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不祥的預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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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篇 不祥的預言(中)
第四章我凝視卡爾的臉孔之後,就只是坐在我的坐位上。
蕾妮用不安的表情環視著我們每個人,我實在不想看到她那種表情。
卡爾沉著說道:“正如剛才不久前費西佛老弟所說的,現在我們國家拜索斯是處於失去了基果雷德這頭強而有力的龍的狀態,所以和傑彭的戰爭才會陷入非常艱困的處境之中。
可是,如果我們的旅行順利結束的話,我們會有克拉德美索這頭新的龍,而且是有龍魂使相伴的龍。”
蕾妮呆望著卡爾一陣子之後,突然害怕說道:“現在……,你們要的是克拉德美索,而不是基果雷德這條龍,是嗎?因為基果雷德逃走了,所以要以克拉德美索來代替它?”“是的。”
“那麼,那麼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就沒辦法回到我爸身邊了嗎?”卡爾臉色暗沉說道:“因為蕾妮小姐你必須在克拉德美索和我們拜索斯之間做連繫……,所以你就得繼續留在我們身邊才可以。”
“我不要!”蕾妮突然站了起來。
在大廳裡的人全都望向我們這邊,但蕾妮並不在意他們的目光,她說道:“我不要!您以前並沒有這樣說過啊!”“蕾妮小姐,當時我沒有預想到基果雷德會跑掉。”
“不管發生什麼事,約定就是約定啊!以前不是說好只要成為那頭龍的龍魂使,我就可以回到我爸身邊了,不是嗎?”卡爾不再說話,而只是不斷擺出一副憂鬱的表情。
這使得蕾妮看了之後露出更是感到不安的模樣。
“難道,難道你們打算就這樣把我關起來嗎?我獨自一個人是回不去的,所以只要不帶我回去我就無法回去,所以……”“蕾妮小姐。”
吉西恩開口說話了。
他表情嚴肅看著蕾妮,說道:“請坐到你的位子上吧。
我們絕對不會做出違反你意願的事,也不會控制你的人身自由。
我甚至可以用我的名譽發誓。”
與其說是這番話的內容,倒不如說是他這般嚴肅的態度使這個十幾歲的少女開始有了正面的反應。
像吉西恩這種人,每次只要他想要,都能動用到他王子的威嚴,可真是方便啊。
蕾妮雖然還是面帶著不安的表情,可是卻靜靜坐下來了。
吉西恩稍微喘了一口氣之後。
說道:“這樣好不好?蕾妮小姐如果願意為了我們國家,一起和克拉德美索參與戰爭的話,我們會把你的父親帶到這個方。”
蕾妮表情驚慌說道:“把我爸……帶到這裡?”“然後拜索斯王族將會以國家恩人的身份來對待你的父親,儘量給予最優渥的待遇。
蕾妮小姐可以和你的父親住在這個都市裡,想要過得多富裕就會有多富裕的生活。”
“什麼?要讓我和我爸一起住在拜索斯皇城?”“是的,沒錯。
現在我當場能告訴你的只有物質上的東西,但是萬一你想要土或財產的話,我當然也可以提供給你。
即使你想要爵位,也是可能做到的。
因為你是國家的恩人,所以一切功臣的待遇都是有可能的。”
“啊?”蕾妮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無法理解吉西恩在說什麼。
不知為何,我就是不喜歡吉西恩的這番話——當然吉西恩說的這番話很合理,我並不認為他是在說謊。
可是,可是港口的少女……,可惡。
這當然不是我所能干涉的事。
“我不要。”
哦,我的天啊!蕾妮用非常肯定的表情表示了拒絕,然後吉西恩的表情就變得看起來像是被擊中致命要害的戰士。
妮莉亞面帶驚訝的表情,說道:“蕾妮!你說什麼?你居然要拒絕這種從天而降的好運?”蕾妮聳了聳肩,說道:“我不要留在拜索斯,妮莉亞姐姐。
這裡是姐姐你的國家,並不是我的國家啊。
或許你會覺得我是在拒絕從天而降的好運,可是不管到這世上任何方,都沒有比我的房間、我的床還要舒服的方。
而且對於可以使喚女傭、或者在巨大的豪宅裡用那些金光閃閃的餐具吃飯,這些事我都不感興趣。
我也不想被稱為高貴仕女,不想要看起來高高在上。
那並不是伊斯人的作法,也不是行船人的作風。
當然,我雖不是個行船人,卻也是聞著鹹海風長大的丫頭,我會成為一個像伊斯女子那樣的女人,在港口等待消失在平線的船員回航。”
妮莉亞驚訝張大嘴巴,一直盯著蕾妮看,使蕾妮都被看得臉紅了起來。
雖然杰倫特露出一副特別感動的臉孔,但我的臉孔也不輸他。
我當然也會很感動啊!而且卡爾那種做法,根本不算是賀坦特式的作風。
因為我們國家的煩惱應該由我們國家來解決才對,而蕾妮並不是我們國家的人啊。
她是港口的少女!哈哈哈哈,不過,我搞不清楚這樣一來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現在我們國家因為沒有基果雷德,處於十分危急的狀態,而且哈修泰爾侯爵還準備要拿我們整個國家去獻給傑彭。
只要有了克拉德美索,這些危機就會如同呵口氣就熄滅的蠟燭般,輕輕消失不見。
呃呃呃。
吉西恩正確指出了這一點。
“蕾妮小姐……。
我國正面臨到很嚴重的危機。
而只有蕾妮小姐可以幫助我們國家解危。”
啊啊!這是在喚起她的同情心嗎?蕾妮的臉色變得很暗淡。
“這個國家真的這麼危險嗎?”“是的。
我現在並不是單純在要求你幫我們打勝仗。
其實,戰爭的勝利應該是引發戰爭者的責任。
而我現在說的是關係到這國家的存亡,所以我才要請求蕾妮小姐幫忙。
看在這國家的善良老百姓以及無辜小孩的份上,請答應我們吧。”
我看這一定是端雅劍講出來的臺詞。
雖然它常惡作劇,但也是很乖的魔法劍,很會幫它的主人。
蕾妮現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如果我是蕾妮,在王子的請託之下,而且還是那麼有威嚴卻又懇切的請求之下,恐怕我也會沒辦法無情加以拒絕。
真是傷腦筋。
此時卡爾說道:“你說這關係到國家的存亡,這話好像是有些誇張。”
吉西恩猛然轉過頭去看卡爾。
卡爾表情沉著說道:“缺少基果雷德的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是還不至於會威脅到這個國家的存亡。
吉西恩,說話請儘量不要誇張。
請不要讓蕾妮小姐覺得很有負擔。”
卡爾萬歲!現在這樣才像你啊,雖然我沒有什麼合理的理由,不過,我確實是不喜歡讓蕾妮去做那種事。
這會不會單純只是因為她還是個小女生呢?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或許也是因為她讓我想到傑米妮,我才會這樣子吧。
然而我也並不全然只是因為這個理由。
蕾妮原本和她的父親一起幸福住在戴哈帕港。
可是她由於我們的請託而離開她幸福的家,跟著我們出來。
我們不但無法對她報答什麼,還漸漸加重她的負擔,以基本做人的道理而言,我就已經很討厭這個樣子了!吉西恩表情為難說道:“卡爾……”可是卡爾卻面帶堅決的態度。
“我國還沒有到那種步。
我們拜索斯國傳承了最為優秀的魔法傳統。
可是光之塔到現在都還沒有參戰呢。”
“是的。
巫師公會的成員們即使是在戰爭的動亂之中,還是能夠繼續做研究活動。
可是他們如果有必要表達出自己的處世態度時,而且如果是以王室之名請託的話,他們應該是不會拒絕伸出援手的。
有他們的力量在,如果還提到拜索斯的存亡危機,這個嘛,可以說是對巫師們的一大侮辱,不是嗎?”卡爾態度沉著,講到最後甚至還露出微笑說道。
吉西恩嘆了一口氣,說道:“您說得很對。
我真是慚愧。
我為了要把一個幼小的少女拉進戰爭裡,竟然這麼努力滔滔不絕講了這麼多。”
“你剛才那樣滔滔不絕……,不,沒事。”
卡爾露出一個別扭的笑容,吉西恩則是臉紅了。
咯咯,沒錯。
剛才吉西恩會如此滔滔不絕並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端雅劍的傑作。
蕾妮表情訝異看著卡爾,卡爾則是冷靜說道:“雷妮小姐,我們徒然說了一些不濟事的話,混亂了你的心,真是對不起。
我們國家並沒有那麼危險。
因此蕾妮小姐不需要為了我們而做你不想做的事。
萬一蕾妮小姐想要吉西恩所說的那種待遇,可以接受吉西恩的請求。
可是如果你不想要那種待遇,不必帶有任何負擔感,就算拒絕也沒有關係。
請蕾妮小姐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而且不管你下了什麼決定,我們都不會有任何不滿的。”
蕾妮表情有些內疚聽完卡爾的話之後,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嗯,嗯,那麼這個國家並沒有那麼危險嗎?是真的嗎?”“是真的。
要不然,你要不要問看看亞夫奈德先生?”亞夫奈德一直都只是在一旁安靜聽著,他聽到這句話,驚慌抬頭。
卡爾面帶著平靜的微笑,說道:“光之塔會不會就連拜索斯要滅亡了也不參戰呢?”“咦?啊,嗯,應該不會這樣子。
雖然光之塔並不是屬於拜索斯國的公共團體,而且它是無國籍之分的團體,可是它從拜索斯政府那邊拿到相當多的補助款,這是事實,嗯,不管怎麼說,所以……簡單說,掛有亨德列克肖像的光之塔是不可能對拜索斯置之不理的。
我不認為光之塔會不願參戰。”
吉西恩的臉上浮現出了希望。
卡爾點了點頭,說道:“那麼我想請問你。
光之塔如果參戰了,能不能補救缺少基果雷德所造成的損失呢?”從亞夫奈德的臉上閃爍著自尊心的光芒。
他挺起胸膛,用昂然的姿態說道:“能不能補救缺少基果雷德所造成的損失?哈哈哈。
您可以拿這句話去光之塔問看看。
當然,現在並非大法師亨德列克或者彩虹的索羅奇的時代,而且光之塔幾位高明的高手因為瘋迷於魔法,對國家之間的戰爭或世事都毫不關心,這是事實。
但如果是去詢問能不能取代基果雷德的位子,光之塔的高手們一定會為之大大震怒。
而且在那些震怒的高手面前,即使是基果雷德自己去詢問,恐怕也得要小心措辭才行。
這一點我就連在基果雷德面前也可以很有自信說出來。”
卡爾點頭表示他知道了,然後他望著吉西恩。
“我很想勸您把剛才那番滔滔不絕的功夫用在能夠對自己的事負責任的那些成人身上。”
吉西恩嘻嘻笑著說道:“我會在心裡頭深深接受您的勸告。
可是,蕾妮小姐。”
“咦?啊?”“對於我所提議的事,根本沒有值得考慮的……,不是的!請你好好考慮看看。
我認為那並不是很差的條件。
就算你接受了那個提議,也不是要你直接去打鬥。
龍魂使是不用做任何事的。
所以蕾妮小姐對於前線那些像野狼般計程車兵的歡呼……,對不起。
這個混蛋!是,不管怎麼樣,蕾妮小姐會很安全的。
而且這樣對令尊也很好。”
像他這樣說,就會讓人聽得比較不反感了。
因為這是他身為一個憂國憂民的王子當然會說出口的話。
只不過,由於端雅劍從中妨礙,所以這番話的格調顯得有些低落,但是克拉德美索藉由蕾妮從中幫忙,來保衛拜索斯,這當然是身為一個王子的人所希求的事。
蕾妮雖然搖了搖頭,可是吉西恩更加迅速說道:“你不必馬上回答。
請你考慮看看。
如果很為難的話,等到這所有事情結束之後回到故鄉和令尊商量,我可以等到那個時候。”
蕾妮的表情更加高興了。
“嗯,真的可以這樣子嗎?”“當然可以。”
“謝謝。
是。
真的……非常感謝!”※※※由於我們一行人的人數很多,餐盒的數量也就需要很多,很佔空間。
不過因為是裝在馬車上,所以空間完全不成問題。
在獨角獸旅店外面,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附近很多無事可做的人。
他們是因為聽到曾經在獨角獸旅店和飛天的恐怖騎士打鬥過的冒險家們回來了,才聚集在這裡。
我們一走到外面,聚集的人群就立刻安靜了下來。
然後突然從人群裡傳來了喊叫聲。
“請問一下!聽說各位是要去褐色山脈殺神龍王的,是嗎?”呵!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謠言啊,我們一行人爆出一陣哈哈大笑,然後杰倫特很快應話。
“是的!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神龍王的?在殺死它之前,我一定會告訴它!可是我們無法講很久!因為我們打算在一眨眼間就把神龍王收拾掉。”
‘哇啊啊!’的喊叫聲與拍手聲同時爆發了出來。
我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著杰倫特,低聲問他:“祭司也可以說謊嗎?”“這是讓大家開心啊!”呃,我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我搖了搖頭,把裝有餐盒的籃子拿上馬車。
那些群眾一看到我用一隻手拿著三個大大的餐籃,好像就完全相信杰倫特的話了。
其中一個人甚至還走向杰倫特請求一件很荒唐的事,他請杰倫特帶回一片神龍王的鱗片給他當作紀念品。
這些人難道是剛從三百年前路坦尼歐大王與神龍王打鬥的那個時代裡跳脫出來的人嗎?他們居然相信如此荒謬的話。
啊,應該說,不相信祭司所講的話的人說不定更奇怪吧。
可是這種一般常理其實是對德菲力的祭司杰倫特·欽柏完全不適用的啊。
要是神龍王聽到杰倫特說的話,可能會非常後悔在大迷宮饒了他一命呢!就在杰倫特製造有關我們一行人的荒誕無稽傳說時,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了。
艾賽韓德對於身高不夠,無法抓住杰倫特的脖子把他拉走的事露出了非常惋惜的表情,所以他只好拉住杰倫特的衣角、“喂!你不出發嗎?”“啊,是。
當然要出發嘍。
阿曼達!保重身體!寇特拉德先生,沙米爾先生,你們也是!哈哈哈!希德克理先生!安德希爾先生!”呵呵,真是的。
他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交了這麼多的朋友。
杰倫特此外還喊了很多人的名字,聚集的群眾全都對杰倫特熱烈道別。
所以,我們就在他們盛大的歡送(與其說是對我們,倒不如說是對杰倫特)之下出發了。
天啊。
一群小孩子們甚至還跟在馬車後面跑著歡呼呢!杉森咯咯笑著說道:“我們必須先往市場方向去!要怎麼走才行呢?”如果我們一到達褐色山脈,克拉德美索就醒來,是最好不過的事,但是也有可能必須在那裡等上好幾天,或者也可能需要花幾天的時間來尋找克拉德美索的巢穴。
所以我們決定準備一個星期要用的糧食。
這麼多人一個星期要吃的糧食當然是非常可觀的數量。
吉西恩點了點頭,說道:“交給我來帶路吧。
由我來負責駕車到那裡去。”
吉西恩抓住馬韁之後,馬車立刻開始發出車輪轉動的啪嗒聲,我們就出發了。
我今天選擇坐在馬車頂,因為我想要好好觀賞市區風景。
而妮莉亞和溫柴也和昨天一樣坐在車頂上。
他們這麼愛爭吵,竟然還會經常坐在一起。
難道爭吵有這麼好玩嗎?此時有一個男子從獨角獸旅店跑出來,他只穿著一件長褲,手上拿著上衣在揮搖個不停。
“各位!喂,等等!停一下!哎呀,真是的,怎麼這麼早就出發了!”早晨的陽光照映到他的頭上,光亮刺眼反射著,這個人正是安帕靈先生。
吉西恩趕緊停住馬車。
不只是我們,就連在一旁的群眾都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安帕靈先生就這樣跑來,用手撐著馬車,而且還氣喘吁吁的。
接著他看到在一旁的人群對他指指點點或者撇過頭去咯咯笑的模樣,他才倉皇穿了上衣。
“哎呀,您為什麼如此著急呢?您有什麼事嗎?”卡爾一面開車門,一面用慌張的語氣說道。
安帕靈先生不只臉頰泛紅,就連他的額頭和頭頂也都變得紅通通的,然後他朝著車頂慌張說道:“啊,嗯,小姐?紅髮小姐!”因為妮莉亞撇過頭去,所以我跟她說:“他衣服都穿上去了,你把頭轉回來吧。”
妮莉亞這時候才轉頭看下面。
“您有什麼事嗎?”“在你離開之前,我有句話一定要跟你說。
是關於昨天你翻開的那張牌。”
“咦?啊,那張牌?”“是的!那張牌顯示的是最好的運勢。
正如那位先生所說的,這是洩露天機的事,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
真是的,像小姐這樣的美女,我就算因為洩露天機而遭天打雷劈也沒關係啊。
小姐,你未來會有意想不到的好運!”哎唷……,我的媽呀。
我一面轉過頭去,不讓妮莉亞看到我的臉,一面啼笑皆非皺著臉,而溫柴看到我的那副表情,就噗嗤笑了出來。
妮莉亞半是驚訝半是高興的,總之是用我很少聽到的那種語氣,她說道:“啊,咦?啊,是嗎?最真的嗎?啊,謝謝!您竟然為了這件事這麼急著跑出來,啊,真是謝謝!”“不客氣!哇哈哈!你要走了嗎?那你此行就是去尋找幸運!開啟心房迎接吹來的風吧!會有最大的幸運乘著風吹向你的!你正走向幸福之路!”吉西恩微笑著,又再揪起韁繩。
“呀啊!”馬車又再出發了。
妮莉亞還是一直向後面搖手。
“謝謝!謝謝您,安帕靈先生!也祝您的旅行一路愉快!”“哈哈哈!祝你旅途愉快!”我笑著搖了搖頭。
妮莉亞坐下來之後,雙膝併攏著,抱著膝蓋咯咯笑了起來。
哼嗯。
看來真的是拜託對了。
溫柴對我露出覺得有趣的微笑,然後就開始削木塊。
妮莉亞後來還是一個人繼續咯咯笑了好一陣子。
過了不久之後,馬車已經駛離獨角獸旅店,來到市中心了。
嗯。
市區裡確實是有很多值得觀看的東西。
幸好我是坐在車頂上。
雖然聽說有難民湧進首都,到處散佈著各種不祥的前線訊息和謠傳,可是拜索斯皇城還是不愧為三百年來堅定保有繁榮的首都大城。
雖然現在是冷颼颼的初冬天氣,但街道上還是有很多人來來往往。
他們大部分是忙著吃早餐和忙著早上事務的人。
賣牛奶的人推著牛奶車高喊著,並且傳來了噹噹的鈴鐺聲。
我還看到一些勤勞的姑娘們拿著大大的洗衣籃,準備去送洗好的衣服。
還有一些年輕學生,他們腋下夾著大大的書本,準備要去學校或私塾,快步行走著。
這些學生之中有的還是一副不高興的酒醉臉孔。
可能他們是因為煩惱如何在軍隊與學校之間作抉擇,而選擇先喝酒再說吧。
而腋下夾著犁田工具和餐盒,要去工作場所的那些勞工們則是踩著愉快的腳步。
賣麵包的在街道旁排成一列,正在高聲**著那些勞工們呢!賣麵包的婦人們搖著幾乎粗得像只健壯的大胳臂的麵包,大聲喊叫著,在她們的紅潤臉龐上根本感覺不到戰爭的暗淡憂鬱氣氛。
“蜂蜜麵包!蜂蜜麵包!只要吃一口就能整天很有力氣的蜂蜜麵包喲!”“學生們,快來買哦!有香甜的杏仁麵包喲!只要你吃一口胡蘿蔔麵包,寒氣就跑到十里之外喲!”嗯。
看來賣麵包的人也是根據傳統和習慣而有一定的嚴格規矩。
他們在叫賣的時候,像那些以塊頭取勝的巨大面包,主要是以勞工為其顧客,而外形可愛的麵包則是以能夠慢慢溶在嘴裡的那種味道做為武器,似乎主要都是以那些剛開始長出一點鬍子,但還乳臭未乾的學生為其顧客。
我一面咯咯笑著,一面觀看這幅景象,突然間有一個戴著藍色頭巾的小少女出現在我眼簾。
那個少女好像也是出來賣麵包的,她的手臂上掛著一個大籃子。
可是或許是因為害羞的緣故,她既沒有走上前去,也沒有高喊著向客人兜售。
我看她像是下定決心要開口了,卻又立刻紅著臉低下頭去,看起來很可愛。
這時剛好在前面有其他好幾輛馬車駛過來並且停了下來,所以我們馬車就開始慢慢前進,我趁機很快把身體往旁邊伸出去,喊道:“小姐!那邊那個圍著頭巾的小姐!你是在賣麵包嗎?”那個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幸運給嚇了一跳,先是目瞪口呆看著我,然後舉起右手指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說‘是在叫我嗎’。
我嘻嘻笑著點了點頭。
“你要不要把那些麵包給我,把我的錢買走?”“咦?啊,是?餅乾……,您要吃嗎?”吉西恩回頭看了一下後面,隨即讓馬車慢慢前進。
王子大人,您有口福了。
可是不是麵包,而是餅乾耶?其實餅乾也不錯!因為我剛才不久前才吃完早餐,吃得很飽。
那個少女跟在馬車旁邊慌張走著,我用一隻手緊抓著車頂的邊緣,以防跌下去,然後用另一隻手一面翻找口袋一面大喊:“連同那個籃子賣給我吧,反正我們是要做長途旅行的!多少錢呢?”那個少女一走近,我才發現她的衣服到處都沾著灰塵和泥土。
現在還只是早上而已,衣服怎麼會這麼髒呢?而且不論我怎麼看都像是旅行的服裝。
她穿著厚厚的外套,還穿著木鞋。
那個少女用急促的腳步一面跟著馬車走,一面氣喘吁吁說道:“連,連同籃子嗎?啊,這,這每個一分塞爾……”“那麼連同籃子,兩塞爾應該夠吧?”“咦?啊,那樣太多,多了!”“不是不夠吧?那就好了!把裙子拉起來!”“什麼?裙子……?”那個少女表情慌張不知所措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聽懂我的話。
我把兩個銅板往下丟,那個少女則是拉起裙子,接住了銅板。
很好!然後那個少女用雙手高高舉起籃子,我很輕易就把它勾了上來。
在附近走著的人們全都停下來觀看,有的露出微笑,有的拍手叫好。
那個少女站在原氣喘吁吁看了一眼銅錢,然後才突然大聲喊叫著:“謝謝!真是謝謝您!”“天氣很冷,趕快回去吧!”我咯咯笑著,又再坐回車頂。
妮莉亞噗嗤笑著,把手伸到籃子裡,並且說道:“這樣你就心動了?你真的很容易對女孩子心軟哦。”
“別這樣說。
人家可是難民啊。”
“嗯?”我又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少女,但是已經不見那個少女的蹤影了。
“看來真的有難民湧進首都了。
我看她不但穿著襤褸的旅行服裝,而且也還不太會賣東西,可能才剛到拜索斯皇城不久吧。
所以才想試著做那種生意。”
“是這樣嗎?嗯……。
可是你未免也給太多了。
那個女孩子如果因此而期待每天都有那種好運氣,那可怎麼辦?”“期待那種事,會很傻嗎?庇佑純潔少女與精靈的卡蘭貝勒每天會將一個像我這樣的幸運少年送到那個少女身邊,來回應她的這股傻勁的。”
一直在雕刻木塊的溫柴聽到我的話,噗嗤笑了出來。
不過,他一看到妮莉亞拿起一塊餅乾,往上丟了之後用嘴巴直接接起來的模樣,就一面嘀咕著一面皺起眉頭。
妮莉亞看到溫柴那副表情,兩邊臉頰便立刻漲得鼓鼓的。
她想說話,可是嘴裡塞著餅乾,根本無法說出話來。
我咯咯笑著把籃子拿給馬伕座位上的人。
“杉森?你要不要吃?”“餅乾?我不想吃。”
“不,我不是問餅乾,是指籃子啦。”
“嘎啊!”籃子盤旋在車頂和馬伕座位之間,所以我透過車窗把籃子遞給了馬車裡的人。
雖然馬車裡面傳來了杰倫特的歡呼聲,但不久之後杰倫特用啼笑皆非的聲音喊道:“艾賽韓德!你拿走那麼多餅乾,叫我們怎麼辦啊!”這時候,我們已經抵達市場了。
市場的氣氛也確實讓人感受到這是首都的市場。
在這裡如果有買不到的東西,那可能是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吧。
各式各樣的水果和食物整齊排列著,令人看了垂涎三尺。
而且還有一個男的喊著跳樓大拍賣,用很低廉的價格來**客人的腳步。
雖然我無法確定,但我想那個男的可能明天,甚至後天也會繼續說自己是最後一天做生意,要去跳樓了吧,哈哈哈。
在他旁邊有另一個男的技高一籌,叫賣著說今天要出清貨物,打算要回故鄉去了。
那個男的故鄉應該就是在拜索斯皇城吧。
溫柴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沉浸於思念中,看著某個布匹商人在揮搖著的布匹。
“你為什麼露出那種暗沉的表情呢?”“暗沉……,唉。
因為我看到棉布了。”
“棉布?你是指用棉花製造出來的布嗎?”“你知道的倒不少。
棉花是被炎熱的陽光晒著長大的植物。
我從沒想到會在這北部方看到這種布。”
“啊哈。”
溫柴用柔和的目光看著那棉布,還用彷彿要睡著了的低沉聲音說道:“新年一到,我們會用那種布做成Guavrawn來穿……。
傑彭的未婚小姐全都很嫻淑,絕對不會出門在外拋頭露面。
但是人們看到繡在Guavrawn的刺繡,就可以看出這個小姐的手藝和人品了。
通常我們都會說,某戶人家的小姐所做的針線活兒很性急,或者某戶人家的小姐所做的針線活兒很溫馨,用這種方式來形容。”
“針線活兒……很溫馨?”“反正就是有這種形容語句。
我也不太懂。”
可是,我真的搞不懂耶。
在我們家,拿著針線常常刺到手指頭的人正是我啊。
如果不拿針線縫縫補補,衣服常常根本沒有辦法穿,所以我是迫不得已才做針線活兒的,但是再怎麼樣也不會覺得針線活兒很溫馨啊?呵,真是奇怪。
“傑彭的未婚小姐們會用Guavrawn的手藝來誇示自己,所以到了年底,就會常發生一種事。
漂亮的包線會全都賣光,然後針線活兒手藝很好的那些婦人家就會受到盛情款待,每一戶都爭相邀請。”
“啊哈?她們一定很厲害嘍?不對,等等!那麼那些未婚小姐是由已婚婦人幫忙做針線活兒的嗎?”溫柴表情訝異看了我一眼,就噗嗤笑著說:“男人不能干涉閨房裡的事。
所以針線活兒是由未婚小姐做的,還是由那些已婚婦人做的,是隻有她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祕密。”
“啊?”“不過,據我所知,大部分都是由婦人指導,由未婚小姐親手做針線活兒。
婦人們在邀請的時候也會這麼說:‘我們家愚笨的女孩子手藝笨拙,如果她見識到夫人的靈敏手藝,必能啟發開導其愚鈍,夫人如能親臨我們的寒舍,我們必當感激不盡’。
你可不要露出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表情。
我說的可是拜索斯語啊。
不管怎麼樣,針線活兒是未婚小姐的自尊心問題,假使真的可以看出是誰的手藝,而說出對她懷疑的話,那會是非常無禮的行為。
有關於Guavrawn刺繡,流傳著很多有趣的故事。
有一個故事講到一對離散的情人靠著刺繡手藝來重新團聚在一起,還有一個螞蟻為了一個手受傷的小姐而代替她刺繡的故事。”
“哇啊!講給我聽吧!”“我沒有什麼心情講故事。
而且我們有事要做,不是嗎?”有事要做?到市場買東西?哼。
這時候,妮莉亞說道:“嘿……。
連臉孔都沒看到,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就只以刺繡手藝來挑女孩子,傑彭男人未免也太可憐了。”
隨即,溫柴的眼裡就好像快噴出猛烈的火焰。
這實在是變化得太突然了,不但是我,就連妮莉亞也一時驚訝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溫柴。
溫柴像是要把妮莉亞給吞噬掉瞪了她一眼,接著就轉過頭去,用被壓抑的語氣,說道:“修奇,你跟她說,刺繡是那些未婚小姐的高貴品德。
那比起美麗的容貌或者令人眼花繚亂的身材還要來得更加高貴。”
“他這麼說了。”
“什麼?那個也算是種品德嗎?”“修奇,你跟她說,自己不會的東西就鄙視的人,是再笨不過的笨蛋。”
這次就連我要傳話的空檔也沒有。
因為妮莉亞已經尖銳回話了。
“什麼啊?你說誰不會呀?那種穿針引線,在一塊布上刺來刺去的事,誰不會呀!”溫柴撇過去的側面臉孔浮現出了微笑。
那是一個含有相當輕蔑意味的笑。
溫柴不再說任何話,然而光是看他那副陰險的笑,就等於是聽他講了數十句的話。
妮莉亞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紅的。
“你現在是認為我死都不可能會刺繡嗎?”“你跟她說,為了要證明她並不是死都不可能學會刺繡,她不必因此而去死。”
溫柴的答話雖然很平靜,但是妮莉亞更加豎起她的眉毛。
“是嗎?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你等著瞧吧!”等著瞧什麼呢?妮莉亞突然翻找著綁在馬車上面的那堆行李,因為馬兒們都被綁在馬車上了,所以沒用到馬鞍,她把那些馬鞍翻找出來,並說道:“修奇!針和線在哪裡?”“呃。
你難道想在這上面刺繡?還有你是想縫什麼呢?”妮莉亞隨即轉過頭去,一直盯著我看。
她的嘴角悄悄上揚,同時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感覺。
“不,不可以!”“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只撕你一點袖子。
我會很靈巧把它天衣無縫縫回去。”
“不可以!請不要過來!啊!放開我!”呃。
這種情況真的有點奇怪耶。
此刻這番話明明不是我講出來的話呀。
我和妮莉亞都呆呆同時看向同一個方向,那裡竟然有一個少女被幾名健壯的男子抓住手腕拖著走。
要拉那個少女走的男子總共三個人,全都體格非常魁梧,而且還佩帶著劍。
那個少女雖然想要反抗,可是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
在他們旁邊的一些商人或者市場客人都只是驚訝往後退,根本沒有勇氣幫助少女。
我立刻從車頂跳下來。
砰!哎唷,我的腳掌好痛啊!從我身後傳來了妮莉亞的聲音:“好,為少女著想的幸運少年,又再一次要出……已經去了?”※※※先不要拔劍吧。
我想先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再行動。
隨便亂說話或胡亂行動是不行的。
我以迅捷的步伐走向那幾名男子之後,鄭重開口說道:“請問,你們一次也沒談過戀愛嗎?”我這樣問很慎重了吧?哈哈哈!緊抓住少女的那名男子沒空回頭,可是其他兩名男子則是用啼笑皆非的眼神看了看我。
其中比較靠近我的一個鬍鬚仔說道:“你說什麼?”“我一看就知道你們護送女伴的技巧很差。”
在一旁圍觀的其中幾個人爆笑了出來。
鬍鬚仔著啼笑皆非看了我一眼,嘻嘻笑著說:“你這傢伙可真是好笑。
這不是小鬼你管得著的事,滾蛋!”正當我還想再說一句話的時候,我看到鬍鬚仔後面被拉著的那個少女的臉孔了。
咦?她的臉孔我好像似曾見過?是在哪裡呢?此時,從我後面傳來了我早就料到會有的聲音。
“如果是小鬼管不了的事,那我可不可以管啊?”我並沒有回頭看。
因為我想盡情看那個鬍鬚仔發現杉森時圓睜的眼睛。
鬍鬚仔皺起眉頭,說道:“不要平白無故介入別人的事!有些事你可以插手管,有些事是你不能插手管的。”
接著就又有另外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了。
啊,可是這個聲音最好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我到現在為止,挺身而出的時候從不需要人答應。
因為我很沒教養……。
喂,你這傢伙!”我就知道會這樣。
我看到在旁邊圍觀的人爆笑了出來,我正在煩惱該怎麼做才能看起來是和吉西恩不同夥的。
鬍鬚仔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苦惱不知該生氣還是爆笑!而這時候杉森和吉西恩都各自站到了我的左右兩邊。
嗯,好。
這樣看起來像是修奇和他的兩顆星。
呵哈哈!這時候,第三顆星一面走來,一面說道:“咦?這個少女……是艾波琳·哈修泰爾?”我一聽到卡爾的聲音,這才想到她是誰。
沒錯,他說對了!是艾波琳小姐。
她不就是迪特律希的姐姐?她曾經到獨角獸旅店找過我們。
可是這個少女在這裡做什麼呢?鬍鬚仔露出驚慌的表情,說道:“咦,你們幾個傢伙怎麼會認識我們家小姐”小姐?吉西恩歪著頭,疑惑問道:“你們,是哈修泰爾家的僕人嗎?”吉西恩一說完這句話,不只是鬍鬚仔,就連另兩名男子也全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可是那個鬍鬚仔好像原本就是慎重行事的人。
他看了一眼吉西恩的臉孔之後,歪著頭問道:“是沒有錯,可是敢問各位是什麼人呢?”咯咯。
他突然語氣變得很有禮貌了。
看來他們幾個人真的是哈修泰爾家的下人吧。
吉西恩雙手交叉在胸前,斜視著鬍鬚仔的臉。
吉西恩把手交叉之後,端雅劍隨即好像覺得很沒趣嗡嗡作響了起來,而鬍鬚仔一聽到那個聲音,臉色卻開始大變。
鬍鬚仔面帶蒼白的臉孔,正要努力把喉嚨裡要說的話吐出來的時候,吉西恩先開口了。
“我叫吉西恩·拜索斯。”
“殿下!”三名男子井然有序跪了下來。
啪啪啪啪!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他們練習很久的動作。
在一旁圍觀的那些人可能因為市場的吵嚷聲,沒能聽清楚吉西恩說的話,所以他們個個都表情訝異看著那幾個跪下來的男子。
他一跪下來,吉西恩就露出很厭煩的表情。
那些男子跪下來之後,艾波琳雖然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還是不知所措看著吉西恩。
吉西恩搖了搖頭,說道:“請全都站起來吧。”
“請,請原諒我們的……”“我不是叫你們起來嗎?”那些男子一聽到吉西恩富有威嚴的話之後,全都馬上站起來。
卡爾往前站出來,說道:“各位既然是哈修泰爾家的人,為何在這種市集之強拉著艾波琳小姐呢?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此時,艾波琳往前跑了出來。
那些男子雖然想去抓她,可是在這種意外的情況下,他們無法動手抓她。
艾波琳像是要跌倒似跪在吉西恩前面,緊抓住吉西恩的腿。
吉西恩表情慌張低頭看的時候,艾波琳用急促的聲音說道:“您是那位王子大人吧?離開皇宮之後在外流浪的吉西恩王子大人,是吧?而您則是那個領的,迪特律希去的那個領的全權代理人,是嗎?”吉西恩和卡爾愣著點了點頭。
艾波琳隨即說道:“請救救我吧,請不要讓這些人把我帶走!拜託,王子大人!”在旁邊圍觀的人一聽到王子兩個字都驚訝張大著眼睛。
可是我對於艾波琳的話更是驚訝不已。
沒想到竟然有貴族小姐想逃避自家的僕人?鬍鬚仔的眼睛裡好像有一道閃光在瞬間掠過,他說道:“殿下,我是在哈修泰爾家服務的沙姆爾·德萊伽。
這是哈修泰爾家的家務事,殿下您可以不用管。”
吉西恩到現在還是面帶著驚慌的表情,他看了一下艾波琳,又看了一下沙姆爾先生,如此反覆看著他們兩人。
艾波琳拉住吉西恩的腿,喊道:“我不要!我絕對不要回去那個家!我不是哈修泰爾家的人!這怎麼會是哈修泰爾家的家務事呢?這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小姐!”沙姆爾用強硬的語調說道。
此時,吉西恩舉起手來阻止沙姆爾再說下去,並且扶起艾波琳。
艾波琳抽泣著站了起來,吉西恩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他轉過頭去,說道:“妮莉亞。
艾波琳小姐先拜託你了。”
妮莉亞早已經下了馬車。
她往前走過去摟抱住艾波琳,吉西恩則是擋在她前面。
沙姆爾的臉色開始變得很凶悍。
“殿下!”“誰是主人啊?”“咦?”“你是主人,還是這個小姐是主人?我從沒聽過下面的人可以強制上面的人。
這件事情,套用一句你說的話,這是哈修泰爾家的家務事,我可以不用管,但是這種下令上從的事,我實在是看不過去。
不僅因為我是身為負責監督國家所有禮法的王室成員,而且也因為我是一個有責任拿著劍保護弱者的騎士,所以我應該插手管這件事。”
沙姆爾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臉色。
另外兩名男子也和他一樣,同時露出一副僵硬的表情,往前站出去,我和杉森也一下子站到吉西恩的旁邊。
可是吉西恩張開雙臂,像是要推我們回去,並且往前站了出去。
“你說啊!誰是主人啊?”沙姆爾用凶悍的眼神迎視吉西恩,說道:“殿下。
當然我是艾波琳小姐的下人。
但我是奉了哈修泰爾侯爵的命令,叫小姐回去。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侯爵大人的意思。
難道殿下您會認為父親是女兒的下人嗎?”這一次,吉西恩的嘴巴僵住了,他說不出話來。
真是,真是的。
這樣下去不行。
此時,卡爾很快接著問道:“請問,我可以說一句話嗎?”沙姆爾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瞪著卡爾,但是不說任何一句話。
卡爾迎視著他,說道:“吉西恩殿下一點兒也沒有想要干涉哈修泰爾侯爵家的家庭問題,但是三個像暴徒的男人自稱是侯爵的下人,而且還強押著艾波琳小姐,這種場面令人看了不得不管。
殿下當然不能隨便相信你們說的話吧?所以,殿下是認為要直接把艾波琳小姐交給侯爵大人才能放心。
因為殿下平常就對侯爵懷有信賴與情分,所以採取這樣的動作也是當然之事。”
阿哈!卡爾真是酷斃了!沙姆爾張大嘴巴看著卡爾,可是卡爾不停歇說道:“因此!殿下將會保護艾波琳小姐。
可是由於我們的行程很趕,現在無法直接去見侯爵大人,將艾波琳小姐送回去。
雖然這樣對侯爵很抱歉,但是請轉告他,拜索斯的王子吉西恩·拜索斯殿下在保護著艾波琳小姐。
當然哈修泰爾侯爵大人是對拜索斯的王室懷有深切信賴與尊敬之人,所以他應該會深信吉西恩殿下會如同父親般,以真摯的親情照顧艾波琳小姐。
啊,當然,我們忙碌的行程一結束,便會讓艾波琳小姐回到侯爵身邊。
如果艾波琳小姐願意的話,當然可以更早回去。
可是這全都是看艾波琳小姐的意思。
既然侯爵大人不在這裡,殿下會以艾波琳小姐的意思為優先考慮。
即使是侯爵,也應該會認為如此處理乃是當然之事。”
沙姆爾完全啞口無言了。
他結結巴巴想要說話,可是卡爾一點也沒有耽擱時間,他說道:“那麼,就有勞您轉告一聲了。”
卡爾一面如此說道,一面迅速對妮莉亞使眼色。
妮莉亞面帶微笑,依舊摟抱著艾波琳,往馬車走過去。
在一眨眼的時間裡,演出一出將人拐跑的戲碼,沙姆爾卻無法說出任何話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幅光景。
一直到妮莉亞開了車門,沙姆爾這才好不容易開口說道:“等,等一下!這到底是……,嗯?”沙姆爾的話突然中斷,而且他的眼睛急遽變大之後又再變細。
怎麼一回事?我回頭一看,坐在馬車裡的蕾妮稍微探出了頭。
他是因為看到蕾妮而嚇了一跳嗎?呃啊!真是的,可惡!“***!”“修奇,你怎麼了?”杉森雖然這麼問,可是我根本沒空回答他。
至於沙姆爾呢?果然,他忽然對吉西恩行禮。
“殿下您的話,實在是非常言之成理。
艾波琳小姐就拜託您了。”
沙姆爾如此無視於一些禮法說完之後,就在吉西恩要說話之前往後退去。
他直接率領另外兩名男子,很快走掉,這使得吉西恩和卡爾只能面帶錯愕的表情,看著他們的背影。
他看起來就像是不再對艾波琳存有任何關心。
可惡!這個人現在應該是想要馬上跑去告訴哈修泰爾侯爵有關蕾妮的事吧。
“這什麼跟什麼呀,那個人是怎麼了?他未免也放棄得太快了吧?”吉西恩笑著說道。
啊啊。
當然不是這樣啊,王子大人。
侯爵很快就會知道現在蕾妮和我們在一起的事。
雖然他不知道蕾妮這個名字,可是至少他會知道我們和一個紅髮的十幾歲少女在一起,所以他大概能輕易猜出蕾妮就是他的女兒。
那麼,他會採取什麼行動呢?第五章“你說沙姆爾有看到蕾妮?”卡爾擔憂問道。
他仔細想了一下之後,說道:“可是侯爵現在應該無法馬上採取什麼行動,因為這裡有王子大人在。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要做的是,在最短時間內到市場買完東西之後出發。
我們快點吧!”我們幾個戰士立刻像是尾巴著了火的貓,開始迅速買東西。
我想今天可能是這個市場商人們非常幸運的日子,因為我們在匆忙之下根本沒有和他們討價還價,而且連找錢都沒有拿就走了。
杉森甚至還在買麵粉的時候拿出寶石,讓那個食品小商人嚇了一大跳。
哎唷,他這樣揮霍用錢,從大迷宮裡拿出來的寶物一定很快就會用盡。
不過,幸好我們之中有人是那種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在市場裡殺價的人。
“請別開玩笑了!一磅要五十分賽爾?這種有腥味的肉,如果我給你三十分賽爾以上,我爺爺一定會從墳墓裡跳出來的。
算我三十分賽爾吧,好不好?那邊那些我會全部買下來,你算便宜點吧!”雖然我們匆忙到處去買東西,急急忙忙搬運,隨便丟錢就走,但是因為有妮莉亞跟著我們到處跑來跑去,讓我們結賬時不至於多花錢,因而在我們買完東西的時候才能勉強維持沒有破產的步。
馬車上面裝滿了行李之後,杉森、吉西恩和溫柴急忙把一大袋的麵粉和一大堆的蔬菜揹著搬到馬車上,累得氣喘吁吁的。
但我們一刻也不停息就出發了。
呀啊!這一回我是坐在馬車裡。
在馬車裡,卡爾對艾波琳問東問西的,艾波琳面帶回想的表情答道:“是,嗯。
迪特律希失蹤之後,我就很難再忍受下去了。
我原本每天晚上都會去見迪特律希,睡覺之前可以和他講話講一、二個小時。
所以我那時候在那個家裡沒有哭……可以忍受下去。
可是迪特律希一直都沒有回來,所以我再也受不了那個家裡那些冷冰冰的人。
雖然沒有什麼改變,但是在那個沒有迪特律希的家裡,我再也……”“是嗎?嗯……你們姐弟的感情真好。”
啊啊。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們這對姐弟被認養到陌生的侯爵家,除了互相可以安慰之外,好像沒有人會安慰他們,或者聽他們的心聲。
蕾妮圓睜著眼睛看了一下艾波琳的衣服之後,又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然後稍微嘟了一下嘴巴。
嗯,我突然有股奇怪的感覺。
哈修泰爾侯爵的親生女兒和養女都在這裡,可是由衣著打扮來看,我覺得艾波琳看起來像是親生女兒,而蕾妮則像是養女。
嘿。
因為艾波琳現在是穿著在侯爵宅邸裡穿的那種華麗衣服。
只是,看起來就是那種被水沾溼之後隨便讓它幹掉的衣服!艾波琳雖然是一副悲傷的臉孔,但她用堅決的表情說道:“迪特律希再怎麼說,也是卡賽普萊的龍魂使。
雖然侯爵並不真心喜愛他,但也是會關心他。
然而,我是跟著迪特律希的麻煩累贅。
侯爵不想看到我,而我剛好又這樣逃走,他的心裡應該會非常高興。”
卡爾搖了搖頭,說道:“啊,是這樣子嗎?可是剛才不久前,那些傭人不是還來找你,要把你帶回去嗎?”突然間,艾波琳握緊她的小拳頭,情緒激昂說:“那當然是因為面子問題!”“咦?”“因為面子問題!這我也知道,因為慕琳老師跟我說過。
慕琳老師,嗯,就是小孩子們的家庭教師。
慕琳老師都跟我說了!如果把我趕走了,因為外面會傳言哈修泰爾侯爵家殘忍趕走沒有用處的養女,所以即使他厭惡我,也不會趕走我!”慕琳老師好像是會對小孩子直言直語的那種個性的人。
卡爾聽到艾波琳的話,像是同意似點頭,說道:“啊,是。
嗯。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不想回侯爵家了嗎,哈修泰爾小姐?”“我的姓不是哈修泰爾!”艾波琳的高喊聲,彷彿像是尖細的東西刺進身體似傳來。
卡爾慌張對她道歉。
“啊,是。
真是對不起。”
艾波琳看起來像是要更加確信自己的話,她用力點頭,並且說:“是的!我的姓不是哈修泰爾!我不需要那個家的任何東西。
名字、食物、衣服,我什麼都不要!”亞夫奈德驚訝圓睜著眼睛,看著這個小女孩激動大喊大叫。
卡爾用尷尬的語氣說道:“是……。
那麼,艾波琳小姐,以後你打算怎麼辦?你離開了侯爵家……,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這個世界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簡單。
像艾波琳小姐這種年齡的少女,幾乎沒有工作可以給你做。”
艾波琳緊閉起嘴巴。
她突然間用不安的眼神看著馬車裡的人。
大家全都面帶著溫和的表情,但艾波琳卻只是表情害怕畏縮了一下。
她剛才一直激動不已的臉色都到哪裡去了呢?艾波琳把雙手伸到衣角口袋裡,說道:“我……我不怕。
昨天下午我坐在庭院裡讀書的時候,侯爵大人從我身旁經過。
我正想要向他行禮,可是他皺眉頭看我,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所以,我就直接跑進房裡換了衣服就逃出侯爵家了。
昨晚我藏匿在馬市,睡在馬吃剩下的乾草堆裡。
下雨了……草堆很潮溼,而且又厚又重。
我在草堆裡想了很多,但我不認為我會無法吃苦。
我可以忍受,我就這樣在草堆裡對我自己講了好多遍。
對,我可以忍受得了。”
啊,所以她的衣服才會是這副模樣。
卡爾用同情的目光說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可是……”艾波琳像是不想再聽下去似猛搖頭,然後她問我們:“請問各位是要到哪裡去?”“啊?哦,我們要前往褐色山脈。”
“各位沒有要回故鄉嗎?那裡……賀,賀?”“你是說賀坦特?我們當然要回去。
褐色山脈的事情結束之後就要回去。”
“那麼,請帶我去。
我想去找迪特律希。”
卡爾表情沉重看著艾波琳,可是艾波琳昂然說:“我有錢。
足夠旅行去找迪特律希。”
她一面如此說道,一面從懷裡拿出厚厚卷著的手巾。
一開啟手巾,裡面有寶石和幾樣首飾,還有一些金幣。
哼嗯。
這是從侯爵家帶出來的嗎?她剛才還說不需要那個家的任何東西,看來需要的時候也是有可能會屈服的。
我因為進去過大迷宮,所以在我看來,與其說這看起來是具有價值的寶石,倒不如說這些只能拿來稍微炫耀。
而且這種炫耀如果是隨便開啟來給別人看,可能當場就會成為被丟進某個溪谷的屍體。
哎呀,這個丫頭到底是在何種想法之下離開侯爵家的啊?她遇到我們真的是很幸運。
要是遇到不肖的人,豈不是就完蛋了?卡爾臉色黯淡看了一眼那些寶石之後,搖著手說道:“全都放回口袋吧。
寶物是不能護身的,你到底打算如何旅行呢?”“咦?啊,您是說這樣很危險嗎?我有想過要僱用武士。”
啊啊……。
她好像很喜歡古代故事,像是僱用流浪武士,與他兩人祕密旅行的小仕女。
這類的故事情節。
哈哈哈,真是的。
卡爾即使聽到她這麼說,也還是沒有笑出來。
他只是溫和說:“武士?這個嘛。
這不是什麼不好的想法,但也不是什麼好的想法。
如果小姐很幸運的話,說不定會遇到好人,但是選錯人的話,可能在某條山路上,武士會突然變成強盜,這也是有可能的事。
像小姐你既沒有家,也沒有神廟收留你,確實是在到處流浪的少女,壞人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物件。”
艾波琳的表情變得很沮喪,可是她還是倔強說道:“考慮太多就會難以付諸行動。
有時應該把自己託付給命運,勇往直前行動。”
艾波琳強硬抬著頭,說出不適合她這個年齡的處世方式,可能八成是從不適合她看的書籍裡學到的處世方式。
卡爾不停搔著額頭,用疲倦的聲音說:“小姐你沒有其他親戚嗎?沒有可以依託的方嗎?”“啊?那個……”卡爾沉著說:“萬一沒有的話,就沒辦法了。
我會把你帶到侯爵家。”
“什麼?我不要!”“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說在侯爵家受到蔑視?我很同情你。
可是如果就這樣讓你在外面遊蕩,你會有性命的危險。
小姐你有辦法保護你自己嗎?我不能明明知道還去犯錯。”
我點了點頭。
沒錯。
艾波琳至少在侯爵家可以豐衣足食。
嗯,這跟蕾妮成為龍魂使的豐衣足食是有點不一樣。
蕾妮在戴哈帕有父親、有一個家,可是艾波琳的情形是……。
“我不要!我不想要回去那個家。
我真的不要!請帶我去找,找我爸爸。
好不好?拜託你!”“什麼?”原來艾波琳也和蕾妮一樣!她的爸爸?艾波琳用力點頭,卡爾表情訝異問她:“令尊……,是指哈修泰爾侯爵大人嗎?”“我是說我的親生父親!請帶我去找我的親生父親。
卡爾大叔您是很好心的人,是吧?這些我全都給您。
拜託請帶我去找我爸爸。”
艾波琳連同手巾都伸給卡爾了,可是卡爾搖了搖手,拒絕那些東西。
“我不是叫你把它收起來嗎?不過,你的親生父親還活著嗎?”“是的。”
“他在哪裡呢?”“那個……”“艾波琳小姐?”“我也不知道。”
“啊?”艾波琳結結巴巴開始說:“我媽媽死了之後……爸爸每天每天喝酒。
他是真的非常傷心難過。
然後,然後就把迪特律希和我一起交給哈修泰爾家族。
他把迪特律希交給他們的條件是連我也一起帶去那裡。
啊,他並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才這樣做。
絕對不是那樣的。
我爸爸認為迪特律希和我全都可以在侯爵家過得很好……他是這樣想的。
侯爵說要給他錢,可是爸爸謝絕之後,就把我們交給他們。”
卡爾面帶慈愛的表情,說道:“是嗎?可是你不知道他在哪裡嗎?”“我們離開的時候……我爸爸也賣了房子,離開了那個方。”
哎呀,天啊。
那麼這豈不是連活著還是死了都不確定嗎?卡爾一面嘆氣,一面說道:“你親生父親的姓名叫什麼呢?”“格蘭·哈斯勒。
他姓哈斯勒。
他曾經當過皇宮警備隊員。”
艾波琳看到馬車裡的人全都一副快迸出眼珠子的表情在看著她,好像嚇了一大跳。
卡爾先是用拳頭掩住嘴巴過了一會兒,他低沉但急促說:“你是指涅克斯·修利哲身邊的哈斯勒嗎?”艾波琳一副覺得莫名其妙的表情。
“咦?嗯,您是說常常跟在涅克斯先生身旁的那位沉默寡言的馬伕嗎?他的名字也是哈斯勒嗎?”杰倫特長長吁了一口氣。
卡爾點了點頭,用安心的語氣說:“啊,原來是同名不同人。
是。
那個馬伕的名字也叫哈斯勒。
真是巧合。”
呵,還可真是巧合啊!卡爾如今用更加鎮靜的聲音說道:“那麼令尊在什麼方,你完全都不知道嗎?既然如此,我該怎麼帶你去找令尊呢?”艾波琳一副就要哭出來的表情。
卡爾像是很為難搖了搖頭。
又再問道:“那麼你認不認識你父親的朋友,或者,嗯,知道他訊息的人?”“嗯……,我不知道。
我,我實在是不知道。
因為我爸爸不太喜歡交朋友。”
“這樣事情很難進行下去,真是叫人著急。”
確實是很叫人著急。
她討厭她養父,又不知道她親生父親在哪裡。
那麼叫我們該怎麼辦才好?我在心裡面開始懷疑這個世上是否有那種重人情的武士,會受僱陪這個小少女一起旅行放浪於大陸,尋找她失去的父親和弟弟?此時,亞夫奈德小心翼翼開口說道:“那個……,我覺得,好像有人可以問看看。”
“咦?你是指有關艾波琳小姐親生父親的事嗎?”“是的。
就在離此不遠的方。”
※※※“你是說王子大人有事找我嗎?啊,殿下!”“好久不見了,亞夫奈德大人。
快起來吧。”
皇宮警備隊長喬那丹·亞夫奈德一邊起身,一邊面帶高興的表情。
然後他環視我們每個人,目光在亞夫奈德身上停留了一下。
亞夫奈德稍微點了點頭,喬那丹則是露出溫馨的微笑。
不過,喬那丹並沒有對亞夫奈德特別說什麼,而是攤開手臂,說道:“我不知道有這麼多客人來找我。
請趕快坐下吧。
哎呀,位子不夠。
哈哈。”
我們一起擠著坐在曾經進來過一次的警備隊長室裡。
這間房間很寬敞,沙發也很大,可是我們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十一個人之多的人數,光是要找位子坐下來,也花了不少時間。
在我們感覺寬敞的警備隊長室變得有些窄小的時候,時間就已稍微流逝了一些了。
然後大家一一坐定位子,吉西恩就笑著說:“亞夫奈德大人,我應該先問候大人然後談論一些時事,做一個有禮的王子,其實只是莫名其妙的謠傳……!可惡。
是,我是很希望聽到他人說我是個有禮的人,可是因為沒有時間,只好先省略了。”
喬那丹笑著說道:“哈哈。
雖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不過,我覺得王子大人已經沒有必要為了聽到他人說你是有禮的王子而特別努力。”
“真的嗎?”“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是再怎麼努力也行不通的。”
喬那丹連笑都沒有笑,靜靜說完這句話,而艾賽韓德則是爆笑了出來。
其他人的笑聲好不容易慢慢變小之後,吉西恩搔著自己的頭,說道:“今天來找您是因為有事想請教您。
卡爾?”“啊,是。
那個,亞夫奈德大人。
請問您做警備隊長的工作做很久了嗎?”“當然是的,賀坦特大人。
嗯,因為那是在開始照顧那個傢伙的時候。”
那個傢伙指的是亞夫奈德。
亞夫奈德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喬那丹也露出了微笑,說道:“我帶著這個傢伙生活,所以需要一個安定的工作場所。
因此我就進來當皇宮警備隊長。
因為一般巫師們不喜歡被工作所束縛,所以我很輕易就得到了這個工作。
那時候,只是想暫時做這個工作,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這傢伙已經……大到可以被稱為頂尖魔法師。
我心滿意足了。”
“老師!”亞夫奈德尖叫般說道。
我則是尷尬露出微笑。
喬那丹微笑著說道:“怎麼了?我覺得這是很好的綽號啊。
哈哈哈!啊,對了。
您應該知道皇宮警備隊長代代都是由巫師來擔任吧?”“啊,是。
那是為了要保有‘亨德列克守護著皇宮’的這層意義。”
“您知道得很清楚,賀坦特大人。
不過,您為何問我這個問題呢?”“那個,請問您還記得隊員之中有一個叫格蘭·哈斯勒的人嗎?”卡爾一提出這個問題,艾波琳馬上表情變得很緊張。
喬那丹摸著他的下巴,沉浸於思索之中。
“格蘭·哈斯勒?哈斯勒……啊,原來你是指熱劍‘Hotsword’格蘭。
是的,我記起來了。”
“啊!那是我爸爸的綽號,熱劍格蘭!”喬那丹聽到艾波琳的大喊聲,驚訝圓睜著眼睛。
“是。
可是這位小姐是?”卡爾先是露出苦惱的表情,然後很快說道:“這一位是哈修泰爾家族的養女……。
親生父親正是格蘭·哈斯勒先生。”
喬那丹突然瞬間閃現一個特別的眼神,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頭說道:“啊,是嗎?”“不過,他為什麼叫做熱劍呢?這是什麼意思呢?”喬那丹合起他的雙手,直豎在嘴巴前面之後,笑著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我還是記憶猶新啊。
那個人用劍非常猛烈。
皇宮警備隊員之間每天都會比武練劍,可是熱劍格蘭他卻幾乎不比武。
這是因為根本就沒有隊員可以承受得了格蘭的招式。
練習就更不用做了,因為怕在比武時發生對方受傷的事,所以基於安全上的理由,他是不用比武和練劍的。
啊,您去問那些資深的隊員,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會告訴你們有關他的傳說。”
卡爾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道:“那麼,您是否還記得那個人為什麼會辭了警備隊員的工作呢?”“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我記得的是,他妻子死了之後,只是每天失魂落魄過日子。
然後突然就辭了警備隊員的工作。”
艾波琳表情緊張注意聽到這裡之後,她的頭整個垂了下來。
卡爾面帶焦急的表情,說道:“有沒有辦法可以聯絡得到他呢?有沒有人是和他很熟的朋友呢?這位艾波琳小姐現在很急著想找自己的親生父親。”
“是嗎?呵,真是的。
那個人不太喜歡交朋友。
因為他個性沉默寡言,不擅交際。
而且這實在是太久之前的事了,還記得他的警備隊員應該是不太多吧。”
“是嗎?”卡爾面帶著遺憾的表情,看了一下艾波琳。
艾波琳的表情很沮喪,她把頭垂得更低,一行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全都閉上嘴巴不說話。
就在這時候,吉西恩突然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站了起來,說道:“艾波琳小姐。
先去換一下衣服再說吧。”
“咦?換衣服?”“是的。
衣服溼了對身體不太好。
而且也不方便活動。
請跟我來。
我去找我妹妹幫你換衣服吧。
啊,蕾妮小姐?蕾妮小姐要不要也一起去?妮莉亞也想要去的話……”妮莉亞謝絕了。
艾波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便點了點頭。
“謝謝您,殿下。
那麼……”“我也……可以一起去嗎?”“當然嘍。
請趕快跟我來。”
蕾妮也臉色微紅站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突然間變成這樣啊?現在衣服有那麼重要嗎?卡爾表情訝異看了一下吉西恩,可是吉西恩很快說:“各位請在這裡等一下。
一邊等可以一邊期待等一下兩位小姐會用什麼模樣出現。
哈哈哈!”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不太像吉西恩!可是吉西恩帶著艾波琳和蕾妮很快走出去了。
房門一被關起來,艾賽韓德便嘀咕著:“嗯,又不是衣服有被刮破,只是有一點髒而已,幹嘛換什麼衣服。
大家都得趕路啊!”隨即,喬那丹便微笑了一下。
他朝著艾賽韓德行了一個注目禮道歉,並且說道:“矮人的敲打者,請不要責怪王子大人的行為。
事實上是我拜託王子大人這麼做的。”
“咦?”卡爾用驚訝的語氣問的時候,亞夫奈德微笑著說道:“原來您用了傳訊術,老師。”
“是的。
你蠻厲害的,猜得很準。
啊,我向王子大人傳了一些話。
所以王子大人才會帶艾波琳小姐出去。
他是怕艾波琳小姐會起疑心,所以連蕾妮小姐也一起帶出去。”
“什麼……,有什麼話是不能讓艾波琳小姐聽的嗎?”“是的,賀坦特大人。
我有祕密要說。
熱劍格蘭幾年前曾經來找過我。”
卡爾雖然表情驚訝,但並沒有說什麼話,就只是等喬那丹繼續說。
喬那丹叉攏雙手的手指頭,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他把叉攏著的雙手支撐下巴,他閉一眼睛,一副沉浸於深思的表情。
然後他又再睜開眼睛,說出來的卻是很令人出乎意料的話。
“艾波琳小姐的弟弟迪特律希擁有龍魂使的資質,是吧。
非哈修泰爾家族的其他血統裡面誕生出一個龍魂使,這是很稀有的例子,但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這算什麼啊?又不是很了不起的新聞!“而且哈修泰爾侯爵把擁有龍魂使資質的小孩子們收養在一起。
基果雷德的龍魂使托爾曼也是這種情形。
他們都是被收養的養子。”
我聽到這些我早已知道的事情之後,變得有些急躁,我一面忍耐喬那丹的緩慢語氣,一面等他說完。
可是喬那丹的語氣卻越來越慢。
“可是迪特律希的情形呢,他擁有無法以養子來收養的條件。
他的親生父親確實還活著,而且是皇宮警備隊員,是家世很不錯的家庭。
以戰士而言,他的父親可以算是最高階的戰士吧。”
“是嗎?”“是的。
剛才各位有聽到我說格蘭的妻子死了,是吧?格蘭的妻子,嗯,也就是艾波琳和迪特律希的母親,她的名字是瑪格麗吧。
雖然我沒有親眼看過她,可是我聽說她是一位美麗、高尚而且又很慈祥的女人。”
啊,是這樣子的嗎?我感覺無精打采稍微轉過頭去。
可是此刻我的眼睛所看到的卡爾模樣真是太誇張了。
他非常專注聽著,而且還把拳頭握緊到發白。
那副模樣彷彿,彷彿……。
正當我在尋找可以適當形容他模樣的話時,他用非常符合他神情姿態的極度不安語氣說道:“難道……,她是意外死亡的嗎?”喬那丹點了點頭,說道:“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她去市場買東西,然後就在大馬路上被幾個怪漢給亂刀刺死。
是當場死亡的。
犯人並沒有被抓到。”
“***!”卡爾用凶惡的語氣說道。
杉森看著頭頂火冒三丈的卡爾,露出糊里糊塗的表情,但是喬那丹搖了搖頭,說道:“他的妻子一死,格蘭就每天喝酒,也常常沒去做警備隊員的工作。
總是醉醺醺的,如果沒有醉,就是在喝酒,甚至還曾經在喝了酒之後毆打其他警備隊員,製造出很大的事端。
當時我什麼事都不知道,我以為他只是因為妻子死掉造成他自暴自棄,所以他惹出事端來,我也沒有重重處罰他。
就連格蘭說他不想做警備隊員的工作之時,我看他這樣自暴自棄,糟蹋他的人生,看得我很不以為然,所以我也沒有問清楚事情真相就答應他了。
然後格蘭就把艾波琳和迪特律希交給哈修泰爾侯爵,之後就離開了首都。
然而,幾年前他來找我。”
卡爾面帶著一副沮喪的表情。
他到底怎麼了?雖然我想問他,可是卡爾現在好像不容我去問他這種問題。
卡爾看著喬那丹,繼續追問著:“他說了……什麼呢?”喬那丹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熱劍格蘭為了不讓別人看到,是偷偷來找我的,他來拜託我做一件事。
雖然這是在拜託以前的上司,但也是因為我是巫師而拜託我的。”
“是什麼樣的請求呢?是魔法嗎?”“是的。
熱劍格蘭拜託我幫他易容,改換掉自己的臉孔。”
“易容?”“是的。
他雖然一直懇求我,但是我不答應。
而且我還懷疑他易容是不是因為在哪裡惹了事故。
所以我要他說出可以讓人信服的原因,我才要答應。
格蘭立刻一副非常為難的表情,可是最後還是開口說了。
他說他是因為想去看迪特律希和艾波琳。”
卡爾表情沉鬱點了點頭。
什麼啊?因為想去看他的兒女?杰倫特像是覺得啼笑皆非似看了一眼喬那丹,然後笑著說:“哈哈哈!如果他想看他們,直接去找他們就可以看到了,不是嗎?太令人啼笑皆非了吧!嗯,他把自己的兒女交付給別人,雖然對不起小孩子,但是就樣一來就要易容,這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卡爾用難過的聲音說道:“欽柏先生……,因為這是關係到格蘭·哈斯勒性命安危的事。”
“什麼?關係到性命安危?”杰倫特驚訝張大嘴巴,喬那丹則是點了點頭。
“正如您所猜測的,格蘭當時受到脅迫。
我是指脅迫要他交出迪特律希。
而且侯爵為了令他恐懼,殺了他的妻子。
實在是非常狠毒的手段。”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真是令人無法相信。
我無法相信這番話!不可能的!妮莉亞臉色發青捂住嘴巴,下巴顫抖著。
甚至就連亞夫奈德的眼睛也散發出濃濃的肅殺之氣。
除了卡爾以外,我們一行人現在才開始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恐懼感。
那是,不對。
那是不可能的!喬那丹的低沉聲音甚至讓人感覺很可怕。
“是的,沒有錯。
哈修泰爾侯爵為了擁有迪特律希,當然是威脅過格蘭。
當時,格蘭一定是不想屈服,可是妻子的死使他不得不屈服。
那時候,他流到心裡頭的眼淚應該是血淚吧。
而且即使是想遠遠看他兒女,也有可能會因此送命。
所以他才決定要易容。”
“那個禽獸……”杰倫特大聲喘息著說道,可是我連話也說不出口。
艾賽韓德也是一副快氣炸了,說不出話來的表情,他像是要把腰帶扣環捏碎似緊抓著。
杉森用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是真的嗎?他真的做出那種醜陋的事!”“是的,費西佛大人。”
“不,我實在是無法相信!天啊!那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為了把一個小孩拿來當自己兒子,就殺死他的父母?”喬那丹面帶陰鬱的表情,氣鼓鼓說道:“我也跟你們一樣,我當時跟他說我無法相信。
隨即格蘭就苦澀笑了。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那麼可怕的笑容。”
杉森像是吐出火似大喊著:“那麼!那麼隊長大人你為什麼不聲不響的?為什麼不舉發哈修泰爾侯爵的罪行?格蘭既然已經說了證詞,那麼就是確實的事了!難道,難道你是在愛惜性命嗎?”喬那丹像是再也無法忍受的語氣,喊道:“喂,費西佛大人!你以為我像是會那樣魯莽行動的人嗎?當然不是!你以為格蘭在自己妻子死掉的情況下,會沒想到要這麼做嗎?格蘭就是覺悟到無法用法律或正義之名來處罰侯爵,他想過要直接親手殺了他。
但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他不得不擔心兒女的安危啊!”“可惡,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砰!杉森像是要打壞桌子捶了下去。
我覺得手上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低頭一看,我破壞到沙發邊緣的方了。
我舉起顫抖的手一看,緊握著的拳頭裡,正抓著從沙發撕下來的一塊皮革。
單純一個攤開手掌的動作卻覺得非常困難。
緊抓著的皮革被捏得皺皺的,就這樣掉下去了。
皮革被撕下時一起撕下來的棉花和碎布飄搖落下去。
我凝視著掉到下面散落在上的沙發碎片,漸漸感覺頭昏眼花了。
喬那丹背靠著沙發,擦拭臉上的汗。
他環視我們每個人,然後露出摻雜著自嘲意味的微笑,說道:“這是很可笑的事……。
對。
我無話可說。
我沒有自信敢說我當時在那種情況下盡了最大的力量幫助格蘭。
可能因為我也怕哈修泰爾侯爵吧。
可是,可是當時我真的想不出任何辦法啊。”
卡爾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我相信您所說的話。”
“謝謝。
唉,雖然俗話常說:罪與罰不會一起同行,可是這種情形真的令人看了非常無可奈何,有罪之人竟然沒有受到懲罰,而受害者不但失去妻子,而且還被奪了兒女,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受威脅。
如果他敢隨便開口的話,不但沒有證據可以將哈修泰爾侯爵定罪,而且也無法知道他又會再發生什麼事。
所以格蘭那時候才會離開首都啊。
可是他怎麼樣也無法將兒女的形影從自己腦海裡抹掉。”
“所以他才會要求易容。
他是為了能夠在遠處盡情看他的子女。”
卡爾的聲音非常沙啞,沙啞到我都快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不,也可能是因為我太過激動而幾乎無法聽懂他的話。
喬那丹點了點頭,說道:“當時我哭了……”“啊?”喬那丹把自己送到遙遠過去的某個時間裡,用緩慢的語調說了之後,亞夫奈德看著老師那副臉孔,露出像是重複感受到那股悲傷的表情。
“我緊抓住格蘭……這是我長大懂事,把我的愛奉獻給瑪那之後,第一次掉眼淚。
他反而還安慰我。
呵呵呵。
在他最為難過的時候,我不瞭解他,只是個知道了他的悲傷之後也無法幫他做任何事的瞎眼上司,他卻回過頭來安慰我。”
“您心裡一定……很悲痛吧。”
喬那丹呆愣看著前方一陣子之後,終於靜靜回到了現實。
我擔心他現在會不會在奉獻愛情給瑪那之後,第二次流淚,但是喬那丹並沒有哭。
相反,他用理性而且堅硬的語調繼續說著:“我決定聽從他的願望。
雖然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臨時性的易容是利用幻象就可以輕鬆做到的法術,可是永遠的易容卻不是那麼簡單的。
各種實驗我都試過,而且動用了所有手段,最後才得以易容成功。”
卡爾點了點頭。
喬那丹繼續用無力的語氣說:“可是他的聲音卻沒有辦法換掉。
所以原本就很沉默寡言的熱劍格蘭就更加不開口說話了。
因為他怕聲音會揭露他的原形。”
天啊!我們一行人全都面帶著被當頭棒喝的表情。
卡爾咬著下嘴脣,說道:“那麼說來,涅克斯·修利哲的……?”喬那丹表情驚訝點了點頭。
“原來您認識他?”“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哈斯勒,我和那個人碰過幾次面。”
“是嗎?啊,各位揭發了涅克斯·修利哲的叛變,所以當然認識他。
是,沒錯。
涅克斯·修利哲的心腹哈斯勒正是熱劍格蘭,格蘭·哈斯勒。”
※※※窗外的花草完全無視於季節的變化,正美麗綻放著花朵。
即使是在初冬冷颼颼的天氣裡,黛美公主的巧手還是讓它們展現出美麗之處。
可是現在這個房間裡卻不存在美麗這種東西。
“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是我和格蘭兩個人之間的祕密。
我看到各位和艾波琳小姐一起來找我的時候,我實在是嚇了一大跳。
可是這樣或許反而是件好事也說不一定。”
“好事?”“我要拜託您,賀坦特大人。
如果找到艾波琳小姐的親生父親,請讓她脫離哈修泰爾侯爵的掌控。
哈修泰爾侯爵對她並不怎麼關心。
因為龍魂使是迪特律希不是她。”
“她……已經從哈修泰爾宅邸逃跑出來了。
所以我們才會遇到她。”
“是嗎?那不就更好了!您可以帶她到一個清靜的修道院之類的方嗎?像大暴風神殿這種方也很好。”
“您是說修道院?”“是的。
我目前沒有辦法可以聯絡格蘭。
那個笨傢伙偏偏把涅克斯·修利哲這種豺狼奉為主人,所以現在他一出現,就會被拉往絞首臺。
可是他如果知道艾波琳離開哈修泰爾宅邸了,無論如何他都會來找我。
那麼我就會跟他說。”
“說什麼呢?”“是。
我會跟他說艾波琳在什麼方。
那麼格蘭就可以帶著艾波琳到某個方平靜過日子。
他的不幸就會如同是他責任之外的事,現在他應該去重新找回太久沒有享受過的幸福了。”
卡爾用沉鬱的眼神看著喬那丹。
從他的嘴裡突然講出令人意外的話。
“他是叛亂者的手下,不是嗎?”“咦?”“我說他是叛亂者的手下。
因為他是涅克斯·修利哲最親近的心腹。
可是亞夫奈德大人是皇宮警備隊長。
如果他來找您,應該要把他逮捕起來,不是嗎?”喬那丹面帶著一副受到打擊的臉孔,與卡爾對視著。
然後,他激烈搖頭說道:“他並沒有罪!有罪的是那個涅克斯·修利哲,格蘭是按照良心在侍奉他。
我相信他是這樣做的!”卡爾看起來稍微高興了一點。
“你好像很信任他。”
“我很信任他!”喬那丹簡短並且強烈說道。
過了一會兒,他用更加溫柔且沉著的聲音,靜靜說:“我瞭解他的痛苦,瞭解他的悲傷。
不,應該說我認為我瞭解。
為了格蘭,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這是我的真心話。
事實上,迪特律希失蹤之後,我有好幾次都決心要去找哈修泰爾侯爵。
我的意思是,我要去把艾波琳要回來。
可是我沒有正當的理由。
所以躊躇著一直拖到現在。”
“我知道了。
現在我好像也可以信任格蘭·哈斯勒了。”
卡爾如此說完之後,便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不只是喬那丹,就連我們其他人也全都用驚訝的眼神看他,在我們的注視之下,他說道:“我們會保護艾波琳小姐的。
找到安全的好方時,找到艾波琳小姐可以安心待著的方時,我會通知您的。
我們還要忙著趕路,現在必須要走了。”
“咦?啊,那,那麼就謝謝您了。”
“請別客氣,那我們先告辭了。”
卡爾伸出手來,從座位上站起來的喬那丹一看到他的手,也伸出手來和他握手。
卡爾一面和他握手,一面說:“對哈修泰爾侯爵知道得越多,就越感到一股沸騰的敵意。”
喬那丹點了點頭,說道:“優比涅的秤雖然很長,但賀加涅斯的秤錘卻很重。
哈修泰爾所放置的重量太過沉重了,我會在他的最後一刻抬頭看他的眼睛來取笑他。
但現在我想到他,就只能忍耐了。”
喬那丹突然表明的猛烈敵意使我們個個緊閉嘴巴,不敢開口說話。
第六章“艾波琳小姐,你這樣穿很好看。”
“啊,從現在開始,請叫我艾波琳就可以了。”
“是嗎?哈哈。
我知道了,艾波琳。”
“那我看起來怎麼樣?修奇?”“你有男朋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來追求你好了。”
蕾妮笑著舉起了拳頭,我裝做一副要閃躲的樣子,咯咯笑了出來。
艾波琳和蕾妮現在全都穿著黛美公主準備的衣服,出現在我們面前,可是到底為什麼黛美公主會有這種衣服呢?兩個人全都看起來像是為了準備旅行而穿著厚厚的襯衫加上長褲,還有夾克和外套,而且還戴了圍巾和手套呢。
她們這樣穿雖然看起來很溫暖,但是怎麼看都不太像是公主的衣服。
吉西恩則是解答了我的疑問。
“這些衣服啊,事實上是我以前穿過的衣服。”
“什麼?”“我小時候就是穿這種衣服偷翻過圍牆的。
這一件是我九歲時穿的,而這一件是我十四歲時穿的衣服。
沒想到黛美到現在都還儲存著這些衣服。”
哦,這麼久以前的衣服竟然還是如此乾淨?看來黛美公主照料東西的技巧真的已經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步。
艾波琳和蕾妮各自用驚訝的眼神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吉西恩噗嗤笑著說:“讓你們穿我穿過的衣服,真是對不起了,小姐們。
下次我會各買一套衣服送給你們,現在就忍耐一點,先上馬車吧。
時候已經不早嘍。”
吉西恩伸出手來,裝出一副要攙扶蕾妮的樣子,蕾妮則是笑著握住吉西恩的手,上了馬車。
卡爾轉身對艾波琳說:“艾波琳小姐,你真的從此不再回去哈修泰爾家了嗎?”艾波琳表情堅定點了點頭。
卡爾嘆了一口氣,說道:“那麼,好,請你先暫時跟我們一起同行吧。”
“真的可以嗎?謝謝您!”艾波琳立刻跑向卡爾,像是想在他臉頰親一下的表情。
可是卡爾搖了搖頭,說道:“不。
不必這樣謝我。
我會找一個小姐可以安心過生活的方。
你只能跟我們同行到找到那個方為止。”
艾波琳面帶一副不知該怎麼回答的表情,凝視著卡爾。
卡爾微笑說道:“我並不是覺得你很麻煩才這麼做,而是因為我們此行要做的事很危險。
而且小姐既不能知道我們的目的,也跟這件事毫無關係。
所以我認為一直到我們事情結束為止,應該讓你待在某個安全的方比較好。”
“是……。
光是您收留我的這件事,我就很感激了。”
卡爾點了點頭,說道:“而且在旅行途中,我也會繼續探聽你的親生父親的訊息。
那麼說不定我們還會帶著令尊的訊息去找你呢。”
“什麼?您真的會幫我探聽嗎?”“是的。”
“真的……,我跟您沒有任何交情……真的是太感激您了。”
卡爾看著艾波琳,微微對她露出笑容,說道:“請當作這是對於我忘了你弟弟那件事的謝罪。”
“不,那是……”“不用再說了。
雖然談話要長談比較好,但大部分的情況下還是行動快速最重要。
你要是贊成我的提議,我想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啊,是。
那個……,真的非常感謝您。”
卡爾微笑著,模仿吉西恩的模樣,也伸出手來。
艾波琳看了,開心笑著握住卡爾的手之後上了馬車,其餘的人也跟著全都上了馬車。
我們就在皇宮內侍部長裡菲·特瓦里森先生的熱烈歡送之下準備離開皇宮。
“啊啊啊!吉西恩王子大人!我已經準備好餐點了!您一口飯也不吃就要離開了嗎?如果您下次還要再這樣,就請不要再來了,請不要再讓我這個老臣的心裡難過!王子大人您雖然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但是貴族院和國王陛下一定會責怪我的!”吉西恩溫馨高喊著:“下次我一定會買個禮物送給您的!”我爬上馬車車頂,而在車頂下面,妮莉亞、蕾妮和艾波琳坐在一起,三個人有說有笑的。
主要都是妮莉亞在講話,可能她是想要讓艾波琳心情好轉吧。
而妮莉亞下去坐在馬車裡面,取而代之的,是卡爾坐到了馬伕的座位上。
卡爾在馬伕位子上坐著,一副像是在深思什麼的模樣。
我雖然不想妨礙他思考,但最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卡爾,您打算怎麼做呢?”卡爾回過頭來,抬頭看一眼在車頂上的我。
“什麼意思啊,尼德法老弟?”“我是指艾波琳。
您打算幫她找暫時居留的方嗎?”“這個嘛,我是有考慮過大暴風神殿。
但因為它是在首都,並不怎麼恰當。
那裡雖然不是侯爵勢力所及之處,但畢竟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最好最找一個離首都有段距離的方。”
“我們現在是要去褐色山脈,不是嗎?我們要趕著去見克拉德美索。
可是途中有時間可以去找嗎?”“我也不知道。
我想是很困難。”
“那麼,您是想在克拉德美索的事情結束之前繼續帶著艾波琳嗎?”“這也是有可能的事。”
吉西恩開始用訝異的眼神看卡爾。
於是,卡爾才簡短告訴他有關喬那丹先生的事。
過了一會兒之後,吉西恩面帶蒼白的臉色,像是在呻吟似說道:“這麼說來,哈修泰爾侯爵為了要搶奪迪特律希,不但殺死了他的母親,還把他的父親弄得和廢人沒有兩樣,是這樣嗎?”卡爾用眼角瞄了一下馬車後方,說道:“是的。”
吉西恩彷彿像是失去生命的物體跌落下去似的,無力靠到椅背上。
他仰望天空,並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個人我到底該怎麼處理他才好……。
他犯下的罪行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卻沒有受到任何的處罰。
我實在是無法放任他不管。”
卡爾並沒有回答吉西恩的話,而是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我很好奇一件事。”
“您是指什麼事?”“涅克斯和哈修泰爾為什麼會反目成仇呢?”“咦?”卡爾像是在慢慢回想過去的語氣,他說道:“您還記得那個時候嗎?我們從哈修泰爾侯爵的宅邸裡偷走祕密檔案時,哈修泰爾侯爵是怎麼解釋他為什麼會有那份檔案的?他說他知道涅克斯有叛變的意圖之後,為了阻撓他而逮捕了帶著檔案的使節,把那東西搶了過去。”
“是的,他是這麼說的。”
“這實在是很奇怪。
涅克斯可以說是一隻狼,而哈修泰爾侯爵應該稱為是一隻豺。
如果涅克斯暴露出他的意圖並且付諸行動,那麼哈修泰爾侯爵會是那種暗自訂定叛變計謀,在內心獨自竊笑的人。
當然,涅克斯那種意圖的惡性確實是太過分了,可是哈修泰爾有必要因為這樣就阻止涅克斯嗎?我實在是很懷疑。
俗語說,禿鷹和野狗乃為同類,不是嗎?”沒錯,禿鷹和野狗會一起吃屍體。
吉西恩繼續抬頭看天空,用悲傷的語氣說道:“這個嘛……。
在我看來,應該像是兩隻豺狼在打鬥爭奪之中,使一塊名叫拜索斯的肉塊殘破不堪。”
“殿下。”
吉西恩現在像是再也沒力氣發怒似的,整個人癱在那裡,喃喃自語說道:“涅克斯的情形反而比較好。
因為雖然他還是存有陰險的野心,在覬覦克拉德美索,但是他已經被各位的恩澤德惠給打敗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各位和我都還能壓制住他。
可是那隻名叫哈修泰爾的豺就好像是有四隻眼睛的精明傢伙。
那個傢伙……他放了基果雷德,是為了要削弱拜索斯的戰鬥力,而且他利用托爾曼這個手段,同樣也是在覬覦克拉德美索。
可是他不管到哪裡,都沒有被抓到過把柄。
這傢伙就像是個不想要蒙受任何危險負擔的小惡霸。
他比真的惡霸還要來得更加陰險、寡廉鮮恥。”
“其實並非如此。”
“什麼?”溫柴說道。
吉西恩回頭看他,而我也看著溫柴。
溫柴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在雕刻木塊。
吉西恩大吃一驚看著溫柴,說道:“你的意思是哈修泰爾不是惡霸嗎?”“不。
我指的是關於托爾曼的事。”
吉西恩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托爾曼?”“是的,沒錯。
哈修泰爾侯爵雖然是在覬覦克拉德美索,但並不是利用托爾曼。
因為托爾曼是一張令人不安的牌。
和他比起來,蕾妮就可以說是第一等的好牌。”
怎麼突然間像是賭徒在講的話呢?吉西恩歪著頭,原本想要開口說話,然而溫柴還是隻低頭看著手上拿著的小刀和木塊,並且說道:“有人在監視著我們。
在左邊那個巷口……。
你們應該不會呆到抬頭看吧?”我突然覺得毛骨悚然,甚至覺得衣領貼近脖子的感覺令我覺得很陌生,我靜靜把巨劍從背上拿下來,放在腳的前面,因為坐在車頂上面比較不容易拔劍。
然後我假裝伸懶腰,同時呆呆看著左邊巷口。
溫柴雖然對我咋舌,但已經太慢了。
糟糕!我和那個人四目相交了!在巷口有一個男的,面帶著無心的表情,用一副好像只是在看過往人潮的目光,正注視著我們。
他看著五匹馬加上一頭公牛的馬車,那種目光看起來很適當而且找不出任何破綻。
而且那種目光在我們周圍多得是,看起來根本不會覺得異常。
可是那個男子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對視的那一刻,他悄悄把目光轉移,這樣的目光迴避動作使我心裡不禁震了一下。
卡爾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著旁邊建築物接雨水的水桶裡還一直有水滴不停滴落,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看來侯爵已經從沙姆爾那裡得知訊息了。”
因為昨晚下過雨,路上積了水,吉西恩很感興趣看著一灘積水,同樣也是用漫不經心的語調開始說道:“他們會如何出現在我們眼前呢?”“他們應該不會在大路上做出魯莽的行為。
那麼,他們會不會在城外攻擊我們呢?”“如果真是那樣,就太好了。
我現在很想看到鮮血。”
吉西恩很簡短但殘酷說道。
卡爾稍微低下頭來,表示出他的驚慌感,說道:“殿下?”“請叫我吉西恩。
我只是說出我的心情而已。”
“……是。”
卡爾和吉西恩的談話一結束,杉森就放意像是很自然似催促馬匹,揮著韁繩。
“呀啊,馬兒們,旅行都還沒開始呢,怎麼就這樣懶散了?”杉森說完這句話之後,坐在馬伕位置的三個男人就又再陷入安靜的沉默之中,就連車頂上的溫榮也用同樣的態度在雕刻木頭。
※※※早上的陽光炎熱直射而下。
沙啦,沙啦。
木屑隨著溫柴的手勢動作,乘著風飛揚而去。
可惡。
我為什麼會如此鎮定不下來呢?我不知不覺又再看了一眼那個男子之後,趕緊轉移視線。
在我轉移視線的前一刻,站在巷口的那個男子已經走進巷道里面,消失不見了。
馬車急馳著駛過拜索斯皇城的白晝,過了一會兒之後,便已到達城門。
皇城河上那座橋樑一出現,就能開始直接感受到從荒野之中吹拂而來的風,可是有東西把我的目光整個牽引過去了,使得我不太能感受到風的寒冷。
妮莉亞一面把頭探出馬車視窗,一面說道:“是什麼事這麼吵雜……?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皇城河的那座橋上正在發生一個小規模的擁塞現象。
從四方湧來的人全都想要進入拜索斯皇城,所以現在橋樑的入口處一陣混亂。
哨站警備隊員們全都出動聚集在那裡,在檢查要進入拜索斯皇城的人。
可是人員好像還是不夠,因而無法快速進行檢查。
就在這時,不斷增加的人潮之中傳來了高喊聲和不耐煩的命令聲,偶爾還聽得到斥罵的聲音。
這些令人不安的噪音裡也有小嬰兒的哭聲,還有努力想要安撫嬰兒哭泣的母親聲音。
在平線的另一頭,可以看到那些應該是昨晚徹夜走路過來的人們身影,一點一點連成一線。
他們全都是和家人或親友四五個人,或者七八個人湊成一群走來,雖然我看到有人用牛車載著家人過來,可是大部分都是揹著沉重的行李,用兩隻腳費力走過來的人。
“天啊……。
是難民們。”
卡爾用無力的聲音說道。
而吉西恩就只是露出脖子被勒的表情,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像牛一樣眨了眨他的眼睛,看著這幅景象。
可能是因為警備隊員光是要檢查進城的人就已經快顧不及了,所以他們對於要出城的人不太注意。
只有一個警備隊員在負責我們的事,他問不到兩三句就讓我們通過了。
在我們的大馬車過橋的時候,橋樑暫時禁止通行,所以那些難民們都往旁邊退去,他們安靜,同時因為寒冷而顫抖著在等待。
杉森很快把馬車駛離橋樑之後,那些因寒冷而受凍的難民們就用緩慢的腳步又再走回警備隊員的前面。
暫時的寂靜就這麼消失不見了,橋樑入口處又再繼續充斥著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吵雜噪音。
吉西恩勉強開口,對杉森說:“請你……暫時停一下馬車吧。”
“是。”
杉森把馬車停在距離橋樑稍遠的路邊。
吉西恩隨即從馬伕座位上跳下來,往前走了幾步之後,看著在橋樑上喧譁的人群。
雖然我坐在車頂上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他的背影而已,但是我大概可以猜得出他的表情。
我把視線從他的背轉移到至今還在繼續增加的難民隊伍。
其實那還不足以用隊伍來形容。
不過,他們一群一群的,加起來人數非常多,警備隊員們都不得不神經緊繃起來盤查那些難民,所以才會因此拖延時間。
吉西恩突然往前走去。
他想做什麼呢?我跳下馬車跟在他後面。
而溫柴也緊跟在我背後跳了下來,坐在馬伕位置上的卡爾也跟著下來了。
然而,吉西恩並沒有往後看,就直接走了過去。
他停下腳步之後,環視每一個警備隊員,然後向其中一個警備隊員問道:“誰是指揮的人呢?”警備隊員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吉西恩。
可是他正在盤查一家的難民,所以也沒說什麼,就把手指往後指著一個方向。
在那裡有一個額頭深深劃了好幾道皺紋的中年士兵,他也在盤查著另一群人。
“你們是從那裡來的?總人數是幾個人?領主的證明檔案你應該有吧?沒有?真是的!把名字、性別和年齡全都告訴我。
還有你們每個人的特徵。
沒有人帶武器嗎?你問我為什麼要盤查這麼多東西?你問得好!因為我也在好奇這個問題!真是的。
你們以為我們喜歡看各位在寒冷的天氣裡杵在這裡嗎?還不是因為怕有逃兵或間諜藏在人群裡!我也是辛苦得要死啊!”吉西恩一聽完這番話,就無法再往前走去,他轉身往回走,讓我們看到他那副愁眉苦臉的表情。
卡爾很擔心問他:“您怎麼了,吉西恩?”吉西恩搖了搖頭,說道:“啊,我原本是想去問他們是不是可以簡化盤查,以縮短時間。
你看,難民們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這樣等待,所以我才想去問他們。
可是好像沒有必要問了。
因為那個士兵其實也不喜歡這麼做啊。”
卡爾看著要湧進首都的人潮。
我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些受寒冷和疲倦折磨的人們。
這些難民和一般的旅行者不同,他們很多都帶了小孩和老弱的人,走過艱辛的避難之路,個個疲勞得不成樣子。
甚至有一個男子還在路旁讓快要臨盆的太太躺著,正在安慰他太太。
那個太太可能因為感覺陣痛,正在呻吟著。
而在她旁邊還有一個緊閉著嘴巴的大嬸,帶著一個哼哼唧唧哭鬧著的女兒,那個大嬸不管女兒在哭鬧,走近那個快要臨盆的產婦身邊,和那個男子照顧一起那名產婦。
而女兒一看到媽媽離開,就哭得更加大聲,別的小孩聽到她的哭聲之後,也跟著哭了起來。
有幾個男子忍不住開始喊叫,而那些小孩的媽媽們則是緊抱著嚎啕大哭的子女。
我甚至還看到其中有一個大嬸喊叫著詛咒國王的名字。
吉西恩的表情因此變得越來越是悲痛。
卡爾打了一個寒噤,說道:“要是不能簡化盤查的手續,那麼可以幫我問他們其他的事嗎?”“什麼?”不久之後,哨站警備隊長在半信半疑之下答允,我們立刻在附近撿了許多雜草和樹枝,做成一個看起來像螞蟻窩的柴推。
妮莉亞利用她自己的短劍,在柴堆上把火點著之後,便立刻升起了一陣微弱的煙霧以及小小的火焰。
難民們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問‘這幾個傢伙到底是在玩什麼火’,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亞夫奈德就成功完全吸引住了所有難民的注意力。
因為他一面汗流浹背一面揮著手大吼大叫個不停,就連那些因為天氣寒冷而凶悍在盤查的人也不得不回過頭來看他。
然後,亞夫奈德一念完咒語,原本連水壺的水都燒不開的小火焰一下子就竄升為十肘大的火焰。
而且可能因為太熱的關係,甚至連十肘之內的距離都無法靠近。
難民們表情驚訝看著這火焰,而我們一行之中的蕾妮和艾波琳也都張大嘴巴,忘神看著。
不管怎麼樣,難民們立即圍到那個火堆周圍,開始驅趕寒氣。
亞夫奈德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之後,一面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面說道:“這火焰可能無法維持很久。”
“沒關係。
因為太陽再升高一點之後,溫度就會回升了。”
亞夫奈德這才高興笑了一下,然後叫警備隊員們繼續不斷把幹革和樹枝丟到火堆裡,接著他就趕緊避開那些表達謝意的難民,跑向馬車那邊去。
吉西恩這才露出了比較開心的表情,上了馬車。
一直照顧著產婦的杰倫特和妮莉亞這時也在最後上了馬車,然後我們就開始背對那個神奇的火堆,賓士離去。
溫柴從剛剛就已經把一直在雕刻著的木塊丟在一旁,開始抽著菸斗(菸斗是剛才點燃火焰時點著的),馬車開始啪喀啪喀動起來之後,他把煙霧吹向天空,噗嗤笑著說:“我發現到很可笑的一件事。”
“咦?”溫柴又再銜著菸斗,然後用不怎麼清楚的發音,說道:“你們這一行人好像非常喜歡停下來中斷行程。”
“咦?啊……。
哈哈哈。”
溫柴把菸斗拿在手上,一面把菸斗嘴兒靠到牙齒上發出噴噴的碰撞聲,一面開始列舉給我聽。
“據我所知,你們一行人在卡拉爾領也曾經隨意停下來(嗒),在卡納丁也任意停下來過。
(嗒)。
今天早上因為艾波琳的緣故而拖長時間(嗒),剛才不久前因為難民的關係而停下來(嗒)。”
“你這樣一直舉例,現在該說說結論吧。”
“這個嘛……我現在下結論:‘你們是屬於屁股比較重的那種人’,你覺得怎麼樣?”卡爾像是要喚起我們的注意力似的,乾咳了好幾聲之後,低沉而且快速說道:“很感謝你指出這個重點,溫柴先生。
不管怎麼樣,急迫的事就是急迫的事。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六日……。
剛好是在一個月前,十月二十七日我們在大暴風神殿聽到了那番話。
我是指克拉德美索大約還剩一個月就會完全甦醒的事。
這雖然是無法確知日期的事,但如果是按照預先概算的日子,就是明天了。
費西佛老弟?我們從褐色山脈到拜索斯皇城來的時候花了兩天的時間。
對嗎?”“是的。”
“可是我們只知道克拉德美索在褐色山脈,並不知道正確的位置,不是嗎?”我插嘴說道。
卡爾很快點頭,對我們說:“沒錯。
是啊。
不過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慢慢再去擔心,現在我們目前必須要擔心的有三個問題。”
卡爾在吉西恩和我的注視之下,抬頭看著那條一直在靠近然而卻永遠不會來到我們身邊的平線,說道:“第一個問題,我們是否能夠在克拉德美索完全甦醒之前找到它?第二,失去蹤影的涅克斯一行人,應該會在我們出了拜索斯皇城之後襲擊我們。
我們該如何甩掉他們呢?第三,哈修泰爾侯爵現在也開始行動了,這是可以確定的事,我們該如何阻止他妨礙我們呢?”“就只有這些嗎?”“這些還不夠嗎?尼德法老弟,你不要開玩笑了。
這些還只是短期的問題。
如果講到中長期的問題,會更加令人頭痛。
由於哈修泰爾侯爵的陰謀,使拜索斯的軍事戰鬥力被減弱的問題、還有關於對付傑彭使用疾病武器的對策。
目前雖然我只舉出這兩個問題,可是它們都是非同小可的大問題啊。”
“就只有這些嗎?”“嗯?當然這以外還有很多。
就拿今天早上發生的艾波琳小姐的問題來說……”“還有呢?”卡爾這時才察覺到我指的是什麼事。
他嘻嘻笑著說道:“我們必須在今年年底之前回到西部林我們的故鄉,到無盡溪谷去見阿姆塔特。”
我嘿嘿笑了出來。
既然都說出口了,那麼卡爾最好說阿姆塔特的事應該是擺在這所有事情中的第一優先位置。
不過,這實在是太過奢求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我決定這樣就算滿意了。
可是吉西恩好像覺得還不滿意。
“那應該算是各位旅行的目的吧。”
“是的。”
“那麼……,卡爾您在其他所有事情都還未完成的情況下,也打算在年底前出發前往西部林嗎?”卡爾看了一眼吉西恩,靜靜說道:“是的。
因為這是交到我手中的事、需要我親手做的事、必須我親手完成的事,我應該要去做才對。”
吉西恩凝視著前方。
他也和卡爾一樣,看著那條永遠一直靠近但絕對到達不了的平線,然後稍微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您說,可是我,我想把拜託過蕾妮的事直接對您說。”
卡爾靜靜笑著說:“吉西恩,我瞭解你的心情,但我是賀坦特村的讀書人。
而車頂上的這個少年是賀坦特村的蠟燭匠候補,現在拉著搭載我們所有人的馬車韁繩的那個青年則是賀坦特村的警備隊長。”
“如果沒有了國家,就連賀坦特也不會存在。”
“即使沒有了賀坦特,我也不會消失不見。
相反,如果沒有了我,就不會有賀坦特。
因為賀坦特是我的賀坦特,拜索斯是我的拜索斯。”
“……你不能給我希望嗎?”“這個嘛……請從我的話裡找希望吧。”
這個……,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問答,怎麼會是這副模樣呢?我想吉西恩恐怕無法回話了。
然而,吉西恩卻露出暗沉的微笑,說道:“呼!那我當然會寄望拜索斯的卡爾,而不是賀坦特的卡爾。”
“謝謝您。”
然後談話就停住了。
啊?真是一段怪異的對話內容。
馬車朝著平線,開始畫起一道直線來。
五匹馬加上一頭公牛正朝著一望無際的田野盡情賓士著。
在一個月前,我們以相反的方向賓士過這條路。
那時候還一邊望著兩個月亮同時升起的模樣。
啊!那麼今天會升起一個滿月和一個半圓月嘍?今晚會升起什麼月亮好像不怎麼重要。
只要活著能看得到月亮,不管是升起半圓月還是升起滿月,或者升起一個看起來像是被老鼠偷咬一口的煎餅形狀的月亮,都應該要無條件懷著感謝之心才對。
※※※“魔法飛……哎呀!”亞夫奈德還沒有唸完咒語,就往旁邊跌了下去。
他掉下去了!哎呀,糟糕!“亞夫奈德!”我抓住亞夫奈德的手臂,用力拉了一下。
結果因為拉得太過急促,導致力量沒有控制好。
於是跌落到馬車車身的亞夫奈德就整個人飛到半空中,就這樣在空中繞了半圈之後才落到車頂上。
亞夫奈德就好像是夏天被石頭打中的青蛙般,四肢攤開趴在車頂上。
我為了不讓他就這樣滾來滾去,用膝蓋壓著他的背,喊道:“你可以不用對我說謝謝!”我即使一面這樣說,心裡卻不認為他會感謝我。
果然,他喊出了完全不相干的話。
“呃啊啊啊!修奇,左邊!”亞夫奈德用壓抑的聲音喊道。
左邊?我趕緊轉頭看旁邊。
我看到在飛馳著的馬車旁邊有一匹馬齊頭並進。
嗒嗒嗒嗒嗒!馬鬃猛烈飛揚著。
而且坐在馬鞍上的蒙面戰士一直試著想要往車窗伸手進去。
在車頂下方傳來了蕾妮的尖叫聲。
“嘎啊啊!手不要過來!快放開!呃啊啊啊!爸爸啊!”我把巨劍往上高舉。
我原本想要用劍鞘直接揮砍下去,可是就在我舉起手臂的那一瞬間,身體卻失去平衡。
我為了不讓自己往下掉落,必須用雙手扶著車頂才行。
就在下一瞬間,車門突然被開啟來。
“呃啊啊啊!”原本想要拉住馬車不放的那個蒙面男子就這樣跌落下去了。
落馬的男子在霎時之間被我們遠遠拋在腦後了。
嘎吱嘎吱!車門不斷搖晃著,剛才踢開門的艾賽韓德則是努力試著想把車門拉回來。
可是就在此時,有另外一名蒙面男子猛然騎著馬奔來。
那名男子把劍高舉到肩上。
“修奇!抓住我!”妮莉亞往車頂縱身一跳。
就在她因為滑了一下而快掉下去的前一刻,我緊抓住她背後的腰帶。
她往車頂上面伸出肩膀,雙手抓著三叉戟,把三叉戟往旁邊大力揮動。
嗡嗡嗡嗡!剛才原本想要攻擊艾賽韓德的那個戰士為了躲避妮莉亞的三叉戟而遠離了馬車。
我轉過身子,爬向亞夫奈德,喊道:“亞夫奈德!你趕快施法術吧!快點!”雖然我拜託他趕快施法,但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因為現在馬車正在全速賓士著,所以車頂一直胡亂晃動個不停。
我的牙齒上下碰撞,簡直都快散了。
話都說不好了,更何況是施法念咒語?亞夫奈德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不可能的,哇啊啊!”砰砰!車輪好像撞到東西了,所以整個馬車都往上飄浮了起來。
“嗚哦嗚,可惡!”我因為撞擊的力道,整個人都騰到半空中,而且差點就從車頂彈出去。
我的手胡亂掙扎著抓了一條繩索。
那是綁車頂上面行李用的繩索。
在我抓住繩索的那一瞬間,又是一陣晃動。
我感到眼冒金星,但還是趕緊拉住騰在半空中的亞夫奈德的肩膀。
然後亞夫奈德又再重重碰撞到車頂上。
“呃呃!”此時,傳來了溫柴吃力的呻吟聲。
“咿……咿伊咿咿!”“天啊,溫柴!”溫柴的頭朝馬車右緣的旁邊露了出來。
他把手腕勾在車頂邊緣,懸吊在馬車車身上。
馬車瘋狂搖晃著,溫柴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掉下去。
從馬車裡面傳來了杰倫特的尖叫聲。
“呃啊啊!溫柴先生!等等,我把門開啟……”“不行!不要開門!”因為如果現在開門,溫柴就會直接被門推出去而掉落到上。
我連想都不想,就蜷曲了起來,用腳踝勾著繩索,直接讓身體彈了出去。
啪!肚子撞到車頂,簡直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我伸出去的手摸到溫柴的手背了。
“行了!我抓到你了!”就在這時候,我看到在溫柴背後有一個靠近車身的戰士。
那名戰士一手抓著韁繩,另一隻手拔起他背後的劍。
他就要直接劈砍懸吊在車身上的溫柴了。
“不行!”我毫不留情將溫柴往上拉起。
啪!那一瞬間,溫柴用腳踢了馬車側面一下,竄了上來。
溫柴落在車頂上,而那個戰士揮出去的劍則是刺進了馬車的車身。
“嘎啊啊啊!”從馬車裡面傳來了艾波琳尖銳的叫聲。
可是劍一刺進馬車就卡在那裡,戰士的手腕往後用力拔劍。
“啊啊!”那個戰士沒有拔出劍來,他往旁邊騎去,遠離了馬車。
那把劍就這樣插在馬車的車身上。
“抓緊了!”這一次,有杉森的警告聲告訴我們車輪會撞到石頭。
砰!我以為車輪要碎裂開了。
我們的雙腳都騰浮在半空中,但各自都有用手抓住東西,才沒有跌落下去。
馬車像是快翻覆似往旁邊傾斜之後,好不容易才又保持平衡賓士著。
咿嘻嘻嘻!“杉森!你以為馬車是煎餅啊!可千萬不要翻過去啊!”坐在馬伕位置的杉森像閃電般猛揮馬鞭,並且對我說道:“這句話你去跟那些傢伙說!他們這樣跑過來,就像是湧向煎餅的小螞蟻,不是嗎?”雖然已經有幾個傢伙掉落到上,可是陸陸續續有相當多的戰士騎馬賓士過來。
幸好他們好像沒有會騎射的戰士,所以沒有射出箭來。
可是那些戰士們全速賓士而來,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就又無情縮短了。
溫柴突然縱身一跳,抓住並且提起亞夫奈德的領口。
膝蓋跪著緊抓住繩索的亞夫奈德突然被抓住領口,立刻眼神驚訝看著溫柴。
溫柴非常冷冰冰說道:“亞夫奈德,你這個沒用的傢伙!現在我們需要巫師啊!”真是的,他應該要求可以要求的事才對啊!這種情況下怎麼會叫他施法呢?亞夫奈德茫然看著溫柴,溫柴則是咬牙切齒。
溫柴想再勸他施法的時候,戰士們已經又再跑到我們馬車旁邊了。
妮莉亞用力喊道:“呀啊啊啊!去死吧,你們這些傢伙!”三叉戟可怕揮擊出去,可是戰士們立刻遠離馬車,並列賓士在馬車旁邊。
於是,三叉戟徒然在空中揮了個空,妮莉亞甚至還差一點就跌落到馬車旁邊。
那些傢伙隨即跑到我們前面。
然後他們往旁邊瞄去,用眼睛丈量距離。
他們居然想要跳到馬伕的座位!“你,你是叫沙姆爾吧!”吉西恩丟下盾牌,用一隻手抓著馬車的拐角,站了起來。
靠過來的那個戰士也是隻用一手拉著韁繩,他用另一隻手把蒙面的布巾猛然拉下來。
露出來的果然就是名叫沙姆爾那個戰士的臉。
他丟開布巾之後,拔出長劍,並且迎面揮來,喊道:“沒錯!吉西恩,給你瞧瞧我沙姆爾的厲害!”“你的遺言未免也太粗暴了!”吉西恩用凶猛的氣勢揮出端雅劍,那股氣勢讓人感覺他好像要從馬車旁邊跳出去。
鏘鏘鏘!沙姆爾所揮擊出去的劍和端雅劍相碰撞,並且發出像是閃電擊中岩石般的聲音。
兩把劍進彈出火花之後,原本靠近馬車的沙姆爾便顫抖著手臂,又再遠離馬車了。
可是吉西恩的身體也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回馬伕座位。
此時,終於簡潔傳來了我們等待的聲音。
“Fireball!”(火球術!)轟隆隆!一個火球丟向馬車後面。
靠近馬車的戰士們為了閃避這飛來的火焰之球,紛紛失去平衡。
接著火球落在他們之間。
砰,猛烈的火像暴風般吹襲,他們的馬匹紛紛滾落在上。
“噗嚕嚕嚕!”坐在馬匹上的戰士們身體著了火,彷彿像只火鳥般彈飛了上去。
火鳥的飛躍動作很短暫,不久之後那些戰士就已經臉朝面跌落下去了。
“呃啊啊啊!”他們一下子就忘了碰撞到上的衝擊力,拼命翻滾著,因為他們想要把身上的火給熄滅掉。
“哇啊啊!真不愧是頂尖魔法師!”我轉頭一看,亞夫奈德把腳塞進行李堆裡,固定住他的身體。
然後他把上半身靠在溫柴的背上。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溫柴嘻嘻笑著說道。
亞夫奈德則是勉強點了點頭。
我轉頭一看旁邊,沙姆爾面帶恐懼的表情,正在抬頭看亞夫奈德。
亞夫奈德把手轉過去指著沙姆爾,隨即,沙姆爾便嚇得遠離馬車了。
可是,朝馬車靠過來的蒙面戰士好像會永遠不斷繼續出現似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擊退的至少有六七個人,可是卻還有這兩倍之多的人數正在追我們。
可能是因為他們全都是輕裝的戰士,而且馬匹也全都非常精良,所以能夠以可怕的高速度賓士。
急馳而來的戰士們又再度接近馬車旁邊。
現在我已經厭倦了!而且沙姆爾那個傢伙又再度面帶凶惡的表情靠近馬車旁邊了。
可是他既不是要跳上車頂,也不是要跳到馬伕座位,這一次他是想破壞車輪。
鏗鏘!他的劍一面碰擊車輪,一面像是碰觸到轉動的磨刀石般,發出震盪聲。
啪啪啪啪!“真是的,再這樣下去不行!”妮莉亞趕緊用三叉戟刺擊出去。
沙姆爾因此又再遠離馬車,可是立刻又再接近,想要刺擊後車輪。
其他蒙面的戰士們一看到他的動作,也轉到相反方向,想要攻擊另一邊的車輪。
萬一這幾個傢伙把劍卡在輪輻,就完蛋了!此時,亞夫奈德大喊著:“修奇!麵粉!”什麼?麵粉?啊,對了!我粗暴把手伸到車頂那堆行李裡,拿出一大袋麵粉。
麵粉一袋是多少錢呢?現在可是等同我們性命的價值啊!我把布袋高舉,同時,溫柴的手像閃電般劃過。
啪啊啊!布袋一被切開,霎時之間麵粉袋就變輕了。
而且馬車後面隨即形成一團像雲般的麵粉雲霧。
“呃啊啊啊!”想破壞車輪的沙姆爾滿臉面粉,他想用手臂揮開,於是就落馬了。
他彷彿像是裹著白粉的炸雞般滾落到上。
我抓著麵粉袋的尾端,左右一直搖晃。
從賓士的馬車上面灑落下去的麵粉變成一片巨大的霧,阻擋住蒙面戰士們的視野。
賓士而來的馬匹們也嘶鳴著急忙減低速度,戰士們則是開始破口大罵。
我焦急大吼大叫著:“呃啊啊啊!我們沒有胡椒粉嗎?芥未呢?”妮莉亞放聲笑了出來。
“嘎哈哈哈!”戰士們不得不閃避那片面粉雲霧,往旁邊迴避。
於是距離就又再度拉遠了,亞夫奈德便能夠有更充裕的時間施法。
“Itching!”(發癢術!)“咿嘻嘻嘻!”最靠近馬車的那匹馬突然像發瘋似開始胡蹦亂跳。
它像匹野馬般亂跳,坐在它上面的人無法控制它,就被甩出去了。
而馬匹還是一下子抬起前腳,一下子踢後腿,一直不斷胡蹦亂跳。
銜著馬嚼子的馬嘴裡突然冒出了泡沫。
跟在後面賓士的其他戰士們,也因為那匹馬發狂而受到妨礙。
戰士們驚慌想要走避到旁邊去,可是其中一個人卻被髮狂的馬後腿踢了一腳。
接連好幾匹馬都碰撞在一起,戰士們都一個個被甩飛了出去。
呃啊啊啊!“咦?那匹馬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模樣呢?”我驚訝問道。
而亞夫奈德則是面帶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因為我讓它的馬鞍下面非常癢。”
妮莉亞現在站在車頂上大笑,笑到我以為她就要跌下去了。
“嘎哈,咿哈哈哈哈!”即使那些戰士們暫時減慢了速度,杉森還是不停鞭策馬匹。
公牛和馬兒們如疾風般賓士,那些戰士們的身影現在離我們非常遙遠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那些戰士們不再追我們而停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他們負傷的人太多了。
妮莉亞在車頂上跪著膝蓋,用兩隻手臂高舉三叉戟,並且大喊大叫著。
“咿呀呀呀呀呀呀!”“Uoz—Halishmaaaaa!”溫柴也同時高舉長劍,一邊揮舞一邊叫出怪聲。
亞夫奈德驚訝望著兩個人,而兩個人也驚訝互望著彼此。
我噗嗤笑了出來,朝著後面喊道:“回去問問看侯爵吧!問他失敗的部下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你剛才說他們是侯爵的部下嗎?”艾波琳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我想要轉頭去看艾波琳,結果差點就鬆手。
“喂,喂!你們這幾個傢伙!想害死誰啊!”“混蛋!修奇!不要不出力氣!呃,呃呃!”我一聽到艾賽韓德害怕的高喊聲以及杉森的尖叫聲,嚇得趕緊又再抬起了馬車。
嘎吱!馬車又再被抬起來,在旁邊和我一起抬馬車的吉西恩和杉森張大嘴巴嘀咕著說壽命因此減少了好幾歲。
嘿嘿。
他們怎麼還有力氣嘀咕呢?真是的。
艾賽韓德現在是在馬車下面,檢查後輪的輪軸和滾柱。
剛才不久前追我們的那些哈修泰爾侯爵的戰士,其中一個攻擊了後車輪之後,馬車好像有些故障,在賓士的時候一直不斷有嘎吱嘎吱的響聲,而且馬車還歪了一邊。
所以我們暫時停下來,一邊吃午餐,順便修理馬車。
我們把前輪牢牢固定,不讓它滾動之後,我、吉西恩、杉森和溫柴扶著馬車後面。
因為可以扶的位置就只有那裡而已。
亞夫奈德使用法術讓馬車稍微變輕之後,四個人抬起馬車後面,艾賽韓德則是在祈禱卡里斯·紐曼庇護之後爬進了馬車下面。
然後我們就變成了支撐杆,必須呆呆站在那裡。
四方全都是看得到平線的平原,所以待在這裡令我心中一直感到不安。
這裡似乎是那種連風想要吹襲一次,都必須有相當的心理準備才可以吹拂的方。
褐色山脈已經在我們的前方稍微露出形影了,但還只是像一個細微的小斑點浮現於平線上,而且在它上方因為有巨大的雲團,所以山脈看起來像是被壓在下面。
把馬車停在如此荒涼的平原之中,而且為了讓矮人的敲打者爬進馬車下面檢查輪軸,我們必須抬起馬車一直站在這裡,那麼自然會精神比較渙散一點,不是嗎?“難道他們是來追我回去的?我實在是無法,無法相信。
侯爵為了,為了要把我找回去而出動那些戰士?不可能的!”在艾波琳驚慌的聲音之後,卡爾接著便低沉答道:“不是的。
雖然這樣說對艾波琳很抱歉,但侯爵其實是在對付我們一行人。
艾波琳小姐遇到的,其實是帶來麻煩多於幫助的人啊。”
“咦?可是……,各位為什麼會被侯爵……”艾波琳說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
然後傳來了一句耳朵為之一震的話。
“是因為蕾妮姐姐?”艾波琳用驚慌的語氣說道,可是我必須把臉頰貼在車身上,用這這種姿勢抬馬車。
哎唷,我真想聽下去。
幸好艾波琳繼續說話了。
“是蕾妮姐姐?要不然,是因為妮莉亞姐姐?天啊!侯爵在找的那個紅髮少女是……?”“是蕾妮小姐。”
“原來如此!所以侯爵的部下才會追過來!”很好。
艾波琳,你猜得很準。
哈修泰爾侯爵追我們是為了要搶奪蕾妮。
此時,蕾妮的驚慌聲音緊接著傳來。
“那麼,那個……我的……,嗯,我的……”“是你的父親。
啊,應該說,是你的親生父親。”
“是真的嗎?嗯……。
可是他為什麼要使用暴力……啊,那個,為什麼他要派這種拿刀劍的人來……?他想要強行把我帶走……,是這樣嗎?”蕾妮的聲音裡透露出她的驚慌失措。
我真想看卡爾現在的表情,看看那個必須從父親身邊帶女兒逃走的讀書人到底有何表情。
呃呃。
看來我的興趣好像不怎麼正當。
可是令我驚訝的是,卡爾竟然很明快回答了。
“因為哈修泰爾侯爵也必須要有龍魂使。”
“什麼?那麼……,和各位是一樣的嗎?”“是的。
可是目的卻不相同。
我們是希望蕾妮能夠鎮定住克拉德美索。
然後我們會讓你按照自己的意思回戴哈帕港。
可是侯爵可能會主張他做為父親的養育權。
所以你和克拉德美索會被納入他的手中。”
我的天啊!卡爾居然這麼直接說出口了!突然間,馬車因為吉西恩和杉森一時鬆手,所以稍微往下降了一點。
我和艾賽韓德火冒三丈罵了他們之後,他們兩人才又再抬馬車。
嘎嘎嘎嘎。
馬車被抬起的時候,前輪的方傳來像呻吟聲的不吉利噪音。
因為馬車的重量全都是前輪在承受,才會這個樣子。
“是真的嗎?啊,但你不是說他是我父親嗎?”蕾妮難以置信說道。
對於她的問話,艾波琳幫卡爾回答了。
“侯爵是個壞人。”
“艾波琳?”“啊,姐姐,嗯,雖然你是侯爵的女兒,嗯……,雖然這樣說對你很抱歉,但該說的我就要說。
侯爵根本不會和迪特律希或者托爾曼以外的小孩子一起吃飯,連一句話也不會跟我們說。
如果靠近他的房間或辦公的方,他就會很可怕發火。
比起侯爵,傭人或者家庭教師反而比較和氣對待我們。
侯爵連我的名字都記不得,對我們一點兒也不關心。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種話。
我,我真的很怕他。
可是,很抱歉,侯爵並不是因為姐姐你是他的女兒才找你。
卡爾叔叔說的這番話是正確的。”
“他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是真的嗎,卡爾叔叔?”卡爾的回答聲音是在過了一會兒才傳來的。
“如果是為了找女兒,不只不會派出那些拿刀劍的人,而且我們也不會這樣逃跑。”
“啊……”蕾妮的呻吟聲簡短結束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說話聲了。
我只聽到另一頭在準備午餐的杰倫特和妮莉亞的低語聲。
蕾妮現在是什麼表情呢?此時,從下面傳來艾賽韓德的高喊。
“嗯,亞夫奈德!進來幫我一下!不需要什麼大修理就可以修好。”
亞夫奈德用躊躇的動作準備進去,他對著抬馬車的四個人無力笑著說道:“哈哈。
各位大人平常就對我頗具好感吧?”幸好並不是什麼大故障。
輪軸和輪子連結的部分有點鬆掉了,不過,在艾賽韓德的技術和亞夫奈德的魔法作用之下,修理工作順利完成了。
我們聽到艾賽韓德說馬車現在安全了,都完全相信他。
因為艾賽韓德自己也要坐這輛馬車,他當然一定會仔細修理嘍。
哈哈哈。
“各位抬馬車真是辛苦了。
請用餐吧。”
我們一聽到杰倫特生氣勃勃的大叫聲,扮演支撐杆角色的四個人都一面擦汗一面走去吃午餐。
在冬天裡流汗之後,覺得有些冷。
卡爾面帶抱歉的表情,說道:“啊,很抱歉,各位要吃快一點。
剛才追我們的那些傢伙說不定會再出現。”
“啊,好的。”
我塞了一塊麵包在嘴裡,然後環視四周圍。
四周是茫茫的一片平原,每次風一吹,疏疏落落殘留著的冬季雜草就會吹起口哨。
那些小草都枯乾了,但還沒有被風拔出面,風一吹便發出一陣特殊的聲音。
我的目光到處遊移著,移到馬車的方,就立刻看到坐在馬伕座上的蕾妮。
我因為要吃飯而坐在上,用這種姿勢抬頭看,馬車……彷彿像是被擱在平線上的東西。
長長的平線和在它上面的小馬車,以及在馬車上面坐著的小小蕾妮,在她的頭上,則是一大片無限寬廣的天空。
她好像吃不下飯的樣子。
在蕾妮的旁邊,是妮莉亞背靠在馬車車身上。
妮莉亞一面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面不知在喃喃說些什麼,像是在對蕾妮說話的樣子。
蕾妮只是靜靜看著前方,偶爾才開口回話。
可是兩個人的聲音都太小了,我根本完全聽不到。
你也試著在杉森或艾賽韓德的旁邊吃飯吧,看看到底能聽得到什麼。
而且我現在還是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吃飯呢!溫柴不知何時已經吃完午餐了,站起來看著後面。
他一直看著東方平線看了好一陣子,直到卡爾用不安的語氣問他:“溫柴,請問你看得到追蹤者嗎?”“大約半小時的距離……,正朝我們賓士過來。”
如果是半小時的距離,天啊!就應該有四、五萬肘。
溫柴的眼睛半閉著,凝視東邊的平線,說道:“由揚起的塵土大小來看,他們可能是和負傷者一起,要不然就是又有補充人員。
大概有二十個人吧?”卡爾表情僵硬站起身來,說道:“趕緊動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