂子笑得前仰後合,他娘還邊笑邊用手絹兒抹擦眼角上溢位的眼淚.樓九叔大聲認輸道:
“沒想到,沒想到!這英雄武二郎連飲十八大碗酒的故事,家喻戶曉,人——人人皆知——”
說著,他自斟自飲地連甘了三杯.
“好!好酒量!——英雄海量嘛!”
眾人誇讚道.這回該輪到龍泉松作君了,他早有準備,於是他站在那從容地端起酒杯說到:
“那曹孟德帥領八十三萬人馬和一萬條戰船來到長江,氣勢洶湧直壓東吳.那晚,他在旗艦大甲板上大宴文武僚屬.曹操稱著酒興月色,橫槊仰望天水一線,豪情滿懷,不由得邊舞槊邊吟唱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龍泉松吟後,上身挺拔,仰首挺胸,焉然似那曹阿瞞正在那指揮千軍萬馬.緊接著他把頭一正,雙手抱拳當胸曰:
“獻醜,獻醜!諸位老前輩,諸位弟兄:曹操在長江之上橫槊長歌之飲——可謂英雄乎?”
“太棒了,太棒了!”“好!——精彩!——太精彩了!”
有人竟興奮得鼓起掌來.山東飛叉大師劉仲山乘興論道:
“好哇!——曹操那‘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是何等的氣概,何等的豪邁!有氣吞山河的霸氣,有氣貫長虹的力勢;千百年來引得多少英雄豪傑,杯朋酒友感慨萬千!.來來,來!咱們大家共同滿飲此杯!——請!——請請!”
眾人邊喝酒邊嚷道:
“痛快,——痛快,——真痛快!”
樓九叔站起身,右手反著杯,左手擦抹著嘴角邊流下來的不知是口水還是酒水喊道.此時酒宴氣氛已達gao潮.樓海亭忽有所悟:
“下面該是我的了吧!——好!——好!聽我的!”
他已有七八成酒下肚,嘴是開始結巴,但心裡還挺明白.他正要張嘴說他準備好的那個典故,忽然雅間門一開,象刮陣風一樣吹進倆個人來.大家甩頭定睛瞧看,原來是在鬧市口開古玩店的沈仲元與在鮮魚市賣豬羊血的牛順奎.這牛順奎人稱外號叫牛大哈,他人還沒到吵嚷聲就先到了:
“哎!——樓九叔!——這泉松兄回來了,您怎麼也不告訴我個信兒?!怎麼著也是發小的哥們兒——你們在這兒喝——”
他一抬頭忽然看見戴紫薑等“群英三老”都在上頭坐著,嚇得舌頭縮回去一半,立即改口道:
“喝——喝——得可好?——哈哈哈!——哈哈哈!——”
“來晚了,——來晚了!——見諒!——見諒!我們倆人自己認罰——”
說著,他們接過已被龍泉松斟滿酒的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剛想坐下,被樓九叔攔住道:
“罰酒的規矩,是必須連飲三杯!——要不,你們按我們現在的規矩也講典故?!”
沈仲元問道:
“九叔!——又是什麼歪門邪道的規矩?願聞其詳!”
樓海亭就又把戴紫薑戴老爺子那套作君擺典故龍門陣的事跟他們說了一遍.沈仲元連忙應道:
“好,好!我願意,我願意!——來來!——我先來,——我先來!”
“等等等——我,我先來,——我先來行嗎?!”
牛大哈聽後,覺得說喝酒的故事挺容易,這沒什麼,便搶著要先來作君.然後他把肚子一腆,仰著脖,用右手一拍自己的胸脯說道:
“我過去聽人說,從前,是不是什麼晉代,還是唐代?有個“竹林七賢”,其中有個叫阮咸的,他不喜與人結交,只喜與親族一起飲酒絃歌取樂,並不用普通的酒杯飲酒,而是把酒盛在大甕裡,幾個人圍坐在甕前相向而酌。此時有一群豬也來尋酒喝,阮咸便跟在豬群的後面共飲。諸位,如此狂飲可謂天下第一!豈非英雄?”
大家聽罷,滿堂大笑.笑聲不絕,似繞樑而旋.直笑得牛大哈不知所措,只好也跟著眾人傻笑.臾須,笑聲罷止.樓九叔拍著牛順奎的肩膀說:
“傻小子!你知道那個‘杜康造酒劉伶醉’的典故嗎?我告訴你,大凡人喝了酒,卻幹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來,大家認可,便算得上是英雄.如只能喝酒,酒後不幹事,最多隻能稱得上酒鬼,酒簍,酒缸,酒狂,酒墩而已;說得再好聽些,也不過是什麼酒怪,酒霸,酒王,酒聖,酒皇,酒神,酒仙,——你就是稱它媽的酒祖宗,也算不得英雄的!”
“那您說一個英雄來給我看看!”
牛大哈強詞奪理地反咬一口道.樓海亭一聽,酒蓋著的紅臉馬上就變成了紫臉,兩眼一瞪叫道:
“你好好給我聽著!——說那兵馬都招討岳飛大元帥麾下拜前路正印先鋒官,福將牛皋牛大將軍,聞聽金國元帥斬著摩利芝帶領十萬人馬攻打藕塘關.即命小校抬三壇烈酒跟我出戰,說完先喝了一罈;上馬後邊走邊喝,又餐了一罈;出了關門來到陣前,他已醉得東倒西歪了;但他仍覺酒勁不夠猛,便隨手抄起第三壇酒舉過頭頂大口灌飲.金國元帥斬著摩利芝一看就胡塗了,這位牛大將軍是來打仗的嗎?我得仔細瞧瞧!想著想著就走到了牛皋的馬前了,他剛要張嘴打問,沒想到這牛皋方才喝酒喝得太過猛烈,嗓子一發癢,哇!——的這麼一響,存在他肚內的整整三罈子酒拉圾,一滴沒剩的全噴在金國元帥斬著摩利芝的頭上了.酒一出口,牛皋心裡一輕,睜開他的雙眼一看,哈!——這不是金國元帥斬著摩利芝嗎?哈!——來吧你!——牛皋抽出雙鞭‘叭’地一下,將斬著摩利芝的腦袋打得萬朵桃花開,死於非命栽下馬來——諸位!你們評評,牛皋這三罈子烈酒喝得英雄不英雄?——啊!?——哈!”
樓九叔剛才說的這一大段酒俠評書,把大家夥兒的倆眼都給說直了.半晌,暴發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樓九叔用手捋著頜下短鬚,得意的用眼角瞟著牛大哈,但甭管什麼話,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因為,論輩份他是長輩.掌聲過後,眾人照例喝了一杯酒.大家回過頭來又纏著沈仲元作君.
這沈仲元要是提起來可是非同小可,非一般人也.由於他酷愛讀書,又善謀略,江湖上送他個綽號叫“小諸葛”,與武俠小說《七俠五義》《大五義》《小五義》中的那個“小諸葛”沈仲元同名同姓,但不完全一樣.
他從小繼承他父親沈鯤齋的家傳“別寶”絕學,專門收藏古董字畫古玩玉器,是墨竹鎮十里八街有名的古玩玉器鑑賞專家.他依仗著父輩留存下來的富裕家當,在墨竹鎮有名的鬧市口把角兒上盤下一個兩層樓的鋪面,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
,專營古玩字畫,生意一向不錯.他天性聰明,自小喜歡書畫.在書法上,他先拿楮遂良的小揩打基本功,後師法米芾的行草,在書法意境上頗有見地.在繪畫上,他師從馬遠的寫意山水,專門繼承幅面空白一角的構圖章法,因此他在丹青行內也有個綽號叫“沈對角”.
此外,他從六歲起就拜他三叔“沈三兒”為師習練摔跤,成天玩兒大棒子、二棒子、皮條、踢磚等基本功,直練得混身上下咯裡嘎瘩.由於他師父沈三兒與群英武學社的“三老”早年就是口盟的把兄弟,所以他與“白猿神怪”任俊峰也是親叔伯的師兄弟.論輩份,龍泉松還得叫他一聲師叔.
沈仲元見大家推他作君,他藝高人膽大全然不讓不懼,扭回身將自己的椅子向後挪了挪,朗聲說道:
“張旭喜飲酒,每日九醉。他與李白並稱飲中上仙。只要他一醉,便大叫狂走,乘興揮毫,草書筆意變化無窮,詩曰:
露頂據胡床,長叫三五聲;興來灑素壁,揮筆如流星。
還另有歌曰:
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
唐開元三年,他於鄴縣見公孫大娘舞西河劍器,那真是: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看到好處,豪蕩感激,便取巨甕狂飲以發狂草.他趁醉意正濃,便將頭髮浸墨髮力甩頸,縱使狂草盡如龍騰虎躍,自此巧創‘龍鬚鐵發’之筆法也!後人贊稱:草聖狂裡輕世界,酒仙醉裡得真如。諸位,這一段‘草聖醉寫公孫劍’可為英雄?”
“好!——精彩!”
譁——掌聲一片.大家鼓掌的聲音動靜這末一大,龍泉松他娘就有些耽心.她趕忙半起半坐地說:
“噓——小點兒聲!——別影響別人!——剛才你們大家是把那喝酒的人捧上了天,我看不完全是那麼回子事!前天,我在收音機裡聽評書《隋唐演義》,那評書大師叫單,單——什麼——芳來著?——他說:酒是穿腸的毒藥,色是刮骨的鋼刀;財是惹禍的根苗,氣是傷身的火炮.對是不對?——我看對!——喝那麼多酒,有什麼好處!?——還說逞什麼英雄!?”
“哎——老太太,這——這完全是倆碼事——當然,您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不過——”
牛大哈爭辯似的又接著說:
“我也聽人這麼說過:無酒不成宴席,無色路曠人稀;無財沒人早起,無氣誰爭第一?”
汪建屏也-插嘴道:
“老太太,我也聽別人從正面說過:久(酒)是毅力的航標,色(氣色)是奮鬥的浪潮;才是事業的珍寶,器(氣)是攀登的金橋!——”
龍泉松他娘一聽,心裡來了氣,她想:臭小子們跟我這老太婆來勁兒了——再一想:孩子們這是稀罕我哪!耍耍貧嘴算什麼?就當是撒嬌唄!不由得心中一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
“我沒功夫與你們倆嚼舌頭根子,——”
她拿眼一觀周圍,看到酒桌上大家也已喝得差不多了,就一甩頭說:
“告訴服務員上飯,先上飯菜!——”
這時候.後廚早就把十個飯菜準備妥當,眨眼功夫,飯菜具已上齊.不外乎是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乾貝鹿尾尖!大家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喝湯如長江流水,吃飯似風捲殘雲,不大功夫已經有半數人把手中的筷子換成了牙籤;另半數人正在那兒拍著肚子,揚著脖子直打飽嗝.飯畢,眾人又喝了會兒茶,便陸陸續續地向主人道擾,相互間道別,各自上路回家.樓九叔同龍泉松母子二人一直將眾客人都送出酒樓大門之後方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龍泉松吃過早餐後就開始忙活自己的事.先是上榮復轉退軍人安置工作辦公室報道,再是去街道辦事處報道打招呼,然後去三區分局派出所上戶口;最後是上糧本,上副食,領布票——等等,整整地忙活了三天零六個小時,這才剛剛穩當住了.
第五天,龍泉松睡了個懶覺,上午九點半才把懶腰伸展開來.睜開眼睛洗漱完畢,正要邁腿出門去學校看望看望老師,忽聽院子大門口傳來一陣非常熟悉的說話聲.
哦!?這不是我那朝思暮想的小秀嗎?龍泉松辯聲辯色地自我問道.他本能地推開屋門向院子的大門口望去.哎呀!可不是她嗎?龍泉松激動地想到.鍾離雪正領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從大門口向院內深處走來.龍泉松見到了她昔日的情人.他感到“忽”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胸口,他喘不上氣來,他的兩眼膜糊了.
她就是他參軍前的最親愛的,最心愛的愛人.她現在已經是結過婚屬於別的人了.他覺得自己的胸膛裡埂埂著,充滿了怨屈和怨氣.他禁不住將兩腿邁出門去,用兩眼儘量地看著他那已八年不見的她.
“噢!大兄弟回來了!我頭兩天就聽我媽說你回來了,這不,我們三口趁歇班都趕過來看你來了——小寶,快叫舅舅!——叫舅舅啊!——叫啊!”
鍾離雪老遠的就向龍泉松打著招呼,她似乎沒注意到他臉上帶有的苦澀表情,仍然用手牽著名叫小寶的孩子讓他稱他為舅舅.這時候,從院門外閃進一個非常帥氣的大小夥子;高高的個頭兒,方方的臉盤兒,白淨子,劍眉毛,大眼睛,紅紅的嘴脣,露著一副甜甜的笑容.活脫脫就象河北綁子《虹霓關》裡的王伯當.鍾離雪又趕快回過頭來,用手指著龍泉松對這個帥男子介紹說:
“俊男!——這位就是我媽常跟你說的那位剛當兵回來的——龍奶奶的兒子,他(指男孩小寶)泉松老舅!”
這個叫俊男的聽後便很有禮貌的向龍泉松這邊笑笑,點點頭.龍泉松見了,也強忍住自己內心的傷痛心情,免強地向他張張嘴,點點頭,表示友好.就在這時候,龍泉松他娘和鍾離雪的娘聞聲同時走過來說:
“快進來說吧,都不是外人,上屋裡去!”
一行人都進了鍾離雪家的屋,龍泉松也跟了進來.一坐下,鍾嬸兒就沏過茶來.鍾離雪便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盒前門牌香菸來,順手抽出一隻菸捲兒叼在嘴裡,又從煙包裡再抽出一隻遞給龍泉松問道:
“他老舅,你抽菸嗎?”
他老舅?!龍泉松楞了一下.她以前從沒這樣叫過他,他想.
“哦!——抽!”
他機械式的答著.伸出手將那隻菸捲接了過來.在他的手觸到菸捲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她那隻柔嫩的手.她那隻手他最熟悉,小時候他們倆總是牽著手在衚衕裡跑,還有時一起去看露天電影,那時,他們倆的兩隻手整整地一個晚上,就這麼緊緊地握住不想分開.
“來,把煙點上!”
鍾離雪從兜裡迅捷地拿出打火機,“啪”的一下將火打著了,穩穩的舉到他的面前,臉上仍看不出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噢!——噢噢!”
龍泉松慌忙地把菸捲送進脣間,伏下頭去,用菸捲尖部就著打火機冒出的火苗緊吸兩口.
突然間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對!就是這股味!八年前小秀就天天摻這牌子的香水.那時,他並不認為這是香水的味道,他總是主觀地認為這是從小秀身上發出來的嫩嫩的肉香,是小秀身上特有的女人味兒.他抬起頭來,睜開眯縫著的眼睛,透過撥出來的正在發散著的菸圈,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打量著鍾離雪.
只見她上身穿著米黃色仿稠長袖襯衣,淺挽著袖口,長髮飄飄,散披在肩背上,顯得輕盈飄逸.配上她那美麗的臉蛋和窈窕的身材,楚楚動人,迸發出光彩奪目的迷人魅力.多麼好的女人啊!——他深深地隱忍著內心的苦痛,感慨和嘆息.
他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與她一起長大,耳鬢斯磨;他與她曾一起學唱黃梅戲《天仙配》,他扮小生董永,她扮旦角七仙女;他與她學唱河北梆子《平貴別窯》,他扮武生薛平貴,她扮青衣王寶釧;他與她學唱京劇《馬前潑水》,他扮老生朱賣臣,她扮彩旦崔氏女.每當唱得累了,他(她)們倆肩並著肩坐在一條板凳上歇.她拿出她那香噴噴的手帕幫他擦汗,他感受到了她那黑黑的長髮擦划著他的前額,覺得親親的,癢癢的.
他也曾品嚐過從她口鼻中撥出來的溫暖的香氣,感到熱熱的,美美的——;她還經常有意地貼靠著他那厚實的肩膀近近地坐著,讓她那宣軟的前胸和手臂時時的擦碰他的背和臂,那柔柔的感觸使他倆的心都“嘣!嘣!”地跳個不停.
現在他面前的這個美麗的女人,在他當兵的八年中,不知有多少夜晚讓他思念得翻來覆去不能安眠;還有多少次使他戰戰兢兢地放大了膽子,敢冒破壞軍紀的風險,忍不住地給她寫了情書,而被——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忘記你自己曾經親口對天發過的誓言——“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龍泉松的心在滴著淚,他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與沉思之中.哎呦!香菸頭兒已燃燒到他的中食兩根手指,他慌忙地將手中的菸捲頭甩掉在地上,又下意識地用腳踏著地來回的塗著.這時候,鍾嬸兒見他抽完了煙,就把沏好了的茶給他端了起來說:
“茶快涼了,喝口吧!”
“行,不涼!——您忙別的事去吧!這兒——”
龍泉松忙站起身將茶碗接了過來,客氣地應道.他覺著自己的眼圈好象在發紅.他又默默地坐了下來,耳朵如同被棉球堵得嚴嚴的,不管別人在聊些什麼,似乎什麼都聽不見,竟自顧自的瞪著倆眼珠子想自己的心事.
“唉——!”
龍泉松瞟了那個俊男一眼,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想:相逢是人生一道美麗的風景,上帝把兩家人安排在一個院裡住,把兩個本來素不相識的人聯絡在一起。然後又各自分開,人生的相逢和相遇就是這樣來了、又去了。鍾離雪現在已經是那個叫俊男的妻子了,這不就是明明地呈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無可挽回的鐵的事實嗎?難道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一仰脖一口將手裡茶碗的茶水喝乾,隨手又將茶碗放回到原處.茶水的力量有意地把他大腦的理性部分開啟,他的牛角尖兒似的思路開始往開闊之處的方向轉移.
唉——!人活在這世上有一種感覺叫愛,愛是緣,被愛是份。緣隨天意,份卻在人為。緣分是前世臨終時的感情延續,緣分是你我前世曾說過的幸福的約定,緣分是再做人時還能在一起的美好夢想。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取今生的擦肩而過,那麼一次相遇要用一萬次的回眸才能換取。然而我們呢?儘管到了如此地步,應該是有多麼厚重的情緣呀!前此,雖曾經在心底無數次問自己與你相識,相逢又相離的理由,現在想起來,依然沒有答案,那就解釋為“緣”吧!
唉——!人活著就會有靈魂、就會有感覺、就會有思念。人有了靈魂心裡就裝著愛,有了感覺就會擁有緣分,這種緣分有童年的夥伴、同窗的相識、知己的相交、夫妻的相伴;有了思念就了愛情、有了牽掛、有了寄託人與人相遇、相知、相伴都是緣分。
兒時的緣分,是兩小無猜的遊戲。是一起哭鬧、一起瘋笑、是童貞、是天真。同窗的緣分,是朝夕相處的友誼,是感覺、是嚮往。
朋友之緣分,是不分彼此的信任,是祝福、是幫助、是曾經擁有、是你知我知的情誼、是久逢知己的信任。
親人之緣分,是骨肉相連的血脈。是相依為命、粗茶淡飯的甘甜;是滋潤你生命、撫育你成材的搖籃;是分享你快樂、分擔你痛苦的港灣。
戀人之緣,是一見終情的愛慕、火花、淋漓盡致的表白,是怦然心動的溫柔、是純潔的愛慕、是朦朧的碰撞,是叮嚀細語、是含情脈脈,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此外,我還不得不承認,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紅塵面,千年修得共枕眠。在離與聚的瞬間,一腔暖暖的情懷從心底裡滑過來,穿越思想那片森林,穿透心靈的海岸,也穿越著人性的柔軟。這是最真最美的心動,這也是最真最美的情懷.
春去了,秋又來,人走了,情還在。可能來不及寒喧,可能來不及握手,可能來不及說一聲再見。然而,君子所扮演的應是一份處世不驚的泰然,從容的風采,可以提得起,放得下,因為如此,就會沒有負擔,不必煩惱,沒有雜念;不必擔憂,少了糾纏,可以輕鬆地留給自己一幅優雅恬淡的心境。
想到這裡,龍泉松站起身來,揉了揉兩隻眼睛,然後將兩臂慢悠悠地向上伸展開來,象打了個哈氣,又似伸了個懶腰.接著,他面朝向小秀的那個男人——俊男,雙手抱著拳大聲說道:
“老兄!——家母那兒還有許多事情要我回去處理,我得抓緊時間,今就失陪了,失陪了!改日再來打擾!”
說罷,推開屋門向外走去.這時,鍾離雪正在與她那兒子小寶玩丟布袋兒,看龍泉松已走到院內,便丟下手中的布袋子兒向外追去.她一溜小跑,邊追邊叫:
“小松,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