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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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
……但是因為龍魂使所表現出的曖昧模糊態度,許多人都將龍與龍魂使的關係錯認為主僕關係。龍魂使如此模糊的態度造成日後他們本身以及拜索斯的災難——褐色山脈的克拉德美索之龍魂使殺害事件。原本想赴湯蹈火解救拜索斯的拜索斯真正恩人哈修泰爾侯爵,三百年的歲月期間傳承龍魂使之家族的領導者,就因為有這連他也不重視的惟一一件事實……。
摘自《在風雅高尚的肯頓市長馬雷斯。朱伯烈的資助下所出版,身為可信賴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職肯頓史官的賢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國民既神祕又具價值的話語》一書,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第三冊五百二十七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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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簡直熱得快燃燒起來了。
不行,不可以用嘴巴來喘氣,必須用鼻子來呼氣才行。然而,山裡吹來的風像冰塊般,鼻子早已經快被凍僵了。現在我如果用力撥出鼻子的熱氣,恐怕會彈出更多冰塊。我感覺到持續不斷有冷空氣跑進去的喉嚨裡,已經有股血味。真是的。這山風可真是強勁啊!
我們現在正在走一條沿著峭壁旁邊突出來的窄路。
路的一邊是往上高聳的峭壁,另一邊則是往下直削下去的懸崖。
而遠方則是峰巒、岩石、樹林、還有云海。總之,在高山裡看得到的景物,都多彩多姿地呈現在我們眼前。
‘因為旁邊有風吹過來,所以人應該不會接近懸崖邊,因此不必擔心會掉下去……’的這種想法,我現在確定這是很可笑的想法。因為我如果不振作精神,就會感覺到快被強勁的風給吸走,而直接衝向懸崖的方向。所以我必須在走的時候一手緊貼著岩石壁,而且不去管手掌會不會磨破。因為手掌磨破也比掉下去要好得多。
我的手臂一直持續舉著,由於寒冷和疲累,感覺手臂都凍僵了。
我一步一步往前踏,把累得往下垂的手費力地舉起來,按住岩石,如今與其說是用意志或力量,倒不如說是用習慣性動作在走路。我們能夠走到現在,是因為沒有停,所以才能一直走著。
“太陽才是盡頭。”
艾賽韓德在前面直挺挺地走著,突然沒頭沒腦兒地說道。
“我每天攀登的山頭都比這山還要更高。”
他的聲音蠻沙啞的。我噗嗤笑了一下,又再把蕾妮託穩。蓄妮看我把她託高,就把沒力氣的身體給整個靠了過來,在我耳邊無力地說道:“對不起,修奇。”
“沒關係。比起拉馬。我覺得揹你要美觀多了。而且心情也會很好。啊,糟糕。被你知道我心裡在盤算什麼了!”
“修奇……”
“不過,繩索會不會讓你很痛啊?”
“不會,不會痛,一點兒也不痛啊。”
我是利用繩索和斗篷,把蕾妮背在背上的。因為走山路一定得用到雙手,所以我想出這種方法來。就像媽媽揹小孩所使用的襁褓,我適當地利用斗篷和繩索,把蕾妮綁到我肩上和腰部。所以,揹包就背在胸前,巨劍則是像手杖般拄著。蕾妮雖然說她不痛,但是我感覺到綁著她身體的繩索一直弄痛我的肩膀和腰部。事實上,我還是戴著OPG,可是我卻覺得肩上很沉重。不過,我並沒有再說話,只是再往前走。
在我後面的,是拉著馬匹攀爬褐色山脈的人在跟著,他們累到連話都快講不出來了。就連馬兒們也累得快講不出話。啊,馬原本就不會講話吧?馬兒們因流汗而全身覆蓋著白色泡沫,它們氣喘吁吁地攀爬著。除了御雷者以外的所有馬匹都嘴角吐出白沫,這一點吉西恩確實應該感到驕傲才對。馬兒們都太疲憊了,要不然是可以讓蕾妮坐在馬上的,這使我託它們的福,當起蕾妮的馬兒來了。
事實上,路況並非很糟。雖然旁邊吹拂的風很強,而陡直的峭壁讓人簡直頭暈目眩,可是,不管怎麼樣,這條路本身是平坦的緩坡。
而且艾賽韓德說他是考慮我們一行人,才走最容易走的路。雖然沒有看到陡坡或溪流,但是我們卻得一面冷得發抖,一面無止盡地走緩坡,這卻是個問題。
我們這樣走著,已經是第六個小時了。我們是為了不要遇上托爾曼。哈修泰爾和雷提的祭司,所以在黎明時分就已經出發了。一大清早走路並不會怎麼困難。行李都由六匹馬來分擔馱負,所以只有身體吃力地在走著。可是早晨太陽昇起的時刻,艾賽韓德卻突然離開道路,往山邊的方向走。我們費力走了一處沒有路的地方,在溪谷和山坡之間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時間。接著,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我們就發現到已經爬到一個往左邊低頭看可以看到中部大道的位置。杉森呵呵笑著說道:
“那是中部大道嗎?哇啊,我們在它很高的上方耶!”
“哼嗯。這地方可以說是接到矮人通行路的捷徑。如果是走中部大道,就太花時間了。”
“啊,是嗎?那麼今天就可以走到矮人的礦山嗎?”
“最慢中午可以抵達。我們在這裡隨便填飽肚子之後,再出發吧。”
“好。”
我們就在可以俯瞰到中部大道的地方,因為找不到柴棍,所以連火也沒起,就吃著冷冷的早餐,這時候,溫柴突然細細地眯起眼睛,說道:“我看到中部大道那邊有人!”
我往下一看,果然,可以看到有小小的紅斑點在緩慢移動。在這一片全是灰色或褐色、草綠色的土地上,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紅色的衣服。可是溫柴卻連他們的衣服模樣和臉孔都大致看得到。
“有一個看起來是小孩子,大約十五、六歲。他穿著輕便的甲衣,沒有什麼武器裝備。而其餘的人則全都披著紅色的袍子。真是罕見。他們全都頭髮削得很短,非常短。”
卡爾皺起眉頭說道:“是劍與破壞之神雷提的祭司。原來是托爾曼一行人。嗯哼。人數有多少呢?”
“……三十個人。加上托爾曼是三十一個人。”
“是。他們現在正朝著哪一個方向呢?”
“和我們同一方向。”
隨即,艾賽韓德就高興地撫摸他的鬍鬚,說道:“行了!那些傢伙不知道這條捷徑。所以他們會往更西邊走一點之後,才能接到那條進入迦納罕達峰的矮人通行路。我們會領先他們大約……八個小時或九個小時。”
“太好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已經領先了,是嗎?我聽得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我一這麼說,艾賽韓德就突然露出奇怪的微笑。他一看到我露出糊里糊塗的表情,就立刻說道:“兩個小時之後,看你是不是還能這樣說。”
然後,不用說兩個小時,就連一個小時都還沒到,所有人就必須從馬匹上把行李拿下來背在肩上才行。因為馬兒們走在陡峭的山路,已經非常辛苦了。又再過五個小時之後,我在褐色山脈的樹木生長界線附近,背上揹負著已經完全累壞了的蕾妮,走著峭壁旁邊的路。
艾賽韓德像是不累似的,精神抖擻地揮著手臂,說道:“修奇,你真的是意志很剛強!就人類而言,你真的是蠻不錯的。我指的是,你還背了一個人。”
“如果我看起來很可憐,那你來替我背吧?”
“真的可以嗎?”
“如果您覺得一定要把蕾妮的腳拖在地上,感受自己的矮人氣概……”
蕾妮靜靜聽著我和艾賽韓德在開玩笑,她用無力的聲音說道:“對不起,修奇。我太……重了,是吧?”
“不會啦。沒這回事。蕾妮你很輕。你應該要長胖一點才能嫁人。”
“我說過……我不嫁人!”
“不是的。現在不是嫁不嫁人的問題,而是嫁不出去的機率很高的問題吧。你要再長胖一點,稍微有肉一點才會有人愛吧?我怎麼覺得像是背了根柴棍在背上……”
“……修奇!”
“哦,哦!不可以。你不要拉!真是的,不要拉我耳朵!我們是在峭壁旁邊!重心不穩就會掉下去啊!”
“嘎啊啊!修奇!你不要搖!嘎啊啊!嘎!”
“蕾妮,拜託!不,不要遮到我眼睛!”
由於我們提供這種奇奇怪怪的搞笑事,我們一行人全都大笑了出來,大夥的笑聲往山峰之間遠遠地傳了開來。過了一會兒之後,我們在寂靜之中爬上了迦納罕達峰。
我根本記不起來我們是怎麼爬上來的,只記得我們一直移動雙腿。啊,我還記得非常冷。還記得偶爾會有濃雲圍著我們,我也記得雲霧讓我們陷入走在夢境中的感覺,每次轉過蜿蜒的路,出現的都是令人屏息的山峰面貌,在高山地帶才看得到的那種枯乾古木的模樣,還有在它下面辛苦生長的青苔……我好像還記得蠻多的嘛!雖然我揹著蕾妮的背部非常溫暖,可是臉孔卻因為前面吹來的風,被吹得凍僵,因而感受到一股相當奇特的感覺,這我也還記得呢!
當我們又再轉了另一個彎路時,突然眼前開闊了起來,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個盆地。
“哇啊!”
我感覺到原本把頭埋在我的脖子上,幾乎快昏厥的蕾妮驚訝地抬起頭來。她也簡短地發出了一句覺得難以置信的聲音。
“哇啊!”
好!從現在開始,站在這裡監視每個爬上來的人吧。看看他們是不是全都會說‘哇啊!’呢?嗯。我又在胡思亂想了。
“哇啊!”
杉森……,果然跟我猜的一樣。咯咯咯。我們個個都沒有想到要再往前走,都呈一列站立,望著眼前這片寬廣的盆地。
這真是一個很奇特的地方。在這些綿延不斷的峭壁和山峰之間,能出現這種地形真是太神奇了。我乍看之下,這盆地非常寬廣,幾乎大到如同我們故鄉賀坦特村那麼大。我攀爬上來的時候,眼睛早已經熟悉看到岩石的灰色,所以現在眼前突然一大片草地的鮮綠色,我確實是被嚇了一大跳。
可能是因為盆地周圍的山峰擋住了風,這個地方連像霧氣的那種雲也沒有,樹木也全部長得很拔挺。與其說這是盆地,倒不如稱作是一種谷地吧?從旁邊有突出來的山峰擋住視線,所以無法眺望整個盆地的面貌。不管怎麼樣,盆地和旁邊山峰相接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樹林。
“你不下去嗎?”
艾賽韓德的話一說完,我們才勉強往盆地走下去。
“啊,修奇。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
我把蕾妮放下來之後,身體真的變得很輕,輕到幾乎快飛了起來。可是同時,原本被溫暖地保護著的背就變得有些涼意了。哼嗯。
好涼爽!馬兒們一踩到草,就好像又精神抖擻了起來。這一點就連人類也一樣。到剛才為止,我們一直無止境地往上爬,如今突然間、突如其來地就走在平地上了。我感覺身體好輕,輕到覺得腿都消失不見了。
在我們進來的盆地入口,有一條往下走的路,路旁長著矮小堅硬的草。而且偶爾還可以看到在岩石之間突然冒出山兔的形影。是兔子!如果要填飽克拉德美索的肚子,需要幾隻兔子才夠呢?就在我一面專心想著,一面沿著路走的時候,突然,在我前面走著的杰倫特猛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幹嘛突然擋住路停在這兒啊?
我轉頭看杰倫特,他正在望著我們正前方的樹林間的一面巨大峭壁,而且還面帶僵硬的表情。我看到他張開嘴巴在看,不禁嚇了一跳。奇怪,他到底怎麼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們走的這條路會直接連線到那面峭壁,可是那面巨大的峭壁下方卻鑽了一個很大的洞穴。哇啊!這個洞穴真的好大!如果要形容它的大小,可以說即使是一頭龍也可以隨心所欲進出……可以隨心所欲……進出?
此時,杰倫特才開口說道:“是龍的巢穴!”
呃啊!克拉德美索的巢穴!大夥兒開始七嘴八舌地喧譁了起來。
“快躲起來,快躲起來!”
大夥兒的**聲裡清晰地傳來了吉西恩的高喊聲。他拔出劍來,跳到路旁,把身體貼在樹上。馬兒們紛紛發出尖鳴聲。移動監獄前腳抬了起來,差點就踩到杉森。杉森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是一聲‘哎唷!’之後,就立刻滾動身子站起來,拔出了劍。卡爾則是急忙往路旁,差點就跌倒在地。可是,妮莉亞在他後面勉強扶住了差點跌倒的卡爾,於是乎,我就看到了他們兩人很奇特的一幕。
亞夫奈德的臉孔在扭動著。
而在他旁邊,溫柴則用冷淡的表情站著。這兩個人全都面帶著和情況不符的表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此時,一直在扭動著臉頰肌肉的亞夫奈德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
什麼啊?亞夫奈德瘋了嗎?他是不是因為遭遇到太可怕的事,瞬間引發歇斯底里症……在下一瞬間所發生的事,使我們都閉上了嘴巴。
從那個巨大的洞穴之中,跑出了三個和洞穴大小相較之下實在看起來小得很可笑的矮人。我們全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那幾個矮人。從洞穴中跑出來的矮人往我們這邊努力奔跑過來,速度非常地快。他們用飛快的速度直奔而來,速度快到令人難以相信他們是矮人。此時,妮莉亞大喊了一聲:“艾賽韓德?”
艾賽韓德一言不發,就開始跑向那幾個從洞穴裡跑出來的矮人。
怎麼了?杰倫特則是用察覺到事態嚴重的人特有的尖銳聲音,喊著:“他們被克拉德美索追趕了!”
哎呀,糟糕!吉西恩咬牙切齒地喊道:“哎呀,快幫艾賽韓德!快去救矮人啊!”
“可惡,根本都還來不及準備,就得直接打鬥了!”
杉森和吉西恩立刻把劍往天空一揮,就奔跑過去。隨即,在我背後的亞夫奈德這會兒則是彎起腰來笑著。我看事情真的有些怪異,就看了看溫柴的動靜。
“溫柴?我們去吧?”
“去幹嘛?”
“呃,呃。去救矮人……”
“從誰手中救出來?”
啊,咦?我怎麼覺得我要講的話不見了!如果回答克拉德美索,好像很尷尬……。此時,亞夫奈德才停止大笑,說道:“那,那是矮人們的礦坑啊。咯咯咯!”
什麼?此時,從另一頭,傳來了艾賽韓德的高喊聲。
“喲!好久不見了,我的朋友們!”
呃呃呃。
※※※
“那麼說來,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嗯,是這樣子嗎?”
亞夫奈德表情蒼白地點了點頭。卡爾把兩手合在面前,雙手合十地敲起額頭。
我轉過頭去看了看艾賽韓德。
艾賽韓德正在和剛才從峭壁的巨大礦坑裡慌慌張張跑出來的矮人們在講話。他們可能是在礦坑裡工作到一半,直接跑出來的,所以額頭上還戴著一個奇怪的箱子。那個箱子貼在額頭上,用皮帶之類的東西綁在頭上,裡面有光芒透出來。可能是在漆黑的坑道里使用的照明裝置吧?他們的身上還掛著某種裝備。
可是,比起他們那些罕見的礦工用的裝備,更加刺激到我神經的,是他們的臉孔。
真是傷腦筋。我根本無法分辨出誰是誰。就如同不是牧羊人就會把羊看成都一模一樣,對我而言,矮人們全都看起來一模一樣啊!
都是同樣矮小的身高,加上同樣健壯的身材,同樣長長垂下來的鬍鬚(從礦山出來的矮人們,鬍鬚被泥灰塵弄得髒兮兮的,這是有點不同)。若是連穿的衣服也一樣的話,我就真的無法分辨了。
可是仔細一看,還是可以從每個人身上感覺到些微的差異。首先,原本聽起來一模一樣的聲音,如今可以感覺得到每個人的聲音都帶有各自的個性。可是他們仍然還是用矮人語在交談,所以終究還是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我看著那些矮人講著我聽不懂的話,覺得很無聊,轉過頭去,隨即就看到蕾妮帶著一副疲憊表情,坐在岩石上,她轉頭迎視到我的目光之後,便露出苦笑。
“你很累了吧?”
蕾妮只是勉強沒有倒下去而已,其實已經讓人看到累倒的人的所有徵狀。蕾妮把額頭的頭髮撥上去,氣喘吁吁地說道:“好累哦。”
“要不要我幫你按摩腿?”
“哈啊,哈啊。好啊。”
蕾妮坐在岩石上,把腿伸直。呃呃。我還以為她會客氣地說不要呢。我走近蕾妮的旁邊,脫下OPG之後,開始按摩她細瘦的腿。
蕾妮喊出了刺耳淒厲的聲音‘啊呃呃,啊呃呃呃!呼啊,啊呼!’喊了好幾次之後,就用沒勁兒的動作把頭低下來。杰倫特聽到蕾妮的尖叫聲,驚訝地圓睜著眼睛,說道:“現在已經都快到了,應該不會再有更累的事了。”
雷妮拿出手帕,一面擦拭額頭,一面說道:“雖然說已經到了,呼,呼。現在又不是累不累的問題。”
說的也是,那真的並不是問題。
我們現在是位於褐色山脈的北界的迦納罕達峰西坡,接近矮人們的大礦山入口的地方,疲憊不堪地坐著,我們現在聽到追蹤克拉德美索的路被擋起來了之類的話。一直在看著艾賽韓德和矮人們的亞夫奈德又再用很小的聲音解釋著:“他們說,甦醒聲停下來之後,就再也無法推測位置了。一定是克拉德美索進入了甦醒的最後階段。他們說,它再也不會發出任何甦醒聲了。矮人們根據到目前為止所聽到的甦醒聲,推測克拉德美索的巢穴……好像可以設定在很小的半徑之內……。他們說已經畫了地圖了。啊?我的天啊。半徑大約一萬肘左右。”
卡爾突然笑著說出了一番無聊的話:“我以前也曾經想要去學矮人語呢。但終究還是隻有野心而沒有學成。不過,亞夫奈德你怎麼會矮人語呢?”
卡爾一面適度地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一面說道。隨即,亞夫奈德就紅著臉,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啊,現在我是在使用魔法。用方言術……”
“哼嗯。亞夫奈德先生你不是用矮人語在聽他們說話嗎?”
他們故意用自己的話交談,結果亞夫奈德還去偷聽,這樣是不是有些無禮?卡爾的這番斯文的指責使得亞夫奈德的臉都變紅了。
“是的,我是在偷聽。”
“好吧,反正是艾賽韓德先生等一下就會告訴我們的話,沒關係。”
卡爾點了點頭之後,又再回到剛才稍早之前的姿勢。
峭壁旁邊的這座礦山是屬於盆地裡較高的位置。所以只要稍微轉頭,就可以眺望到盆地外的那一大片褐色山脈的全景。雄偉的山脈和峰巒,視野所及之處全都是山峰。那些山群彷彿像是用非常大的犁具隨便挖掘出來的,環視周圍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平地。
這是褐色山脈嗎?
不知是因為空氣稀薄,還是因為太晴朗了,就連非常遙遠的峰巒都像是快被納入手中般接近我們。可是同時那些峰巒卻又荒唐地遠。我們的眼睛原本習慣看的是地上的漂亮建築物,所以現在這裡看來都是很難對好焦點的地方。即使是對焦於一點上面,事實上也不是一點,而是像一大棟房子般大小的山。山,山,山。地平線都消失不見了。圍繞著峰巒的雲朵看起來彷彿像是群山裹著面紗似的。
我從這令人驚愕的景象中轉過頭來,就看到了一個比較令我安心,和我水準相當的人。
溫柴露出一副可憐兮兮,沒精打采的模樣。
他坐在那邊,為了不要眺望到褐色山脈的景緻,把頭低著,只看著下方的盆地。而在他旁邊,有個人根本不管杉森現在對溫柴講什麼,只是朝著溫柴嘻嘻笑個不停。
“喂,溫柴。景色不錯啊,你轉頭看一下吧。”
“不要吵我啦。”
“你辛辛苦苦爬到這裡,你也應該看一下吧?”
“杉森你這傢伙!不要煩我!”
溫柴咬牙切齒地說道。然後就把頭埋到膝蓋之間。呵,真是的。
妮莉亞帶著歉然的表情,說道:“溫柴。你到底怎麼了啊?為什麼不望一下那些山群呢?”
“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妮莉亞的眼角立刻往天空上揚。她生氣地往前踏了一步,但隨即搖頭,比剛才還要更加和氣地說道:“我知道了。溫柴你如果不舒服的話,就不必硬要去看了。對不起。”
溫柴稍微抬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妮莉亞,我則是一面看著那幅景緻,一面無聲地嘲笑著。哎唷,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在沙漠出生看著地平線長大的人突然登上這種高山地帶,是有可能會出現這種問題的。而看著地平線長大的港口少女蕾妮好像蠻能理解溫柴的。
“呼啊,呼啊。我事實上也是對這景緻,感到害怕。看這邊比較舒服。呼啊啊……。我大概能體會到溫柴叔叔的心理了。”
“你是說,他在害怕?”
“嗯。如此多的山峰在我腳底下。呼。雖然是很漂亮,呵,可是未免也太嚇人了。好像飄浮在空中。”
“嚇人?哼嗯。有到這麼嚴重嗎?”
此時,把頭理在膝蓋之間的溫柴,從嘴裡傳來了一聲很大的呻吟聲。我就再也沒有心存懷疑了。
“這裡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一直看著溫柴的卡爾用很簡單的話說明了這種情形。
“這是輕微的懼高症。”
妮莉亞便隨即咯咯笑了出來。
“嘿,嘿。我是打雷恐懼症,而你是懼高症?咯咯咯咯!”
哼嗯。她好像在奇怪的地方感受到兩人的同質性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艾賽韓德送走了那幾個從礦山跑出來的矮人之後,把我們叫過去。於是,溫柴才好不容易從那些快令他精神恍惚的高山、峰巒、還有無盡綿延的雲海風景之中被解放出來。
艾賽韓德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帶領著我們。剛才一看到我們到達,就趕緊奔過來的那些矮人,就和剛才從峭壁裡的巨大礦山跑出來時的速度一樣快速地跑回去,可是艾賽韓德卻沿著礦山入口旁邊的小徑,往盆地內部走去。杰倫特像是很訝異似的問道:“嗯,我們不是要進去礦山嗎?”
艾賽韓德好像在非常苦惱什麼似的,起初並沒有聽到杰倫特的問話。所以,杰倫特必須再問一次。
“嗯?啊,是啊。礦山是我們工作的地方。當然啦,在那下面,也有我們的美麗住家和房舍,還有一個雖然對你們而言看起來比不上莊嚴大廳,但在我們看來卻是更加美麗的廳堂。可是,為了展現我們的親切,而帶你們下去那下面,對你們來說是很辛苦累人的事。那裡面既黑暗又陡峭。幸好我們在地面上準備了幾個窩棚,讓不習慣地底的客人住。”
此時,吉西恩用驚慌的語氣說道:“窩棚?是指這個嗎?”
我一看吉西恩手指的方向,立刻僵住了。妮莉亞拍了拍手心,說道:“哇啊啊啊!好壯觀啊!”
“這個是什麼啊!不是光之塔嗎?艾賽韓德!難怪那時候你不覺得驚訝!”
“什麼?啊,你是說那個亂七八糟的幻覺?”
我一看到艾賽韓德所說的窩棚,最先聯想到的是拜索斯皇城的那座荒唐怪誕的建築物——光之塔。
那些建築物是沿著盆地旁邊的山坡隨便堆疊出來的。在那些建築物之間,雖然有路,但有些路是別的建築物的屋頂,有些路是在別的建築物下面的柱子之間。而且有些路是在半空中搭一座天橋來連線的結構。用這種方式層層堆疊起來的建築物群全都是大小不一的四方形,甚至有些建築物比它下面的建築物還要突出,所以看起來像是從山坡上突然迸出來的東西。
可是一眼看去像是亂七八糟的建築物群,整體看起來卻很漂亮。
卡爾用讚歎的語氣說道:“我們通常會認為從和諧之中才感受得到美感,可是這種想法我現在得改觀了。”
艾賽韓德則是用微笑來回答卡爾的讚美。杰倫特用讚歎的表情環視了四周圍之後,說道:“真是神奇的村子!竟然沒有水氣。”
“咦?”
“我是指水,嗯,我沒有看到給水與排水的設施。雖然說食用水可以用提水的方式取得,可是排水是怎麼做的呢?我並沒有看到哪裡有水可以流出去的地方啊?”
隨即艾賽韓德就大笑了出來。亞夫奈德見到大夥兒百思不解的樣子,就笑著解釋:
“我之前來過這裡。我有想過這個問題。這裡是矮人建造的都市,當然排水道是由地下出去的。而且你們進去看就知道,給水設施也全都地下化,不必去提水。”
“咦?什麼,這是怎麼做到?”
“他們是在山上造一個蓄水池,從那裡經由地底下讓水流到這都市去。”
“啊,真是令人驚訝!”
大夥兒一發出讚歎聲,艾賽韓德便像是嫌麻煩似的舉起手來,說道:“好,好!要解釋倒不如直接去看會比較好吧。馬匹就掛在那邊那棟建築物就可以了。那算是馬廄。”
杉森圓睜著眼睛,“馬廄嗎?”
“你怎麼了?啊,是啊。哈哈哈。雖然我們沒有馬,可是我們騎騾子。”
於是,我們就先走到拴騾子用的那間馬廄。它是位在比較低的位置,而且比其他建築物還要來得大很多,還有其他的建築物座落在它上面。裡頭有很多運送礦物用的騾子拴在那裡,可是全然找不到一般馬廄會讓人聯想到的那般骯髒。哇啊。矮人們就連馬廄也建造得這麼漂亮啊?令人意外的是它是很堅固的石造建築物,裡頭甚至還鋪了石板(說的也是,必須用石頭才能承受得它上面的建築物群)。
每一間馬房都是用壁石隔開,裡面鋪著厚厚一層乾草。而且採光也很夠,完全沒有令人鬱悶的感覺。更令人驚訝的是,儘管如此,卻沒有什麼風從室外吹進來!吉西恩讚歎著:“難怪你會不羨慕拜索斯皇城裡的馬廄!”
哼嗯。看來矮人們真的全都是優秀的建築師。我們非常讚歎,一面把疲憊的馬兒們拴好,走到外面去。好壯觀的村子!可是這漂亮的村子為何連一個矮人也沒看到呢?因為這是給客人用的,所以矮人們都住在地底下嗎?剛好,妮莉亞幫我說了我想說的話。
“可是為什麼一個矮人也沒看到呢?所有矮人都去工作了嗎?”
“呃,等等。那邊有一個。”
我一聽到杉森的話,抬頭一看,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有一個矮人坐在屋前寬闊的屋頂,正在吸著菸斗。不過那個稱為院子的東西,事實上是其他建築物的屋頂。不管怎麼樣,在這個難以分辨出是院子還是屋頂的地方,原本在吸著菸斗的矮人也看到我們了。他把菸斗拿在手上,舉起手來用很隨便的語氣喊著:“喲,這不是老瘋癲艾賽韓德嗎?你回來啦!”
呃!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開始對卡爾投視出非常疑惑的眼神,隨即,卡爾就驚慌地說道:“啊,你幹嘛這樣瞪我啊,尼德法老弟?”
“你不是說敲打者是最尊貴的矮人嗎?”
“當然是啊!”
“那麼,那個矮人是不是挖太多洞之後,腦袋可憐地變得……”
“啊,不是的,尼德法老弟。難怪你會做出那副表情!你為什麼會認為‘高貴’這個詞在禮節上的意義,對人類和矮人一定要相同呢?”
“啊,啊!哈哈哈。哈啊?”
嗯,怎麼又來了?我們一行人在聽卡爾解釋的時候,艾賽韓德一面朝著上面揮拳,一面說道:“今天白天天氣這麼好,怎麼手裡不是拿工具,而是拿根菸鬥啊?真是個瘋矮人!”
杉森像是很懂似的,很有氣度地點頭,說了一句“這一位好像也是相當高貴的矮人”的話,使我們都傻眼了。隨即,艾賽韓德就嗤之以鼻地說道:“什麼,很高貴?別可笑了,算了,我不用解釋什麼。你們直接去見他,就知道了。這個象徵精神失常矮人的傢伙!你在那裡不要動,給我等著!”
艾賽韓德帶著我們上去,上面的那個矮人則是雙腿張開站在那裡低頭看我們。雖然妮莉亞和溫柴很輕快地爬上了那道陡峭的階梯,可是其餘的人卻不太容易爬上去。真是的!這種適合矮人腿長的階梯實在是太低了。用低矮的階梯登高,自然階梯的寬度就會狹窄且坡度很陡。
爬上到處彎來彎去的階梯之後,過了一條天橋,就登上了那個矮人站著的院子兼屋頂。那個矮人嘻嘻笑著觀察我們一行人,然後對艾賽韓德說:“喂,這些人類就是要來殺克拉德美索的勇士們?”
把克拉德美索怎麼樣?艾賽韓德看到我們被這個難以承擔的‘不名譽之名’給嚇了一大跳,就像是在咬牙切齒似的笑著說道:“這傢伙。你這個瘋子!你怎麼還在講這種話?說什麼要殺克拉德美索?”
那個矮人用粗大的手指掏掏耳朵,泰然自若地說道:“我看看,總共是九個人?哈哈哈!人數剛好!那邊那個少女除外,就是為了克拉德美索的毀滅所集結的艾賽韓德的八星了!”
呃。您曉不曉得您所去除在外的那個少女是最重要的人啊?艾賽韓德現在一邊拉著自己的鬍鬚,一邊用生氣的語氣說道:“這傢伙!我的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不對不對。連那個少女也包括在內,然後那個巫師除外,就行了!因為那個巫師是亨德列克的角色。太完美了!”
“呃呃呃!你竟然無視於我的存在!”
亞夫奈德聽到自己被捧得太高,顯得很驚慌,而艾賽韓德則是對於自己被完全忽視掉開始發火,此時,卡爾首先用和氣的語氣說道:“我叫卡爾。賀坦特。請問您尊姓大名?”
“拜爾哈福。克魯肯。你們可以叫我拜爾哈福或者拜爾,要叫哪一個都可以。在這個礦工的樂園裡,我是擔任加熱者(Heater)的職位。”
“啊。是嗎?原來您是加熱者!”
加熱者?敲打者是敲打的人,那麼加熱者是做什麼的人啊?在敲打之前加熱的人嗎?呃。這是鐵匠式的思考……,等等。那麼說來,這就是矮人式的思考方式嘍。加熱者拜爾哈福。克魯肯和我們每個人打了招呼之後,說道:“為了迎接你們一行人,我在這裡等著。真高興見到你們。你們一定費盡千辛萬苦才到這裡。現在在這裡充分休息,忘掉這段期間的痛苦吧。”
“咦?痛苦?”
“啊,有別人在,你們可能難以啟齒吧。可是和艾賽韓德一起同行,會有多麼痛苦,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到。”
艾賽韓德現在像失聲般笑著,還猛拉著自己的頭髮。
“呵,呵呵呵!呵呃呃啊!你是想讓無法想象得到的事發生嗎?”
這是什麼大吼聲啊?不管怎麼樣,艾賽韓德如此喊完之後,立刻快速移動。矮人與火之神卡里斯。紐曼啊!在您面前有一點我可以坦白告訴您。艾賽韓德真的‘敏捷地’縱身飛去了!艾賽韓德在一眨眼間轉到拜爾哈福的背後,緊抓住他的背。當然啦,拜爾哈福也和一般矮人一樣,矮胖粗腰,用艾賽韓德的短手臂來抱有些難,因此,艾賽韓德不是抱他,而是用一隻手緊抓住他的後頸部,用另一隻手緊抓住腰帶後面,整個往上提。咻!
“好厲害啊!”
蕾妮很快地把張大的嘴巴用雙手掩住。拜爾哈福被往上提起之後,用氣喘吁吁的聲音喊道:“嘿!這,這個老瘋癲敲打者!”
“這傢伙!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第一個敲打的矮人!用你這傢伙的身體……,呃!”
哎唷,天啊!身體被提起來的拜爾哈福直接用手肘往後揮去,擊中了艾賽韓德的鼻樑。艾賽韓德跌倒在地,就這樣被壓在拜爾哈福的肥胖身體下面。拜爾哈福壓著艾賽韓德,還繼續靡蹭他的身體,並且用氣喘吁吁的聲音說:“啊,糟糕。對不起了。應該是你第一個敲打才對。結果不小心就變成是我先敲打了!可是,在加熱者我火冒三丈之前,是你先火冒三丈的,所以扯平了吧?哈哈哈!”
在我們這些身高較高的人類的表情驚訝的注視之下,兩個矮胖的矮人疊在一起的模樣實在是令人覺得十分可笑。艾賽韓德因為撞擊和壓力,只能勉強發出壓抑的‘你,你這傢伙……!’呻吟聲。大夥兒全都用驚訝的表情看著拜爾哈福和艾賽韓德,可是隻有我,我又再對卡爾投以疑惑的眼神。
“敲打者……,真的是高貴的矮人,對嗎?”
“嗯,咳嗯!嗯。當然是嘍!當然是啊!”
“可是我總覺得你這番話一點都不可靠。”
不管怎麼樣,我們就走過剛才拜爾哈福坐著的那個院子,進了那棟建築物。拜爾哈福一面走進建築物裡面,一面說道:“我一聽到你們要來的訊息,就把這個建築物清理了一下。”
“什麼,您一個人清理這麼大的建築物?”
“嗯?哈哈。當然不是啦。一些年輕人和婦人清理完之後,就全回去他們自己的工作地或家裡了。而我為了迎接你們,就留在這裡。”
“可是您怎麼知道我們要來?”
我仔細一想,剛才從洞穴跑出來的矮人們,還有這位拜爾哈福先生也是,他們怎麼會正確知道我們到達的時間呢?拜爾哈福高興地點了點頭,說道:“啊,因為我們知道敲打者艾賽韓德要帶你們來。”
“可是您怎麼會知道正確的時間呢?”
拜爾哈福吸了一口菸斗之後,說道:“昨天我們看到雷伯涅湖那邊上升的紅光。雖然我們不知道是誰,但是妖精女王好像非常生氣的樣子。而艾賽韓德也差不多該回來了,雷伯涅湖發生那種事,所以總覺得有奇怪的預感,於是我叫其他矮人準備一下。事實上,當時我想下去湖泊那裡一探究竟,可是卻遠遠地看到你們正要上來。”
“啊啊。原來如此。”
“那麼,那是你們引起的,對嗎?是你們讓妖精女王生氣的?”
“不是我們讓她生氣的,不,也是和我們有關係,沒有錯。”
拜爾哈福一聽到卡爾的回答,露出感興趣的表情,說道:“啊,是嗎?我慢慢再聽你們說吧。房間有很多,全都清理得很乾淨,你們可以挑你們喜歡的去住。”
嗯。房間真的是蠻多的。這棟建築物真的好大啊。房間裡的傢俱雖然不多,但都不是矮人用的,而是人類用的,所以沒有不便之處。
通路的大小和房間的大小好像全都是以人類的基準來造的。大夥兒全都選好房間之後,拜爾哈福就告訴我們浴室和餐廳的位置,然後說道:“梳洗完後請去吃點東西。到那時候再談工作的事。啊,老瘋癲矮人。你這傢伙應該會先去餐廳吧?”
“當然是啊!我可是走了一整天的山路了。”
我實在是不懂什麼是當然的事。因為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所以應該要先梳洗一下,不是嗎?不管怎麼樣,我們沿著房間前面長長的走道走進了走道盡頭的浴室。
這會兒我可真的一點也不驚訝了。
浴室也是石造的!沒錯,我不驚訝!在我的觀念裡,浴缸應該是巨大的木桶。可是矮人們卻造了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巨大浴池。要怎樣才能把水裝滿呢?呃,咦?我仔細一看,怎麼沒有煮水的爐灶呢?那麼要怎麼用水呢?不過,亞夫奈德在脫下衣服之後,卻一面發抖一面走向浴缸盡頭,然後摸了摸牆上一個形狀怪異的金屬。什麼呀?亞夫奈德不知是怎麼動手的,金屬尾端的管子就有熱水流出來了!
“嘿?是魔法嗎?”
“嗯?哈哈。這不是魔法,是技術。只要轉這個,就會有熱水出來。”
哇!這實在是太神奇了!除了吉西恩和卡爾,其他人都圍聚到亞夫奈德旁邊,一直看著那根神奇的管子。那是用鐵做成的管子,附在牆上,一面有一個小小的輪子。可是一轉動那個輪子,就有水流出來,往反方向轉,水就不流了!哇哈,這未免也太神了!
可是卡爾和亞夫奈德好像覺得這一點兒也不神奇,連看都不看,就直接進入浴缸裡,開始裝出一副死人模樣。因為他們在浴缸裡面閉著眼睛,就呼呼大睡了。接著,杰倫特也露出類似的動作,所以杉森說要打水仗時,我就只好拒絕了。因為我得神經緊繃,注意不要讓那三個人溺死才行。
精疲力盡的溫柴一進到浴缸,才恢復了一點血色。可是他偶爾還是用尖銳的目光望向有個輪子的水管方向。
“你幹嘛那樣一直看?”
溫柴只有眼睛露出水面,用殺氣騰騰的目光望著那根水管。然後他慢慢地抬頭,隨即他的頭髮就貼住了他的頭,就只看到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閃爍著。他用低沉地說道:“那個東西,應該是牢牢固定著吧?”
突然間,吉西恩就在浴缸裡滑倒了。怎麼一回事?吉西恩噗噗掙扎著,才好不容易把頭伸出水面,一邊喘氣,一邊用手把臉上的水給抹掉。他一刻不忍去看溫柴的模樣,撇過頭去不看,自個兒嘻嘻笑著說道:“哈,哈哈。溫柴。製造熱水的地方是在別的地方。是在離這裡稍遠的鍋爐裡把水煮沸。然後那裡和這個水龍頭之間用水管連線起來。這個水龍頭只是調節讓水從水管的尾端流出來,或讓水不流出來。”
“……我早就知道了。”
雖然有時候張開嘴巴會很有用,可是有時候卻是閉著比較有益。
嘻嘻嘻。我也在想,要不要把OPG再戴起來,把那個東西扯下來看看。
不管怎麼樣,杉森原本用他巨大的身軀胡搞亂動,熱烈地在戲水,結果被卡爾降下一句句的大道理說教,卡爾一面念一面就睡著了,只引發出一個差點溺死的事故,最後,我們沒有讓任何人溺死,平安無事地洗完了澡。啊,還有一件事故,我們一往浴室走出去,就聽到妮莉亞和蕾妮進去的那一間傳出了尖銳的高喊聲。
“快出來!快流出來!快湧出來!不斷流出來吧!真是的……,還有沒有,蕾妮?”
“快迸出來?”
“對對。因為是矮人做的,說不定他們比較喜歡有些強烈的詞。迸出來吧,水啊!可是還是沒有迸出來啊?”
大夥兒全都露出困惑的表情,所以我只好不得以在門外大喊著:“你們轉一下那上面的輪子!”
“嘎啊啊啊!”
砰,轟隆隆。好像有跌倒的聲音,接著又再傳來了簡直令人耳鳴好一陣子的響聲,然後便聽到妮莉亞的呻吟聲。
“哎唷,我的腰啊……。嗯?什麼嘛,你不進來啊?”
“呼啊,呼啊。我在外面講。可以嗎?”
“修奇!我被你嚇到了啦!這個東西可以轉動?可是轉不動啊!”
“往旁邊轉看看吧,妮莉亞姐姐?”
“哎唷!啊,啊!流出來了!這要怎麼停呢,啊,好燙!呼!呼!鼻子進水了!蕾妮!幫我拉一把!”
呃呃呃。大夥兒全都開始一步一步地遠離浴室。然後卡爾用非常困惑的表情,對我說:“尼德法老弟,我常常在想要如何表達我對你的信賴。現在這後續的收拾就拜託你了,我要以此來表達我信賴你!”
接著,卡爾就匆匆走掉了,其餘的人也令我覺得被背叛地,全都跟著他匆匆地走了。呃呃。是,我就只得站在浴室外親切地喊著水龍頭的使用方法。
※※※
蕾妮和妮莉亞兩人好不容易才帶著泡過澡的輕鬆臉孔,從浴室出來,所以我們三個人一進到餐廳,已經微微酒醉的艾賽韓德就來接待我們。
餐廳是一個很寬廣的空間,而且有一個很大的陽臺。從陽臺可以隱約看得到褐色山脈的峰巒無盡綿延的景緻(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溫柴才會背對著陽臺而坐)。房間的中央放著一張很大的正方形桌子,上面擺滿了食物,但是卻沒有看到矮人。這真是稀奇了。如果是人類的話,會聚過來看看或說話,要不然至少也會歡迎一下,可是這裡的矮人們好像都只在工作。
大夥兒已經在吃了,拜爾哈福坐在離桌子稍遠的位置,一邊吸著菸斗,一邊和艾賽韓德熱烈地你來我往地口出惡語。可是卡爾卻什麼也不吃,一邊看著攤在桌上的地圖,一邊揉著太陽穴。
“這我看不太懂。我好像不太習慣看矮人式的地圖。費西佛老弟?你應該可以大致說明一下吧?”
杉森喝了一大口啤酒之後,一面指著地圖,一面說道:“是。這和軍事地圖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這一邊是北邊。您是因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會覺得很難看懂。這裡是我們所在的迦納罕達峰西坡,因此,如您所看到的,推測的區域是以這一點為中心,畫出大約直徑一萬肘的圓。很簡單吧?只是,要找出北邊會比較難一點。嗯哈哈哈!”
卡爾勉強露出了微笑。
“費西佛老弟。容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們想要搜遍這個地方,找到克拉德美索,大概需要花多久時日?”
“啊,您是問這個啊?是,嗯,山脊線是這樣……,補給不容易,而且地勢險惡。這些峭壁搜查起來相當費功夫。雖然我無法正確說出多少天,不過,我覺得至少要花一、兩個月。”
卡爾左右搖了搖頭,無力地說道:“我很高興我可以給你提示,費西佛老弟。對方是深赤龍。因此,它的巢穴不會是像矮人或半身人的小洞穴。它需要一個很大的洞穴。而且要進出巢穴時,必須要有一個相當廣闊的空間。我說的話你懂了嗎?狹窄的峭壁之間,或者濃密的樹林等行動不便的地方,都可以排除在外。你就把它聯想成是阿姆塔特巢穴所在的無盡溪谷吧!”
“啊,對啊!那麼……,就簡單了。只要一個小時就可以找到了。”
砰!艾賽韓德喝了好久沒喝到的矮人制啤酒,喝到醉醺醺的,往後翻倒了,亞夫奈德大叫了一聲。可是艾賽韓德很快地站起來,往桌子衝過來。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到半空中咻地畫過了一道黑影的時候,艾賽韓德就已經坐到桌上,完全是一副青蛙的姿勢。
“在哪裡?你的意思是,在這個區域,會有克拉德美索的地方只有一個地方嗎?不過,你是怎麼推測的呢?你是誰啊?”
“你醉得很厲害。是,我來說明吧。我,啊,我是杉森。費西佛。
嗯,我以前曾經接近過黑龍阿姆塔特的巢穴附近,所以我大致可以推測出來。正如剛才不久前卡爾說的,因為是龍的巢穴,所以不管是從哪個方向,周圍都必須沒有突出的山峰,以利起飛降落。但是必須是其他生物或人類不易接近的地方。而且它的龐大身軀要行走,如果樹木太多,會難以行走。可是克拉德美索可能經過了一段長久的睡眠期,所以原本沒有生長的樹木也都長出來了也說不定。好,那麼就簡單了。一定是往天空伸展的一大片土地。是不易接近的地方。可以有巨大洞穴的地形,同時樹的樹齡很短,也就是陽樹林所形成的地方。就是這裡!“
我看著杉森所指的地方,正要喊出‘和我所想的一樣!’,可是妮莉亞卻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修奇,什麼是陽樹林?”
“你不覺得問亞夫奈德會比較好嗎?”
亞夫奈德微笑著說道:
“那是指必須受到很多陽光照射才能長得高大的樹木所形成的樹林。樹林都是先由陽樹林開始的。然後那些樹木底下會有陰樹,也就是在陰影之下會長得很好的樹木。所以陰樹長滿了,原本先有的陽樹就會全都消失不見。看樹林的樹木分佈就可以推測出樹林的年齡。在此,就變成是推測龍的睡眠期的方法。”
“哦?”
妮莉亞很滿意地聽完之後,我才得以看到杉森所指的地方。可是我卻無法喊出‘和我所想的一樣!’,所以有些失望。我竟然看不懂那張地圖。可是吉西恩卻用一隻手摸著下巴,並且低頭看地圖。
“這裡的地形看起來的確是你說的那種地形。巨大的生物可自由自在地移動。而且要飛起來的時候,往周圍任何一個方向都不會被妨礙。”
嗯。比我原本要說的還要講得更不錯哦。艾賽韓德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立刻舉起了戰斧。
“走吧!”
拜爾哈福高興地說道:“現在就要去殺了嗎?那麼今晚就可以吃頓好吃的龍肉派了。”
“你,你你,你你你!等等,你一定要跟我唱反調嗎?”
“啊,當然不是啦。我要不要也一起去?和龍打鬥……”
“這傢伙,你又在無視於我的存在了!”
拜爾哈福咯咯笑著,對我們一行人說:“這個地方並不是很容易接近。各位先充分休息,明天早上準備好裝備再出發吧。馬匹恐怕必須留在這裡,如果有需要糧食或其他要準備的東西,就跟我說。武器怎麼樣?雖然沒有可以稱得上是屠龍刀的東西,但這裡還是有很多拿到大陸任何地方都不會遜色的矮人制武器。”
“又,又在無視於我的存在了!”
兩人像是在演一齣戲名為‘敲打者的吶喊’的戲,以這名副其實的場面為背景,卡爾笑著答道:“我們不是為了傷害克拉德美索而來。我們反而是擔心克拉德美索會來傷害我們呢!”
“什麼?”
“我們來這裡是為了以龍魂使來連線和克拉德美索的關係。”
“龍魂使?你是說龍魂使嗎?誰是龍魂使呢?”
“這裡這一位蕾妮小姐……,蕾妮?”
原本坐著在打瞌睡的蕾妮突然被嚇得立刻從椅子站起來,慌慌張張地向拜爾哈福行了一個注目禮。拜爾哈福歪著頭,疑惑地說道:“蕾妮?是指妖精女王嗎?”
“咦?”
“蕾妮這個名字,是妖精女王達蘭妮安名字的中間部分。你的本名是達蘭妮安嗎?”
“啊,不是的。這不是我的暱稱,我原本的名字就叫蕾妮。”
“是嗎?呵呵。這是蠻不錯的名字。那麼你不是達蘭妮安的呢稱蕾妮,那我叫你蕾妮的暱稱蓮,可以嗎?”
“咦?蓮嗎?您喜歡就這麼叫吧。啊,不是,請您就叫我蕾妮吧。因為,我不習慣那樣的名字。即使您叫了,我也會不知道是在叫我。”
“我知道了。好,你是要來當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咦?是。沒錯。好像是吧……,是的。我是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拜爾哈福歪著頭,疑惑地打量蕾妮,蕾妮則是紅著臉躊躇著,然後又再拉了椅子坐下。妮莉亞摟著蕾妮的脖子,笑道:“蓮?這個名字不錯啊!咯咯咯咯。那麼我是妮亞嗎?你叫我妮亞吧。溫?”
房裡所有人的眼睛全都同時集中到溫柴身上。溫柴臉色蒼白地看著集中過來的目光,一面撇過頭不看妮莉亞,一面嘀咕著‘溫算什麼名字啊……’,杉森噗嗤笑著說道:“我們按照拜爾哈福先生所說的去做比較好。今天充分休息,明天去找那個大塊頭吧。”
“可是,克拉德美索好像已經進入甦醒期的最後階段了,亞夫奈德,那麼究竟多久以後會完全甦醒呢?”
“令人遺憾的是,我無法正確知道。艾賽韓德?甦醒聲是在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已經從桌子下來的艾賽韓德答道:“啊?嗯,聽說是昨晚。”
“昨晚嗎?那麼……如果知道克拉德美索的年齡就好,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保險一點,好像可以用一天來算。”
“一天?那麼是今天晚上嗎?”
“是的。但這是保險一點的演算法,可能克拉德美索是歲數很大的龍,就不會那麼快開始活動,不必那麼不安。而且那也只是意味著它醒過來而已。”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亞夫奈德雙手合十,慢慢地說道:
“它是不是一甦醒過來就會飛起來或不會飛起來,都是要看克拉德美索的意願,不是嗎?說不定它甦醒之後,就這麼在原地躺著。就像我們早上從睡夢中醒來,可以立刻起來,但也可以躺在**……如果我這樣說,會不會跳躍思考跳得太多了?不管怎麼樣,進入活動期之後,有的龍不會立刻從巢穴出來,而在原地待著……,要不然,就是會直接出來襲擊附近的矮人礦山,也有可能它會直接開始**拜索斯的天空吧。這都是看它的意願。可是,長久的睡眠期剛結束,我看它一定是急著先做營養補充吧。”
亞夫奈德的語氣雖然很平靜,可是房裡的溫度好像都上升了。
吉西恩用稍微沙啞的聲音,說道:“看來都不是很安全!現在立刻去找……”
一行人的眉毛都無力地下垂了。到矮人礦山的這段旅行,大家全都太累了。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看著卡爾,結果卡爾用提不起勁的語氣,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龍和龍魂使的契約會是用何種形態來達成,但是可能不會花費很多的時間。克拉德美索萬一飛往別的地方,那就很難再找得到它。但是它長久以來處在睡眠期,所以應該不會立刻飛起來。當然啦,這些都是我們的想法。”
卡爾環視每個人的臉孔之後,用鄭重的語氣,說道:“大家都去休息吧。雖然不曉得會……這個嘛。這是個重要的會面。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只是趕路,首先是時間在鞭策我們,然後是各種障礙使我們更加忙碌。我們一直沒有冷靜思考的空閒,只是盲目地賓士而來。可是託了我們盲目賓士而來的福,我們終於來到這個地方,克拉德美索現在已經近在咫尺了。”
大夥兒的臉上全都掠過了一個濃厚的情感陰影。是啊,好長哦。
但是我們終究還是到了這裡。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離開……,啊,伊露莉不在了。可是除了她以外,其他所有人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脫隊,都互相幫助,才來到這裡。我們現在是在最後的關頭,目的達成前的最後一刻了。我覺得我的胸口好像都沸騰了起來。
卡爾從位子一站起來。他雙臂微張,說道:“我想感謝各位每個人。”
大夥兒臉上都浮現了平靜的微笑。連卡爾也露出微笑,說道:“雖然朋友不需要特別道謝之類的話,可是各位實在太令人感激了。我並不是感謝各位來這裡,也不想感謝我們戰勝了艱辛痛苦和逆境。那是展現各位的資質和能力,個人的資質和能力全都是特別的,原本就應該要受到尊重才對。比起這個……”
我一感受到卡爾的熱切目光,就覺得眼角好像不該上揚。
“我想感謝各位全都始終互信互助,不讓彼此看到躊躇與恐懼。
任何逆境都比不上同伴的挫折與失敗來得更加令我們心痛。可是強韌的我們一次也沒有讓同伴看到自己挫折或屈膝的樣子。“
就連原本在打瞌睡的蕾妮也睜大眼睛看著卡爾。卡爾突然轉過頭去,看著窗外說話。他的聲音聽來似乎帶著點水氣。
“由於費西佛老弟的智慧,我們也解決了尋找龍藏身之處的問題。我們趕上了時間,也已經到了這裡,我認為現在該是我們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的時候了。我認為現在剩下的半天,是我們每個人對這場重要會面作心理準備的時間。哈哈哈……無論如何,明天的會面,搞不好是我們每個人一生都會牢牢記住的一場會面,不是嗎?我覺得每個人都必須有一段沉思的時間。”
吉西恩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他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們明天就要見到克拉德美索了。去見我們這個時代最強大的龍。”
“我覺得我們好像是要去見我們這個時代的神話。”
亞夫奈德聽了杰倫特的話,用很少見的信心十足的語氣,答道:“當然,幾百年後我們說不定會成為神話裡面的人物。”
杰倫特高興地笑了出來。他突然挺起腰來,嚴謹地說道:“從現在開始,得小心說話了。我可不希望被後代的人把我評為這一行人中的小丑啊。”
哈哈哈……。大家都展露了笑容。神話?這個嘛。我今天好像可以為神話下一個定義。
那就是:父親的日常生活會變成兒子的神話。
02
大夥兒各自回房之後,餐廳裡除了較晚才出現的我、妮莉亞、蕾妮之外,還剩下杉森、艾賽韓德、拜爾哈福和卡爾。杉森和艾賽韓德兩人除了對方吃到嘴裡的東西以外(雖然我連這件事也不太確定),全都想搶著吃進自己肚裡,所以才會延後吃飯時間,而卡爾是一面看著地圖,一面露出頭痛的表情。至於拜爾哈福則是坐在離所有人稍遠的位置,身體斜坐著抽菸鬥。
他是加熱者。那麼在這附近繞一下,說不定就會遇到矮人的降溫者(ooler)?他會說:“我讓你的頭腦冷靜一點!”我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
“拜爾哈福先生?”
拜爾哈福把菸斗拿在手上,連看我也不看,就答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叫我,但是要我把目光從這麼壯觀的鬧劇場面轉移到你身上,應該要有充分的理由。”
“人類和矮人的食物爭鬥戰竟然看起來很壯觀,這實在算是很悲哀的事。拜爾哈福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如果你有問題的話,我大概就有答案吧。什麼問題?”
“那個,我如果問加熱者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很失禮?”
“嗯?不,不會啊。加熱者?就是字面的那個意思啊!我是加熱的矮人。”
“您主要是對什麼東西加熱呢?”
加熱者拜爾哈福。克魯肯微笑著說道:“生活。”
“生活?”
“嗯,那個老瘋癲艾賽韓德是敲打者,是吧?那傢伙負責我們所有矮人的精神層面的問題。以你們人類的話來說,也可以說是政治的問題。他決定我們該如何行動、要怎麼樣才是正確的行為、某樣行為哪兒錯了等等的事。由這個老瘋癲來當敲打者實在是矮人的悲劇,我們對此默哀吧。”
不過,拜爾哈福並沒有默哀,而是迴避了飛過來的啤酒杯,然後繼續說道:“而我則是負責褐色山脈大礦山的生活層面的事。譬如:注意是否充分準備了冬季食物、要招待客人的房間是否清理好了、哪一個矮人有什麼東西不夠需要,如何幫他準備。嗯,我就是負責這類的問題。對於矮人們如此幸運,我們歡呼一下吧。”
“由你這傢伙來當褐色山脈的加熱者,堪稱是褐色山脈歷年來最大的悲劇!噗哈哈哈!”
艾賽韓德覺得他說的這番話很有才氣,於是得意洋洋地笑了(當然啦!他這個行為導致遭受到讓杉森搶到最後一塊芝麻餅的刻骨之痛)。既然我遇到了一位回答得很清楚仔細的矮人,我就應該順便把我平常就覺得很困惑的事問他。我歪著頭,疑惑地說道:“敲打者……,加熱者。嗯。我難以想象的事好像真的很多。不過,請問你們有龍魂使嗎?”
“什麼?”
我感覺到卡爾把頭從地圖抬起之後擋著下巴在看我們這邊。拜爾哈福則是皺起他厚厚的眉毛,看著我。
“龍魂使,我是說龍魂使。我一直對於這一點很困惑。”
我把放在桌上的杯子和碗移到旁邊,然後把手臂支在那個空位,身體往前傾,看著拜爾哈福。他的臉被菸草的煙霧給遮掩到,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
“如果矮人族有龍魂使的話,艾賽韓德就不會因為克拉德美索即將甦醒而遠至首都去找龍魂使,所以我想你們應該沒有龍魂使吧。
如果有龍魂使,就可以讓這裡的矮人和克拉德美索直接對話了!“
拜爾哈福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應該是吧。”
“那麼說來,你們是沒有龍魂使嘍?”
“哈哈哈,喂,人類朋友啊,我舉一個例子,你想想看吧?你們人類當中有鞋匠這種人,其中一個有名的人我也知道。好像是叫做米德比吧。可是啊,半身人他們有鞋匠嗎?”
“咦?呃……,應該是沒有吧?”
半身人腳底的皮很厚實,而且毛很濃密,不管是在哪一種地面,都可以自由自在走動,所以應該是不需要皮鞋吧?拜爾哈福又再仔細想了一下,說道:“當然是沒有。那你們人類有蠟燭匠這種人吧?”
呵!我差點兒就打嗝了。在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之前,拜爾哈福就說道:“那麼精靈族有蠟燭匠嗎?”
“咦?呃,這個嘛。精靈……精靈的夜視力很強,所以應該是不需要蠟燭吧?”
“沒錯。嗯。他們的夜視力很強。事實上,應該這麼說才對吧,精靈們不會需要燭光,也就是說,不會有和周圍不協調的事。他們只要呼喚出光精就可以了。他們可以就這樣達到協調。”
啊,沒錯。我看過好幾次伊露莉叫出光精來讀魔法書。拜爾哈福笑著說道:“對你們人類而言,你們有鞋匠和蠟燭匠,但半身人或精靈卻沒有,同樣地,你不要以為你們有龍魂使,所以其他所有種族也應該會有龍魂使。”
“是這樣嗎?可是他們有理由可以沒有皮鞋或蠟燭,你們沒有龍魂使的理由是什麼呢?”
“因為你們人類是最喜歡講話的種族,不是嗎?哈哈哈!”
我們喜歡講話?
我把頭轉過去,就看到卡爾正露出一個覺得有趣的微笑。突然間,我想起卡爾曾經講過的話。精靈行走在森林裡,會變成樹。人類行走在森林裡,會造出小徑。精靈看到星星,會變成星光。人類看到星星,會創造星座。
我再加一句好了。精靈會呼喚光精,人類會製造蠟燭。
啊啊。沒錯。
突然間,從陽臺那邊傳來了喧嚷的聲音,蕾妮還因此被嚇了一跳。什麼聲音啊?
“呀啊啊,喝啊!”
這不是吉西恩的聲音嗎?我在杉森暫時把心神集中在陽臺方向的時候,很快地硬搶了一個放在他身旁的酒瓶,就提著酒瓶往陽臺走去。這陽臺是可以眺望下面的好地方。我把屁股放到陽臺欄杆上,望著下面。
吉西恩正騎著御雷者。
他朝著村子前的寬廣盆地賓士而去。怎麼一回事?不過,他瞬間賓士到盆地的另一頭之後,卻畫了一個巨大的圓,轉了方向,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只是在鬆弛一下身體而已。雖然也有人用大吃大喝來消除緊張,可是這會兒則是有人在展現真正模範戰士的消除緊張法。
杉森。你也過來看一下,學習一下吧。可是,杉森和艾賽韓德交換了一下尖銳的眼神之後,就現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還是算了吧。
御雷者飄逸著銀色的馬鬃,像一支黑色箭矢般在地上飛著。我看就算它後面落下銀粉,也不會令人覺得奇怪吧。吉西恩把手中拿著的端雅劍垂放到旁邊,輕輕地抓著馬韁賓士。端雅劍受到午後陽光的照耀,像要照亮整個盆地般,散發出壯觀的光芒。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看起來吉西恩都不像是在騎馬,而是在騎著光芒,而且手上拿的不是劍,而是拿著光芒。拜爾哈福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旁邊,他把手臂放在欄杆上,和我一起俯瞰下面。
“好棒的劍。是魔法劍嗎?”
“是的。”
“是嗎?雖然我對馬知道得不多,不過,那匹馬好像也看起來很不錯。”
“它叫御雷者。綽號叫‘北部大道的皇帝’。”
“哈哈。皇帝?真是不錯,魔法劍加上名馬。這個吉西恩看來蠻有希望成為屠龍者。如果說起哪些人夠格成為屠龍者,這一位應該就算得上是了。會不會他就是因為帶著這種野心才來的啊?”
拜爾哈福好像很希望把克拉德美索給殺掉?我把剛才從杉森那裡拿到的酒瓶拿來聞了一下,然後答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心裡的打算,可是到目前為止,由我和他相處的經歷來看,他好像沒有這種野心。而且其實我們是因為我們委託人的意思,才來這裡的。”
拜爾哈福歪著頭,疑惑地說:“你們的委託人?”
“啊,我們是受了艾德布洛伊的總院大暴風神殿的委託,來幫助蕾妮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什麼?你們不是受到艾賽韓德的委託?”
“哈哈。不是的。……哇啊!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烈?”
這簡直烈到讓人頭暈目眩!我是看杉森和艾賽韓德一直咕嚕咕嚕喝個不停,才會毫不考慮就想喝下去,還好沒喝,要不然就不妙了。
我用力搖了搖頭,把注意力從酒瓶轉移到下面。
賓士,塵土飛揚,跳躍,自由脫離大地。迴旋時雖如流水般柔軟,但加速時卻如劈擊夜空的銀光閃電。如果有人問我,這真的是連續走了六個小時山路的馬嗎?我大概會無話可說,跟他一樣困惑不已吧。在冬季山地的清爽空氣裡顯露形影的那些樹木,看起來都像灰色的石頭。而那些數十肘高的針葉樹則是超越了想象的地平線,雄壯地聳立著。在這景緻之間,吉西恩正在策馬賓士著。
“呀啊啊!喝啊,喝!”
吉西恩和馬簡直就像是一陣吹往針葉樹林的強勁大風。哈!不管這酒多麼烈,我都應該喝一口才對。吉西恩,讓我看到背影的我的國王,為你乾一杯!
克拉德美索已經開始讓我們感受到具體的危險性了。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正好一個月又一天前的十月二十七日,我們聚在大暴風神殿的莊嚴後院,談論克拉德美索的事。那時候的克拉德美索,只是克拉德美索。是深赤龍,因為失去龍魂使而發狂,把中部林地弄成一片廢墟,在沒有龍魂使的狀態下進入睡眠期,但即將要甦醒了。我用了這麼多的單字,可是我當時卻對它沒有感覺。
而一個月過後的現在,克拉德美索已經是近在咫尺,為了和它見面,我們必須先調適自己。現在我實在是找不出單字來形容,只有許多感覺不斷湧來,但是卻沒有可以形容的單字。剩下的單字只有克拉德美索、克拉德美索。現在它結束了長時間的睡眠期,我們則是過了一個月。它和我們之間,不但距離消失了,連時間也消失了。現在只剩下它和我們。
我的頭好燙啊。
“呀喝!”
我向下面突然大喊了一聲。於是,吉西恩停下御雷者,轉頭看上面。他的手舉起來,然後用快活的動作揮舞。端雅劍閃閃發亮著,然後他又再讓御雷者賓士起來。隨即,他身後整個秋天堆積的落葉就失去穩定,飛揚上去了。吉西恩就這樣消失在那些落葉的暴風之中。
“看起來蠻好玩的。呃,杉森?我們要不要也去那樣賓士一下?”
“嘖,嘖!嗝!你說什麼?”
“我說比武啦,比武!去鬆弛一下筋骨吧。”
杉森驚訝地圓睜著眼睛。
“為了什麼?為了有助消化?”
“喂!不是啦,明天說不定就有一場精采的打鬥場面,不是嗎?”
“可是我不記得我有讀過‘消滅巨龍兵法——第四章深赤龍相關戰法’這類的書。”
“所以呢?”
“我現在什麼都放棄了,只能用嘴巴享受,我就只能這麼做了!”
杉森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又再一面察看艾賽韓德有沒有看到,就悄悄地把裝有派餅的盤子拉到自己前方,還一面說道:“明天過後,搞不好可能就沒辦法再這樣讓嘴巴享受了,不是嗎?”
突然間,蕾妮嘴裡咬著叉子,吐出呻吟聲,然後就用手把嘴掩住。
哎唷,都是杉森害的!杉森用驚慌的表情看著蕾妮,妮莉亞則是用眼神一直責怪杉森。杉森一面被妮莉亞的眼神追打,一面說道:“呃,呃,蕾妮。那是我隨便說說的。我和修奇本來就喜歡講一些互相叫囂、沒營養的廢話,這點你應該是很清楚的,不是嗎?”
互相叫囂?呃呃,我不記得我有啊。蕾妮從嘴巴里慢慢拿出叉子,放在桌上,用同樣沉著的動作擦拭嘴巴之後,對杉森說:“我也知道很危險。杉森大哥。這是很危險的事吧?我們要去見一頭龍,如果說會很安全,那豈不是更奇怪。”
原本在看地圖的卡爾悄悄轉頭看我們。杉森轉頭去看卡爾,向他投以焦急的眼神,可是卡爾只是呆愣地看著。結果,杉森又再看了看蕾妮。他乾咳了幾聲之後,點頭說道:“沒錯。我們當然無法說會很安全。”
蕾妮對杉森露出了微笑。可是下一刻她卻突然把頭埋藏到胸前。她有好一陣子都這樣頭低低地坐著,妮莉亞現在則是把餐刀瞄準杉森,一副要射過去的姿勢。雖然妮莉亞張開了嘴巴,但還是不出聲音地喊著:“這個蠢蛋!你都長這麼大了,還嚇唬小孩子?你反倒應該儘量不要嚇小孩子才對!”杉森一直搔著後腦勺,說不出任何話來。
此時,低著頭的蕾妮小聲地說道:“……我好怕。好怕。”
杉森稍微伸出嘴脣,說道:“我也是。”
“咦?”
“我說我也是。我這一次去找龍,嗯,是第三次?第一次是阿姆塔特,然後是神龍王。還有克拉德美索。哇啊!看來我經驗是豐富的。不管怎麼樣,這一次雖然是第三次,然而我也是有些害怕。所以,你當然也會害怕。”
蕾妮正眼直視著杉森的臉,說道:“如果我想逃跑,該怎麼辦才好?”
“那你就逃跑,不就得了?”
妮莉亞,就是現在!快射過去!快把那支餐刀射向杉森!真是的,他這是哪門子的安慰方式啊?蕾妮圓睜著眼睛,看著杉森,可是杉森卻像是連近在眼前的危機都沒發覺到似的,笑了出來。
“逃跑嗎?”
“嗯。可是逃跑有兩種,一種是往前逃,另一種是往後逃。嗯,蕾妮你往前逃就行了。”
蕾妮歪著頭,疑惑地說道:“我知道往後逃,但什麼是往前逃呢?”
杉森現在這樣對蕾妮的疑問一一回答,會不會很不幸啊!因為,杉森和蕾妮講話的時候,我看到桌上的食物快速消失,我一邊看,一邊在心裡頭浮出這個疑問。艾賽韓德,不要再吃了!杉森用悲傷的眼神看著餐桌,他把手中的叉子往上舉,說道:“嗯。蕾妮你可能不太懂吧,這是軍隊這種地方偶爾會聽得到的笑話。新兵一開始被派去打戰的時候,他們害怕戰爭,往往突擊命令一下,立刻武器什麼的都丟下就逃了。此時,命令什麼的都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待比較久的老兵就會這樣教新兵:如果要逃跑,就往前逃。”
“為什麼呢?”
杉森把叉子當指揮棒,裝出一副在指揮假想部隊的樣子。
“因為這樣子即使逃跑,也還是在自己的軍隊裡。你想想看。我軍是往前衝,可是如果獨自一個人往後逃,會怎麼樣呢?豈不就脫隊了?那麼很容易會被往意到,而且容易被箭射中。可是如果往前逃,就會繼續留在自己軍隊裡。這樣子原本會射到自己的箭,就可能會射到自己軍隊的其他人了。這樣你懂了吧?”
蕾妮一面聽杉森解釋,一面嘻嘻笑著,然後像是不相信似的說道:“啊?真的是這樣嗎?”
“雖然難以置信,但這確實可以有效減少士兵脫隊或逃走。因為我們是喜歡群體活動的種族。哇哈哈!”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因為,想逃跑時一個人也沒辦法逃,所以乾脆留在朋友身旁會比較好,是這個意思嗎?”
“如果冷靜地說,是這樣說沒有錯。”
“嘿,我現在比較安心了。……杉森大哥你會保護我吧?”
杉森把手中拿著的叉子豎在胸前,用認真的表情說道:“我一定會比修奇還要認真保護你的。”
啊?幹嘛把我也扯進來?
※※※
“看啊!西風在吹拂著我!天空底下只有孤路一條。德菲力雖是岔路,但德菲力卻又不是岔路。如同那隻從灰燼中誕生,永遠稀少珍貴的火鳳凰的飛行一樣,我又再往前行走。我們正要朝著我們時代的傳說,同時是我們時代的噩夢——克拉德美索前進!”
一直走在我旁邊的亞夫奈德聽到杰倫特的這番話,不禁露出了微笑。我垂下肩膀,說道:“……所以呢?”
“你覺得我這番話怎麼樣?”
“你真的打算要把這個寫進你的自傳嗎?”
杰倫特嘻嘻笑著說道:“不知道。因為我想三、四十年後再寫自傳,所以到時候說不定我會改變心意。可是,你覺得我這番話怎麼樣?”
“你說‘德菲力雖是岔路,但德菲力卻又不是岔路’,這是什麼意思呢?”
“嗯?啊,那句話?德菲力雖是岔路之神,可是岔路並不會永遠是岔路的意思。那是因為有時間這種東西存在的關係。”
“好難懂。”
“有什麼難的?你從一個地點走到另一個地點的時候,可能會遇到數十條、數百條岔路。可是你到達目的地之後,你把你出發的的地方到目的地為止的旅程,在地圖上畫一條線看看。咻!是直直的一條線,是吧?”
“呃……,好像是哦!”
“嗯,意思就是說,岔路並不是起點和終點這兩端都能走到。所以岔路終究不是岔路。這就是德菲力的雙關論法。卡蘭貝勒在這一點上,也是一樣的。永遠純潔的東西終究是什麼都不留的。純潔的女子無法生出小孩,純潔的大地產生不出溪水。在時間面前,所有東西的價值都會消滅。啊啊,這對你一定有些困難。哈哈哈!可是,我到底講得好不好啊?”
“可以說是不錯了。”
“可是你的表情怎麼不像是如此?”
杰倫特用懷疑的表情看我,我則是嘆了一口氣。杰倫特現在看著亞夫奈德,所以亞夫奈德點了點頭,說道:“我認為句子很優美。”
杰倫特咧嘴笑了出來。此時我問他:“你不害怕嗎?”
杰倫特把腳下的一顆小石子踢了出去。小石子跑進長長的草叢裡,消失了一會兒之後,碰撞到草叢裡的岩石,發出了咚的一聲。杰倫特舉起兩隻手臂,撐著後腦勺,然後問我:“害怕?為什麼?”
“……你是德菲力的祭司,所以可能不會對自己走的路感到恐懼吧。但我不是受到德菲力恩寵的人,才會有些害怕。”
“這是你想來才走上的路,不是嗎?為什麼會害怕呢?”
我稍微摸一下胸前的巨劍的劍帶,然後說道:“但我還是不得不緊張。我們是要去見克拉德美索啊。當然啦,我知道沒有必要害怕。哼!我也知道克拉德美索再怎麼厲害,也只不過能把我殺了,它還能對我做什麼?不過,我還是害怕又緊張。”
杰倫特現在放下手來,搔了搔額頭。
“喂,喂。你害怕也好。你很自然地流露出感情,我是沒法子說你什麼的。可是,你應該還不至於害怕緊張到什麼事都無法做吧?”
“咦?不,沒有。”
“好。在我看來,我也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很泰然自若。亞夫奈德,你現在如何?”
亞夫奈德突然間被問到之後,露出了一個驚慌的笑容。他在袍子下合抱他的手臂,稍微低著頭,說道:“我很緊張。雖然是還不到無法做任何事的地步。”
“是嗎?那麼就沒關係了。不管緊不緊張,只要以平常心來做,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亞夫奈德你也是,修奇你也是。我的意思是,感情是可以調適的。”
我怎麼覺得杰倫特好像和我是不同國的人。啊,對了。杰倫特當然是和我不同國的人。因為他是伊斯國民。但這只是土地上的界線,和住在哪一邊的問題。杰倫特為何一點兒也不擔心呢?真頭痛!
我抬頭,想找找看吉西恩大概在什麼地方。
吉西恩現在正要從山脊騎下來。他們的精力可真充沛,我用‘他們’這個詞,是指馬和騎乘者。這兩者現在變成了一體,在登上環繞盆地周圍的山之後,現在正像突擊般往下賓士。
嘟咯咯,嘟咯咯!我們看到黑色御雷者揮舞著銀色馬鬃,漸漸越變越大的身影,於是我們都停在原地等。杰倫特用像是感動得快流出眼淚般的聲音,說道:“路坦尼歐像是在家族裡消失了三百年!”
亞夫奈德聽了之後微笑著。這真的是一幅看起來很不錯的畫面,不過,可惜的是,我們來此是有目的的,亞夫奈德舉起了手。吉西恩一看到我們,立刻拉起了馬韁。
咿嘻嘻嘻!御雷者大力提起了前腳,就停住腳步。吉西恩跳下馬,撫摸御雷者的頸子。他汗流浹背,而且頭髮貼在額前,下巴則有汗水直滴而下。吉西恩用一隻手抓著御雷者的馬韁,另一隻手擦拭臉上的汗水,並且朝我們這邊走來。
“呼。好熱啊。有什麼事嗎?”
亞夫奈德像是自己很冷似的,蜷縮著肩膀,說道:“啊,是拜爾哈福先生要我們傳話。他說這樣賓士有助於鬆弛緊張,而且有助於放鬆身體,可是因為這裡是盆地的關係,馬蹄聲會比較大,所以希望你能適可而止。他說在地底下工作的矮人會被嚇到。
矮人們的耳力很好,而且御雷者的馬蹄聲比別的馬還要更大聲。“
吉西恩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道:“啊,是嗎?他說得對,只是我沒想到這一點。不過,其實我剛才也在想著要停止賓士。我漸漸難以承擔碰觸到肛門的撞擊力。好累……,對不起。喂,我正好也不想騎了。我剛才在想,如果能比劃一下劍術,就太好了。”
在這一瞬間,亞夫奈德和杰倫特的眼睛都轉向我。什麼?你們是想用這眼神來說些什麼啊?吉西恩微笑著說道:“來比個一回合吧,修奇?”
要我和吉西恩比武?直接殺了我吧,殺了我!
“我鄭重地——婉拒。”
“為什麼?又不是什麼壞事。而且藉此可以運動啊。”
“如果要運動,我爬到這裡來,就算是運動了。我很感激你的邀請,可是我要婉拒。”
“哼嗯。你如果婉拒我,就只剩下杉森和溫柴了。杉森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早已經不醒人事了。”
“他已經醉了。那溫柴呢?”
“我不知道。”
“那,我去找溫柴好了。”
我們四個人往那群建築物走回去。吉西恩把御雷者牽回馬廄之後,進到屋子裡面,去敲溫柴的房門。可是溫柴不在房間裡面。這傢伙跑去哪兒了?
“會不會跑去浴室拆水龍頭了?”
吉西恩一聽到我這句話,露出真的很擔憂的表情……這真是令人焦急的事。嗯。可是幸好溫柴沒有在浴室。我們找遍了每個房間,卻都不見溫柴的人影。吉西恩漸漸露出擔心的表情。
難道這個間諜在旅行的最後階段丟下我們逃跑了?可是溫柴的房裡,行李都還在,所以那種可能性看來很微小。馬廄裡,移動監獄也還綁著。那麼他就應該不是逃跑了。可是,我再仔細一想,下山不太需要移動監獄。雖然下山以後會需要馬,可是在那之前,馬卻只是很吃力的包袱。這樣想來,他的行李下山時也不需要用到。沒有行李反而可以更快下山吧?
說不定……雖然這是我不願去想的假設,可是說不定,溫柴是因為不願去見克拉德美索,才逃跑的。即使不是這樣,溫柴在這時候逃跑了,我們也辦法去追他。我們不可能下山去,而且去找克拉德美索是很緊急的事,根本無法去管他。
我和吉西恩、杰倫特、亞夫奈德全都沒有說話,可是就在我們心裡一面這麼想,一面露出暗沉的表情盯著溫柴的房門時,“溫柴!咦?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從通道另一頭出現的是妮莉亞。杰倫特答道:“我們在找溫柴先生,可是沒看到他。”
“沒看到?跑到哪兒去了?”
“我們到處都找了,但還是沒看到他。”
妮莉亞露出‘是嗎?’的表情,點了點頭之後,她似乎突然覺得奇怪。她看了我們每個人,突然臉色變得很僵硬。
“都沒看到人嗎?”
“是。”
“難道?行李還在嗎?”
“都還在。”
“武器呢?”
嗯?武器?我們又再進入溫柴的房間。沒有看到他的長劍。
“武器……,都一直佩帶在腰間,應該會跟他在一起吧。”
亞夫奈德用沒有自信的語氣說道。妮莉亞用拳頭掩住嘴巴,就突然轉身跑掉了。我們看了看她的背影,然後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就無言地各自散開了。大家都像妮莉亞一樣,想要再仔細找一遍,再各自散開。可是沒有任何人開口喊著‘溫柴!’。如果喊了卻沒有回答,心情會是如何?
我們雖然很安靜,但還是繼續在搜查。一個小時後,我在那群怪異的建築物之間看到亞夫奈德,他無言地搖了搖頭。
“其他人也都說沒看到。”
他一聽,臉色變得很沉鬱。我們又再分頭繼續搜查。三十分鐘後,太陽開始傾斜到盆地西邊的山峰時,我在我們住的那間屋子的大院子裡看到卡爾。
在泛著暮色的庭院中央,卡爾暗紅色的身影直挺挺地站著,他歪著頭,疑惑地問道:“真是奇怪,尼德法老弟。我以為大家都會去休息,可是你以及幾個人怎麼忙碌地走來走去,可是卻又都不說話。到底是什麼事啊?”
“溫柴不見了。”
“你說什麼?”
我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我說,溫柴不見了,可惡。不管怎麼找,就是找不到他。”
腿也酸了,頭也發疼,於是我走到院子的盡頭坐下。雖然這是院子,但卻也是別的建築物的屋頂,所以院子盡頭是往下的階梯。我坐在盡頭,把腿放到下面。一小時半的時間,我在這些堆疊得很可笑的建築物之間跑來跑去,在這些狹窄的階梯走上走下的,已經精疲力盡了。***!真的是一堆亂七八糟亂疊的房子。卡爾走到我背後,說道:“他的行李或馬匹有沒有不見?”
“行李和馬都還在。武器沒看到。可是下山哪需要行李和馬呢?”
“嗯?嗯……。說的也是。反正也沒辦法騎馬,行李則只會加重身體的負擔。”
從我背後傳來的卡爾聲音,很是低沉。我看著腳下堆疊得奇奇怪怪的房子。矮人的這些傑作在夕陽的照射下逐漸泛起紅色,看起來就好像是失火了。我說道:“溫柴,反正他也只是服從附屬於吉西恩,是吧?”
“是沒錯。”
“也就是說,他並不像我們是受到大暴風神殿的委託,並不像杰倫特是高高興興參與我們的,只是不得已才被拉過來的,是吧?”
“你這樣想也沒錯。”
“對,是吧。可是我一直都不曾那樣想過。”
“因為溫柴先生比較沉默寡言。”
“對。他不輕易開口。一天沒講幾句話,而且話裡句句帶刺。媽的,可是我再怎麼樣也沒有想過他會逃走啊。”
卡爾突然從我背後往前走出來,站在我旁邊。他一面看著天空,一面說道:“你為何這樣想呢,尼德法老弟?難道你很瞭解他嗎?”
“啊?這個。你問我了不瞭解他?”
“是的。”
“……我不太瞭解他。”
“可是你怎麼以為他不會逃走呢?曾經有一次,好像是在伊拉姆斯市吧。謝蕾妮爾小姐曾經問過溫柴,問他會不會逃走。當時溫柴回答了什麼?”
在伊拉姆斯市?呃,沒錯。當時我們需要用到綁溫柴的腳鐐和手銬。溫柴回答了什麼呢?
“只要一有機會,就會逃走……”
“沒錯。他已經很明白地表態過了。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逃走。”
“可是當時和現在的情況不同。”
“哪裡不同?”
卡爾一面望著變紅的天空,一面說道。我抬頭看了卡爾的側面之後,又再低下頭來。
“當時……他和我們才認識沒多久……,他那時候根本還沒有投靠拜索斯。可是他現在已經投靠拜索斯了啊。他沒有必要逃跑。”
“你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吧。”
“現在……他和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溫柴先生曾經這樣說過嗎?他有說過我們是同伴嗎?”
令人驚訝的是,卡爾只是講一些殘酷的事實。我把頭垂得更低。
“他沒有這樣說過。”
“那麼是隻有你自己那樣想的,不是嗎?”
“是。是我自己那樣想的。可是我認為我沒有想錯。可惡,那麼我和你是同伴嗎?啊?”
卡爾不做回答。他只是遠眺著天空。
“一定要講出來才能知道嗎?即使不講也是可以知道的啊!難道一定要有證人在旁,立了合約蓋了章,彼此才算是同伴嗎?不是的!”
“就連夫妻,也要為結婚作宣誓。”
“天啊,卡爾!”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突然間,卡爾低頭看我。他面無表情地說:“他和我們之間有無友誼,我還不確定。可是有友誼存在的時候,就意味著可以束縛彼此嗎?溫柴先生如果認為和我們一起無法幸福而想離開,我們可以用連是否存在都很令人存疑的友誼,來緊抓著他不放嗎?”
什麼?
“我們又不是他的主人!為何你要這麼生氣,尼德法老弟?溫柴先生如果逃走了,那又怎麼樣?他投靠我國之後,已經不能再回到他的國家了。而我們也知道他的過去,他可以像丟下他國家那樣丟下我們,到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去過新生活啊!為何你要他和我們一起去訪問那個可能很危險的克拉德美索呢?以友誼之名嗎?”
我說不出話來了。我只能看著卡爾面無表情的臉。可是在下一瞬間,我卻在無意識間說道:“我以存在於他心中的我的名字要求他。”
卡爾仍然還是面無表情地看我。我說道:“對。我以溫柴心裡的我的名字,要求他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又不是可以任意自行生存的野兔之類的動物。溫柴即使想那樣做,我也不答應!而且同樣地,溫柴也可以用存在我心裡的他的名字要求我。不管是什麼事!友誼怎麼不是束縛?愛情怎麼不是束縛?你的意思說,那些就像是可以隨意丟掉的東西嘍?”
我舔了一下嘴脣。卡爾的僵硬表情如今泛著血紅色。我繼續說道:“你看看亨德列克!他對達蘭妮安的愛,是他的腳鐐、他的手銬。
他對這分愛後悔嗎?我並不認為如此。我把溫柴當作朋友,所以對於他任意逃走這一點,我會很生氣!當然會很生氣!我對此毫不懷疑!“
我的胸口上下猛烈地跳動著。可惡,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麥芽糖般,快要癱軟下來了!我感覺雙腿很疲憊,頭都快爆開了。我快累死了。此時,卡爾突然轉過頭去,他看著前方,說道:“尼德法老弟。”
我並沒有回答他。
“賢者是什麼樣的人呢?”
什麼呀?這是什麼意思?可是卡爾講完之後,就轉身走了,我則是又再看著前面。他問我,賢者是什麼樣的人?此時,從我背後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我一直覺得,卡爾有時蠻陰險的。”
咦!我差點往前跌了下去。好不容易穩住重心之後,我才回頭看去。
“溫柴?”
溫柴站在我背後!他手裡拿著長劍,汗流浹背地站在那裡,冷漠的臉上卻好像有一絲微笑浮現著。儘管我有著莫大的高興,我的喉嚨裡還是迸出了很平靜的聲音。
“你到哪裡去了?”
“到盆地盡頭那裡。”
“咦?什麼,你幹嘛……?”
“我想要去熟悉高山地帶的風景,一直看到現在才回來。在途中就看到你和卡爾了。”
哎唷,我的天啊!等等,那麼?
“那麼,那麼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後面的?”
“從你和卡爾開始講話那時候。”
什麼?那麼他從頭到尾都聽到了?等等,卡爾問我賢者是什麼樣的人?賢者是……看著前方卻想著後面!真是的,可惡!原來卡爾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柴站在我們的後面了!溫柴噗嗤笑了出來,並說道:
“他雖然裝成是在跟你說話的樣子,其實也像是在跟我說話。”
可惡……。在下一瞬間,我開始魯莽地朝那間屋子猛衝過去。
“卡爾!我一定要看看你的褲子裡是不是真的有尾巴!”
“尼,尼,尼德法老弟?”
※※※
艾賽韓德和溫柴一起並肩坐在院子裡頭,吸著菸斗。妮莉亞則是看著他們的背影,嘻嘻笑了出來。因為迎著夕陽光線的關係。他們兩個後面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看著夕陽的兩人影子看起來似乎很幸福。
妮莉亞原本用手臂倚著窗框,看著他們兩人的模樣,然後她把腰伸直,對我說:“他們兩個,是很罕見的一對,是吧?”
“因為他們都是菸斗愛用者?”
“不不不,這一點雖然也對,但你看看他們的模樣,看起來挺像兄弟的。”
“從前面看大概像爺爺和孫子吧。可是同時卻會感覺到爺爺和孫子的身高怎麼對調了。”
“對了!吉西恩和杉森跑哪兒去了?”
“他們和拜爾哈福一起去看武器。杰倫特也跟著去了。”
“武器?”
“他們去看矮人制的武器。我看他們兩個一定是想要把能帶的武器儘量帶著,去見克拉德美索。”
妮莉亞走近我坐著的那張桌子前,坐到了椅子上。放在桌上的燭臺也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妮莉亞說道:“哼嗯。不管是拿什麼武器,克拉德美索只要‘呼!’一下,就燒掉了。”
亞夫奈德原本在翻著一本書真的被夕陽照得變成朱黃色的書,他微笑著說道:“不知道我這樣說是不是能讓你安心,我現在正在做充分的準備。”
“充分的準備?”
“是的,我打算明天早上要盡我所能地把最厲害的法術記憶下來。當然,克拉德美索是龍,它擁有我這個三腳貓功夫的巫師所不能及的強大魔力,所以我不想記憶什麼攻擊魔法。我明天打算要把可以保護大夥兒的法術記憶下來。”
“即使克拉德美索‘呼!’一下,你也能擋得住嗎?”
“雖然連你也可能不相信,但是一、兩次……我相信應該是可能的。”
“如果你說可以擋得住,我就會相信你。”
“謝謝你。”
我看著亞夫奈德一直在看的那本書(沒錯,我是在看,在看我看不懂的書),說道:“魔法原本是屬於龍的東西,是吧?”
“嗯?啊,沒錯,修奇。所以我用魔法去攻擊龍,結果會跟招惹老祖宗一樣狼狽。我真希望我能抵擋得了。”
他和泰班說的一樣。妮莉亞拿出匕首,將燭臺上的蠟燭點燃。
雖然還有朱黃色的陽光照耀著,但是山地的夜晚很快就會來臨。亞夫奈德說道:“天色還很亮,你為什麼點蠟燭呢?”
“這樣看書比較亮啊。”
“啊,真是謝謝你。”
妮莉亞把手臂撐在桌上,開始像我一樣地看著亞夫奈德的書。
亞夫奈德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不過,妮莉亞卻皺起眉頭,說道:“哇……啊。這到底是文字,還是圖案呢?這是什麼呢?”
“是咒語。我把我使用的咒語記在這本書上。而且也有我寫的註解。可是,其實,巫師的咒語書是不可以讓人看的。”
“呃,是嗎?對不起。”
“哈哈哈。沒關係。這句話適用於別的巫師身上,用意是不要讓人偷走法術咒語。不是巫師的人看了也沒用,所以沒關係。或者,你想要當巫師嗎?”
“啊。啊。我不想。而且我的頭腦又不好……。可是,即使是會使用的咒語,也一定要這樣把它寫下來嗎?”
“什麼?”
“嗯嗯。那個,有一個專門偷東西的小偷。那個小偷把偷東西的方法記錄下來,只要有空就去讀而不去偷。自己會的東西為什麼要這樣寫下來呢?”
“哈哈。是這樣的,普通的技術和魔法的性質是不同的。所以才叫做魔法。”
我一面看著沒有光芒地燃燒著的蠟燭,一面沒精打采地說道:“亞夫奈德你不能把咒語刻在身上嗎?啊,當然啦,這樣是不怎麼美觀,可是把重要的幾個刻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應該會很方便……”“什麼?”
亞夫奈德用驚訝的語氣問道。呃?幹嘛這麼驚訝?他圓睜著眼睛,問我:“呃,你是說,刻在身上?”
“我是指把咒語給紋身上去。”
“你是指巫婆的紋身咒語術?”
“咦?”
“那是海格摩尼亞的巫婆村裡的巫婆所使用的……,嗯,是非常珍貴的方法,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的?”
“咦?啊,那個,我曾經看過有個巫師有這樣的紋身。”
“是嗎?那應該不是巫師,是巫婆吧?”
“可是,他是巫師啊!”
“修奇,那種手法是隻流傳在巫婆村裡的,不會傳給巫婆以外的人。可是你卻說那個人是巫師。是巫婆吧?不是女的嗎?”
“是男的啊!”
“不可能……是男的巫婆?好,等等。男的巫婆,有可能嗎?”
“我說了,他不是巫婆!是巫師,男的。簡單地說,可以說他是個男的巫師,再更簡單地說,他是會用魔法的男子。”
“那麼,意思是說,巫婆的紋身咒語術傳給了巫師嘍!這不可能啊!”
“雖然說不可能,可是我記得是這樣。”
“這真是太神奇了。啊,對了!修奇。那應該是騙人的東西。應該只是身體隨便紋身就說是咒語紋身。”他怎麼死都不肯相信呢?
“可是他念咒語的時候,紋身會發光。啊,可能因為他是瞎子,無法看魔法書,所以他用刻在身上的紋身來施法。”
“好,好,瞎子巫師?你開的玩笑也太過分了。瞎子戰士我倒相信,可是瞎子巫師?”
“同樣地,如果簡單地說,他可以說是個眼睛看不到,會用魔法的男子……”
“喂,修奇!瞎子無法設定目標物。瑪那是非智性體,魔法是依照意志而執行的。而且意志會決定目標物。最終能量中心的阿爾法級數則是以目標設定為基本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