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厄夜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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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厄夜女妖
當詩人與特力德談話的時候，那位坐在角落中的年輕人一臉嚴肅的站了起來，他在人群中走動，替受傷之人治癒傷口，看得出來，他是一位神職人員，但卻不像是一般的牧師。他穿著一身呆板的鋼甲，在胸口繪製著亞山的半月標誌，最令人感到吃驚的，是他肩膀上扛著的巨大戰錘。
這戰錘足足有常人大小，足以和斯溫的巨劍相比，它看上去像是鋼鐵鑄成的，詩人估計它的分量十分驚人。
當他走到靠近史德利歌爾的地方，仙德瑞拉似乎顯得有些不自然，她稍稍蜷縮身子，發出短暫的顫抖，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除了詩人之外，沒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但史德利歌爾完全慌了神，特力德接下來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直到特力德衝他大聲喊叫，他才有所反應。
特力德喊道：”喂！年輕的朋友，你怎麼不回答我？沒錯，你們也許幫了我們大忙，但你這傲慢勁兒可真讓人受不了！更別提你的女伴了，她是什麼人？居然像個皇親國戚一樣，讓別人代理她說話？“
就像世上所有毫無涵養的貴族子弟一樣，特力德不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覺得深受冒犯，這導致他變得一點兒都不客氣了。
詩人笑了起來，朝他點頭致歉，說：”我，代表我本人與我的同伴，像你們所有人致以誠摯的歉意。我剛剛有些走神，而我的同伴，她是一位非常害羞的人。“
特力德認為自己既然已經發了火，就沒有必要再像剛剛那樣低聲下氣了，他必須延續這樣強硬的態度，確保這兩位新來的知道這裡誰是老大，於是他瞪著史德利歌爾，用不滿的語氣問：”我在問你們的名字！還有你們的來歷！“這已經是審訊犯人的口氣了，而且更為咄咄逼人。
詩人不打算說實話，他用彬彬有禮的態度說：”我叫史萊姆，而我的同伴叫做珊德拉，我們是龍翼城派出來的斥候，前往北方，試圖獲取一些敵人的情報和動向。“
特力德抬起腦袋，用為牲口估價的輕蔑眼神看著詩人，他說：”史萊姆，哈!多麼可笑的名字！你們的身手還算不賴。不如跟著我們一道冒險。也許你們已經猜出來了，沒錯，我正是天水城的繼承人，法師之城所有法師未來的主人，一位不折不扣的貴族和大人物。“
突然，一個女孩兒大聲插話說：“你真是不知羞恥！特力德！這兩位對我們施以援手的朋友，他們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劍術大師。你應該注意你說話的口氣！“
說話的人是那位被詩人救下來的女孩兒，她也是一頭金髮，頭上紮成麥穗的形狀，她的眼睛湛藍清澈，在火光中閃爍著活潑而躍動的光芒，從著裝來看，她和這兒的大部分人一樣，看起來不像是稱職的冒險家。
特力德有些惱怒，但這位女孩兒在他心中的地位顯然與眾不同，他不敢面對她，只能朝詩人怒目而視，說：”你是說這個人嗎？“
女孩兒用力點點頭，斬釘截鐵的說：”你沒看見剛剛發生了什麼嗎？他那一劍——斬斷那個怪物雙臂的一劍——快的不可思議！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快的劍，就彷彿一道閃電一般。要不是他動作這麼快，我百分百會死在怪物手裡，就像斷成兩截的可憐的薩莉一樣。“
史德利歌爾以為她只不過在恭維他，可仙德瑞拉卻悄悄說：”她說的話是真的，你那一劍令人難忘，幾乎堪與我的魔法劍相媲美。你是怎麼辦到的？在那個瞬間，我幾乎以為你被惡魔附體了。“
史德利歌爾無法回答，他記得在當時，當那隻垂死的怪物抬起手的時候，它渾身的鮮血似乎在發出誘人的呼喚。在頃刻之間，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已經割斷了怪物的喉嚨。
特力德顯得有些不耐煩，他大聲說：“好吧，這位劍術大師，你們到底跟不跟我們走？”
詩人打算拒絕他，可仙德瑞拉忽然開口問：”你們打算去哪兒？無翼城嗎？“
特力德對女士的態度要好得多了，他露出殷勤的微笑，回答：“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奇怪的骷髏，根據他所說的話，我們必須走過這座森林，才能到達無翼城。也許還得走許多天的路。珊德拉小姐，你們為什麼不跟著我們一起走呢？我一定會進行妥善的安排，確保你過得愉快而舒心。”
仙德瑞拉點點頭，對詩人說：“我們就跟著他們一起走吧，既然目的地一致，那就沒什麼衝突的地方。”
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她，一貫獨來獨往的仙德瑞拉，捕食人類、吸人鮮血的黑暗之女，居然想要和一大群人一起行動？這事兒太不對勁了，史德利歌爾覺得她突然變了性子，變得異常遙遠、陌生，就在史德利歌爾認為自己已經離不開她的時候，她似乎正在離他遠去。
他猶豫了片刻，輕輕對他的女伴說：“你確定嗎？”
仙德瑞拉點點頭，用同樣的低語回答道：“對不住，王子殿下，但我別無選擇。”
史德利歌爾愣了半天，朝特力德點了點頭，於是這位公子哥發出笑聲，拍了拍詩人的肩膀，卻想給仙德瑞拉一個擁抱，可後者輕巧的躲開了他，讓他差點兒摔了一跤。特力德居然表現得極有涵養，他微笑的搖了搖頭，說：“你的女伴非常害羞嘛，史萊姆。”
詩人忽然聽到了某種可疑的聲音，那是從一具野獸屍體上發出來的怪聲。這聲音漸漸響亮起來，於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已經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女人在高聲呼救！
此時夜晚已經寧靜下來了，冒險家們也已經擺脫了慌亂，可這突如其來的喊叫卻再次讓他們驚慌失措。她的喊聲極為淒涼，彷彿是從遙不可及的地方傳過來的，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因為發聲之處毫無疑問就是那怪物的屍體。沒有人能聽清她在叫什麼，連史德利歌爾都不能。她說的不像是某種語言，更像是被折磨時毫無意義的呼喊。
很快，這聲音漸漸變了模樣，顯示出某種歡快的聲調，這讓聆聽者紛紛面紅耳赤——這是女人在交·歡時發出的癲狂和喜悅。她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悅耳起來，充滿著動人心魄的魅力。不知怎麼的，這詭異之極的喊叫聲變得十分誘人，詩人見到：營地中的所有男人，他們的眼神開始變化，變得充滿欲·望，飢渴難耐。
特力德一臉迷離的說：“屍體裡有女人！她一定是被這可恨的野獸吞進了肚子，直到此刻才回魂醒來。”
他的話毫無道理，可卻意外的在男性同胞當中激起了一陣贊同之聲，有兩三個人當即邁步朝屍體走去。
那位手持戰錘的年輕人攔在了他們面前，他勸告說：”這一定是某種陷阱！當心！“
史德利歌爾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他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一頭利落的短髮，蓄著一把憂鬱的鬍子，眉宇間充滿著難以化解的憂傷，就好像他一直被某種難以擺脫的念頭折磨著一樣。
特力德用嘲弄的聲音說：”得了吧，普利斯特，你別老是多管閒事。“他走上前，用力推了普利斯特一把，他的同伴愕然的退後幾步，用極其複雜的目光盯著這位神智迷糊的頭領。
那位十分友善的女孩兒衝了上來，擋住了特力德的去路，她說：”你真是昏了頭了！特力德！普利斯特說的沒錯，這擺明了是某種危險的妖術。“
特力德猶豫起來，女孩兒的話在他混沌的腦子裡投下了一絲光明。
就在這時，周圍所有野獸的屍體上都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一開始哀怨悽慘，在黑夜中彷彿不吉祥的惡靈在號泣，可很快就變得纏纏綿綿，蕩氣迴腸，彷彿在這黑暗荒林之中，正在上演一場令人嚮往的狂歡一樣。
迷惑人心的聲音疊加起來，有如驚濤駭浪，在頃刻間變得難以抵擋。些許的理智瞬間煙消雲散，特力德與其餘男同胞瞪大眼睛，目光發直，嘴角露出痴呆一般的笑容，不顧女孩兒的竭力勸阻，興沖沖的往那些屍體跑了過去。
史德利歌爾的琴聲驟然響起，他手指飛動，讓樂曲如同疾風驟雨般在營地間迴盪，彷彿金戈鐵馬，鏗鏘有力，擾亂了勾魂奪魄的呢喃暗語。他趁著所有男人短時間的猶豫，大喊道：”將被迷了魂的人刺出點血來，用疼痛讓他們恢復理智！“
普利斯特率先反應過來，他取出腰間的匕首，在特力德臉上劃了一下，鮮血伴隨著刺痛，特力德高聲慘叫，他驚訝的看著普利斯特，後者衝他大吼道：”快後退，咱們撤離此地！“
在眨眼之間，仙德瑞拉已經在所有男人身上刺出了小小的傷口，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叫出聲來，片刻後恢復了清醒，而女孩子們立即推搡著這些沒腦子的笨蛋，像攆狗一樣將他們遠遠趕離了這些屍體。
屍體中喊叫的女子，或者無論那是什麼怪物，見到獵物遠離，突然停止了呼叫聲，森林也一下子歸於沉寂。從鬼哭狼嚎聲中頃刻間變得有如墓地一般。可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極了，他們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那些屍體，害怕的不敢稍有動彈。
屍體忽然撕了開了一個口子，從中伸出一隻極為纖細的手，沾滿鮮血和內臟的手指彷彿竹籤、彷彿雞爪，在屍體周圍摸索了片刻。緊接著，一個血紅色的，有些像女人的長髮怪物爬了出來，她張開一雙沒有眼珠的眼睛，朝前方的人群發出淒厲的吼聲，隨後張牙舞爪，似乎想從屍體上掙脫出來。所有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女孩子們尖叫起來，躲到男同伴的懷中，或者藏身到樹後，而男人們則露出畏懼的表情，皺起眉頭，強忍著轉身逃跑的衝動。
在接下來的幾十秒內，可怕的女怪物從地上這幾具屍體中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用同樣瘋狂的動作想要抓住遠方的獵物。可這些屍體彷彿成了她們的牢籠一樣，讓她們一寸也無法挪動，於是她們以誇張的幅度扭動著身軀，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叫聲也變得更加歇斯底里，她們如同群魔亂舞般掙扎了大約十分鐘，突然面板開始碎裂，如同被風化的屍體一樣緩緩裂開。”嘩啦“一聲，她們身體炸裂開來，化作一灘血水，看樣子是徹底死去了。
即使一切恢復了平靜，但冒險者們依舊不敢上前查探，特力德抹了抹如雨水般流下的汗水，大聲喘著氣。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真是有意思的怪物，但畢竟也都是些短命鬼。這些東西到底叫什麼？“
史德利歌爾也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怪物，它們的外表強壯高大，凶猛而殘忍，力氣十分驚人，可在它們的體內卻寄居著類似女人一樣的怪物，透過發出迷惑的聲音吸引男性，詩人不敢想象：一旦落入她們的陷阱之後，男人們會遭受到什麼樣的下場。
那位金髮的女孩兒走到詩人面前，她與詩人握了握手，露出迷人的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條彎月般的細縫，她說：”你又一次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史萊姆先生，我叫溫莎·切爾斯，我是天水法師城亞山教會主教的女兒，也是一位初出茅廬的法師。“
這又是一位大人物，而且與特力德絲毫不同，她顯得謙卑有禮，是一位非常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史德利歌爾說：”很高興見到你，切爾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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