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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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六十四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提起裙襬獨上西樓,望天邊月色慘淡如鉤,一江春水東來,帶走了最後一絲傷愁。夜間風涼,我卻只著了薄緞長裙在風中扶欄而立。天上的繁星無力而勉強地山東,似乎在訴說它們經歷了多少滄海桑田。
時至此刻,我真的很難再說自己的憂傷痛苦。霖漓走了,溢漓的結局亦已經註定。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啊,原來也不過是匆匆過客。
噙著的淚珠滴在滿是寒意的衣衫上,只覺比今夜的星更冷。無意之間我恍惚是在為溢漓而泣。為什麼?難道我對他餘情未了?不!自打他開始對霖漓心懷不軌的那一刻起,即便我為他感到可惜,他亦終久成了我與之不共戴天的仇敵。如是,便只有一種解釋了。溢漓,我對不起你……不論怎樣,我都是明白的,你與霖漓一樣,是為我而死。如果沒有我,你不會任由內心的邪惡一步步蔓延擴張最後吞噬掉原有的善良之心。如果沒有我,你大可以過得很好,和一位賢慧美麗善良體貼的女子廝守一生,盡情享受你理所應當得到的幸福。在朝作皇親國戚或是歸陰田園過閒雲野鶴的清淨日子,一切由你。我與霖漓可望而不可即的所有幸福,你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
可惜那些只是我的無聊幻想而已。今生有我,你必定是不可能平安終老了。
依照常理,仇人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囚牢當中接受無窮無盡的審訊與或許慘絕人寰的嚴刑拷打,我應該是無比歡喜快慰才對,更何況只要伸出你身上所負滔天罪過中的任何一條也足以置你於死地。
寒鴉飛過,凌空拋下一朵炫美的金盞**,伸出由內而外透著涼意的纖纖素手,握住的是一把蒼涼,內宮花房的宮女曾經告訴我,古人講,金盞菊正是“惜別”的意思。
這**,即便是在宮中花房裡嬌生慣養長到絢爛,也一樣會有枯萎敗落的一天,被無情的鳥兒啄著到了淒涼之地,靜靜地,獨自將美消耗。側了側首將它簪在髻中,卻又忍不住感嘆自己太傻,難道說這一點點淺薄的愛惜就可以把註定消逝的美好留住麼?
乍然想起幾年前姐姐曾對我說過的話,她說,她喜歡在最美最華麗最爛漫耀眼的一刻撩開手,只留下記憶。譬如說愛情,或者是生命。
哦是的,她做到了,霖漓也做到了,他們在情到深處的時刻抽身離開了這個世界,汙濁的世界。卻留下了我,留下我孤身一人忍受所有如同噩夢一般的日子。
禁不住要苦笑,看著靜寂若無人的紫禁皇城,聽著幽幽催人心碎的鐘聲,笑了。上天是多麼的不公平,無情而肆意地對我所擁有的一切美好進行無休止的掠奪。給我剩下的只是一個太后的虛名和這座同樣無情無義的皇城。是的,的確還有幾個以入世之心愛著他們母后的孩子,可是,他們的父皇畢竟是去了的呀。
歲月流芳盡,也許容顏依舊,然而那一刻曾經跳動得熱烈的心,此時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罷了。制服了弒夫仇人,我的日子日復一日地越來越空虛,真真不曉得自己會在哪一刻突然發現自己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垂頭看著自己華麗卻光鮮的衣裙上綴滿了孤寂與霜寒,無聲地嘆息。
“娘娘,婉葩姑娘來了,要她現在就上來嗎?”玉薰的呼喚將我從遙遠的追憶中拉回,我拂了拂身上的霜露:“召。”
“娘娘,墜行樓上的月色雖好,可畢竟風涼,不如奴婢扶娘娘回坤寧宮吧。”
“別廢話。”
玉薰無奈地答應了,轉身走時還不忘了給一邊的靈諭人使個眼色。靈諭人會意,取了藕色綴珠蓮花披風為我披上:“娘娘小心身子。”
我冷笑著緊了緊披風的帶子,笑道:“你明知道哀家會回你一句‘哀家不想小心身子’,卻還是要說上這麼一句麼?”靈諭人和靜微笑:“那麼娘娘就當奴婢是廢話多言也好。”
說話間婉葩已經上了墜星樓來,我揮手止了她的禮,就近在身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了,又命婉葩坐。婉葩不敢違拗我的意思,坐下道:“不知娘娘深夜召喚奴婢前來是為何事?”
我並不急著答言,只向靈諭人道:“去取些酒來。”
靈諭人遲疑半晌不動地方:“娘娘……時候晚了,您要小心身子……”
“你也明白這是廢話多言。”
她便不敢再勸,只得去取了兩把鏤金自斟壺和一對小酒杯來,又為我滿滿斟上一杯酒。
我拿起杯子來,仰頭一口將酒全喝了:“你且退下,讓哀家和婉兒兩個人說一會子話。”
婉葩看著她帶領所有宮人退下,方試探著道:“娘娘似乎是心情不好?”
我勾起脣角悽迷而笑:“婉兒,你覺著從先皇去後,哀家有過心情好的時日麼?”
“該是沒有吧,”她低了頭,默然道:“不過,娘娘,說句不自量力的話,奴婢不大喜歡現在的您。”
頗感好奇:“怎麼講?”
她靜靜提起自斟壺重新將被子斟滿,道:‘婉兒記得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您還只是一個宮女,然而雖則地位低微,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的卻是足以壓倒眾人的自信。不怕人笑話,婉兒那個時候看得出您對先皇的渴望,而婉兒同樣知道您與其他後宮女子不同,您不會趨炎附勢、不會溜鬚拍馬、不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終極目的便放棄自己的本性。後來您真的做上了娘娘,從昭儀道婕妤到嬪、妃、貴妃、皇貴妃,最後坐上皇后的寶座,您每一步都走得堅實,因著先皇的愛。“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月,星光朦朧下我分明看得到她眼眶中翻湧著的淚光。”的確,您與先皇的愛感人至深,可是,娘娘,先皇不是您的全部!婉兒求您了,不要因為先皇的離去便萬念俱灰、一蹶不振好嗎?”
眸光凝固在月色下盈盈如一盞如冰酒上,“我有嗎?”我笑起來:“你言重了,哀家哪裡有萬念俱灰?先皇去後哀家一個人策劃著將寧兒扶上皇位,又一手產出了意圖篡權的蘭陵王。一個萬念俱灰的人怎麼可能做這些?”
“但是婉兒想問問娘娘,您做這些是為什麼?”
晚風習習吹過,冷不丁一瓣梨花拂在面頰,我遲疑著,終究是抬手將它摘下。梨花,梨花,為什麼偏偏是梨花呢?時至今日,我最不願見到的就是它呀。
“婉兒也想問,皇上順利等級、蘭陵王被收押宗人府之後,您的心情又如何呢?”
“別說了!”我垂頭盯著自己素白無飾的指甲在一片迷濛之中泛著清冷的光。“有一個玉薰還不夠?如今你也來教訓哀家了。”
酒入愁腸,帶起的只有麻木。起身抖落一身霜寒,倚在玉欄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追星樓夏滿池的荷花在夜間開得絢爛。乍然觸及前事,只覺恍如隔世。我緩緩開口道:“從前你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婉兒,是舒姐姐的死讓你改變了這麼多嗎?”
半日的無聲,她終於開口:“也許吧,我家小姐的死……”她嚥下泣音:“她的死,讓奴婢充分認識到愛可以鑄就一個人,也可以輕易將她摧毀。世人所追求的愛,卻是天地之間最最殘忍的事情。
“玉薰,”我向追星樓下喚道:“去折一枝荷花來。”
玉薰連忙應著去了,我坐回位子倒著酒:“舒姐姐應該稱得上是從古至今少有的痴情女子吧,只不過她與哀家不同。她的愛從來只會藏在心底,獨自地,默默愛著,從不表達出來。”禁不住要冷笑:“還記得她當年的話,‘至於皇上,本就是可有可無’,再加上後來她的那些個表現,還當真把哀家給矇在鼓裡了,真的以為她不在意先皇。”
“別說是娘娘您了,就連婉兒也是一樣的。跟著小姐一輩子,從不知道她心中還有一個愛字”婉葩看著我一杯接著一杯不斷喝酒,卻勸也不勸:“在外人看來,江南秦家何等風光,且不說這鐘鳴鼎食之家出了多少位朝廷大員,單講這一家子的娘娘就足以令人羨紅了眼,先時有大小姐嫁入皇宮,後來又出了個作娘娘的二小姐。可又有誰知道這背後有多少心酸苦痛?這下子小姐一去,秦家已是大傷元氣了。”
我闔目道:“瑄皇貴妃、舒皇貴妃,兩位身份顯赫的皇貴妃娘娘卻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啊”擱下就被拉過婉葩的手:“你家小姐,太看不開了。”
婉葩淚眼朦朧地點點頭:“小姐只顧著自己為愛人而殉,全然不想著身後之事,父母高堂要如何?家族興旺又要如何?”
略一轉念,我鬆開她的手冷笑道:“你這是在拐著彎的勸我嗎?”
她低下頭去道:“婉兒不敢,婉兒只是覺得娘娘和我家小姐太像一路兒的人了,所以擔心娘娘會步上小姐的後塵。”
微風吹過,長長髮絲掠過鬢角,樣樣酥酥,像極了愛人的手:“老路子?”我仰頭將杯中之酒喝下:“時尚所有人走的都不過是同一條路罷了,何來‘新路’、‘老路’之分?”
“不!”婉葩奪下我的酒杯:“娘娘,您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之路!可以的!只要你您想,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可以麼?”我淡然笑著提裙下樓:“如果能讓先皇重活一次,我絕對會相信你的話。”
她沒有跟上來,佇倚危樓,風細細。
“怕登樓,強登樓,倚遍欄杆終是愁。時光棄紅顏。
心似秋,雨打秋,滿而啼血竟何求。未覺涕淚流。”
我低低吟著。
“婉兒,你不明白。”
至墜星樓下,見玉薰剛剛摘了荷花回來,她笑吟吟手執一枝碩大而鮮紅欲滴的,香遠益清的荷花,“娘娘,花。”
我淡淡掃她一眼,接過花來隨手將它扔在一旁的池水中:“再好的花也有凋謝的日子,不如隨它早些隨波去了吧。”
玉薰靜默看著我,滿眼是複雜的情緒,不語。
“太后娘娘,”靈諭人上前來在我耳邊耳語幾句,那話中的每一個字都似一塊巨石,狠狠砸在心房上,沉甸甸壓得我喘不過來氣。
“你該怨我。”牢房中昏暗無光,寸寸空氣中蔓延著腐爛的頹唐氣息。靜寂與黑暗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牢牢將人圍裹其間。而我的聲音,越發清晰,清晰道可以聽到它破碎的聲音。
“都是我自作自受罷了,有你什麼事呢?”他頭髮蓬亂著,間或夾雜著乾草,昔日的錦衣早已被剝去,一襲白衣上寫著大大的“囚”字,猛地映在眼力,心驚膽戰。血液從皮肉裡湧出時是鮮紅的,而此刻,與泥土糅合後卻變了漆黑。完全想象得出連日折磨帶給他的皮開肉綻與精神上的摧殘足以令他在沒有一絲力氣站起來,可是在我跟前,他依舊像是沒事人一樣。
手指間縈繞著顫抖,我拉起他的手,只見那雙曾經光滑纖長的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那麼,或許該願你自己,怨你當初遇到了我。”我垂下頭吻住他手上一道新傷:“溢漓,你錯了。”
他禁不住渾身一顫:“今生與你相識,完顏溢漓至死不悔。”
抬首,“就算是我親自下令將你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你也一樣不後悔嗎?”
他搖頭:“是我活該……我害了你最愛的人。”
我強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去想有關於霖漓的一切。扶著他在床邊坐下,從食盒中取出一道道佳餚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你好歹吃些吧。”
“斷頭飯。”他默默唸著,卻還是拿起了勺子。
我坐在他身邊一語不發地看著他風捲殘雲般吃完所有食物,“好吃嗎?”
他有些誇張地點頭:“人間不該有如此美味的仙饌。”
我微笑凝望著他:“溢漓,我們出去走走,消消食,就像當年一樣,好嗎?”
“出去?”他略顯遲疑,垂頭看著自己的裝束:“算了吧。”
我明白他的尷尬,微笑道:“為什麼算了?“說著開啟自己帶來的水拼三色包袱,取出一件銀色團龍紋長袍為他披上,輕聲道:“你有傷不方便脫下里面的衣服,也只好多套一層了。”
他眼中蓄了淚光:“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讓柔兒你為我……”
我淡淡一笑:“上天弄人,如果不是那兩塊惹人討厭的石頭,柔兒應是每日做這些……”說話間已經為他洗了臉、通了發、重整了發冠。
他自慚形穢地道:“即便裝飾了,也難掩我的憔悴之態吧?”
心上一酸,我勉強笑道:“怎麼會憔悴呢?完顏溢漓天生就是個美男子,就算宋玉潘安見了你,他們也會自然矮一頭的。”
“那……完顏霖漓呢?”
我並不答言,只拉了他的手道:“走吧。”
仙戀湖,碧波盪漾。微風吹過,粼粼然池面皺碧疊紋。
我扶他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兀自笑道:“真怪了,怎麼不知不覺中就走到這來了?”
溢漓遙望遠處同瀑布一同瀉下的璀璨星光:“我想,有些事情是不能夠忘懷的,就如同這仙戀湖,它承載著你我太多的喜悅和幸福,已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我笑道:“溢漓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帶我來這裡的時候?”
“當然記得。”
“但你一定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早已來過仙戀湖多次。”我在他面前蹲下,半俯在他雙膝之上:“可是當時看到你那一副傻傻的認真樣子,又不忍心揭穿。”
他直直盯著一改常態的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蒼白月色掩映下,他的面顏上找不到一絲血色,直白到骨子裡去。“你掩飾得還真好,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看出來。”
我莞爾一笑,目光停留在他沒有半點欣喜之意的臉上,不免有些灰心。
“溢漓,想不想聽我為你清歌一曲?”
他略略有些興致:“如是,我當欣喜雀躍了。”
眼波流轉,巧笑嫣然,瑩然起身舒廣袖,衣袂翩飛之間帶起月華如水。
“斜倚雕欄眷夜星。常憶前情,如水柔綿。不曾念擬雙飛燕,風苦雷悽,乍轉分合。
雲錦花明倦話愁,攜手輕斟,聽雨凝歌。深情如海不需尋,執子白頭,共守千年。”
淚如雨下,揉霜成冰,悽悽寒意滲入骨髓,原已擬好新詞,可是為什麼及至開口卻帶出了這一闋?
這闋《一剪梅》,強似輓詞。
溢漓對它背後所隱含的深意一無所知,只是笑問:“是為我填的麼?”
“是,”我輕輕拭掉面頰上殘留的淚水:“溢漓,你也早已成為我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溢漓欣喜滿足道:“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
我俯下身細心為他攏了攏衣裳:“來世,如果沒有命運的糾纏。上官柔鸞一定會嫁給你,一生一世作你摯愛的妻子!”我將心中最痛的部分掩埋起來,只一心想著自己今日之行的目的,撲到他懷裡抽泣著道:“可是溢漓,來世很遠,我怕我們等不到!”
他的手指**著,許久,還是沒有動。他顯然明白我的意思,明白這是他今生最後也是唯一一次機會。然而,湖岸上瀰漫著水霧,他在潮溼而溫暖的霧氣中坐如雕塑,一動不動。“柔兒……我們不能……”
我閉上眼睛:“為什麼?”
他緩緩開口,聲音在潮溼的氣息中慢慢飄散開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這麼做……你於皇兄愛得那麼深,如果不是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你絕不會做出對不起皇兄的事。所以……我不能眼看著你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毀了自己的一生。”
我默然,將頭深深埋在他懷裡:“但你要知道,是我毀了你的一生!”
溢漓笑了,笑得燦若初升驕陽,深吸一口氣道:“那就只好如你所言了,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我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用力點了點頭。
溢漓,或許我騙得了你,可我終久騙不過自己。原諒我,即便在來世,我所選擇的依舊會是三郎,而不是你。
遙望星辰,依舊璀璨如斯。可是我很清楚,今夜將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星月清輝,而明天……我不敢去想明天,不敢去想當自己親眼目睹一場史無前例的悲劇時,我,還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