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往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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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往日平靜
那天之後，範子寒再也沒有主動和小六說過一個字。而且沒幾天，就和一個女生換了座位，不跟小六坐同桌了。小六與範子寒的交往便到此為止，她徹底失去了班裡這個唯一和自己主動說話最多的男生。小六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就是不想向範子寒親口承認文中男主就是方若文。
關於那個男主究竟是誰的爭論，從那天晚上起，似乎有了定論，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可是，更讓小六尷尬的事情還在後頭。
下一期的班報上，赫然出現了一篇名為《心中無愛》的文章，傳說那是方若文寫的，也是他第一次在班報上嚴肅認真地發表文章。聯想力豐富的同學於是又開始議論紛紛，斷定這篇文章是針對上一期班報上小六那兩篇文章寫的。
小六也認真看了那篇《心中無愛》，語氣冰冷至極，用不屑置辯的詞句，說明自己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心無雜念的人，句句都象是澄清自身清白的外交辭令。
小六發現，那篇文章的文采其實也是極好的，可惜每個字都象冰塊一樣。直覺告訴小六，這篇文章，的確是方若文寫的，而且，他的確是在針對自己那篇似乎極為自做多情的表白。
那個見證了小六與範子寒決裂的旁觀者煞有介事地一字一頓讀著“心中無愛”四個字，而後犀利地感嘆道：“果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方若文自此後，對小六也是極其冷淡。以前見了面還主動打個招呼，從那篇文章之後，見了面就如同陌生人一般，面無表情地一閃而過。而且，方若文與範子寒之間似乎也有了隔閡，不再看到他們親密相隨的身影。
小六心中充滿了悲涼。看來，人還是要善於保護自己才好，免得一不小心，就成為別人的笑柄。她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到學習上，以此來忘記那些尷尬和難受的事情。她真的沒想到，一切竟會演變成這樣，簡直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日子在相對無語中默默地流逝。假期再次來臨，小六又回到那個一貧如洗的家，開始了新的生活體驗。
不知什麼緣故，隔了一個學期沒見，媽媽對小六的稱呼都改了。小六剛進家門，居然難以置信地聽見媽媽說：“我家醜女終於回來了。”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連問了幾個為什麼，嘴還卻還是沒有問出口。
而且那一個假期，媽媽一直叫小六醜女。也許在她心裡，這樣的叫法很親切。可是，小六卻感覺很彆扭。隨著年齡增長，她漸漸發自內心地發現，自己真的長得好醜。無數次對著鏡子裡那面目模糊的自己，傷心地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生在這個世上。
為什麼我會長成這個樣子？低低的，胖胖的，發如枯草，面色昏黃，眉毛稀疏，眼小如縫，鼻樑低陷，嘴角下垂，臉長長的，下巴又方方的。面板毛孔還這麼大，動不動就長桃花癬。
如同禿子最忌聽到“頭髮”一樣，對外表沒有絲毫自信的小六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醜。
然而，這卻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啊！而且，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每天聽到媽媽“醜女，醜女”不絕於耳地叫著，**的小六頗覺沮喪，又無可奈何。
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對媽媽發火了：“你以後能不能別叫我‘醜女’，我醜，還不是你生的嗎？”
媽媽卻不理解小六的悲傷，她哈哈一笑：“哎呀，你是我生的，叫你什麼還不由我麼！”
小六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很無奈地接受。既然拒絕不了，不接受又能怎麼樣呢？
醜，如一個魔咒，讓小六抬不起頭。她每天將自己隔絕在房間裡，足不出戶。有時候想：醜，真是生為一個女人，最大的敗筆。這一副不招人喜歡的皮囊，已註定了這一生坎坷的命運。偏偏這顆**的心，又是那麼要強，事事想要完美。莫如早點死了，一了百了。她這麼想著，眼淚便忍不住流了下來。
是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倘若自己不是生得這樣醜，那範子寒，那方若文，在以為小六喜歡自己之後，又怎會如躲瘟疫般，遠遠地與小六劃清界限呢。
哥哥夢想見小六好長時間悶悶不樂，有時候還一個人在房間裡對著鏡子哭，便問：“你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
小六一邊掉眼淚，一邊傷心欲絕地回答說：“我忽然發現自己長得好醜！”
夢想好象聽到了一個笑話：“這又有什麼好哭的！”
與小六不同的是，哥哥夢想倒生得白淨俊雅，個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鼻樑挺挺的，一笑還有兩酒窩，這皮相若是個大姑娘，喜歡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壞就壞在這裡，爸媽長得都是中等相貌，到兄妹這裡，反差卻這麼大。對比之下，小六顯得尤為遜色。
小六氣憤地說：“你不是我，你當然不理解我的難過！你長得好好的，當然覺得長什麼樣無所謂！蝨子不在你身上，咬的又不是你！”
聽到小六那滑稽的比喻，再看她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哥哥忍不住大笑起來。
看著哥哥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小六感覺他簡直是在幸災樂禍，“啪”地一聲，把鏡子摔到地上：“我不活了還不行嗎！”
聽到這話，哥哥立馬止住了笑，表情忽然變得極其嚴肅起來。他盯著幾乎失去了理智的小六，問：“誰說你長得醜了？”
小六一指地上碎成八瓣的鏡子：“還用誰說嗎？我自己看到的！難道你沒聽咱媽一口一個‘醜女’地叫我多少次了？”
夢想很認真地說：“咱媽那是疼你才那麼叫。我看主要還是你自己太缺乏自信了。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這個樣子雖然不漂亮，但絕對算不上醜，頂多只能叫平凡而已。”
小六尖聲喊道：“你別騙我了！”
夢想說：“比你更醜的多了去了，你這樣子至少也打60分，及格了。不信，你等著，我馬上給你找些圖片來，提升一下你的信心。”
沒幾分鐘，夢想果然抱了一摞雜誌過來。他從中翻了半天，才找出一篇文章，讓小六看。
那篇文章，寫的是一個被大火毀容的孩子，如何艱難求學求生的故事。
夢想說：“你又不是長得青面獠牙，能醜到哪裡去？與這個毀容的孩子相比，你還是四肢健全的。你看看人家毀容的孩子生存意志多堅定，就連青面獠牙的鬼都活得好好的，你怎麼就不想活了呢？何況外表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村口那個傻子倒是長得外表光鮮，有意思嗎？你不笨不傻，沒必要這樣一直鑽牛角尖。以後的路還很長，有什麼理由不堅持下去呢？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沒準你以後會變好看了也說不定。而且我覺得，人活的主要是一種心態，聰明的人都把外在的東西看做是浮雲，而追求的是一種很高的精神境界。我希望你也能調整好心態，用你的聰明才智和性格魅力去感染人，贏得人們的認可，而不是隻盯著表面的那些不可改變的東西不放。”
聽了哥哥這番入情入理的開導，小六心中慢慢釋然了。她又開始哼起歌來，愉快地跟媽媽去地裡給莊稼鋤草了。
小六走在路上，聽見鄰居們在說：“這小姑娘真是德行好。在學校是學習尖子，在家裡也手腳勤快，連放假都不閒著！還知道幫助大人幹活！”
還有的說：“這孩子脾氣特別隨和，見人也很懂禮貌。”
聽著人們的稱讚，小六心中高興起來。看來，一個人好不好，受不受歡迎，並不只是由外表來決定的。方方面面的那麼多好，難道還抵消不了那一個不好？
夜裡，小六又夢到自己在月亮下哭得呼天搶地。這時，微風徐徐，白玄衣袂飄飄地走來，手握橫笛，吹起一支悠揚的歌。那歌聲婉轉動聽，如夜鶯低唱，似行雲流水，撫平了小六的悲傷。
白玄溫和地對小六說：“小云，知道你不開心，所以，我又來看你了。”
小六如見到親人一般，抱住了白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在白玄的衣服上。她閉起眼睛，夢囈一般：“我很不快樂。”
白玄輕輕拍著小六的背：“我知道。”
忽然間，小六朦朦朧朧看到：一個長髮飄飄的白衣女子，正對著自己，微微地一笑。那笑容極美，如一縷柔和的風，彷彿一瞬間，就融化了小六心中所有的傷悲。
這個女子是誰？為什麼這樣熟悉？小六一伸手，那女子便扭轉身子，遠去了。她的背影，清麗如一抹微雲。
小六揉揉眼睛，眼前一片空茫。彷彿剛才那個女子，只是心中的一個幻像罷了。小六甚至連不及細細端詳那女子的五官長什麼樣，只記得，好美。而且，好熟悉，就如同那眉目，都是自己日日親手雕琢而成的一樣。
“她是誰？”小六忽然忍不住好奇，問道。
“我妹妹。”白玄輕輕笑道。
“你妹妹長得好美。”小六由衷地讚歎了一聲，掩蓋起聲音裡那一抹不易覺察的傷悲。
“你不覺得她和你長得有點象麼？”白玄忽道。
“像？和我？”小六細細回想著，那女子，給人感覺，美麗溫婉，優雅可人。明明相貌和自己長得相去甚遠，為何心中隱隱感覺，那女子就是自己？小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做夢吧！想變美想瘋了？
小六一邊在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要異想天開，一邊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我要是像她長得那麼美，就好了。”
“她就是你，你就是她。”白玄淡淡地說。
“這怎麼可能呢？”小六簡直難以置信，“她那麼美，而我……”
“她就是你過去的樣子。”白玄說。
“不會吧！她不是你妹妹嗎？我感覺，她和你，長得還真有點象呢，簡直就像雙胞胎一樣！”小六想起那女子宛若天人般的氣質，果然神仙的妹妹也是出塵脫俗的。
“那你又是誰？”白玄盯著小六的眼睛，悠悠問道。
“我，我是……”不知為何，小六的舌頭忽然開始打結，竟一時想不起自己是誰。
“你可知我為什麼一再救你？”白玄忽然問道。
“我，我不知道。”小六是真的不知道，她從來就是個不會騙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