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一章(2)

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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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施萬雲把情緒緩和下來,慢慢地說道:“宋凡,你是她的母親,我知道你不願看到她這個下場。可你僅僅是一個母親嗎?對於她的墮落,能僅僅憑著母親的感情來說話嗎?不,不能夠這樣。你是黨員,幹部,你首先應當站在黨的利益上、黨的原則上說話。宋凡,李虹這幾年確實是變了,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不認識她了。我們是愛她的,可是她連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社會主義都不愛了,她和我們在政治上有了這麼大一個距離,難道還會愛你嗎?她的那些話,那些牢騷,你不是也聽見了?她甚至已經羞於做一箇中國人了。為了到外國去求取一點兒物質上的享受和精神上的開放,她竟可以拋開一切,連祖國、父母、妹妹、愛人都可以割捨掉、出賣掉、犧牲掉!這就是我們的女兒嗎?這樣一個只愛她自己的、自私自利的拜金者,難道還值得我們去寬恕嗎?我們過去寬恕她太多了,這樣下去,人民就不能寬恕我們了。”

宋凡用手掩著臉,壓抑著哭泣跑進臥房裡去,臥房的門砰地響了一聲,給客廳裡的空氣中加上了一點兒沉悶的重壓感,大家各自沉默到自己的思緒中去。好一會兒,喬仰山淡淡地說:“有些事情,也怨不得孩子,在他們長思想長知識的黃金時代,正是‘四人幫’橫行時期,季虹也是這段歷史的受害者和犧牲品。所以,對這些青年,我總不主張嚴厲過甚,總希望能拉他們一把,他們是很可憐的,這一代青年,是很可憐的。”

馬樹峰正色地說:“老喬,我又要唱反調了。現在青年的主流不是可憐,而是可喜。嘆息的、埋怨的、彷徨的、空談的,有;像季虹這樣背叛自己國家民族的,也有。但是這些落荒者、敗壞者絕不是青年的主流,而那些勤奮的、實幹的、進取的青年才真正代表了這一代人,他們不是同樣從十年浩劫中走出來的,同樣經歷了這一段歷史嗎?你像他,”馬樹峰指指坐在牆邊的周志明,“是坐過監獄的呀,也沒有就變壞了嘛,我看關鍵還是在於自己。周志明,你是年輕人,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周志明被問得濘不及防,咳嗽了一下嗓子,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沒想那麼多。”他憋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反正,我們年輕人……大家都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我想,我覺得,問題的關鍵不在於那段歷史如何亂,大概只有對我們國家的今天和今後都絕望了的人,才會徹底變成一個完全自私的、完全不愛祖國的人,……我,沒想那麼多……”

“哎,有道理,”馬樹峰很興奮地說。

“啊,道理當然是這樣,當然是這樣。”喬仰山應了兩句,轉臉對施萬雲說:“今天實在是晚了,你還是休息吧,我們告辭了。”

馬樹峰站起來,“好,走吧。”

喬仰山撓撓頭皮,感慨地說:“啊呀,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以前老施當檢察長的時候,鐵面無私,執法掙掙的名氣就很大,現在看來,果然不虛。這樣吧,季虹這件事我和老馬再根據你剛才的意見研究一下,然後再向你彙報啊。”

施萬雲沒有站起來,只是很疲倦地搖搖手,“我已經迴避了,你們依法辦事,不要向我彙報。另外,老喬,等下星期上了班,我們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就談談這件事。做為施季虹的父親,我有失教育之責,給國家造成損失,我是準備向市委請求處分的。我覺得你在這件事情上也有不公道、不妥當的地方。我ffJ可以交換一下意見。你想想,你是政法部長,我是政法書記,如果把我們之間的人情關係帶到我們的執法工作上來,那不真叫‘官官相護’了嗎,老百姓會怎麼樣?是要罵我們腐敗的呀!”

“啊,好,好,可以談談,談談。”喬仰山難堪地和施萬雲握了一下手。

咯咯咯的皮鞋聲在門廳裡消失了。門外,響起汽車門沉悶的碰撞聲,發動機嗡嗡了一陣,又靜了下來。

周志明等了一會兒,見施萬雲默默地坐在沙發裡發呆,似乎並沒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了,便站起來,輕聲說道:“施伯伯,你休息吧,我也走了。”

施萬雲沒有挽留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一直把他送出了客廳,又送到了大門那兒。對這位老人的敬意使他怎麼也不能憋住那句幾次衝到嘴邊的話了。

“施伯伯,那封信,給市委的信,是我寫的。你……別生我的氣呀。”

施萬雲似乎毫不感到意外,微微點點頭,“我知道,今天我叫你來,就是想對你表明我的態度。”

他心裡直抖,來以前對施伯伯的畏懼和來以後對他的憐憫全都蕩然無存,現在他只覺得他是那麼可敬,那麼好,那麼……偉大!

走廊裡的那盞日光燈斜照在施萬雲的臉上,顯出一種衰弱的蒼白。他有些顫顫巍巍地站在志明面前,魁偉的身軀變得佝僂起來,似乎有什麼話欲言又止,低儒了一會兒,終於說:“你,同萌萌……究竟怎麼樣了,算完了麼?”

志明勾下頭,“我也不知道……”

一隻溫暖的手掌在他頭上輕輕撫了一下,又放下了,“你們,唉,——好自為之吧。”

自從他認識了施伯伯,在一所房子裡住過,在一張飯桌上吃過,但像今天這樣深的感情交流卻從未有過。他甚至恍若覺得父親站在了面前,他真想叫一聲“父親!”

然而他沒有叫,只是向施伯伯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不知道這樣行大禮意味著什麼,是尊敬,是感激,是安慰,還是歉意?……他轉身開啟大門向外走去。

他一直走上了太平街的馬路,才回首顧望,那被白楊樹蔭影掩映著的視窗,露出螢火一般的燈光,暖暖的,暖暖的熨在他的心上。

太平街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他又在工具房裡凍了一夜。清晨,早早地爬起來,帶著牙膏手巾跑到辦公樓廁所裡的水池這兒來洗臉。樓裡有暖氣,畢竟舒服多了。他正刷著牙,行政科老萬披著個大衣進來解手,他見老萬下面光著腿,便打著招呼問:“昨天沒回家?”

“我值班。喂,昨天晚上你上哪兒去了?找你半天也沒找著。”

“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幹嘛?”

“941廠一個姓社的給你打電話。”

“說什麼?”他滿嘴牙膏沫子,直起腰來問。

“沒說什麼,我說你不在,他就把電話掛了。”

老萬解完手走了,他用水杯裡的水慢慢地測著牙刷,心裡懸悠悠地有點兒放不下了。杜衛東昨天兩次來電話,看樣子頗有些急切,他這人難道還會有什麼重要事情嗎?他倒掉水杯裡的水,決定趁上午的空閒,到941廠找他一趟。

因為是星期天,處裡食堂要到九點鐘才開飯,他便在街上隨便吃了點兒,然後騎著車一路順風朝941廠而來。

在廠門口,他意外地碰上了盧援朝。

盧援朝也正推著車往大門裡走,笑著對他打招呼,“怎麼,到我們廠嗎,有何貴幹哪?”

這是他在那個審判會以後第一次見到盧援朝。盧援朝的口氣中雖然多少有點兒戲渡的味道,但似乎並無嘲諷的意思,於是他笑著應道:“找社衛東,私事,星期天你也不休息嗎?”

“我加班,有個外文資料,廠裡急等要的。”

兩個人說著話,走進大門,門衛室的老頭兒一聽周志明是公安局的,也沒讓他費事登記,飛快地在他手裡塞了一個進門牌,並且主動地指點著說:“順這兒一直往東,走到頭一拐就是。”

周志明不覺有些詫異,他並沒有對老頭兒說過要找杜衛東,可老頭兒所指的方向恰恰就是杜衛東的管子工值班房。他無暇仔細多想,只顧得要和盧援朝分手道別。

盧援朝卻說:“我陪你走一段吧,到我們那個辦公樓走這條路也行。”

兩個人沿著廠內的大馬路騎著車,默默無話。走了一會,盧援朝突然問了他一句:“聽小萌說,你們鬧意見了,你已經搬出去了?”

他辭然未及思考,隨口答了一聲:“啊。”

盧援朝笑笑,“你別看小萌平常挺溫存的,真要耍起小性兒來,硬是誰的也不聽。不過她有一點倒是難能可貴,她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你忘了她還去自新河看過你嗎?那時候你可是個實打實的‘階級敵人’呢,還有我的這件事。”

他未置可否地陪了兩聲,沒有多解釋,因為他從施家搬出來這件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而且要說清楚就非得涉及到李虹,現在跟盧援朝說季虹的事,那不是哪把壺不開提哪把壺嗎?不過他也知道,盧援朝似乎倒並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那樣痛恨季虹,從他這會兒輕鬆的情緒上看,甚至對這個使他翻天覆地的事件也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連一點痕跡都不留,這也真是難得的寬巨集大量啊。

他們順著馬路拐了個彎兒,管子工的值班房就在前面了。但是不知出了什麼事,不遠的地方,一堆密密匝匝的人群把道路嚴嚴堵住,有人衝他們喊:“繞道吧,繞道吧,這兒木通啦!”

他們走到近前,只見堵在後面的人都拼命踢起腳尖,徒勞地伸著腦袋往裡瞧。

周志明順著人們張望的方向看去,發現在攢動的人頭前面,露著一輛現場勘查車的藍色頂篷,心裡木由一沉。他把腳踏車鎖在路邊,撥開人群,拚命要往前面擠。盧援朝向身邊一個熟識的工人問道:“這兒怎麼啦,出了什麼事?”

周志明聽見一個又老又啞的聲音在回答:“誰知道,可能是煤氣中毒了。”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幾分誇張插上來,“什麼呀,準是這兒被偷了,你看公安局的都來了,那車就是公安局的化驗車,裡面什麼傢伙都有。”

“屁!”另一個聲音咂了一下嘴巴,“要偷偷財務處去,偷管子工宿舍幹什麼?”

他顧不得理會那些爭執,一鼓勁兒擠到前面。幾個幹部裝束的人一面把圍觀的人攔住,一邊大聲嚷著:“別看了,別看了,都上自己的班去,有什麼好看的呀。”

他認出其中一個半熟臉是廠保衛處的幹部,連忙向他招呼說,:“我是公安局的,出什麼事啦?”

“哪兒的也不行。”那人顯然沒認出他來,仍;日不客氣地把他和擠在前面的人往後推,“散開,散開,別圍著啦!”

他正在著急,突然看見安成和刑警隊的王玉山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杜衛東的屋裡走出來,便急忙衝他們喊了一聲,把兩個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王玉山驚訝地說:“你怎麼來啦?進來進來。”

安成叫維持秩序的保衛幹部放他進來,然後說道:“你的訊息倒是真快呀。”

他愣愣地問:“到底怎麼了?我什麼也不知道。”

王玉山扯了他的胳膊,“來,進來看。”

他們走進屋子,屋裡光線很暗,擺設也十分凌亂。幾個刑警隊的現場勘查人員正在忙著清理剛剛用過的器具,他一看就知道,勘查工作已經收尾了。

屋子正中站著馬三耀,指手劃腳地正在指揮著什麼,看見他進來,先是意外地一愣,隨即說:“你來的正好,你看。”

他順著馬三耀手指的方向,朝擺在牆根的**望去,一剎那間,他的呼吸幾乎都停頓了,後背上有股森森的涼氣直往上竄。他看見杜衛東硬挺挺地伏屍**,像觸電一樣打了一個劇烈的戰慄!

“啊——?這是怎麼啦!怎麼回事?”他**地叫起來。

馬三耀用冷靜的聲音只說了一句,“我們來的時候,他早就無法搶救了。”

他全身哆喀,一股生理上無法壓制的心慌意亂牢牢地佔據了他。杜衛東那雙由於瞳孔擴散而變得灰暗混濁的眼球,一動不動地凝止在半開的眼皮中間,臉面微微有些青紫腫脹,口脣發組,舌尖於齒列之間略略挺出,眼瞼結合膜上的出血點清晰可見,任何偵察員都能從這副屍像上毫不費力地判斷出,他已經窒息而死多時了。

周志明從十五歲起吃公安這碗飯,也算是經過不少戰陣了,在刑警隊工作時,出人命現場也不止一次。他也曾扒過死人水腫的眼皮;也曾用手指按壓過屍斑;甚至還曾捏著腐屍的雙頰從臭氣熏天的口腔裡往外掏過髒東西。他做這些事,從來沒有覺到過一點兒恐懼和噁心,而完全是作為自己職業的一部分,以坦然冷靜的心情去進行的。但是,眼前的這具殭屍,是自己的朋友,是一個不久前還活生生地在電話裡交談的朋友……,他的頭皮酥酥地發麻,怎麼也平靜不了了。

“他是怎麼死的?”他神經質地抓住馬三耀的胳膊。

“勒死的。”馬三耀冷靜得像尊會說話的泥佛,手裡下意識地擺弄著剛剛脫下來的白紗手套,說道:“從屍體的僵冷程度和屍斑上看,約莫已經斷氣十個小時左右了。”他環顧著雜亂無章的屋子,又說:“可惜,原始現場沒有保護,進來的人太多,嗅源也破壞了,除了屍體沒動,其它都叫廠裡的工人們搞亂了。”

周志明胸口發堵,良久,低聲又問:“是他殺?”

“不。”馬三耀對著杜衛東那張醜陋變形的臉孔瞟了一眼,說:“根據我的經驗,是自殺。”

“自殺?”周志明抬起臉,眉宇間凝聚著毫木掩飾的懷疑。

馬三耀把兩隻拳頭半握起來,向上舉到胸部,兩手之間好像有條繩索似的往兩邊拽了幾下,說:“死者身體仰臥,繩結在前,死後雙手還鬆鬆地摸著繩子,典型的自勒姿式。”

“你僅從姿式上判斷嗎?”他露出極不信服的神情。

“當然,不能那麼簡單,你看這兒——”馬三耀戴上白手套,輕輕托起死者的下巴,說:“頸部素溝的深度較淺,皮下的軟組織看上去損傷不重,至少,從表面上看沒有嚴重的外皮剝脫現象。”他直起身來接著說:“你過去不是學過的嗎?如果是自勒,有十公斤的重力壓迫頸部就可以致死。但是他勒的情形就不同了,索溝深、皮下組織損傷嚴重,往往有皮下出血,甚至甲狀軟骨骨折。因為自勒和他勒的心理狀態不同,所以勒力上的差別是很明顯的。再說,杜衛東這樣一個七尺漢子,當要被人殺害的時候,豈能束手待斃?可是你看,他的衣服這麼整齊乾淨,不要說身上找不到任何抵抗傷,搏鬥傷,就是連一點地掙扎的痕跡也沒有,如果不是死於自勒,又該做何解釋呢?”

周志明無言以對,只得默然點頭。馬三耀又說:“不過現在只是初步斷定為自殺,還不是最後結論,最後結論還要等法醫鑑定和一些化驗的結果出來才能做出。”

杜衛東的屍體被一條白色布單從頭到腳地矇住了。周志明最後向那觸目驚心地半開著的眼睛投去一瞥,覺得連呼吸都不能通順了。那雙沒有瞑閉的眼睛,朝天仰望,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要吐訴什麼……他腳步發僵地跟著馬三耀走出這間光線昏暗的屋子,戶外明晃晃的陽光刺激得眼睛發酸。不遠,仍然有不少人圍著沒有散去,一隻無線電喇叭還在木厭其煩地高叫著疏導人們離開。在他們身後,幾個刑警正用一隻細窄的擔架把全身素裹的杜衛東從屋裡抬出來,塞進勘查車尾部的裝屍盒裡。馬三耀碰碰他,說:“我該回去啦,你今天休息嗎,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

他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握住馬三耀伸過來告別的手,猶豫一下,說:“最後的結論,能告訴我嗎?”

馬三耀笑笑:“你又要找事了。”他晃晃志明的手,“好吧。”

帶著金色“公安”字樣的現場勘查車在圍觀的人群中緩緩擠出一條縫,昂昂地鳴了一聲喇叭,走遠了。周志明推著腳踏車,夾在議論紛紛的人群中尋來路往回走,身邊幾個工人大聲的說話,把他的心情搞得難過萬分。

“喂,究竟是誰啊?”

“行政處的一個管子工,新來沒一兩年,可能是上吊了。”

“死沒死?”

“死了,你沒看見用白單子包著抬出來的嗎?”

“是不是偷江總家的那個呀?職工處那幫人幹什麼吃的,怎麼淨把這號人進來?”

“我聽說這人表現還可以,行政處還要評他當先進工作者哪。”

“那他幹嘛還尋死?肯定有問題。偷東西這玩意兒,有痛,樑上了就難改。”

“要死不在家死,跑廠裡髒一塊地方,以後那屋子誰還敢住啊。”

“我就敢,我正沒宿舍哪,沒人住我搬進去。”

“呸!你摟著吊死鬼睡去。”

“咯咯咯——”一陣輕德的笑聲。

他加快走了幾步,想躲避開這些隨口無心的議論和超然事外的嘻笑,他心裡像灌了鉛似的那麼沉重。到了廠門口,看門的老頭兒接過他還回的進門牌子,壓著嗓門神祕地問道:“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都說修管子小杜上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