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偽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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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偽裝者
龍翼城的酒館遍佈在城中的各個角落。
有的是在最偏僻的街道上，酒館外是佈滿泥漿的道路，空氣中充滿著酸味兒與臭味兒，這兒的客人都是些城市的邊緣人物——乞丐、醜陋妓`女、老弱而孤獨計程車兵、不受歡迎的吟遊詩人以及那些自甘墮落的無業酒鬼。
有的則是在靠近城堡的地方，坐落在整潔的街道上，周圍都是赫赫有名的商店，富人的住宅以及最高階的娛樂場子——貴族們在這兒喝酒聊天、有身份的婦女則陪伴著她們祕密的情人、而那些最受歡迎的吟遊詩人則出沒其中。
有一間酒館則別出心裁，它坐落在龍翼城堡西面兩公里左右的地方，專門為冒險者和旅行家們而敞開大門，那兒的裝修未必豪華，但卻充滿著回憶與光榮的紀念品，比如掛在牆上最顯眼位置的獵物的頭顱，放置在櫥櫃中的武器與鎧甲以及幾張用獸骨製成的酒桌。
酒館老闆同時也是中間人，他為各式各樣的冒險者和發起人牽線搭橋，讓他們面對面坐下來商談合同、分贓或是制定計劃。他的保鏢各個兒人高馬大，派頭十足，比那些貴族酒館的保鏢更具威懾力。他不停用機警的目光注視著酒館中的一切活動，一旦發現有某位不懷好意的奸徒想要偷聽別人的談話，他立即就會讓手下將這個混蛋攆出去。
一位穿著龍翼騎士團鎖子甲計程車兵走了進來，這是一位不常見的客人。
他的打扮不倫不類——他穿著鎖子甲和腿鎧，頭上戴著一頂吟遊詩人的三角帽，揹著一個灰不溜秋的揹包，他嘴脣上留著一把鬍子，這鬍子長的就像是矮人的體毛一樣茂密。他的臉皮皺皺巴巴，老得都快成了精，可他的精神卻顯得不錯，他的眼睛漂亮極了。
他走到老闆面前，聲音沙啞而遲緩，這是這位閱人無數的老闆所聽過的最蒼老的聲音。他說：”尊敬的老闆，我叫史特萊古利。如您所見，我是一位龍翼軍團的老兵，同時也是一位貧困潦倒的吟遊詩人。我們的軍團長特斯汀女士對吟遊詩人恨之入骨，自從她接任指揮官的職務以來，我的好日子就到頭啦。她當面辱罵我的技藝生疏，我的曲子糟糕至極，而我的聲音比最淒厲的烏鴉還要難聽。“
老闆想：這倒不假，你這鬼一樣的聲音幾乎快把我的腦子鑿穿了。但這畢竟是一位為保衛城市而做出過長年貢獻的老兵，於是他恭敬的說：”我向您表示最深刻的同情，史特萊古利。“
老吟遊詩人繼續說：”我不能抱怨我的上司，但我聽說特斯汀女士曾經與一位吟遊詩人陷入過愛河。他的技藝深受特斯汀女士的喜愛，令她至今難以忘懷，我希望獲得這樣的技藝，我想知道他都為她演奏過什麼樣的曲子，您能夠在這方面為我提供方便嗎？“
這位老闆——根據史德利歌爾在黑市商人金渦那兒得到的情報——是一位訊息靈通的人，他顯然知道女領主的這一段不堪回首的情史，因此他對那位名叫蘭斯的吟遊詩人記憶猶新。他笑著說：”我並不是一個這方面的專家，老兵。我不知道那傢伙演奏過什麼曲子，不過我只能告訴你，那些曲子好聽極了，我們的領主被他所吸引，這絕不僅僅是運氣好的緣故。“
”那都是些什麼樣的曲子呢？“
”什麼樣的曲子都有，進行曲、夜曲、小調，各式各樣。“
老詩人想了一會兒，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我能夠在您這兒表演一個上午嗎？我並不要求任何報酬，因為對我這樣一個快要進棺材的老頭來說，任何財產都只是累贅。我只是希望您能給予我公正的評價，挽回我被特斯汀女士侮辱的聲譽。“
老闆並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他，畢竟今天這兒的吟遊詩人還沒有開工，於是老詩人坐在了酒館的角落，拿出樂器開始演奏了起來。
奇怪的是，他的第一首曲子和那位蘭斯·穆圖爾克經常演奏的曲子不謀而合，而且演奏的風格極為相似（這位老闆常年聽吟遊詩人們演奏，已經成了半個鑑賞家），一曲下來，非但不難聽，反而令人回味無窮。
隨後，老詩人演奏的所有曲子都似乎是那位蘭斯所演奏過的，老闆驚訝的發現——老詩人所展現的音樂技巧與他記憶中的蘭斯毫無差別，他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把那個五年未見的詩人的音容笑貌想了起來（他對此非常得意，因為他過去沒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力居然如此的好）。
老闆走上前，對著老詩人說：”史特萊古利先生。“
老詩人停止了演奏，用擔驚受怕的眼神望著他說：”您覺得怎麼樣？“
”棒極了，毫無疑問是藝術。但我希望您能對我說實話，您和那位蘭斯演奏的曲子——無論從風格還是技巧上都一模一樣，我相信這絕不是巧合。“
老詩人的聲音中充滿著痛苦，他垂下頭，用手抹著眼淚說：”唉，您都猜到了，那我就不再隱瞞了。那位失蹤的蘭斯·穆圖爾克正是我的孫子啊。“
老闆從一旁拿過一張椅子，同情的坐在老詩人身旁，輕輕拍著他的背。
老詩人哽咽的說：”這許多年來，我一直默默忍受著孫子失蹤所帶來的痛苦，忍受著特斯汀女士對我的遷怒和不滿，我一直忍耐到了今天凌晨，但我忽然意識到也許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不願意就這樣帶著迷惑不解的謎團而死去，我想要知道我孫子的去向。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找，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
他的身子劇烈的震顫起來，雙手捂住臉，聲音悽慘的就連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動容。
老闆大受感動，他取出手帕，不停的抹著汗水和淚水，他望著老詩人的身影，隱約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事情——在那個寂寥無人的時刻，酒館中卻罕見的仍然有一位獨身的顧客正在默默的喝酒。就在那時，蘭斯·穆圖爾克走進酒館，他坐在了那位顧客身旁，兩人低聲的商議著什麼。那人拿出一些金幣，顯然是算作給詩人的資助，隨後詩人走向自己，用最神祕的聲音說：‘尊敬的老闆，請幫我聯絡一位強而有力的戰士、一位開鎖和隱祕的專家、最好還能有一位擅長治療術的法師或牧師，同時幫我採購四份冒險者的必需品套裝，我將在凌晨六點等待在這兒。’
老闆並不多問，而且打算將這個祕密帶入自己的墳墓——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職業準則之一。他滿足了蘭斯的一切要求，也並沒有向任何前來盤問的人說出實情。
但就在此刻，這位可憐的老人卻觸動了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老闆對他的身份確信無疑，因為他所演奏的曲子毫無疑問與蘭斯是一脈相承的，如果世上有什麼聯絡比血脈更加牢靠的話，那就是家族技藝的傳承。
想到這兒，老闆用急促而隱祕的聲音說：”聽著，我說的話，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是我說的，不然我的招牌就算砸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詩人的聲音中充滿著驚喜，他說：”我對我未來墳墓上的蔓藤起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老闆說：”蘭斯在離開之前來過我這兒，他要前往一個名叫毒龍巢穴的地堡，那個地方在龍翼城西面約七公里的地方。極為危險，從來有去無回，但據說那兒埋藏有飛龍的寶物。這個地方除了最權威的冒險級以及傭兵團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老詩人的身子顫抖著，聲音也一樣，他說：”您是告訴我，他已經遇難了嗎？天哪，天哪。。。“
老闆像擁抱自己的祖父一樣擁抱著老詩人，他說：”是的，他已經去了天堂。“
老詩人千恩萬謝，頻頻鞠躬，隨後退出了酒館。
老闆擦拭著臉上的淚水，用最誠摯的目光目送著老人離去，他見到老人在轉角拐彎兒，隨後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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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德利歌爾在無人的角落脫去了所有偽裝，他平復情緒，深深為欺騙了這樣一位極富同情心的好人而感到愧疚，但他深知自己舉動的必要性，因為他終於找到了蘭斯最終的去向——毒龍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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