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後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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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最後的結界
蕾貝卡拘謹的坐在椅子上，用侷促不安的眼神打量著房間中的擺設。
這是一間非常古老的小廳，牆壁是用整塊樹皮鋪成，上面滿是樹洞的痕跡、斑駁的色塊以及形狀各異的花紋。在小廳的頂上吊著一具骨架，不知道是巨魔還是山猿，風從視窗吹進來的時候，骨架發出沙沙的響聲，上面安置的蠟燭投下飄忽不定的橙色光芒。
兩旁全是書架，書架幾乎被厚厚的書籍塞滿了。蕾貝卡仔細辨認，發現這些書並非用通用語寫就，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惡魔語的傑作。
在小廳正中是一張雜亂無章的桌子，桌上擺滿雜物，有充滿異域風情的植物、煙霧繚繞的水晶球、一個刻著魔法陣的盤子，以及疊得高高的人類頭骨高塔模型、一些鄭重捲起來的書信、一根如同龍爪的法杖。
她努力剋制住自己震驚的情緒，開始觀察小廳內的其他人。
在桌子後面，是一個長得有些像猿猴似的小惡魔，彎腰駝背，頭上長滿密密麻麻的尖刺，瞪著一雙鷹隼般的金色雙眼，一條細細的惡魔尾巴拖在地上。當他說話的時候，他張大的嘴巴中露出駭人的尖牙，像是受到驚嚇的野獸那樣呲牙咧嘴。但遺憾的是，那是這個小惡魔身上唯一可怕的地方了。
但蕾貝卡卻一點兒都不敢小瞧眼前的小惡魔，她知道他是誰，至少聽到過他的名聲，他在整個永夜帝國都算是個大名人。
他叫萊昂，蕾貝卡聽史德利歌爾說的時候，差點兒尖叫出聲。他被稱作惡魔巫師，據說連惡魔領主都敬畏著這位來自地獄的法師。她還聽說他擁有不為人知的龐大財富，被阿巴頓皇帝尊為座上嘉賓。沒人敢招惹這位可怕的法師，他在永夜帝國住了幾百年，因為惹怒他而被殺死的惡魔和惡棍不計其數，大多數並非由於心懷惡意，而僅僅是因為讓萊昂心生厭惡，在轉眼間就被他燒成了灰燼。
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對弱小的凡人毫無興趣，甚至從來不與這些人見面。他不來欺壓這些羔羊，雖然也許僅僅是因為這些人乏味透頂，但在崇尚力量的永夜帝國中，對於弱者而言，他簡直像是一位和平天使一樣。
蕾貝卡最後朝萊昂望了一眼，又開始偷偷盯著詩人身邊的少女瞧了起來。
她用軍人般的坐姿坐著，神情冷漠，似乎遙不可及。她的臉彷彿白玉雕塑一般精緻無暇，眼睛如黑曜石一樣攝人心魄，偶爾眨眼的時候，蕾貝卡從她眼中看見了妖冶的紅光。她的嘴脣紅的彷彿紅寶石，秀髮如瀑布般披落在肩膀。
她很美，是蕾貝卡見到過的最美的女人，不像是那些精靈，更不像是庸俗的人類，反而像是一位落在凡間的神祗。
更讓蕾貝卡在意的是——她似乎與詩人十分親密。在她剛來的時候，她見到詩人與少女正在竊竊私語，他們的腦袋靠的很近，嘴脣幾乎已經靠在了一起。在一瞬之間，蕾貝卡感到一陣暈眩，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直到黛絲在身後推了推她，她才像個玩偶一樣麻木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聽詩人向大夥兒介紹說：那位少女叫做仙德瑞拉，是他的同伴，是他的好友。
沒什麼好害羞的，蕾貝卡想，她一定是師父的情人，甚至是他的妻子。鄂加斯在下，他們真是天生一對。蕾貝卡這樣想著，自己好過了些。事實上，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望過什麼，他始終顯得那麼遙遠，雖然親切，但那並不能拉近他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我只是一位劍法糟糕的二流夢想家，做著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想著用劍法拉近自己與他的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我忍耐得住，我早就習慣承受打擊了。蕾貝卡這樣告訴自己，垂下頭，開始聆聽萊昂說的話。
萊昂說：“整個無翼城的陷落並不是偶然事件，我認為這其實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不死怪物與精神病人之間配合的相當有默契，不死怪物負責正面衝鋒，而精神病人在一旁進行干擾，就好像正規的騎士團與間諜工會的配合一樣。不知怎麼回事，這些智商低下的死者與這些腦袋空空的活人之間找到了某種聯絡，因而擰成了一股摧枯拉朽的龐大勢力。”
緊接著，詩人向萊昂講述了他們一路走來的種種見聞，那神祕的瘋子主人，無處不在的瘋子監視網，還有已經失蹤不見的茉崔蒂，她似乎是某個更加危險的強大惡魔。
萊昂點頭說道：“這更加明確的證實了我的想法。某個幕後人物，他設法使阿巴頓相信同時舉辦死人節與瘋子節的必要性。隨後他趁著這個機會，將不死怪物和精神病人透過他的思維聯絡起來，形成了一支最龐大的軍隊。阿巴頓在城裡留守的部隊以及那些自願上陣的守衛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他們甚至來不及逃跑，就被鋪天蓋地的怪物們撕成了碎片。”
萊昂身邊站著一位肌肉健碩的目盲男子，非常年輕，腰桿筆直，顯示出良好的涵養和沉著的氣質，他用恭敬的聲音問道：“萊昂主人，那我們該如何處理目前的局面呢？“
萊昂取出一張無翼城的地圖，貼在一塊木板上，他指著離法師塔不遠處的地方說：“這兒是我的枯萎桑樹墓園，如你們所見，這兒已經聚集了數以萬計的不死生物。而隨著局面持續失控，殺戮的不斷進行，哀怨的靈魂越來越多，無止境的為不死怪物們提供強有力的新兵。我們必須制止這樣的情況，不然我的法師塔遲早也會遭殃。”
他用木杖指指墓園的最深處，說：“在那兒有啟動魔法陣的機關，一旦魔法陣啟動，在墓園周圍十公里的所有不死怪物都將陷入沉睡之中，它們充滿怨氣的靈魂將暫時得到壓抑，直到四年之後的夜晚再次來臨。”他說道此處，似乎有些不確信，低聲嘟囔道：“或者。。。。會發生更大的麻煩。”
詩人問：“師父，那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潛入枯萎桑樹墓園，啟動魔法陣，將這些不死怪物暫時封印起來？”
萊昂朝他望了一眼，不滿的說道：“不要把我算在裡面，不孝的徒弟，我得了不能折騰的重病，已經不能再像年輕人那樣胡來了。”
“但必須有人啟動魔法陣啊？”
萊昂笑了起來，他說：“你和我學了整整一年時間，我親愛的徒弟，現在是檢驗你學習成果的時間了。”
詩人驚訝的站了起來，問：”師父，你是讓我去啟動魔法陣？“
萊昂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些得意，又有些像惡作劇時的嘴臉，他點頭說道：”用我教給你的施法訣竅，史德利歌爾，你能夠將啟動魔法陣的時間從三個小時縮短到兩個小時。這次行動最危險之處在於——在你集中精神施法的時候，必須有人在一旁為你護法，阻擋洶湧而來的不死怪物。“
仙德瑞拉毫不猶豫的說：”我來保護史德利歌爾，這一直是我的職責。“
”遠遠不夠，女惡魔，我必須提醒你，由於你們身處在墓園的最深處，你們所要面對的，將是不死怪物中最為精銳的部隊。死人節進行至今，巨大的惡靈聚集在一起，連我都無法預測出會誕生什麼樣的怪物。你們至今面對的惡戰如何？在墓園最深處，局面將比眼下要更惡劣十倍以上。“
那位盲人說道：”請允許我陪史德利歌爾兄弟一起行動，我會用生命保護他不受傷害。“
萊昂盯著他看了片刻，答道：“很遺憾，瑪吉納，我最可靠的護法者，我擔心這還不夠。施法的祭壇四周毫無遮擋，怪物會從四面八方用來，史德利歌爾不能受到任何傷害，不然將功虧一簣。你們需要的是大範圍的殺傷力，或者儘量多的召喚生物以及人肉盾牌。據我所知，你和女惡魔都不擅長此道。”
史德利歌爾似乎在沉思，他說道：”我們可以冒險一試，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有十足的準備。師父，我們需要準備大量的卷軸，攜帶陷阱，尋找一條最安全的通路，在抵達墓園中心之前，我們必須儘量少吸引怪物們的注意力。“
”你已經想好計策了嗎？“
詩人點頭說道：”之前我曾經發現，當人群中有超過三分之一是瘋子，不死怪物就不會產生敵意。我不確定在抵達墓園最深處之後，這一現象是否還會有效，但在那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可以依靠這法子矇混過關。“
”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在這些可憐的凡人中找出兩位自願者，將他們催眠成不折不扣的瘋子，讓他們跟著你們一同進去送死？“
史德利歌爾臉上滿是猶豫，他顯然意識到了這提議充滿著不確定性——這些凡人剛剛才脫離險境，要他們再度投入九死一生的危險中，肯這麼做的人準是發了瘋。
萊昂的眼睛在小廳中慢慢掃視，目光到達之處，人們紛紛低頭躲避，他們顯然還沉浸在安逸的喜悅之中，不願就此投身絕望。
皮迪忽然站了起來，說道：”我願意再陪你走一遭，史德利歌爾先生。“
瑪麗變了臉色，茫然無措的望著皮迪，後者竭力躲避著她的目光，他十分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詩人顯得非常感動，他走到皮迪身邊，垂下腦袋，握住皮迪的手，低聲說道：”謝謝。“
蕾貝卡見狀激動的跳了起來，高高舉手，大聲嚷道：”請算上我！師父！請務必讓我和你們一起去！”
史德利歌爾驚訝的望著她，發現蕾貝卡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就好像他們不是去進行一場生死不明的冒險，而是一次愉快的野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