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五篇 朝夕陽飛翔的龍(下)

第十五篇 朝夕陽飛翔的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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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篇 朝夕陽飛翔的龍(下)

第七章爸爸喊著要留到最後一個走,好不容易他才被透納給拉走。

爸爸,眼淚都遮住我眼前的視線了。

可是話說回來,爸爸您拖時間,精們會越來越不耐煩,不是嗎?我把這些無益處的想法從心中趕走之後,看著傑米妮,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我把氣吸到肚子深處之後,一口氣喊了出來。

“喂,你這個笨丫頭!我和泰班同騎一匹馬,是沒什麼大礙,可是如果連你也一起,就無法快速賓士了!”傑米妮原本看著一行人往溪谷下方消失的背影,她聽到我的喊叫聲之後,回過頭來。

她笑著對我說:“我很輕啊。”

“那還是增加一個人的重量啊!而且還增加一個人的屁股!你以為在馬匹上面坐三個人很容易嗎?”“那你抱我呢?”“……要怎麼拉韁繩?”“呃,不是通常都是這樣的嗎?泰班先生可以坐在後面,我……你可以把我夾在腋下,用一隻手拉韁繩,不就行了?我不會抱怨的,你不必擔心。”

“誰說通常是這樣的?這是從前的故事裡頭出現的情節啊!”“嗯?那麼實際上是行不通的嗎?”傑米妮一副像是覺得很奇怪的表情,如此問道。

我總覺得再這樣大聲喊叫,會看起來像傻瓜。

“喂,傑米妮。

嗯,雖然可以做得到,嗯,雖然我有戴OPG,所以你的體重不算是什麼負擔,但是用一隻手操控馬,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實我這是在說謊。

呃呃。

因為,在馬匹上面打鬥就是用一隻手拉著馬韁,另一隻手握劍。

傑米妮皺起眉頭,對我投射出像是在問‘真的是這樣?’的目光。

拜託,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啦。

我皺著一張臉,轉過頭去。

“沒辦法了。

真是的。

覆水難收,拿你沒法子。”

“嘿。

那就拜託你嘍?”“不要再說了。”

我們在這樣爭吵時,泰班則是安穩坐在岩石上。

在那些精們看來,一定會是他們快要看不下去的場面。

展開爭吵的少年和少女,還有他們旁邊坐著休息的瞎子老人,他們可以想象得到我們就是人質嗎?那個精指揮大喊著:“嗄,嗄勒!寶石在哪裡?萬一你說謊,嗄勒勒勒!我跟你說,我們現在當場就可以追到他們那些人!嗄,嗄,嗄勒!而且阿姆塔特也不會放過你們領的……”我搖了搖手,制止那個精指揮繼續喊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會交給你們的。”

精們一面嘟嚷著,-一面低頭看我。

我努力無視於他們從四方射下的目光,走向御雷者。

御雷者,你帶著這麼重的東西走到這裡,真的是辛苦你了。

我把掛在馬鞍上的寶石袋子解了下來。

總共是五袋。

我提著這五袋,環視了一下四周圍之後,走到我們前方的一顆大岩石旁。

我把袋子放在岩石上面,隨即,精指揮就大聲吼叫:“嗄嗄!你騙我?”“是誰騙誰啊!”“那麼說來,那是寶石嗎?嗄嗄勒!寶石不可能這麼輕!”“笨蛋。

因為我力氣非常大!如果照你所說的,我騙了你們,那麼,阿姆塔特有可能會放了我們嗎?哎呀,你下來確認不就行了?我會退後的!”精指揮看了我好一陣子。

然後,他突然舉起長矛,下達訊號。

就像剛才一樣,有幾隻精們從左右邊跑了下來。

我往後退,站著掩護傑米妮和泰班。

那些下到溪谷底部的精們舉著長矛指向我們,並且慢慢走過來。

他們就像威脅牛或狗那般噓噓叫個不停,並且伸出長矛。

但是我雙手交叉在胸前,靜靜站著無聊的時間過去之後,精們接近了我放下的袋子。

它們排成一排,站在袋子旁邊,其中一個首先把長矛反拿之後,去撥弄袋子。

可是,袋子卻一動也不動。

它們互相望了彼此一眼,稍微更加用力戳袋子,可是那些袋子仍然不動。

原本用長矛戳袋子的那隻精,這時才把長矛放到旁邊,走近袋子。

這傢伙笨手笨腳開始解開袋子,這時候,傑米妮在我頸後深深撥出嘴裡熱氣。

我說道:“沒有被燙紅嗎?”“什麼?”“我是問,我頸後有沒有被燙紅。

你這樣貼近我然後大口呼氣,害我覺得好熱。”

“啊,對,對不起啦,修奇。

可是我太害怕了……”“你既然那麼害怕,幹嗎要留下來?你剛才應該乖乖……啊!”我揉了揉被傑米妮掐了一下的腰部,緊閉上眼睛。

哎唷,這個可愛的丫頭!(我是不是太過緊張了啊?我怎麼會這樣說呢?)此時,突然響起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看來那個精終於把一個袋子開啟來了。

因為這傢伙笨手笨腳的關係,原本在袋裡的寶石全都一股腦兒被傾倒出來,並且散發出刺眼的光彩。

那些精們全都驚嚇退開,隨即張大著嘴巴。

在整個暗淡無色彩的無盡溪谷裡,寶石確實散發出了簡直叫人眼睛發痛的光芒。

除了泰班以外的所有人以及精們,都糊里糊塗舉起手臂遮住眼睛。

包圍在那些袋子周圍的精們用呆滯的眼神看著寶石,峭壁上的精們也變得十分安靜。

“吱……吱吱!”“嗄嗄勒……嗄勒勒勒!”包圍著袋子的精們終於還是高舉著長矛大聲叫喊了起來。

隨即,峭壁上的精們也立刻開始叫喊。

而且原本在峭壁下方的精們都開始無法站在原,紛紛往下跑來。

“嗄勒勒勒勒!嗄勒勒勒勒!”“嗄嗄!吱,吱吱吱嗄!”叫喊聲簡直大到震耳欲聾。

原本站在峭壁各處的精們全都在叫著可怕嚇人的叫喊聲,奔跑下來的精們像貪婪的餓鬼般衝向寶石。

周圍實在太過動亂,幾乎差點就沒聽到傑米妮低聲耳語的聲音。

“那些精們幹嗎這麼高興?那是阿姆塔特的,不是嗎?”“這證明那些精們太單純了。

現在就讓他們儘量高興吧。

不要突然澆他們冷水。”

此時,從峭壁上方突然響起一陣壓制住所有叫喊聲的怪聲。

“嗄勒勒勒勒!不要碰!”原來是那個精指揮。

它為了鎮定住其他精們,必須再喊好幾次。

“嗄勒勒勒勒!嗄勒勒勒勒!不要碰!萬一有哪個傢伙私吞,就剖開他的肚子!嗄嗄嗄嗄!只要稍有減少,你們全都會被剖腹!”這種脅迫真是可笑。

彷彿就像是它知道那些寶石總共有幾個似的。

可是,這脅迫卻足以讓那些拿著寶石歡蹦亂跳的精們停下動作。

而且也足以讓傑米妮嚇個半死。

“修奇,修奇!現在走吧。

寶石不是都已經給了嗎?精們不是應該會知道該怎麼做嗎?”傑米妮拉著我的手臂,一直鬧著要走。

而此時,泰班也從岩石站了起來。

“是啊,修奇。

我們離開這裡吧。

有財物的方必會有災難。

所以,最好是逃離財物附近。”

會有災難?果然,有幾隻精們開始發出了不滿的咆哮聲。

它們像是要反抗精指揮說的話,用力揮舞長矛。

排排站在峭壁的精們也是一樣,它們開始互相交換可疑的眼色。

隨即,精指揮就火冒三丈喊著:“你們這些瘋子!嗄啦!全都不準動!你們以為阿姆塔特會放過你們嗎?他要是知道你們動寶石的歪腦筋,嗄勒勒勒勒!阿姆塔特會剝了你們的頭皮!吱,噓,嗄吱勒!喂,阿姆塔特光是用目光就能叫你們自行剖腹,交出寶石!”“我對這句話完完全全贊同。”

是泰班在喃喃自語。

泰班已經在傑米妮的攙扶之下,坐上了御雷者。

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又再環視周圍的峭壁。

借用阿姆塔特之名的脅迫可能確實有嚇阻作用,所以,精們如今不再做出可疑的動作了。

雖然那個精指揮似乎不是很高興,但他還是成功控制了那些精們。

那麼現在可以開始說出我要辦的事了。

***。

因為這件要辦的事,我原本希望一個人單獨留下。

不僅是傑米妮,我也希望泰班不要在場比較好。

我在內心裡嘀咕了一下之後,朝著變得安靜的溪谷大喊:“喂!我按約定交出寶石了!”“很好!嗄勒,嗄!快滾蛋!在我的部下想起人類的肉味之前,所剩時間可不多!”“嘿。

真是可怕的一句話!可是啊!我有另一件事要辦!”“吱吱吱勒!有事要辦?”“沒錯!我想見阿姆塔特!”充斥在溪谷的不祥沉默,被傑米妮的哭喊聲給打破了寂靜。

“嗚哇啊!泰班先生!請您制止一下這個傢伙!您有聽到他剛才說的話了吧?”“啊,好,好。

傑米妮。

不過,你不要搖晃,好嗎?我是個瞎子啊,拜託不要這樣搖晃一個坐在馬匹上面的瞎子。”

“啊,對不起。

可是,可是,請你想想辦法制止這個精神失常的傢伙!拜託你啦!”精神失常的傢伙?我到底為什麼會迷戀傑米妮啊?在我心深處,似乎有人對我說:‘喂,修奇·尼德法。

你真的是很命苦。

雖然傑米妮是擔心你才這樣說的,可是,她那樣說,哪裡看得出來她是在擔心啊?這種丫頭你就把她甩了吧。

’你說什麼?給我閉嘴!你不要說她壞話!你再這樣說話,我就把你……天啊,傑米妮。

你說得對。

我好像真的精神失常了。

而且這件事實也確實被印證在那些精們的態度上。

因為,精們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似的看著我。

“你,嗄勒勒,你說什麼?”“我說我想見阿姆塔特!”“誰想見?”“我!”“見誰?”“阿姆塔特!如果你還要問‘要幹嗎?’,我剛才已經回答過了。

要見他!”“為什麼?”我敢說這隻精一定是相當於他們精族裡面的天才。

與其承認我是相當於人類種族裡面的笨蛋,倒不如承認這傢伙是天才吧。

“我要講的話又不是要講給你們聽的!我是有事要找阿姆塔特,又不是要找你們。

阿姆塔特對於手下搶奪應該要交給他的東西,會很寬巨集大量嗎?”精指揮先是一言不發站在那裡。

泰班趁著這空檔,對我說:“修奇,等一下。

你有什麼事要找阿姆塔特啊?”我慢慢轉身。

許多精們手持武器俯視著我們,所以我連移動一根手指頭都得小心翼翼的。

我看到了泰班的臉孔。

他的眼睛是白色的。

他的臉上泛著歷盡風霜的黯淡臉色,脖子上的斑黑紋身更顯出他臉色的暗沉。

但是,在他臉上微微發亮的眼睛卻令人不禁打寒顫。

我費力吞了一口口水之後,說道:“對不起,對你我也不能說。

因為我是要找阿姆塔特有事要辦。”

泰班在額頭上擠出了皺紋,可是卻沉著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事要找他,所以我不討論其重要性。

但是,你有沒有想到你現在很危險!”“我有想過。

而且我的想法,並不是一個只知道龍這個字怎麼拼的少年想法,而是一個親眼見過許多龍的少年的想法。”

傑米妮現在不再纏著泰班了,她跑向我,抓住我的手臂,拉著我的手臂。

“修奇,修奇!不要這樣子。

到底你是想說什麼話?你怎麼了?見到阿姆塔特之後。

你要幹嗎?”“傑米妮。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啊?”“我認為相信你,我的鼻子會變長!”“嗯?這個嘛。

可是你的鼻子沒有變短啊?不,我覺得這樣剛剛好。”

“謝謝……啊,哎呀!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相信你!趕快走吧,嗯!拜託你不要這樣!不要一直對我嬉皮笑臉,你說話回答我啊!我要你趕緊作罷,走吧!”但我還是無法作出其他的回答,只能嘻嘻笑著。

我這樣做,可以說服傑米妮,讓她知道我的意志堅定,可以讓她知道我去見阿姆塔特是有重要事要辦嗎?啊,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我把雙手放到傑米妮肩上,用認真的表情看著傑米妮,對她說:“傑米妮。

我要怎麼做,才能說服你,我的意志堅定,我去見阿姆塔特是有重要的事啊!”“我不要聽!”……看來這個方法不怎麼好。

真是的!“喂!你!你這個固執的丫頭!就算天空裂成兩半,我也要見到阿姆塔特之後才要回去。

不要這樣!不要裝出一副要哭的樣子!笑一個!你就算哭了我也不會回心轉意的。

那隻會讓你難過、讓我難過,不會對事情有幫助,所以你別哭。

知道了沒?”傑米妮張大嘴巴看著我。

喲,這丫頭。

她圓睜著眼睛看我,害我都意志動搖了。

傑米妮的嘴脣動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她說道:“可以哭嗎?”“當——然!”“真的?”“真——的!”“嗚哇啊啊啊!”“呃啊!傑米妮,我錯了,請原諒我!”傑米妮就這樣一屁股坐在上,放聲大哭了起來,所以我只好在她面前做出各種安慰的動作。

泰班默默無言,像是已經被排除在外站在那裡,但是那個精指揮卻很不耐煩大喊著:“嗄勒!嗄勒!你這傢伙!到底想說什麼話啊!吱吱吱吱!”我好不容易讓傑米妮鎮定下來(在這段時間裡,我表面上對傑米妮說了很多謊言,在內心裡則是一直詛咒卡蘭貝勒)之後,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對峭壁上方說道:“啊,對不起。

我們有點意見不合。

可是,我要說的話已經都說了!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現在馬上去轉告阿姆塔特。”

“嗄?轉告?”“是的。

請轉告一聲,修奇·尼德法想要見阿姆塔特。

阿姆塔特應該對我很清楚,所以你不用擔心它不知道我是誰。”

阿姆塔特一定對所有事都瞭若指掌。

他知道我,還派爸爸去接我們,可見它一定都瞭若指掌吧。

也就是說,它知道我是誰,而且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事才來到這裡。

不,就算它不知道我是誰,也沒關係。

因為,我有話要跟它說。

可是,它沒有龍魂使?即使它沒有龍魂使也沒關係!就在這個時候——“咿吱呼!”峭壁上方的那個精指揮大聲喊出帶有迴音的喊叫聲。

他一面叫,同時用力揮舞長矛。

隨即,對面峭壁就有另一隻精像在回答似的喊著:“咿吱呼!”精們跟著又再回答了幾聲之後,便開始移動了。

精們和出現時一樣,快速消失了。

原本在峭壁上方的精們往峭壁後面走掉了,原本站在峭壁的空隙之間的精們則是快速往上或往下移動之後,跑進溪谷內部。

它們的動作蠻利落的。

幾乎近於垂直的峭壁,它們卻像在走平般奔跑而去。

過了一會兒,那些來拿寶石的最後一批精走掉之後,原本滿山滿谷的精就像是不曾出現般消失不見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們乾脆就避不見面了嗎?可是,我不會這麼想。

因為,那個精指揮還站在原看我。

這傢伙開始走下峭壁。

他的速度幾乎和直接掉落差不多。

這傢伙每踩一下峭壁,就有數顆小石子掉下來,而且有小岩石隨之搖晃,但是這傢伙卻沒有搖晃。

用這種方式,這傢伙不到數十秒就已經走下峭壁,要是我,大概得花一個小時才下得來吧。

然後,這傢伙把手裡的長矛垂了下來,就這樣開始慢慢朝我這邊走來。

他並沒有發出腳步聲。

這傢伙的動作很輕柔,他的步履看似在搖擺著,但其實是很穩健的。

這傢伙如此輕快跳著走過溪谷底的亂石,朝我走來。

傑米妮原本坐在上,她像是這時候才看到這隻精似的,連忙站了起來。

這個精指揮停在距離大約十五肘的方。

由它走下來的動作看來,確實是有指揮的架勢。

這傢伙甚至比一般的半獸人還要塊頭更大,從他身上可以感受到的反應力與剛毅性都是非比尋常的。

他的身體看起來非常結實。

“咳嗄!”這隻精突如其來大喊一聲,使傑米妮嚇得抱住我的手臂。

可是,這傢伙只是把手持的長矛插到旁邊的上。

然後,它就把兩隻手臂交疊在胸前。

這是什麼意思呢?啊,是要我解除武裝嗎?我慢慢把巨劍收回到劍鞘,同樣也把雙手交叉在胸前。

幸好,傑米妮已經放開我的手,開始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

泰班從後面走來,緊抓住傑米妮的肩膀。

傑米妮嚇得身體一震,但是泰班溫和對她說:“在這裡靜靜等著吧,傑米妮。

有我在,沒關係。”

精指揮像是很滿意點了點頭。

然後,這傢伙突然閉起眼睛,稍微抬起下巴。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部位是不是可以稱之為下巴。

嗯?這傢伙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四周並沒有任何風,可是這傢伙卻好像被風吹得飄搖的樹葉那般搖晃著。

等等。

我發現到沒有風在吹了!怎麼四周如此寂靜呢?這隻精的顫抖如同剛才開始時那般,突然就停了下來。

這傢伙的眼睛再度張開時,我不禁想到了溫柴。

那種眼神像是會刺人般銳利。

精開口說道:“真是有趣。

你是說,你要見我?”這是一個會深沉迴盪的聲音。

這深厚有力的聲音,簡直令人難以相信是從精這樣的矮小身軀所發出來的。

所以,我差點就因此放下我交叉在胸前的手臂,但是我勉強用手指頭緊抓住兩邊手臂,所以才不致發生這種事。

哎唷,手臂好痛!傑米妮用手捂住嘴巴,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啊啊?聲音怎麼變了?”我說道:“噓。

傑米妮。

它是阿姆塔特啊。”

傑米妮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副覺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原來阿姆塔特是一隻精?”泰班發出怪異的咳嗽聲,並且撇過頭去,我則是把頭垂得低低的。

而那個精則是爆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傑米妮一聽到精的笑聲,露出更是驚訝的表情。

泰班好不容易停下他那怪異的咳嗽聲之後,對傑米妮解釋著:“這是魔法啊,傑米妮。

阿姆塔特使用魔法,透過這個精來說話。”

“是嗎?”傑米妮這時才點了點頭。

我費力抬頭,向精點頭打招呼。

“幸會了。

偉大的龍阿姆塔特。

這該死的傢伙,你是我母親的仇人!”傑米妮發出模糊的呻吟聲,緊接著就昏了過去!但是泰班很厲害把她扶住了。

這時候我都一直無法轉頭,把目光從精的眼睛轉移過去。

因為,這是阿姆塔特的眼睛。

所以在沉默很久之後精再度開口時,我差點就雙腿沒力癱坐在上。

“這就是你要跟我講的話?”我有好一陣子,都忙著平息呼吸,無法答話。

對於這沉著而且嚴峻的聲音,我的自尊心可不容許自己用激動愚蠢的聲音回答。

過了一會兒之後,我才得以用連我自己都很滿意的沉著聲音答道:“不。

這不是我要跟您說的話,而是我對自己說的話。

雖然是件小事,但對我而言,是實現了一個深具含意的宿願。

雖然我不能要求您能夠在我母親靈前謝罪,但是我一直希望親口直接對您說‘您是我母親的仇人。

’”“是這樣嗎?看來那確實只是你要對你自己說的話。”

它並沒有任何反應。

它確實是沒反應。

我的嘴角浮出笑容,低下頭來,說道:“是的。

請原諒我。

那麼我要對您講的是……”“回去吧。”

“咦?”我驚訝抬頭之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從精的眼裡顯現出的阿姆塔特的眼睛,正在凶悍瞪著我。

“你不必費脣舌說了。

我對你要講的話毫無興趣。

現在馬上回去。

我讓你閉嘴的方法有兩種。

一種就是你自己迴轉腳步,另一種就是我殺死你。

用兩者之中的哪一種,對我而言都沒有關係,但是對你而言,似乎就有很大的關係了。”

從精身上響起的阿姆塔特命令是非常嚴峻的命今。

我努力想要皺眉頭,卻做不到。

我想要移動手臂,卻動不了。

這簡直可以說是被鬼壓身那樣,我只能轉動眼珠子,一直看著精。

泰班的一句話使我得以勉強從這可怕的僵硬之中解脫出來。

他說:“阿姆塔特!”我理解到了一個明確的事實。

就是颱風吹襲,樹木會倒。

可是,如果是同樣程度的颱風從兩邊同時吹襲,樹木會直立不動。

我從泰班的話裡,可以感受到和借用精身體的阿姆塔特幾乎相同的力量,所以,我才得以沒有倒下。

“您連聽都不聽聽看這少年要講的是什麼,就如此薄情拒絕,不會太過急躁了嗎?”精用陰沉的眼神看著泰班。

泰班一手拄著木杖,另一隻手抱著傑米妮,用這姿勢昂然面對著精站在那裡。

我仔細一看,精繃緊身體的程度,根本和剛才與我對話時的態度無法相比。

阿姆塔特說道:“您把急躁這個詞用在龍身上,令我覺得這才是急躁之行為啊。”

它對泰班說‘您’?看來它知道,真不愧是阿姆塔特!阿姆塔特知道泰班是亨德列克。

“可能是吧。

但誰是誰非尚難以斷定啊。

因此,我覺得您最好是撤回您的主張,會比較好。”

“我不習慣被強行要求。”

“太好了。

我也同樣不習慣被強行要求。

不過,生活之中往往會發生不得已的情況。”

哼嗯。

泰班正在脅迫他。

我緊張到覺得脖子快被往後折斷,在這緊張之中,我還是看著精和泰班,並且看著他們後面的阿姆塔特和亨德列克。

剎那間,我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於是我凝視泰班。

不安的感覺簡直就像脖子上的骨刺一樣。

會不會亨德列克錯把這方當成別的方,錯把在場的人和龍當成其他人和其他龍了?褐色山脈的卡穆和克拉德美索。

然後是灰色山脈的修奇和阿姆塔特。

哼。

泰班這錯覺一點兒也不可笑。

亨德列克,您到現在都還想要緊抓住龍不放嗎?說不定阿姆塔特也會變得像克拉德美索那樣。

可是,我並沒有阻止泰班。

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力量讓阿姆塔特聽我講話,所以只好交給泰班了。

雖然這樣對他很抱歉。

現在,用我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懸殊差異了。

泰班看起來像是坐在散特雷拉之歌時那般閒逸,但是精的表情卻出現了非常強烈的不安感和憎惡。

他簡直看起來幾乎就像是人類了。

此時,精開口響起了阿姆塔特的聲音。

“您應該是有聽過吧……”精暫時先喘息了一下。

真的蠻像人類的。

“我有一個名字叫做夕陽的監視者。”

“這我知道。”

精開始慢慢往後走。

泰班可能是因為有聽到這細微的腳步聲,所以他開始歪著頭。

精一面往後退,一面緩慢但確切說:“我監視夕陽,並且在夕陽下監視。

在我眼前,萬物會終結,同時我在萬物的盡頭等著他們。

我是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女兒時間的忠實之鐘啊。”

“……所以呢?”精往後走了之後,就直接忽跳到岩石上面站著。

泰班因為精站在岩石上面時所傳來的低沉聲音,退縮了一下,但他並沒有機會說出什麼話。

精用不太快但確切的聲音說:“我的等待已經夠久了,您的黃昏未免也太長了。”

泰班的臉在瞬間被嚇得發青。

在他的臉孔僵硬的同時,他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甚至他像瞎子那樣,一副彷徨失措的模樣。

當然他是真的瞎了,但是從以前到現在,他的動作完全不像瞎子啊!我趕緊走近他,接過傑米妮。

我一接住傑米妮,泰班就用雙手握住木杖。

看起來像是為了不要倒下而倚著木杖的樣子。

阿姆塔特站在岩石上面俯視他這模樣,沉著說:“為何您還沒有履行您跟上天約定好的休息?”“我,我……”在三百年前的神龍王之後,不論是面對人類還是龍,或者其他事物,又有誰能讓亨德列克的腿如此搖晃啊?看起來,阿姆塔特確實是三百年來頭一次成功者。

我驚慌看著他們,差點就不小心鬆手放開了傑米妮。

我牢牢抱住傑米妮的腰之後,又再看著精。

阿姆塔特說道:“人類對其充實的一生的報答,即是與上天約定好的休息。

這是賜予人類的禮物。

你們會死,而且不知何時會死。

就連龍也沒有這樣的禮物啊。”

神龍王說過:“我一直都無法收到上天賜予人類的那種禮物。”

閃現在精臉上的阿姆塔特的眼神,如今像要看穿泰班似的直盯著泰班。

“您說過:‘我們並不是單數。

’你們可以經由死亡和遺忘來維持這複數特性所形成的不滅特性。

我這個時間之鐘當然是非常清楚這一點。

無視於死亡者是人類嗎?您是一個個體卻能夠不滅,您還可以稱自己是人類嗎?”“不。”

如果是以一個費力倚在搖晃得快要折斷似的木杖的瞎子老人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沉著的回答。

泰班發出完全不符合他那不安模樣的沉著聲音,他用這種聽起來似乎是很單調的聲音,說道:“我並不是人類。

是吸血鬼,不對,應該也不能說是吸血鬼。

我是已經死亡的活人。”

泰班的眼皮一直在一眨一眨的。

他舉起手來,緊按著自己的眼睛,並說道:“我的眼睛無法看夕陽。

所以,我是在夜晚之中過著黃昏。”

阿姆塔特抬起頭來。

他的眼睛朝向伸展在無盡溪谷之間的那片天空。

天空看起來彷彿就像是覆蓋無盡溪谷的天花板。

我發現到這個方真的像是個洞穴。

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間,太陽從溪谷的一邊升了上來。

雖然早已經天亮了,可是因為這裡是個很深的溪谷,所以現在才有太陽出現在天空。

峭壁上方在剎那間如同金絲般閃爍著,原本在看天空的我不得不撤過頭去。

溪谷變亮了,就連站在岩石上面的精也被照得更加亮了一些。

這隻精即使見到太陽昇上來,它還是沒有撇過頭去,仍然一直望著天空。

為什麼呢?是因為現在精的眼睛是阿姆塔特的眼睛嗎?公平對待萬物的太陽,就連對待三百歲的巫師,也同樣射下了它美麗的光芒。

然而,眼睛看不到東西的泰班卻無法感受到這光芒。

所以,精、泰班、還有傑米妮,都有難得見到的共通點。

原本藏在高聳峭壁的太陽現在才升起,但是真正感受到並且因為刺眼而撇過頭去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可是,我這樣的獨特位置並無法佔很久。

過了一會兒,跟隨著太陽而出現的雲朵便掩住了太陽。

溪谷又再變成一個隱含著昏暗陰沉的神祕感的洞穴。

而此時,阿姆塔特說道:“您的眼睛如果看到夜晚,請來找我吧。

現在並非您和我共處的時間啊。

還有……”站在岩石上面的精並沒有低下頭來,它就這麼對我說:“修奇·尼德法。

這也不是你和我共處的時間。

回去吧。

你不必對這精多花心力。

時候到了,自然會發生的。”

精突然張大嘴巴。

“嗄啊……”過了一會兒,精的身體突然倒了下去。

砰。

我揉了揉變得熱燙的眼睛周圍,然後看著岩石上面的精。

它倒在岩石上面,只是從嘴裡流出長長的口水,根本一動也不動了。

它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死了。

我的嘴巴很艱辛開啟了。

“阿姆塔特?”阿姆塔特不見了。

“阿姆塔特!”阿姆塔特不見了,只剩下躺在岩石上面的精。

阿姆塔特拒絕我,關上門了。

但是,但是我還沒有說啊。

可是我已經無法說了。

“呃……嗯。”

被抱在我懷裡的傑米妮發出微弱呻吟聲的那一瞬間,我緊緊摟住了傑米妮。

我把頭埋在傑米妮的頸子,我聞著從頸子裡散發出的有點腥而且有點鹹的味道,而且勉強壓抑住想要大喊的念頭。

我像要把肩膀抖碎似的顫抖著。

有人摸了我的背。

我抬頭一看,傑米妮的眼睛正在直視著我。

她在漲紅的臉上露出顫抖的微笑,一直凝視著我。

然後她的手在我背後小心撫摸我不停顫抖的肩膀。

她紅潤嘟著的嘴脣像在顫抖般開啟了。

“修奇……”“傑米妮。

我……”“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沒事了?”“我,我無法說了。

我一定要對阿姆塔特講的話,我有話要講……可是,阿姆塔特連聽都不聽,就走了。”

傑米妮突然嘻嘻笑了出來。

她頑皮點頭,隨即,她的頭就碰撞到我的下巴。

她像是在責備我似的,用額頭敲我的下巴,然後又再抬頭對我說:“笨蛋修奇。

你不要擔心。

都沒事了。

阿姆塔特應該知道你要講什麼。”

“阿姆塔特知道?”“是啊。

它應該會知道的。

所以你別傷心了。

嘿。

這樣一點都不像你!”“哼,你怎麼知道?阿姆塔特怎麼會猜得出我要講的話?”“也沒有證據說它猜不到啊。

不是嗎?”“你如果要這樣說,我就無話可說了。”

“那麼,那麼。

可是,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話?”“我現在快窒息……這個笨蛋!快放手啦!”傑米妮踢了我的小腿脛骨,我才從‘修奇·尼德法先生正在緊抱住傑米妮·史麥塔格小姐’的情況之中領悟到我所扮演著的重要角色。

“哎呀呀呀呀呀!”我幾乎像扔擲般,放開了傑米妮。

傑米妮快速往後走了幾步,結果她的肩膀太過使力,把衣服都撐開了。

如此一來,衣服一定會被撕破。

我低著頭,所以看不到傑米妮的表情。

而泰班是瞎子,所以他終究什麼都看不到。

一定是看不到的。

哎唷,得救了。

“現在是不是可以轉頭看你們了?已經結束擁抱了沒?”“……請不要說得一副好像看得到我們的樣子。”

把衣服撐到快破掉的傑米妮,斜眼瞪了泰班一眼。

可是儘管她是這種表情,對於眼睛看不到的泰班而言,實在無法給予任何效果,而眼睛看得到的我,則是因此笑了出來。

“呃哈!傑米妮,你這表情,你這表情!”“什麼嘛!你幹嗎笑,不要笑!”“不,不。

咿嘻嘻嘻嘻!這不是在笑,呃嘿嘿嘿!我不笑了,咯咯咯咯!”過了一會兒,一直用深沉表情裝作是在欣賞我被傑米妮無情毆打的泰班,說道:“回去吧。

如果主人趕人,有禮貌的客人應該要走才對。”

我讓泰班和傑米妮騎在御雷者上面之後,開始慢慢走出去。

如果在這種道路上,我們三人全都騎在御雷者上面,那麼御雷者可能十年後會得關節炎也說不一定。

無盡溪谷很長,籠罩在它上頭的雲層漸漸越來越厚了。

這簡直令我懷疑剛才看到的是否真的是太陽。

可是,我越往盡頭走去,溪谷變得越寬,於是,原本看起來像陰沉洞穴的無盡溪谷,如今則是有種平凡事物的感覺包圍著我。

而且傑米妮因為可以回家而高興不已,一直不停喧嚷著,這使我分辨不出我現在是走在阿姆塔特的無盡溪谷,還是走在我們村裡的大路上。

“對了,修奇。

你爸爸回來了,你要煮什麼菜啊?我也會幫你。

我們一起來煮一餐美味的食物吧。

好不好?你爸爸這幾個月來都沒吃到人類吃的東西,不是嗎?你爸爸最喜歡吃的是什麼啊?”“我爸爸?水。”

“啊啊啊!我是指用火煮的東西!嗯,雖然也有不用火煮的,但現在是冬天……”“開水。”

“你想挨幾拳啊?”“……可不可以就打兩拳啊?”“不,三拳!”傑米妮繼續一直喋喋不休的,但是相反,泰班則是緊閉嘴巴不說話。

我主要都只是回答傑米妮的話,同時觀察泰班,結果,我有好幾次都絆到腳。

泰班這時才用帶有一點快樂的語氣,說道:“我並不孤單。

因為在我身旁就有另一個瞎子陪我。”

傑米妮格格笑了出來,我則是嘟嚷著。

就這樣,我們比上來的時候還要快速到達了溪谷盡頭,此時,我又再回頭看後面。

然而,溪谷仍然只是溪谷。

有夕陽監視者阿姆塔特在的可怕名並不適合眼前這一片景緻。

它只是冬季的溪谷而已。

冬季的……我皺了一下眉頭。

這是什麼啊?這東西,嗯,明明是我知道的東西,這個是?“天啊!是雪?”傑米妮確實是比我還要會認人。

不只是人,連其他東西也很會認。

嗯。

她說對了。

這東西的名字是雪。

然而,我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單純只是用雪來形容是不夠的。

也就是說,必須有其他字……。

傑米妮又再幫了我一次。

“哇!是初雪!”傑米妮!你真是太厲害了!你又說對了。

是初雪。

天空開始有白色的雪花降了下來。

泰班聽到傑米妮的喊叫聲,用他根本看不到東西的眼睛抬頭望著天空,然後慢慢伸出手來。

隨即,我和傑米妮都同時閉嘴安靜等待有雪花掉到泰班的手上。

說不定連御雷者也在等待吧?可能雪花有聽到我們的願望吧,所以有一片輕輕降下的雪花緩慢落向泰班的手。

傑米妮抿著嘴脣,圓睜著眼睛,而我則是緊張開始握緊拳頭,又再放開拳頭,如此反覆著。

快掉下去!直接掉下去!啊,真是的,不要晃動!稍微往左一點,哇啊,我要不要跑到旁邊去吹一下啊?對!行了!直接掉下去吧!現在不要有風吹!終於,一片白色雪花落到了泰班瘦削的手上,泰班的手指尖動了一下。

然後我和傑米妮同時長長撥出了一口氣。

我真想喊一聲萬歲呢。

雪花一碰觸到泰班的手,便很快溶化了。

泰班慢慢把手拿到嘴邊,將手心靠在嘴脣上。

他的嘴角輕輕上揚了。

“是啊。

雪仙子來了。”

泰班的話像是一聲允許似的,雪花開始更加欣喜降下了。

我抬頭看天空。

雪花以天空裡的一個無法正確指出是在哪裡的一點為中心,向四方散播著。

沾到我臉上的雪花使我臉頰變得很涼爽。

我低下頭來,又再看了一眼無盡溪谷。

隨即,就看到雪花彷彿像是窗簾般遮蔽住無盡溪谷。

我轉過頭去,這一次,我看著傑米妮。

傑米妮坐在馬上,把雙手往前伸去。

她把手掌併攏,弄成像碗的形狀,想要收集雪花。

終於還是有幾片雪花落到她併攏的手掌裡,在這一瞬間,她很快把手拉到面前。

她睜大眼睛,低頭看手掌,可是在這短暫的瞬間,手掌的雪花似乎都溶化了。

她皺眉頭,用手掌撫摸兩頰。

“啊,好冰!”要不然。

雪溶化的水是燙的嗎?真是的,這丫頭。

連傑米妮也因為自己的話而自己笑了出來,然後她開始環視四周。

“哇啊,好漂亮。

修奇,這像是在慶祝你爸爸回來,不是嗎?”“回來……是啊。

現在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傑米妮歪著頭,答道:“嗯?啊,對啊。

你是迎著初雪回去的。”

迎著初雪,是啊。

要回家了。

我是迎著飄落的楓葉離家的。

我曾在黑暗的森林裡,聽到每個腳步傳來的落葉碎裂沙沙響聲,曾在山裡、田野裡,靜靜站在原不動,但是不管通往何處,我都只是徘徊在道路上。

我曾經在明亮而且寒冷的秋季夜空之下,燃起營火,聯想過指向我們故鄉的星座;而現在降下初雪了!是啊。

現在都結束了。

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哦哦咿!”傳來了透納的大喊聲。

剛才先離開的我們一行人都聚集在溪谷外面。

傑米妮合上雙手,做成像喇叭的形狀,對喊了回去:“哦哦咿!”在飄落的雪絲之間,傳來了喧譁的笑聲。

接著,我可以看到有個人從站在溪谷外面的人群裡向我們這邊跑過來。

那是爸爸。

我向奔跑過來的爸爸露出了微笑,同時向我那已經離去的時節露出了微笑。

我的魔法之秋已經結束了。

第八章“那麼,你現在是尼德法伯爵嘍。”

“是的。

而且我只跟領主大人您說過這件事。”

“您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嗎?”“哎唷,領主大人。

拜託請不要這樣。

請不要這麼尊敬我。”

坐在椅子上的領主大人哈哈大笑了出來。

可是,笑聲結束之後,咳嗽緊跟著而來,令我看了很是擔心。

在那段監禁的日子裡,領主大人的身體變得很憔悴,現在還是沒有增重的跡象,這讓哈梅爾執事覺得很難過。

“咳,咳咳。

嗯……是嗎,你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嗎?”“是的。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往後也是想繼續隱瞞下去。”

“往後也是想繼續隱瞞下去?”“是的。

雖然我這樣比喻有些怪,可是,我想要像卡爾以前那樣,隱藏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呢?你既然已經當上了伯爵,就應該可以帶你父親到你的領去,過著更舒適的生活才對啊。

對了,你打算怎麼負起你對國王所賜領的責任啊?”“那個領……我正以我所能想到最為了不起的方法在照顧他們。”

我對領主大人說明有關費雷爾和寇達修先生的事。

領主大人輕鬆倚靠在椅子上,表情高興聽完我講的故事之後,點了點頭。

我說道:“萬一是我治理的話,恐伯一定無法對國王殿下和我領的居民們善盡責任吧。

一個十七歲而且原本是蠟燭匠的領主,這豈不是很可笑嗎?雖然說,要是我成了領主,是可以供應居民晚上要用的蠟燭啦。”

領主大人微微笑著說:“那一定會是很優秀的領主哦。

你很清楚自己的才能界限,而且企圖想要活用自己的才能,為民著想。”

“您這是過獎了。”

“可是,你打算也對你父親隱瞞嗎?”“我爸爸已經年老了,我希望一直到他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這雖然好像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希望看到爸爸努力工作的模樣。

而且他在最優秀的領主治理下的領上生活,會比較好吧。”

領主大人慢慢敲了幾下桌子之後,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窗外正在盡情下著雪。

這間領主辦公室原本雖然無比冷清,但是在哈梅爾執事的拼命努力之下,已經變成非常具有舒適溫馨的氣氛。

有好一陣子,都只聽到從壁爐裡傳來的柴火聲音。

在這片寂靜之中,似乎只要仔細傾聽就能聽到雪在堆積的聲音,這片寂靜結束時,領主大人一面拉高蓋在膝蓋的毛毯,一面用疲憊的聲音說:“這個嘛。

我是不知道你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所以,我似乎只能給你‘歲月能給你答案’的一般論調了。

我就姑且先幫你吧。

你真正希望我做的是什麼呢?”“像以往那樣……我會當領主您的居民。

還有,對於我的身份所附帶的各種義務或權利,希望領主能幫我這些相關的事。”

“你是我們領的恩人,同時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當然會幫你。

但是代替你去做領主的義務,可能會有一些問題。

雖然你已經把治理領的責任交給那兩位優秀的年輕人,所以不成問題了,但是你需要覆行面對首都及國王的相關責任,這你打算怎麼辦?我就先說到這個快要來臨的新年拜會這類的事吧。

你應該到御前向國王請安的,不是嗎?雖然這是小事,但也可說是一定要做的事吧。”

“是。

我聽說有這些事。

就是因為這些事,我想拜託您,嗯,到時候領主大人你會去首都吧?”“是啊。”

“嗯,到時候您可不可以讓我當隨行人員呢?”領主大人露出了微笑。

在他過著監禁生活的這段期間裡變得更加深厚的眼角皺紋,此時粗大顯現出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每次你在公務上需要去首都時,我必須幫忙你偽裝,是這個意思吧?”“是的。

這是個對您很抱歉的請求……”“不,沒關係。

反正領主並不是常常需要到首都去。”

“那麼,您願意幫我嗎?”“當然啦。

如果這樣算是報答你的恩惠,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幫忙。”

“謝謝您。”

領主大人微微笑了,他又再把毛毯拉高,我則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近壁爐。

我翻動壁爐的柴棍,加旺火焰的時候,從背後傳來了領主大人的聲音。

“可是,我實在很好奇是什麼理由。

為何你不想當伯爵呢?”我轉頭過去,看到領主大人正在望著下雪的窗外景緻。

領主大人一面看著積在樹枝上的雪,一面說道:“咳,咳咳,呃呃嗯……我很難相信你是怕無法善盡對領的責任,而不願當領主。

既然有那兩個優秀的年輕人,請他們做你的家臣不就行了?那麼一來,就應該可以和他們合力治理你的領了啊。”

“您說得是沒有錯。

那個,我要不要關窗戶呢?”“不。

沒關係。

並沒有什麼風。

我喜歡看這寧靜的雪景。”

“是……”“你害怕的好像不是領主的責任,而是領主這個位,對吧?”我看著領主的白髮,說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正確說來,我是討厭當上領主後我會改變。”

“你為什麼不要改變?是因為你喜歡現在的你嗎?”“我當然是喜歡現在的我。

可是,萬一我當上領主,到時候,身為領主的我說不定會更喜歡自己吧。

我是比較樂觀個性的人,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我大概都會喜歡。”

“你是說,你即使當上領主,也不會討厭那種情況?”“是的。”

領主大人慢慢轉過頭來。

他把額角靠在椅背,歪斜抬頭看我。

“那麼說來,你不想要當領主的理由就越來越模糊了。

如果說處在任何情況下,你都不會特別擔心,而且不會顧忌,那麼,你不想當領主的理由,究竟是什麼?”我慢慢走去和領主再度面對面坐著。

然而,我稍微斜坐著,沒有看領主而是看著窗外。

我一面看著那夢幻般落下的白色雪花,一面問領主:“領主大人,首先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請容我問您這種問題。

領主大人您討伐阿姆塔特失敗了,現在您在計劃第十次征討阿姆塔特嗎?”領主大人並沒有立刻回答。

因為我沒有看著領主大人的臉,所以這段寂靜的時間顯得很漫長。

過了一會兒之後,領主大人才說:“不。

現在我沒有那種打算。”

“我可以問您是為什麼嗎?”“如果又再一次計劃討伐阿姆塔特,等於是讓領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啊!我向國王奏請之後派來的卡賽普萊也沒辦法成功。

所以,如果想要成功,一定需要比卡賽普萊還要強大的準備,我們可能做得到這樣的準備嗎?”“只是這樣嗎?”“你有話要說就直說吧。”

我轉過頭來,迎視領主大人的眼睛。

即使他的眼睛都凹陷了,但是目光還很明澈。

他是卡爾的兄長。

是啊,即使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是領主大人畢竟是卡爾的兄長。

不對,就算不是,領主大人也是一位畢生都在治理領的人啊。

“我爸爸以前也是對阿姆塔特懷有猛烈的報復心。

但是我爸爸現在已經放棄報仇了。

而且連我也是,我以前憎恨阿姆塔特,但是現在不恨了。

所以……我猜想領主大人您現在也不再憎恨阿姆塔特了。”

領主大人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說得很正確。”

“是嗎?”“雖然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會怎麼想,但是,我覺得我以前是個利己主義者。

外表上,我宣稱除掉威脅這個領的阿姆塔特是為這個領著想,騙了其他人還有我自己,但是……我現在已經明白了。

我想要的,與其說是消滅阿姆塔特,倒不如說是表現我的報復心吧。

只要表現出了我的報復心,對我而言,阿姆塔特有死沒死,似乎都沒什麼關係。

所以我以前才會對它舉槍突擊。

而現在,我感覺滿足了。

看來我真的是老了。”

“不。

這連我爸爸,甚至連我也是一樣。

我爸爸說過阿姆塔特感覺像是峭壁或河水。

而我則是在阿姆塔特面前指責過它,大喊它是我母親的仇人,可是,它並沒有改變。”

“改變?”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看到壁爐裡熊熊的火花,隨即眼睛感覺一陣疲倦。

“在我的旅行同伴裡,有一個名叫杰倫特的祭司。

他跟我說過一副對句:世界上最悲哀的戀愛是單戀,最可怕的病是相思病。

他說這是因為這兩種都無法使對方改變。”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

“我認為戀愛是使對方改變,而報仇也是一樣。

報仇雖然像是想讓對方毀滅,但事實上,是想要改變對方。

報仇是希望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報復心之後,對方能從目前的狀態改變為毀滅的狀態。

因此,這就是為什麼所有報仇者在殺死報仇物件之前,都會痛苦解釋自己報仇的理由。”

“哈哈……是啊。

故事裡面一向都是這種情節。”

“是的。

要報仇的人通常會說一句話:我一定要親手做了斷,或者我一定要親眼看你滅亡。

而且報仇者不要其他人殺死對方或者讓對方老死。

通常都是這樣的情節。

報仇者是希望由自己來改變對方。”

“是啊。

確實是可以這麼說。”

“是的。

然而,阿姆塔特是不會改變的生命體。”

“不會改變?”“阿姆塔特正如同我爸爸說的峭壁或河水那般,人類是無法改變他的。

我在他面前對他說過‘你是殺人者’這類的話,可是沒有用。

萬一是人類對人類時,如果跟他說‘你是殺人者’,他應該會有‘我為什麼會是殺人者?’的這類反應。

雖然可能會說他是不得已的,或者可能會有厚顏無恥的反應,不管怎麼樣,對方內心都是有反應的。

然而,阿姆塔特卻是說‘是啊’的這類反應。

彷彿就像是我在說‘天空是藍的’,而他回答‘是啊’。

如此一來,這就和單戀或者相思病沒有什麼兩樣了。

如果對方不改變,報仇就不成立。

這就好像是對幾百年前死掉的人報仇,是差不多的情況。

因為,不管你做什麼,根本就無法對幾百年前死掉的人做任何改變。”

領主大人微笑著說道:“我真懷疑我是在跟我領的十七歲小鬼談話。

哈哈哈。

你的想法好像是對的。”

“是嗎?謝謝您。

我想起了卡爾常講的一句話。”

“什麼話呢?”“他說我們賀坦特領的居民們已經和阿姆塔特達到協調。”

“是啊,我也聽他講過這句話。

主要是在他想要阻止我報仇時,他常會說這句話。”

“原來如此。

不管怎麼樣……請容我說,這句話是很傲慢的話。”

“很傲慢?”“事實上,那並不是協調。

河水在流的時候,如果遇到土堆或石頭,會毀壞土堆或石頭之後流過去。

然而,如果是根本無法毀壞的巨巖或者山在擋路呢?河水只好轉彎流過去。

如果這河水有自尊心,應該會說:我和山達到了協調。

然而,其實這座山什麼也沒有改變。”

“哈哈哈……”我看著在火焰裡倒下的木塊,說道:“是的。

卡爾要說的就是這個:阿姆塔特不會改變。

所以我們改變了。”

在盡情降下的雪花之間,大聲傳來了哈梅爾執事的喊叫聲。

他和警備隊員們好像正在傷腦筋要如何清掉堆積在內院的的雪。

然而,在下雪的日子所聽到的聲音似乎都是這樣柔和,哈梅爾執事雖然是在大叫,但還是聽來很柔和。

“你是說,我們改變了?”“是的。

而這是前所未聞的事。

至少是人類會站立在大以後。”

“什麼意思?”我回過頭看領主大人,結果發現到領主大人的毛毯幾乎快要掉到膝蓋下。

我先站起來,幫忙把領主大人的毛毯拉回去之後,說道:“不知您是否有聽過這句話:人類看到星星會造出星座,人類走過森林會造出小徑。”

“是啊,我是有聽過這句話。”

“沒錯。

我們讓事物改變。

就連龍也改變了。

我認識一頭名叫克拉德美索的龍,它因為人類而改變了。

它愛上了人類,而且已經被人類化。

而它搞不好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而遭遇到悲劇。

然而,我卻領悟到了一個奇怪的道理。”

“你要說的是?”“人類並沒有改變。

人類使周遭的所有事物改變,但是人類本身並沒有改變。”

“並沒有改變?”“路坦尼歐大王擊退神龍王之後,有改變的是什麼?在這之前是神龍王統治人類,現在則是人類統治人類。

然而,那時候人類是人類,而現在,人類也還是人類。

人類本身沒有任何改變的方。

可能您會說變得具有比較高的文明,這個嘛,文明並不是變化。

文明、法律、道德、社會、哲學、國家……全都只是人類的工具,是工具改變了,人類完全沒有改變。

我們有更進步嗎?不。

一個戰士拿到更加銳利的劍,這並不代表這個戰士進步了。

這個戰士並沒有改變。

而且,我們的工具——文明如果進步了,那並不代表我們進步。

所謂的歷史……並非呈現人類的變化,而是記述人類工具的變化。”

是的。

而且這是路坦尼歐大王和亨德列克的問題。

路坦尼歐大王相信沒有神龍王統治,我們會讓萬物改變,而且我們會進步。

其實,他把文明和進步搞混了。

而亨德列克則是想要使所有種族進步發達。

可是身為一個無法改變的人類,卻夢想改變,結果他將這矛盾潛藏著就出發了。

許多笨英雄甚至還仿效他。

“但是在大陸的西邊,在此,人類受到了人類種族歷史上首次的可怕挑戰。

這挑戰正是阿姆塔特。”

“阿姆塔特……”“是的。

阿姆塔特不會改變。

它不會人類化。

所以相反,我們賀坦特的居民們改變了。

我沒有能力去正確描述這改變的型態。

因為,這是人類首次發生的改變,因此沒有其他可以比較的物件。

當然,也是因為我年紀還小的關係吧。

然而,看到您、我爸爸、還有我放棄報仇時,我大致已經可以看出那種改變了。”

“是嗎?”“阿姆塔特不會改變的理由是……這個嘛……從它說過的話裡,似乎可以找到一點答案。

它是夕陽的監視者,也就是說,它站在所有事物的盡頭等待著。

它在變化的終點等待,這意味著它本身就是不再有變化可能性的最終型態。

不管怎麼樣……雖然它能理解人類所帶有的報復心,但是它不能接受。

彷彿就像是峭壁或河水那樣。

所以,我們只好放棄。

而且這是賀坦特居民選擇的方式。

如果是大陸其他土上的人民,說不定會因為報仇遭受挫折而感到難過。

可是,領主大人,您因為無法完成報仇而難過嗎?”領主大人一直盯著我看,然後他點頭說道:“我和你一樣。”

“是的。

我也是,雖然我無法幫我母親報仇,但是我並不難過。

因為,這是無意義的事!”領主大人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嘆完氣,隨即輕咳了幾聲,然後他又再看著窗外。

如今連窗臺也積了雪,窗臺下方則看起來像是覆蓋了一層白棉花。

砰!積雪從屋頂掉落下去,然後窗戶下面就引起了一陣小暴風。

“鐵鍬不夠用!”“哎呀,反正還會再積雪,幹嗎要清掉啊?”“你們這些傢伙,反正還會再肚子餓,幹嗎要吃飯啊?”在雪花之間,傳來了哈梅爾執事的尖銳指責。

接著,警備隊員們朝氣蓬勃的笑聲就緊跟著這句話傳來了。

那是柔和的笑聲。

領主大人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我才會覺得這麼平靜。

謝謝你了。”

“請別這麼說。”

“原來是因為你在任何位都是一樣的關係。

所以,你假使當上國王,你也是修奇·尼德法,即使你是賀坦特領的蠟燭匠,仍然還是修奇·尼德法,是嗎?”“是的。”

“那麼,徒然當上你不熟悉的,而且不是特別覺得高興的領主。

你不當也無妨嘍。

看來這對你而言,只是徒然的一陣**。”

領主大人講話速度逐漸變慢了。

長時間的對話,會不會對領主大人而言,是很累人的事啊?我露出微笑,領主大人也露出了微笑。

外面到處堆積的雪所反射出的白光,使得領主大人的深沉皺紋更加明顯。

領主大人,還有我也是一樣。

現在我們兩人都是處在冬天的人。

我們可能會無法再迎接春天吧。

我們會變成像阿姆塔特嗎?會像他一樣站在夕陽那邊嗎?和龍接觸過的路坦尼歐大王該不會被改變成像龍那樣?“像路坦尼歐大王那樣……”我在不知不覺當中,開口說話。

“我有話一定要跟阿姆塔特說。

可是,我卻像路坦尼歐大王一樣,他在無法擊退神龍王時,看到了初雪……我現在正在看著天空送給大的最為柔和的禮物。

真是鬱悶啊!”領主大人不作任何回答。

我轉頭一看,他似乎並不是在看下雪,而是正在觀望自己的內心。

我微笑了一下,靜靜從座位站起來,觀察壁爐的火勢之後,我儘量不出聲音走出了辦公室。

領主大人,您好好休息吧。

我一走到城堡內院,就看到警備隊員們正在打雪仗打得不亦樂乎,而在旁邊,則是哈梅爾執事在大喊著:“你們這些傢伙!都幾歲了,還打雪仗,呃呃!”警備隊員賽羅丟出去的雪球,剛好飛向哈梅爾執事的臉孔。

執事大人掩起臉孔,彎下腰,賽羅趕緊喊道:“呃啊,執事大人!您沒事吧?”“……接招!”接著,哈梅爾執事就用可怕的速度丟出了雪球。

我儘管是在第三者的位置觀看,但還是感受到了哈梅爾執事的攻擊所帶有的凶狠。

可是,或許時間沒有帶走哈梅爾執事過盛的慾望,卻似乎帶走了他手腳的許多力量,所以警備隊員們很輕鬆就躲過了執事大人的攻擊。

說的也是,能夠施加攻擊,讓賀坦特警備隊員們無法順利避開的人,即使是找遍整個大陸,恐怕也沒幾個人吧。

我一面看著這溫馨的情景,一面感受寒風吹向胸口。

我感覺整個身體內部都冰凍起來,甚至連腦袋後面也變涼了。

並不是因為春天一定會來臨,所以冬季美麗。

並不是因為清晨會來臨,所以夜晚美麗,同樣,並不是因為一定會當上伯爵,所以修奇·尼德法感到自豪。

哈哈哈!所有事物本身就是美麗的。

慾求不滿的種族們啊,看看你們的四周圍吧。

未來只有阿姆塔特等待著,而現在呢,就像正在朝我眼前飛來的這個雪球一樣美麗……啪!“哎呀?這是誰啊?啊,原來是修奇!”……然後,我當然應該要充分表現出我現在的情緒嘍。

不能為了未來而欺騙掩飾我的情緒。

“接招——”可能今天的警備隊日誌裡會記錄著‘賀坦特警備隊,由於修奇·尼德法的攻擊,而遭受無法東山再起的完全失敗’吧。

因為,我以警備隊員們為核心,做了一個欠缺藝術性,無視於常識,並且直徑達十肘的雪球,然後,我就聽到了哈梅爾執事對我說出相當感謝的話語。

因此,我走向馬廄的腳步顯得非常輕快。

馬匹跑步的運動場也是堆了厚厚一層的雪。

在這裡的雪上面,有雜亂的馬蹄印。

我一面在這些雜亂的馬蹄印裡新增上我的腳印,一面走向運動場旁邊的馬廄。

馬廄裡一片昏暗。

因為門窗全關上以防外面的風吹進,所以裡面昏暗到簡直都快辨認不出東西了。

在一片漆黑的屋裡,只有角落的火堆發出紅光,火堆旁邊則是歐尼爾坐在那裡。

“誰啊。

修奇?”“是的。

您在做什麼呢?”我走近歐尼爾身旁,把手伸向火堆烤火。

歐尼爾坐在火堆旁邊,手裡拿著像是厚布料的東西,正在戳弄那塊布。

我仔細一瞧,原來他是在縫製東西。

“我在做馬鞋。

因為下雪了。”

“呃,是不是有誰急著要騎馬呢?”“哈哈哈,這傢伙。

馬賓士的時候,幹嗎需要馬鞋?這是讓它們去跑步運動的時候,給它們穿的鞋子。

而且也有馬穿的衣服。”

“在這種天氣裡,讓它們運動?”歐尼爾用一把口袋小刀啪一聲把線切斷,他把那個叫做馬鞋的東西拿到眼前,說道:“馬就是馬。

如果不讓它們跑一跑,是會生病的。”

“啊,是嗎?”“嗯……行了。

讓馬穿看看吧。

這是御雷者的。

其他馬都有它們自己的鞋子。”

“啊,是這樣嗎?謝謝。”

“謝什麼謝啊,別這麼客氣。”

由於我們家沒有安置御雷者的方,所以御雷者現在安置在城堡裡的馬廄。

我和歐尼爾一起站身走向御雷者。

御雷者一看到我的臉,就精神飽滿叫了一聲。

歐尼爾笑著說:“御雷者,你一定很無聊吧?好,現在你也應該要出去走一圈了。”

歐尼爾讓御雷者的馬蹄舉起,想讓它穿上那雙看起來像是襪子的鞋子。

可是,御雷者一直扭動身體避開歐尼爾的手,甚至歐尼爾的手差點就被御雷者踩到。

後來歐尼爾歪著頭,然後像是覺得自己那樣很可笑似的嘻嘻笑了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對我說:“真是的。

它還對我很陌生,才會這個樣子。

你來幫忙穿吧。”

可是就算我試也是一樣。

御雷者像是在拒絕般,一直扭動身體,避開我的手。

我很不耐煩,想要乾脆把這傢伙翻倒在,強行讓它穿上,當這想法以相當大的魅力接近我的時候,我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傢伙的情況。

“等等,歐尼爾先生。

北部大道是不是比這裡還要冷呢?”“呃?應該是吧。”

“那麼這傢伙可能原本就很耐寒。

因為它是北方的馬。”

“是嗎?呵呵,那麼,即使沒有這東西,也沒關係了。

看來我白做了。”

歐尼爾噗嗤笑著撫摸御雷者的頸子。

“我知道了,知道了。

這傢伙。

那麼你就這麼出去也沒關係,是吧?”“啊,對了,歐尼爾先生,您說要讓它去運動,是吧?那我騎著它,去繞一圈也可以嗎?”“嗯……好啊。

可是不要太過劇烈運動。

它的身體如果淋溼太久,即使是北方馬,也是會感冒的,所以你讓它適量跑一跑,就可以了。”

因為只是要讓它輕快跑步,所以連馬鞍也是放那種騎馬用的輕便馬鞍。

不過,我冒險的時候用的馬鞍則是很重的那種馬鞍。

我向歐尼爾借來一件斗篷之後,騎著御雷者走了出去。

你這傢伙,雖然你一點兒都不怕冷,我可就不行了。

下著雪的賀坦特領顯得很安靜。

即使下了好幾天的雪也不會厭煩的,大概就只有小孩子吧。

有幾個小孩歡呼著怪聲,在巷子口跑進跑出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在大路上。

只有滿天的雪在下著。

小孩子們看到雪絲之中突然出現的高大影子,嚇了一大跳,可是他們一發現是騎著御雷者的我,都讚歎看我。

我對那些小孩講了幾句話之後,就往村外慢慢走去。

看得到的就只有路而已。

被白雲覆蓋的天空、被白雪覆蓋的大、還有因為被那些隨處飄落的雪花混亂視野的關係,平線都消失不見了。

偶爾會傳來孤立的樹木無法承載雪的重量,而發出樹枝斷折的聲音,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靜。

在下大雪的日子裡,慢慢走在郊外的人就只有我一個而已。

雖然有聽到從背後村裡傳來小孩子的格格笑聲,可是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田野,還有田野上面懶洋洋掉落著的雪花。

在這景緻裡,似乎充滿著一股無可言喻的魔力。

我感覺到斗篷上面的積雪沉甸甸重壓著。

這幾天下來一直下雪下到最後,現在只是在飄著小雪絲。

因此,我似乎是走了很久一段時間了。

不知為何,我就是無法停住腳步。

我不知道有什麼明確的理由,可是,我放下了御雷者的韁繩,但御雷者還是一直走著。

而且我感覺御雷者在走著正確的路,因而放心下來。

突然,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於是,轉過頭去。

在御雷者的馬蹄後面,可以看見馬蹄印直直連到村裡。

事實上,村子的模樣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楚了,但是這馬蹄印的盡頭一定是在村裡。

很好。

這樣我就安心了。

我並不是想要盲目離開。

連線村子和御雷者的馬蹄印,看起來就像是連線賀坦特領和我的繩索。

因為有這條繩索,所以我不是盲目賓士。

我點了點頭,完全交付給御雷者之後,開始一直坐著等待。

我很安全。

從現在開始,我來等等看冬季的白色田野那片超絕迷人的田野,會給我什麼吧。

後來終於,在白色背景裡,突然出現了山丘。

因為現在連平線也很模糊,所以山丘的出現令人感到很突然。

我與其說是用眼睛看出來的,倒不如說是用腦袋裡的知識好不容易才發現到眼前的山丘是哪裡。

這是傑米妮等我的那座山丘。

山丘上面站著一個身影。

我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不過御雷者還是停了下來。

我一面覺得有些尷尬,一面下馬。

啪吱。

啪吱。

我一面聽著上積雪發出深厚的嘆息聲,一面走上山丘。

而在輕飄的雪花之間,伊露莉走下了山丘。

她的肩上一如往常那樣揹著一個沉重的揹包。

在腰際當唧響著的穿甲劍看起來彷彿就像是系在她腰上的鈴鐺。

她的步伐像是現在才剛出發,同時又像抵達漫長旅程的終點似的,爽快且疲憊、輕盈且踏實走來。

她的腳步一停下來之後,我才發現到我們兩個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萬一她沒有停下,我可能會繼續走到和她相撞吧。

這個走下飄雪山丘的精靈,像是被捆在瞬間裡的永遠,看起來像是無法成真的幻想般。

但是我們確實近到可以看見彼此嘴角掛著的微笑。

她看到我連忙停住的模樣,輕輕笑著說:“你好。”

她的頭髮和肩上只沾上一點點雪。

而且她的皮外衣和皮褲上面幾乎沒有雪。

會不會是因為她的腳步很輕盈的關係啊?我才走這麼一小段距離,就已經連大腿部位也沾到雪花了呢。

她慢慢伸出手來。

我也伸手握了她的手。

雖然她的手指因為細長而顯得冰冷,但是手心卻很溫暖。

不,會不會是因為我的手很冷,所以才這樣感覺啊?“你來了!這趟旅行一路順風嗎?”伊露莉輕輕點頭,隨即,落在她頭上的雪就輕柔散了開來。

因為不是沾粘在頭上,而是輕落在頭上,所以雪才會散掉。

“是的。

我很順利就找到這裡來了。

因為修奇你留了許多蹤跡。”

“咦?啊,哈哈哈。”

“卡拉爾領的費雷爾先生要我代他向你問候。”

“是嗎?”“還有……我有個不好的訊息。”

伊露莉帶著滿是擔憂的表情說道。

是什麼訊息啊?難道……“雷諾斯市的尤絲娜小姐要我轉告,她要殺了你。”

“啊,是。

她當然是會這麼說。

呃呃。

因為,我沒有去見她,就走了。

啊,尤絲娜她是在開玩笑的,請不要擔心。

伊露莉。”

“她是在開玩笑嗎?啊啊,那太好了!”我實在是笑不出來。

看到伊露莉的表情又再變得高興,我像是死而復生的人,也感覺到太好了。

我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拍了拍斗篷的雪,問她:“那個,對了,蕾妮和杰倫特都平安到達伊斯了嗎?”“是的。

他們兩位都平安抵達了。”

“謝謝你。

原本應該是由我們來做的事……”伊露莉歪著頭,疑惑問我:“我們不是朋友嗎?”“我有你這個朋友,覺得既感激又高興。”

伊露莉稍微睜大眼睛,又再微笑說道:“我也是既感激又高興啊,修奇。”

我整個人的感受都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魔法都收納到我身旁的伊露莉身上了,所以冬季田野的魔力只好完全收斂了起來。

於是,周圍如今不再有濃郁的魔力,而是充滿著有些過於安靜的嚴肅感。

我和伊露莉並肩走著。

我們兩個全都沒說話,但是不知不覺間,我們就肩並肩走在一起了。

而御雷者則是在毫無任何指示下,跟隨在我們後面。

我回頭,越過肩膀看到它的模樣,我噗嗤笑著說:“哼。

這種傢伙居然被稱為名馬,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咦?”“我的意思是,據我所知,如果是稍有受訓練的馬,在騎乘者下馬的狀態下,是不會隨便走動的。”

“是……它們是這樣被訓練的嗎?”“是的。

最大的理由可能是想要讓馬不要隨便就逃走。

當然啦,也是因為要讓騎乘者找馬的時候方便一點。”

“啊啊。

我懂了。”

伊露莉點了點頭,環視著四周圍,說道:“真是美麗。

西部林通常都下這麼多雪嗎?”“是啊,好像是因為灰色山脈的關係。”

“水精……”“咦?”伊露莉把右手往前伸出去。

她的手很快,但是輕柔開始移動。

她是在做什麼呢?起初,看起來只像是毫無意義的手勢。

但是不久之後,我發現到她是隨著雪花的軌跡在移動她的手。

接著,我就發現到有一片雪花無法掉落到上,隨著她的手勢移動了,此時,我差點就發出了聲音。

她的手緩慢移動,跟隨著小雪花。

可是,雪花降到伊露莉的腰部附近時,伊露莉的手敏捷移動,掠過那片雪花的下方,又再上移。

這彷彿就像是快速舀水的動作。

緊接著,雪花就隨著她的手掠過時產生的大風,又再往上竄升。

有好一陣子,這片雪花轉向,隨著伊露莉的手飄上去。

在這一瞬間,伊露莉的手又再變慢,雪花脫離風的拘束,開始悠然飛翔。

伊露莉的手指隨即像是吟遊詩人吹奏長笛的手指那般柔軟移動,使雪花跟隨著手指移動。

可是,伊露莉的手一次也沒有碰到雪花。

萬一碰到了,雪花一定會溶化掉或者碎掉。

甚至於,她還讓雪花飛行於她的指間。

就像飛過樹木之間的小鳥般,雪花到處遊移,避開手指飛翔。

這不是魔法,全是她精巧敏捷的手勢動作所造成的。

伊露莉一面像在呼吸般自然動作著,一面說道:“風精最為凶猛惱怒時,連火精跟精都會屏氣凝神。

然而,只有水精,能用其溫柔安撫風精。

現在真是寧靜。”

沒錯。

現在是沒有一點風的寧靜天氣。

我要是風精,一定也會因為雪花令人憐愛而無法吹起風來。

伊露莉突然把手翻過來,原本在她的手周圍飛翔的雪花,便緩緩掉落下去。

它徐徐往伊露莉的中指和食指之間掉落下去。

我在不知不覺當中說道:“你的目的是去找亨德列克學習第十級數的魔法,是吧?”“正如同你所知道的,是的,沒有錯。”

“請放棄吧。”

“好,我知道。”

我因為突然解除緊張,差點就往後跌倒。

伊露莉看到我踉蹌的模樣,似乎有些訝異,但我沒空去讓她安心。

“伊,伊露莉,嗯,我跟你說一件事。

人類在說出他自己相信是正確的話時,普通大概都會預想對方的拒絕反應,所以會準備對這句話作充分的解釋。”

“是嗎?”“你為何不問我為什麼呢?”“問……為什麼?”“你應該問我為什麼要你放棄尋找第十級魔法吧?”伊露莉面帶像是抱歉的表情看我,然後努力裝出好奇的表情,說道:“是,修奇。

你為何要我放棄尋找第十級魔法呢?”“……唉,算了。

既然你不感好奇,沒有必要故意問。

可是,我倒是有些好奇。

為何你不會想問我那個問題呢?”品性高雅的伊露莉並沒有用那種看笨蛋問當然的事的那種眼神看我。

但我卻覺得我成了那種笨蛋。

伊露莉說道:“我和你在一起時的時間,會因為你的話而賦予它意義。”

“咦?”“你和我在一起時的時間,不會對你有任何意義嗎?”“呃,嗯,當然不是嘍。

當然是有意義。”

“即使沒有看到我,我也是在你心裡嗎?”“是的。”

“那麼,你似乎沒有必要解釋什麼了。

我和你在一起時所看到的你似乎就足夠了。

會需要別的東西嗎?我問你,修奇。

你自己的行為需要向自己解釋嗎?”“……是。

我們是這樣的。

即使是和我們一起過一輩子的父母。

我們也應該要知道他們所講的話的理由。

自己的話或行為也是一樣的。

應該要對自己解釋才行。”

“是嗎?”“因為我們會不安……看來我問了沒有益處的話。”

“不。

你送給我有關了解你們的新方法。

謝謝你。”

“太好了。

呼。

嗯,那麼,伊露莉,你現在不去尋找第十級魔法了,你有何打算呢?你們種族會繼續留在這塊土上嗎?”伊露莉稍微低下頭來。

落在她頭髮上的雪花看起來像是滑溜溜的,我眨了一下眼睛。

她用低頭的姿勢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以前我曾經說過我是位低的精靈。

我報告我的探索失敗之後,責任便會結束。

我沒有義務去審查探索的過程與結果,沒有義務去思考替代方案。”

“位……精靈族是協調的種族,為何有位呢?”“世界雖然協調,但是有東西南北。

修奇,你想想看……拜索斯皇城是在東邊嗎?但是,如果是杰倫特先生,他會說拜索斯皇城是在他的西邊吧?我想就是有這樣的差異吧。”

我點了點頭。

伊露莉則是面帶冷靜的表情,說道:“所以,我沒有任何打算。”

“我知道了。

可是,我好高興!我很高興讓你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

伊露莉微笑著說:“我也很高興。

那麼,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嗎?”伊露莉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下腳步。

所以當我驚慌反問時,我和她已經距離五、六步以上了。

“不,嗯,你再待一會兒,不要走……”我說了這話之後,內心裡很想喊‘哎呀!’。

我這個笨蛋!我在說什麼啊?幸好,伊露莉搖頭說道:“我很感謝你說要招待我,可是,現在的處境並不恰當。

我沒有時間可以在此滯留。”

“啊……你好像有急事要去做。”

“是的。

我必須在雷伯涅湖結冰之前,回去見妖精女王。

我有事必須見她。”

“嗯?我從不知道冰塊會成問題。

那個,你只要用魔法就可以擊碎冰塊,不是嗎?”我看到伊露莉的表情之後,我簡直分不清楚我到底是會講話還是不會講話。

伊露莉過了一會兒之後,用沒有變得不一樣的語調,說道:“修奇。

好像沒有客人會打碎朋友家的大門之後走進去。

妖精族當然是不會用你們的語氣來說‘水’。

或者‘冰塊’。”

“……對不起。

我剛才不瞭解。”

伊露莉只是露出笑容。

過了一陣子之後,我才發現到她在等我說話,我趕緊說道:“那麼,嗯,伊露莉,祝你耳畔常有陽光……”我咬緊牙關,可以說是好不容易才講出來。

所以,我的語氣與其說是道別,倒不如說聽來像是決鬥挑戰。

從剛才到現在,我們已經講很久了。

不能再緊抓著她不放。

我勉強振作起精神,正眼凝視著她的身影。

伊露莉的身影在搖晃著。

什麼?她是在施法術嗎?我看著她搖晃的身影,費力擠出話來。

“陽光……耳畔常有陽光……”原本歪著頭在困惑的伊露莉輕輕走向前。

她先是環視了一下週圍,然後她抓了一把盡情垂在她胸前的頭髮。

她用自己的頭髮小心翼翼擦了我的眼角。

我閉著眼睛,感受無數多的頭髮掠過眼角。

我感覺到無數的細滑頭髮掃過了眼角。

此刻我很想要發狂,同時又很想要冷靜下來,這樣的時間是最為短暫的永遠,而且是最為漫長的瞬間。

“你會笑著道別吧?”我緊閉了一下眼睛。

把最後一滴眼淚擠出來之後,睜開眼睛。

我看到伊露莉的白皙臉孔帶著微笑,還看到掠過她白皙臉孔前面之後掉落下去的那些無數雪花。

“我,我會笑。

我會笑的。”

“謝謝你。”

伊露莉如此說完之後,開始往後走。

我費力移動我那胡亂扭動的臉上肌肉,試著露出微笑。

伊露莉慢慢走遠,然後輕輕舉起手來,對我說:“祝你幸福,歸來時猶如離別,笑顏常在。”

我當然是可以笑著離別。

可是,恐怕無法笑著回來。

我好不容易才把湧入心裡的念頭拉下來,所以要維持笑容實在不是件易事。

我拼命努力笑了。

所以無法說出任何話。

最後終於,白色雪之中,我不再看到伊露莉她那頭髮亮的黑髮了。

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了。

但是,我卻還一直凝視著她消失的位置。

第十五篇朝夕陽飛翔的龍第九章(全文完)因為下了好幾天的雪,賀坦特領的住屋屋頂上方如今都是白茫茫的,突然,尖銳的大喊聲響徹到這些屋頂上方。

“來了!他來了!”是釀酒師他們的小兒子米提最先發現到的。

圍觀的人們隨即一齊轉頭,接著,就從人們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無法掩飾的喜悅。

“他來了!”“哇啊啊,來了!他終於來了!”男人們朝向天空揮舞著拳頭歡呼叫出怪聲,女人們則是喊出比這還要更大聲的歡呼怪聲。

有一隻被突然驚嚇到的小狗,則是用驚人的速度跑向大路盡頭;一名坐在屋前向陽方,正在喂母奶給嬰兒喝的大嬸,用尖銳的聲音喊話。

結果好像讓驚嚇到的嬰兒咬到了她的**。

這個大嬸喊著:“是修奇!修奇·尼德法來了!太好了!”“修奇!修奇!修奇!”少女們開始尖叫著歡蹦亂跳,隨即,年紀比較大的年輕男孩們的目光就全都被集中在那些少女飄揚的裙邊。

馬兒們咿嘻嘻鳴叫,而剛才猛跑到大路盡頭的小狗,如今則是忘了奔跑的目的,在咬它自己的尾巴而轉起圈圈。

甚至就連飛上天空的麻雀,也像在祝福我的登場似的大力投下鳥屎。

大路上可以說是陷入了非常**的漩渦裡。

我絕對不可以看起來很傲慢。

因為那是不符合我這種品性高雅的人的行為。

雖說如此,我的腳步還是太過昂然了。

啊啊,這樣可能會讓人產生誤會。

我儘可能用最為謙虛的語氣,說道:“賀坦特引以為榮的各位市民們啊,不論有何逆境阻擋在各位的面前,現在我……”“什麼?”呃!原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人們臉上浮現出糊里糊塗表情的前一刻,我很快說:“啊,不是,真是的。

剛才不久前,我正在看書。

所以才會說錯話。

嗯,請問是什麼事呢?”人們的臉上隨即就又再出現原本的喜悅與感激。

接著,透納就費力走過人群,向我走來。

他用憔悴的面貌走來,大力擦了額頭的汗水之後,猛然拉住我的手。

“呼,呼。

你現在才來啊,修奇!”“是的。

透納。

對不起我來晚了。”

透納的頭髮蓬亂,在位於鼻子的兩個洞裡,有著呈現事態的不祥感與危險的證據——也就是說,有紅紅的鼻血在流著。

他氣喘吁吁的,試著講話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之後,好不容易才說道:“呼。

我身為一個負責賀坦特安全的代理警備隊長,在此拜託你!修奇·尼德法。

這是隻有你能做得到的事啊。

雖然我很抱歉要讓你承擔危險……”我努力試著鎮定住顫抖的下巴,好不容易才說道:“可是,我有話還沒有向我爸爸說。”

透納表情悲壯點頭,說道:“如果有什麼萬一,我會轉告他,說你死得很光榮。

還有其他的話嗎?”“……這樣就夠了。”

“那麼,就拜託你了!”那些聽到我和透納的對話的人們,臉上如今都充滿著悲壯感。

他們很有默契往左右分開來,中間則是出現了散特雷拉之歌。

我看了一眼透納,他隨即像是要講出難以啟口的話似的,猶豫了好幾次之後,終於說道:“傑米妮她……”傑米妮她?難道?我吞了一口口水。

透納紅著眼睛,說道:“她醉了。”

“……天啊!怎麼會!到底是誰讓她醉的?”透納隨即兩眼憤怒看著一個方。

在那裡,站著一個我初次看到的新面孔。

雖然這個人和我一樣是穿著上下都是黑色的衣服,但是由服裝或者腰間佩帶的劍、還有披著的硬皮甲經常使用的模樣,可以看出此人一定是冒險家。

透納後面的那些人們全都目光集中到這人身上之後,隨即這個冒險家就兩頰變得蒼白。

透納咬牙切齒說:“這個人在散特雷拉之歌喝酒喝到一半,好像倒了幾杯酒給傑米妮喝。

偏偏海娜阿姨在忙著煮東西,沒看到這事。”

“真是的,糟糕……”接著,我也和在場所有人一樣,開始盯著這個冒險家,而這個冒險家的臉上,如今則是都沒有了血色。

臉色如此發白之後,好像更美了!這個冒險家是一個看起來超過二十五歲的女子。

第一眼看到時,她的黑髮簡直令人覺得像是伊露莉回來了,說到她的身材,則會錯以為黛美公主光臨賀坦特領了。

可能是因為她很高,而且又瘦,所以她腰際繫著的長劍不會看起來很奇怪。

如果是女子佩帶長劍,通常會看起來很彆扭不對勁,可是她卻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我一看著這個女冒險家,她隨即搖頭,費力說:“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所以那些話我沒能說出來。

“啊啊啊啊!”我很快轉過頭去,隨即看到海娜阿姨從散特雷拉之歌跑了出來。

她像是沒看到她面前的大批人群似的,一直跑來,結果和透納正面衝撞。

透納抓著海娜阿姨,直接就在下過雪的大路上滑了起來。

砰!過了一會兒之後,透納重重摔在大路上,海娜阿姨則是呆呆坐在他上面。

海娜阿姨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跌倒了,等到她一發現被她騎坐的人是透納,立刻緊揪住他的領口,開始大喊著:“不行!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快阻止啊,透納,透納!拜託快去幫我阻止!”透納的頭埋在雪坑裡,氣喘吁吁喊道:“您說得對!一定要阻止才對。

當然!而且如果知道是什麼事,修奇一定會阻止的!不過,是什麼事啊?”“穆洛凱·薩波涅,穆洛凱·薩波涅!泰班先生把我存放的買走之後,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傑米妮發現那個酒了。

啊啊,如果沒了那酒,我就糟了。”

哎唷,偏偏是傑米妮最喜歡的酒!雖然傑米妮除了穆洛凱·薩波涅以外,根本不太知道其他的酒名,不管怎麼樣!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等一下我應該要斥責一下那個冒險家。

現在我彎下腰,做出突擊的姿勢。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有一道目光正在盯著我。

我稍微轉頭,隨即看到傑米妮的媽媽史麥塔格太太,她像女王一樣盛氣凌人看著我。

我對她投以像是詢問的目光,史麥塔格太太則是點了點頭,冷靜說:“真想打斷你的腿。”

“您說的是真心話嗎?”“好吧,你娶她就可以了。”

“我有事先走了。

剛才我看書看到一半……呃啊啊!透納!快放手!我瘋了才會娶那丫頭……”結果,我被透納踢了一下屁股,被迫衝向散特雷拉之歌。

哎唷,我的天啊!眼前越來越接近我的散特雷拉之歌的大門,看起來彷彿就像是皇宮的城門。

我悄悄回頭,透納隨即嚴肅宣言著:“夫婦應該對彼此的行為負責任。”

“別人聽了,豈不是會以為傑米妮是我老婆了!”“反正以後一定是這樣了,有什麼關係?”除了一個人以外,所有人都對透納的話表示出深有同感點頭。

啊啊,我可憐的青春啊!沒有點頭的就只有那個不知名的女子。

她一副完全無法理解周圍人們的行為的樣子,只是圓睜著眼睛。

我又再轉回頭去。

天啊!現在散特雷拉之歌的大門簡直看起來就像是大迷宮的入口。

說的也是,這裡頭有個喝醉酒的傑米妮在,當然是像大迷宮那般可怕嘍。

我緊閉了一下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傳來了可怕嚇人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嘻!”剎那間,我似乎聽到了雙腿力量一下子完全散掉的聲音。

不行。

振作精神啊,修奇!你這個瘋子。

不管傑米妮怎麼窮追不捨跟你要,你也不該因為這樣而做出給她OPG的瘋狂行為啊。

這件事你該好好負責任了。

我瞪大眼睛,說道:“好!”我凝聚畢生的力量之後,衝向散特雷拉之歌。

如果有特別滑舌的吟遊詩人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把衝向神龍王的路坦尼歐大王的模樣和現在的我相比較吧。

“等著瞧!”※※※“媽呀!你看看這傷口。

痛不痛啊?”“要是有人聽到,一定會以為是別人打的。”

“你……哼。

我不是已經道歉了?你一定要這樣一直讓我愧疚嗎?”“先不管道歉了,快把那東西給我吧。”

“嗯?哎呀,大家都在看,我怎麼可以把嘴脣給你呢?”“你不要用一點兒都不好笑的話來轉移話題,快點給我!”傑米妮猶豫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手垂下。

然後,她又再抬頭觀察我的眼神。

“那個,修奇。

再戴幾天就好……”“嗄!”結果傑米妮終究還是一邊嘀咕著,一邊把OPG放到桌上。

然後,坐在旁邊椅子的透納才安心長吁了一口氣。

現在賀坦特村的危機解除了。

即使這代價很殘酷。

哎唷,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周圍一定都青腫了。

可惡。

透納舉起啤酒杯(這是海娜阿姨為了謝謝我成功在穆洛凱·薩波涅酒瓶被弄破的前一刻,阻止了傑米妮,所以請我們喝的免費啤酒),他表情嚴謹面對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第四個人,說道:“雖然我應該要追究你使我們領的安寧與秩序陷入危險的責任問題,不過,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而且破壞秩序這件事上相當多的部分是這個領的居民所造成的,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我們不會向你問罪的。”

即使透納的鼻子被塞住,說話時發出鼻音,但是他的表情,以賀坦特的代理警備隊長來說,可以說是絲毫不遜色。

在他臉上充滿著嚴謹,簡直就快使這名女子糊里糊塗低下頭來。

“啊,謝謝。”

透納圓睜了一下眼睛,然後就噗嗤笑著說:“哈哈哈!不是的。

我是在開玩笑的。

你一定被我嚇壞了吧?”“咦?啊,是。

是……”這名女子好像還是沒有從驚慌中恢復過來。

透納看到她那副模樣,就又再笑了一下,然後喝乾杯裡的啤酒。

他從座位站起來,說道:“我應該去躺一下才行了。

剛才傑米妮丟我的時候,我的腰好像有些扭到了。”

傑米妮低下漲紅的臉,細聲說:“對不起啦……”“沒關係,沒關係。

其實是修奇的錯。

啊,對了,傑米妮,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咦?”“酒喝少一點。”

“……是。”

要是有人聽到,一定會以為傑米妮天天都在酗酒。

傑米妮因為闖了禍,所經根本無法生氣,只是把頭低得更低。

透納看她那個樣子,又再哈哈大笑了出來,但隨即按著腰部,露出疼痛的表情。

透納走了之後,我又再戴上OPG,握了一下拳頭,然後放開拳頭。

傑米妮一面看著我的動作,一面不知在喃喃自語什麼,可是我不管她。

那名穿著黑衣的女子帶著好奇的表情在看著我的手。

“這個是不是就是OPG呢?”“咦?啊啊,原來你知道這東西。

看來你是一位閱歷豐富的冒險家。”

“冒險家?啊啊,我還不夠資格稱是冒險家吧。

不過,你是閱歷豐富的冒險家嗎?對不起,我看你的年紀,覺得應該不是,可是,你怎麼會有這麼稀有的魔法寶物呢?”“啊,我認識一位閱歷豐富的巫師。

這是他給我的。”

“巫師?叫什麼名字呢?”“我嗎?還是那位巫師呢?”那名女子又再圓睜了眼睛。

我仔細一看,發現她有相當犀利的眼神,可是圓睜著眼睛的時候,那種印象卻完全消失了,真是罕見的臉。

其實本來就是不會有人是在笑的時候和驚訝的時候都看起來很犀利的,可是這名女子的情況,簡直會今人懷疑到底是不是不同的人。

“啊啊。

兩個名字都告訴我吧。”

“我是修奇·尼德法,是蠟燭匠。

剛才大家在叫,你有聽到我的名字吧?而給我這東西的人是一位叫做泰班的巫師。”

我一回答完,這名女子的眼睛就又再變得細長,隨即,就恢復成原本的犀利表情。

她先環視了一下四周,但是酒館裡只剩下我、傑米妮還有這名女子。

咦?我現在才發現到,怎麼大家都不見了?他們全是因為怕傑米妮會不好意思而走開的嗎?不對啊。

儘管如此,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人想要喝一杯喧鬧一下,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廚房那邊,海娜阿姨不知在哼哼唧唧著什麼歌,除此之外,酒館裡面無比安靜。

這名女子確定四周圍沒有其他人在聽,就又再看著我,問道:“他是叫泰班嗎?”“是……是啊。”

“他在哪裡呢?”“咦?啊,他在他家,在樹林那邊稍微裡面的方。

不,應該不算是他家吧。”

那當然不是他自己的家嘍。

因為,那是卡爾的家。

我懶得再解釋,於是拿起啤酒杯,而這名女子則是歪著頭,又再用犀利的表情,說道:“是嗎?可是他的名字泰班,是他的本名嗎?”我差點就把啤酒杯給吃了下去。

什麼?她問是不是本名?難道這名女子知道亨德列克的事嗎?我看著她的黑眼睛,但是從她眼裡無法看出什麼。

她的整張臉上只有燦爛的微笑而已。

我儘量緩慢放下啤酒杯之後,儘可能語氣平靜說:“據我所知,這不是本名,是他的別名。

可是,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的呢?”這名女子像是覺得有趣似的笑著說:“這個嘛……”此時,原本靜靜坐著的傑米妮看著我這邊,說道:“修奇。

泰班先生的名字是他的別名?”“嗯?啊啊,呃,是啊。

是他的別名。”

“是嗎?呃呃。

啊,對了,我叫傑米妮。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呢?”傑米妮一面轉頭看這名女子,一面問道。

呃哈哈!真不愧是傑米妮。

就算她不問,我原本也是想問這個問題。

這名女子仍然還是帶著燦爛的微笑,稍微把頭往旁邊傾斜。

隨即,她的黑髮就令人暈眩飄逸了一下。

“叫我莉塔就可以。”

“莉塔?莉塔。

是。

莉塔小姐是怎麼知道的呢?你和泰班先生很熟嗎?”哦哦!越來越厲害了!傑米妮把我原本很想知道的事全都幫我問了。

莉塔稍微搖了搖頭,說道:“不。

我不認識他。”

是真的嗎?還是她在說謊呢?萬一她是在說謊,這個叫做莉塔的女子到底瞭解他到什麼程度呢?我又再拿起啤酒杯,暫時陷於思考之中。

此時,傑米妮又再問她:“可是,你是怎麼猜到的呢?”“是我的預感吧。

因為這個名字有些奇怪。”

傑米妮靜靜點了點頭。

可是傑米妮立刻轉頭看我。

我放下啤酒杯,對她說:“我?我是在無意之中知道的啦。”

“嘿。

是嗎?那麼,泰班先生的本名是什麼啊?”傑米妮的眼睛閃閃發亮看我。

大事不好了。

傑米妮好像開始對泰班的本名感到好奇了。

莉塔這女子幹嗎要提這個啊?我說道:“傑米妮。

他使用別名,一定是有理由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本名,不是嗎?”“你悄悄告訴我吧。”

“……嗄!所謂的別人當然也包括你嘍!”“那你呢?”“當然啦,我也算是別人,可是我很聰明,所以猜出來了,而且我尊重他的意思,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也聰明啊。

因為,我知道問你就可以了。

而且我會尊重泰班先生的意思,不會對任何人說,所以你就告訴我吧。

好了,靠到我這邊耳朵說吧。”

“……然後如果有人跟你說他不會對別人說,你就會跟他說,是吧?靠在他耳邊說?”傑米妮只是嘻嘻笑著。

看來她好像不怎麼好奇嘛。

要不然,她一定會更加窮追不捨問我。

傑米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時,我把手指伸進她嘴裡,結果差點就被咬了一口,然後,我向莉塔問道:“莉塔小姐?是。

可是你怎麼會到這個都市來呢?萬一你是往西邊走來的,那麼這裡就是盡頭了。

再往更西邊也有幾個村子,可是應該是沒有能夠引起冒險家興趣的東西吧。”

“這個嘛。

認識人,這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戰,同時也是冒險,不是嗎?我不相信會賜予我智慧與思想的人是站在大城市的廣場裡。”

“啊啊,是啊。

你想要的是智慧嗎?像是博大的思考或者見解這類的東西?”“是的。”

“那麼,你應該去見見泰班先生。

他是位閱歷精深而且博覽多聞的人。”

莉塔嘻嘻笑著拿起了啤酒杯。

可是,她並沒有喝啤酒,只是舔了一下杯緣的泡沫之後,又再放下杯子。

“你怎麼樣呢?”“咦?”“修奇·尼德法。

如果我向你求智慧,你會怎麼樣呢?!可以把智慧送給我莉塔嗎?”“咦?啊啊,莉塔小姐好像信奉‘賢者甚至會向小孩子求智慧’的理念,可是,實際上並非行得通。

小孩子當然是只有小孩子的智慧。

賢者如果學到了小孩子的智慧,就不是賢者,而會變成小孩子了。”

“這個嘛——賢者和小孩也是可以交流溝通的吧。”

“然後可以達到相互進步……哼。

啊,對不起。

我並不是在對你說話。

我突然想到一個不太好的回憶,所以才會這樣子。”

莉塔露出一看就是無意義的微笑,只是看著我。

傑米妮可能還在酒醉當中,所以她用力按著兩邊太陽穴,並且皺著一張臉。

我看著莉塔,對她說:“你該不會是想知道製造蠟燭的方法吧?”“蠟燭?不是。”

“那麼,什麼是你想聽的呢?我沒有學過什麼東西。”

“是嗎?那麼我提暗示給你聽吧。”

“暗示?”“請你說出近來你最想講,可是卻一直無法講出來的話吧。”

剎那間,我的腳趾緊縮了起來。

我的眼睛快速移向傑米妮。

她現在兩隻手臂疊在桌上,趴在手臂上面睡著了。

我那雙看著她的眼睛這一次則是移向酒館四處。

沒有任何人。

甚至連海娜阿姨的哼哼唧唧聲也聽不到了。

不知從什麼方傳來了一個很輕的聲音,我一看窗戶,原來是積在屋頂的雪溶化,水珠正在滴滴答答落下。

那些滴落的水珠一面碰觸到積在上的雪,一面發出非常微弱的聲音。

我的眼睛察看過周圍之後,最後回到莉塔身上。

莉塔還是露著無意義的微笑,但是露出微笑的只是她的嘴脣而已。

她的目光像磨過的刀刃般,正在射向我。

這目光,我當然是曾經從另一張不是這臉孔的臉上看過。

我應該要站起來嗎?不。

那樣可能會很狼狽。

所以我只有輕輕點頭,說道:“我剛才不知道您找到這裡來了。

謝謝您。”

莉塔只有眼角稍微動了動,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表情,她在等我說話。

在我抬頭看她眼睛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眼前變得昏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安帕靈先生,你所說的就是這個嗎?‘那個會幫助你的貴人現在還沒準備好,可是在未來,他會待在你的身旁的。

到時候所有一切就會準備就緒。

而且到那時候,優比涅與賀加涅斯也會對你放手。

你必須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來作好那個重要的選擇。

’那個貴人確實是人類。

哈哈哈。

沒想到,沒想到他會以人類的面貌來到我身邊。

現在我應該要選擇了。

在沒有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幫忙之下。

我作出抉擇了。

※※※嗄吱!開門聲。

原本趴在桌上不安睡著的傑米妮,一聽到泰班的開門聲,嚇得趕緊坐起來。

結果,她差點就連人帶椅子往後栽,但是我很快伸出手,扶住椅子,才不致發生那種事。

泰班往酒館裡跑進來,一面進來一面喊著:“在哪裡?”“就在你的腳前面!”“什麼?呃啊!”三百年的魔法修為全白費了。

泰班的腳被椅子絆到,直接就往前跌倒了。

支撐拜索斯的兩根棟樑之中的一根,用一個漂亮的動作倒了下去,我看著這模樣,感到心情很是憂鬱。

我讓傑米妮坐好之後,走近他,並說道:“真是的。

大多數的人都很難察覺到自己的模樣,這是連我也很清楚的事實,可是,更何況是您,如果您也這樣,該怎麼辦呢?”“什麼?啊,對。

你說得對!我忘了我是個瞎子!”“下一次請您不要忘記,請小心一點。”

泰班抓住我的手,一面站起來,一面笑著。

然而,他突然失去笑容,猛搖我的肩膀,同時開始喊著:“可是,我問你,在哪裡?你這個鼻子沒有粘著鼻水,而粘著臘的小鬼,在哪裡?”“我在您手裡!”“我是指那個女的。”

“傑米妮?泰班好像在找你……”“呃啊啊啊!Powerwordhiccup(強力打嗝術)!Powerwordsneeze(強力噴嚏術)!”“呃啊啊!”泰班的特長可以說就是咒語的連結。

不過,話說回來,這有時是很殘忍的。

我這時候才發現到同時打嗝和打噴嚏是多麼折磨人的事啊。

“天,天啊,嗝!天啊,哈啾!這,這麼殘忍的,嗝!哈啾!”結果三分鐘都還不到,我就已經完全癱在上了。

至於看到我這副模樣而不停爆笑著的傑米妮,也是快要喘不過氣來而開始發出呃呃的聲音。

泰班一邊看著我的狼狽狀,一邊威脅說要使出“Powerwordhemorrhoids(強力痔瘡術)”泰班這副模樣……“你是惡魔!”“Powerwordimportance……”(強力重要術)“不論什麼事,請您儘管問吧。”

泰班坐在我拉給他的椅子,無力說:“那個女的,已經走了?”泰班的白色眼睛朝向我的胸口。

雖然他大概知道我有多高,但他還是很難把目光投射到正確的位置。

原本不停在笑的傑米妮,這時候才一面擦拭眼睛,一面對我說:“啊,她是在我睡覺的時候走的嘍?”“是啊。”

泰班表情苦澀說:“她不會再回來了嗎?”“她沒有這麼說,可是,恐怕不會再回來吧。”

“可惡……沒辦法了!我應該去找她。

呃,很好。

這會是一趟冬季旅行。”

“冬季旅行?”“你應該猜得出目的吧。

我從未像今天這樣遺憾我眼睛看不到啊!”這個嘛。

至少在我知道的情況之中,應該有一個情況會很像您今天這樣遺憾吧。

可能那時候是靠著卡穆·修利哲當泰班的眼睛,走過褐色山脈的。

然而,我不想這麼做。

而且呢,“泰班。

要不要我跟您講一個您看不到的事實呢?”我不管肚皮的痛苦,嘻嘻笑著說道。

我的眼睛可是看得到東西哦!泰班一面皺起額頭,一面反問我:“那是什麼呢?”“我現在由窗戶看到居民們張大嘴巴在抬頭看天空。”

傑米妮趕緊轉過頭去,泰班則是突然張大嘴巴,轉動他那雙根本看不到東西的白色眼珠子。

我忍住不笑看著他的時候,泰班突然用驚人的速度衝出酒館外。

啊,以一個瞎子而言,真的是蠻快的。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從外面傳來了驚叫聲。

“是阿姆塔特!”傑米妮臉色發白轉頭看我。

我這一次則是一面看著她的臉,一面開始高興了起來。

傑米妮的眼睛輕輕眯起的那一瞬間,她連忙從座位站了起來,說道:“呃,呃,修奇。

莉塔這個名字是……?”“當然是阿姆塔特的暱稱嘍。

她很幽默吧?好了,傑米妮。

我們出去觀看吧。

我也是第一次觀看阿姆塔特的實際模樣。

而且如果現在不看是會後悔的。”

“後悔?”我慢慢從座位站起來,把手臂伸向傑米妮。

“因為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了。

您要去看嗎,這位高貴的仕女?”街上全都是白茫茫的雪。

而在這純白的空間裡,到處一個點一個點分散著的人們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幅畫。

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連手指也沒有動呆站著,只是茫然看著天空,這使我更加感受到他們這樣像是一幅畫。

這是一群既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的人們。

泰班露出令人覺得可憐的表情,站在街道中間。

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看著天空。

但是他的目光卻一會兒看著天空這邊,一會兒看著天空的那頭。

我想走近泰班的時候,一直抓著酒館門柱的傑米妮,悄悄說:“有,有看到嗎?”啊,對了。

我應該看天空才對。

於是我抬頭仰望天空。

下了好幾天的雪之後,銀灰色的雲朵像是很疲憊似的懶洋洋飄浮著,模樣顯得很悠閒。

雲在臨死時並沒有聲音。

雲朵們被割開了,在那些雲朵的長隙縫之間,黑龍的巨大身軀被固定在那裡。

那些原本飄浮在沒有障礙物的天空中的雲朵們,一被阿姆塔特碰撞到,隨即像是很不悅纏住她的翅膀。

但是,阿姆塔特一動也不動,一直俯視著下面。

因為到處散飄著雲朵,所以無法看清楚阿姆塔特的整個模樣。

然而,光是她所露出的部分,就已經遮蓋住相當大的天空了。

她的黑色翅膀黑得像是用火把照耀也難以反射出光來,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有四個翅膀。

這翅膀的寬度很寬,但是長度更長,這支撐身體的翅膀簡直令人覺得有些細。

所以,加上長頸和長尾,阿姆塔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車輪。

是一個有著六條輪輻的車輪。

她和克拉德美索不同。

克拉德美索的模樣有一股達到均衡的力量。

那股無限的力量不需再增或再減,完美分配在身體各部位,克拉德美索那副模樣有著一種品格在。

然而,阿姆塔特卻完全不同。

她的模樣也是不需再增或再減,因為,再怎麼增減,她的身體各部位力量都會分配得不好。

阿姆塔特的身體看起來像是她無法控制的力量胡亂引起漩渦而致爆炸之後,直接僵住了。

她的翅膀們看起來太過強大,太過長了。

看起來彷彿就像是她的身體無法承擔的猛烈力量穿過身體突了出來。

如果克拉德美索的模樣可以用磨好的劍的冰冷可怕來形容的話,那麼阿姆塔特的模樣就可以用加熱到發出白光的鐵水的流動性來形容了。

如果說她現在不是停在半空中默默無言低頭看著賀坦特,那我們可能會全瘋掉也說不定。

只要她尾巴揮動那麼一次,她翅膀揮動那麼一次,站在這裡的人們就會全都尖叫著逃跑吧。

我向傑米妮一面點頭,一面用同樣低沉的聲音悄悄說話。

因為,實在是無法講得很大聲。

“嗯,有看到啊。”

“多高呢?”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就可以看得到傑米妮拔掉門柱的模樣吧。

“大約……一千肘左右?”泰班原本一直在左右不停轉頭,他現在則是用豎耳傾聽的表情望向我這邊。

而傑米妮則是仍然在刮搔著木柱,並且悄悄說:“哪,哪,哪一邊啊?”聲音幾乎小到快要聽不見,但是看她的身體動作,大概可以猜出意思。

“在那邊……你出來看不是更好嗎?”“我不要!”“這個嘛,傑米妮。

阿姆塔特如果真要把賀坦特領當作她的餐桌,你以為在裡面會特別安全嗎?到我旁邊來吧。”

傑米妮先像是在考慮的樣子,然後她大大深吸了一口氣。

後來她終於把腳往門前踏出了一步。

“啪吱”她被自己的腳步聲嚇得立刻在瞬間消除掉她和我之間的距離。

呃呃呃呃。

她像是快跌倒又像是快滑跤似的,膽顫心驚跑了過來,她一面鑽進我的胳肢窩裡,一面說道:“哪,哪,哪一邊啊?”“你抬頭看吧。”

“哎唷。

你一定要把我抓緊。

我說不定會昏過去。”

傑米妮這時候才慢慢抬頭。

可是她一望向天空,就以抬頭的數十倍速度,又再低下頭來。

“有沒有昏過去?”“呼啊,呼啊,怎麼會這樣……”“嗯?”“真是的,你早應該跟我說是這樣啊。”

要耍賴也耍賴像話一點,真是的。

我緊抓著傑米妮的肩膀,又再抬頭看天空。

此時,從阿姆塔特身上傳出了聲音。

“修奇·尼德法。

你們是怎麼辭別的呢?”啪!我回頭一看,鐵匠喬伊斯一屁股坐在上了。

大路上的氣氛沒有變成一片**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壓迫感太過強烈的關係嗎?那些無法一屁股坐下,只是彎腰駝背站著的人們,目光全都轉向我身上。

可是泰班卻是在這個時候才確定了阿姆塔特的正確位置,直挺挺抬著頭。

“當然會因辭別的物件不同而有所不同嘍。”

傑米妮像是不敢接受我已經答話的事實,氣喘吁吁緊抓著我的腰。

我稍微推開她的肩膀之後,繼續說:“可是現在我想這麼說。”

從背後,山丘上面的城堡方向,模糊傳來了腳步聲和高喊聲。

可能是警備隊員們正在奔跑過來。

然而,我只是抬頭看阿姆塔特,說道:“我會很高興我在您的回憶之中。

希望您珍愛您內心裡的我。”

我看不太清楚阿姆塔特的眼睛,不過,她一定是在俯視我吧。

“我知道了。

我會好好關照在我內心與我同在的你。

現在你和我的路已經各不相同了。”

然而,如果依照德菲力祭司的說法,她和我的路雖然各自不同,但是哪一條路都不算正確的答案。

我笑著抬頭看她。

她的身體開始緩緩移動。

在街道上到處僵立的賀坦特居民的注視下,阿姆塔特用力揮動四個翅膀。

剎那間,她的身體就如同射出的箭矢般飛射而去,而那些原本像是不悅,又像是耍賴聚集在她身上的雲朵們,則是紛紛被撕碎開來。

“走了?”傑米妮一面把我那像是披肩般圍在她脖子的手臂往下推,一面說道。

阿姆塔特往西邊猛烈飛去了,在她後方,雲朵們被巨大撕裂掉了。

隨即,就看到了泛著紫光的天空。

“修奇!”泰班慌忙走近我。

可是我不想漏失阿姆塔特的身影,所以並沒有低頭。

“修奇,你之前對她說了什麼?”“沒有說什麼啊。

只是告訴她我所經歷過的事。

還有……”“還有?”“我要她離開這裡到極西世界去。”

這是我的抉擇。

剛才沒有在我們旁邊聽的泰班,還有因為睡著而沒聽到的傑米妮,現在全都一起睜大眼睛盯著我。

泰班首先開口說道:“什,什,啊,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這都是因為愛人類的關係。”

“然後呢!你,你叫她不要折磨賀坦特領的居民,叫她離開,叫她離開了,是嗎?你這個不懂事的小鬼!你就只會一意孤行……”“請安靜聽我說吧。

泰班。”

泰班會閉上嘴巴,與其說是因為我充滿脅迫的語氣,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太激動而無法好好說出話來吧。

不管怎麼樣,我一面看著阿姆塔特的身影,一面說:“她是世上最後剩下的龍。

至少,如果要找出以龍的立場來看待萬物的龍,她是最後一頭了。”

人們紛紛轉頭看我。

他們之中有幾個人比較慢轉頭,是因為想再多看一眼阿姆塔特的背影。

大路上慢慢開始變得騷亂,但同時也漸漸變得安靜了。

“或許您說得對吧。

因為我也是人類。

雖說如此,但這是沒有正確答案的。”

“什麼意思呢?”“雖然我不知道未來會需要幾年,但是現在即將要開展出完全屬於人類的世界了。

既然沒有龍魂使,龍就會脫離我們的歷史脈流,矮人族他們從很早以前就躲避到他們的礦山裡了。

而精靈族如今應該更難走出他們的森林了。”

我實在難以一面想起伊露莉,一面沉著說話。

“人類以前被阻止的進步,如今說不定可以做得到了。

那麼阿姆塔特必會妨礙到我們。

因此,我這樣說不定算是為我們的子孫除去了障礙物。

然而……”我注視著泰班,對他說:“三百年的夢已經結束了。”

泰班緊咬著嘴脣,咬到嘴脣都發白了。

我繼續說道:“現在不再有龍魂使了。

龍魂使強制迫使龍和人類交流溝通,但同時這也是保護龍,不讓人類接近龍。”

“保護龍?”“是的。

我看到蕾妮的模樣時,感受到了這件事。

龍魂使是用比較直接的交流手法保護龍,使走近龍的人無法和龍交流溝通。

這情形已經過了長達三百秋的歲月。

然而,不再有龍魂使了,現在人類甚至應該可以直接去接近龍了。

如果我們繼續將所有種族人類化,到時候我們就會發現到我們自己失去了未來。”

“未來……”“泰班,把所有樹林燒燬的火焰會致人於死,不是嗎?如果那些以前牽制我們賓士的叫做精靈的山丘、叫做矮人的岩石、還有叫做龍的峭壁,全都被破壞之後,我們這些施慕妮安的孩子就會毫無阻礙賓士。

就像是沒有馬伕的馬車般。”

“正因為如此,應該更要抓住龍不放才對啊!如果說我們全都無法成為神,就該把彼此當做互相照映的鏡子,一起……”“克拉德美索的失敗還不夠嗎?”泰班臉色發白閉上了嘴巴,但我從這可憐的巫師身上感受不到同情心。

“克拉德美索,連這最強大的龍都遭遇到兩次龍魂使的死亡,才撐了兩次,就自殺了。

而阿姆塔特呢?阿姆塔特,這時間之鐘同時是夕陽監視者,會怎麼樣呢?因為沒有龍魂使!阿姆塔特因為沒有龍魂使,所以到現在一直被勉強保護著!但是同時也因為沒有龍魂使,它無法被保護!”“修,修奇……”“和我同業的先生!”“你說什麼?”“同業先生,您和路坦尼歐大王制造了名叫人類的蠟燭,不是嗎?因為我們是火焰。

然而,因為我們是火焰,所以就成了連自己也會燒掉的蠟燭。

我們所成就的繁榮,就變成是失去目的的賓士!所以,我現在要讓阿姆塔特逃離。”

泰班帶著被揍一拳的表情,對我說:“逃離?”“是的!我要讓她逃離到人類的夕陽那裡。

而且我是想要讓她在那裡等待人類。

如果我們可以改進自己,以全新的種族立足,就應該就不會再見到她了。

當然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這是因為她有禮物會給我們。

因為有能夠使自己改變的可能性了!”我抬頭追蹤阿姆塔特的背影。

雖然喉嚨有股無法忍受的激烈感情,但是我強忍住,好不容易才得以對那位正在等我答話的巫師,說出我們的未來。

“可是,可是如果我們放棄自己奔向夕陽,就會像失去另一個自己之後奔向死亡的涅克斯,就會像是把自己全都分給別人之後死去的吉西恩,就會像破壞周圍所有東西之後只抓得住自己而奔向滅亡的哈修泰爾侯爵,如果我們朝夕陽賓士的話,那就會……”“……那就會?”就在這個時候,隨著阿姆塔特的飛行而被長長撕裂開的雲朵們最後終於往天空兩邊完全分開。

紫色天空的模樣雖然昏暗,但我那追蹤阿姆塔特飛行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夕陽。

像火焰般的紅色太陽,而阿姆塔特的黑色身體則是像火球般一面燃燒,一面追在太陽之後。

突然間,我的肩膀發冷。

從嘴裡撥出的白色煙氣此時才弄亂了我眼前。

我拉起僵直的傑米妮的手,撥出嘴裡熱氣到她手上。

我一面注視著傑米妮噙著淚的眼珠,一面對泰班說:“此時,我們站在我們的黃昏,看到了長久以來一直在等我們的阿姆塔特的模樣。

而她給我們賀坦特領的東西,說不定也會給予我們的子孫吧。

不過,相反,她說不定也會和人類的黃昏一起消失不見……我無法等到那個時候去確定了。

所以,我只能送走她,相信她了。”

“你的意思是,把她……把她送給我們的子孫?”泰班像是現在才一次感受到三百年的疲倦似的,用乾澀的聲音費力說了這句話。

我繼續說道:“當然是不會有正確答案的。

正如同剛才我說的,我這樣可能算是為我們子孫除去了障礙物,或者是派遣會懲戒我們子孫的老師到未來去。

這應該是時間會決定的事吧。

所以……”傑米妮注視我的眼睛之後,搖了搖頭,把頭埋到我的胸口。

我小心撫摸她的腦後,說道:“我的角色在這裡結束了。

就像我的魔法之秋以初雪當輓歌而離開一般,我的故事就在這裡結束了。”

我轉頭看著泰班滿布皺紋的臉,然後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朝著夕陽飛翔的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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