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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要去見王太后, 自然不能再穿身上已經揉成一團的衣裳。

蘇碧曦幫著他挑了一套玄色的常服, 見劉徹伸長了手臂,連衣帶都不自己系, 就等著自己來, 便笑他,“我們的皇帝陛下,竟然連衣裳都不會穿,看來未央宮的宮女們, 平日裡伺候得好啊。”

劉徹不過就是看著蘇碧曦繞著自己轉,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心裡高興,才讓她給自己穿衣裳, 倒惹來她調笑, 兜頭就把這個調皮的小娘子抱了過來,“平日裡都是內侍伺候我的, 你這個小醋缸子。”

蘇碧曦悶笑,“哎呀,原來陛下喜歡內侍啊。要不我給陛下挑一兩個俊俏的內侍,平日裡也好服侍陛下啊。”

她可是看過太多說劉徹喜歡男子的傳聞野史, 據說連衛青霍去病都可能跟他有瓜葛。

衛青可是平陽長公主的丈夫,是劉徹的姐夫,又是衛子夫的弟弟, 這樣的禁-忌關係, 可是個非常能夠勾起人想法的故事啊。

再者, 蘇碧曦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劉徹,劉家從劉邦開始,到劉徹的祖父劉恆,可都是有男寵的。

指不定這個嗜好,還能遺傳了。

劉徹被蘇碧曦的眼神看得滿身都不自在了,只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把心一橫,伸手向著蘇碧曦的腋下,果然一下就讓蘇碧曦哈哈大笑,“哈哈哈…….劉徹!你在做什麼……..哈哈哈……..我錯了阿徹,我錯了………”

劉徹停下動作,緊緊砸著蘇碧曦的腰,威脅地粗聲粗氣道,“還敢不敢取笑自己的郎君?膽子大了,還敢笑我喜歡內侍,嗯?”

後世認為你喜歡男子的,可真是不少啊。

蘇碧曦心中腹誹,面上還是識時務地點頭,乖巧地應著,“再也不敢了,郎君,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聽到了沒有?”劉徹故意用十分嚴厲的語氣警告。

蘇碧曦抬頭就親了他一記,桃花面上綻出一個明媚的笑容,“郎君寬巨集大量,某感激不盡。”

劉徹臉色微紅,張開手臂,斜了她一眼,“還不趕快伺候穿衣。”

“是是是。”蘇碧曦一疊聲地答應著,伏低做小道。

等她給劉徹換好衣裳,最後給他正冠,正要送他出門,劉徹忽然把她抱住,深深地在她身上吸了一口氣,“君兒,不要再離開了。我們以後,日日都這樣,可好?”

他每次看見羽林衛的來信,說翁主隊伍遇見大批流民,便擔憂流民會衝撞了君兒。

君兒的信裡面,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羽林衛說遇見了神使**-亂殘害幼童,君兒說救下了很多孩子,可以開一個善堂。

羽林衛說遇見了瘟疫,翁主日日診病用藥,君兒說在黃河邊上看黃河滾滾河水。

羽林衛說君兒獨自夜探燕王宮,降服了燕王諸多高手,才使得燕王逆倫之事暴露在眾人眼前,君兒說燕地果然豪邁,稷下學宮故地可以再建。

立君兒為皇后,是他的私心。

以君兒的才華本事,根本不屑於做一隻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成天繞著一個男子轉,打理著內宅後宮的瑣事。

他至今都能記得,君兒在領旨封為漢室皇后時候,眼中的愉悅,欣喜,猶豫,以及悵然若失。

劉徹清楚地知道,假如大漢天子不是他,君兒絕不會做這個皇后。

君兒在整個天下,唯一看重的是他。

“那可不行,我還要去名山大川,泛舟五湖,出海尋訪仙山”蘇碧曦眨了眨眼睛,“陛下這可是我的心願啊。”

“你這個機靈鬼!”劉徹氣急,捏了捏蘇碧曦的鼻子,哼地一聲走了,嘴角卻是笑著的。

蘇碧曦也換了一身衣裳,回到了翁主府,桑弘羊早已經在等著她了。

她離開長安日久,積下來不少事情,要早早地跟桑弘羊打理清楚。

在理事廳等著蘇碧曦的,不僅有桑弘羊,還有張次公跟辛元,以及桑弘羊的副手鄧成。

鄧成是孝文帝男寵鄧通的侄孫。

自從孝文帝去後,孝景帝奪了鄧通的官職跟造幣之權,鄧通最後流落街頭,淒涼死去。

鄧通的家族也為孝景帝不喜,多番打壓,幾近滅族。

鄧氏滿族,都擅長理財。

當年鄧通能夠以男寵之身,掌管造幣之事,並不都是草包。

蘇碧曦跟桑弘羊幾番考察後,就提拔了鄧成。

蘇碧曦需要一個人,跟桑弘羊共同打理手下的產業。

只用一個人,始終不是穩妥的。

而且這個人必然是無依無靠,對她有相當的衷心。

只有這兩個人還不夠,必須引入第三個人,才能使得他們的關係穩固。

這個時候,翁主府侍衛副統領辛元,就是一個極好的人選了。

他遊離於經濟之外,又因為掌握侍衛之權,能夠震懾桑弘羊跟鄧成,加之家學淵源,對於經濟之事頗有心得。

這樣一個關係,才是蘇碧曦能夠放的下心的下屬體系。

雖然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人心終歸是會變的,尤其是在滔天的權勢面前。

僅就劉徹的行事來看,就極為有帝王風範。

他明知張湯不過就是一條給肉就咬的瘋狗,王溫舒是活在人間的惡鬼,也把張湯放在九卿之位,跟汲黯這樣的直臣一同來用。

他提拔了衛青,霍去病,可是跟著衛青霍去病去迎擊匈奴的,不僅有開國功臣之後,劉徹新提拔的將領,軍功出身的校尉,還有盜賊出身的張次公。

明面上看上去,衛青霍去病的確是聲名赫赫,可是手下的偏將校尉,哪個都是拿得出手的,更別說還有李廣滿門,程不識將軍等諸多名將。

劉徹時時刻刻都記得,大漢從來不只有一個衛家,也不能只有一個衛家。

倘若大漢的軍隊上上下下都只記得衛青,只記得霍去病,衛青幾乎可以振臂一呼了,也就是衛青霍去病的死期了。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

等到劉徹沒有可以賞給衛青的時候,劉徹要如何處置衛青呢?

同樣的,假如蘇碧曦已經不能不倚重桑弘羊的時候,也就是要換掉桑弘羊的日子到了。

幾人議事足足半日,用午膳的時候,辛元跟蘇碧曦單獨說了幾句話,“翁主,您被封為皇后了,長樂宮只怕不會高興吧。”

蘇碧曦坐在墊了柔軟羽毛墊子的石椅上,捻了一塊點心,一口吃了,才慢條斯理地喝了一點花茶,“她不高興,關我何事。”

她可不是三綱五常的擁護者,對於王太后也沒有多少尊敬。

辛元也揀了一張椅子坐了,儀態萬分地啄了一口茶,嘴中吐出的話煞是凶惡,“翁主若是不喜,我們未嘗不可……..”他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蘇碧曦把茶杯放下,臉上的雲淡風氣一下褪去,沉著臉看著辛元,“你把這個主意從你腦子裡除去,永遠不可再提起。”

辛元有些不解,“翁主放心,憑我們的人脈,定能做得乾乾淨淨。”

他以為蘇碧曦是顧慮首尾收拾得不乾淨,會招來麻煩。

“子讓,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你的親生母親被殺,你會不會窮極一生,也會追查凶手,替你母親報仇?”蘇碧曦揉了揉額心,無奈地問道。

辛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尚且如此,何況是天子”蘇碧曦站起來,“一旦王太后出了任何事,你信不信第一個被陛下懷疑的,一定是我?在當今天下,有能力,有動機,有權勢殺了王太后而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在陛下看來,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了。”

王太后可恨,可惱,可怨,但她畢竟是劉徹親生母親,生了劉徹,養大了劉徹。

王太后就憑著這一點,哪怕做出怎樣的事情,劉徹都不會把她如何,更何況是說殺了王太后。

不僅如此,劉徹對王太后還是很有孝心的,在儘可能的情況下,會滿足王太后的要求。

母子天性,這不僅是劉徹身為人子應該做的,也是他能做到的。

漢室以孝治天下,這個治國理念根深蒂固於漢朝的每一個帝王心中。

孝景帝因為竇太后想要立梁王劉武為太子,不僅不敢惹竇太后不高興,還不敢自己去勸,只能找了其他人去勸誡。

竇太后在時,竇氏的權勢炙手可熱,孝景帝莫非心中沒有絲毫不滿,可最後都忍下來了。

劉徹對於王太后的忍耐,如果不是因為劉徹本身的強勢,恐怕還要深。

孝順母親,本就是兒子該做的事。

一旦宮人稍微苛待了王太后,劉徹都會發怒,何況是有人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天子一怒,全天下都要血流成河。

任何一個稍微有血性良知的人,都不會對自己母親被殺而無動於衷,何況是把孝道看成天的古人。

劉徹再惱王太后,一旦王太后為人所殺,身為天子,劉徹的威嚴無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身為人子,連自己的母親都護不住。

“但凡是一個帝王,都容不下自己的母親為人所殺,何況當今陛下的雄心壯志”蘇碧曦語氣肅穆,警告辛元,“你今日說了這話,日後王太后有了風吹草動,我肯定會第一個懷疑你。子讓,我告誡你一句,當今漢室,最雄才大略之人,就是陛下。切記,不要做任何跟陛下作對之事。”

………..

長樂宮裡,王太后揮退了所有的宮人,只有他們母子二人留在殿上,見劉徹一直不說話,氣不打一處兒來,“彘兒,你沒有經過母親,擅自就立了皇后。怎麼,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劉徹嘴角扯出一個冷笑,“阿母這幾日接二連三地傳我來,就是為了說這既定之事嗎?”

“嘭!”

王太后揮手就把手邊的杯盞悉數拂了下去,氣急敗壞地伸手指著劉徹,“你就是這麼跟你阿母說話的?我是你的阿母,我替你做主皇后之事,哪裡不合規矩不合體統呢?你立了那個再嫁的商女為後,你還要不要祖宗的規矩,皇室的臉面呢?”

劉徹把玩著系在腰帶上,蘇碧曦親手給他做的玉佩,漫不經心地回道,“阿母,先祖也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地痞,現下滿朝的開國功臣,之前殺豬的,強盜,打鐵的,哪個又出身高呢?阿母進宮前……..”

王太后把案几拍得震天響,氣得五官都扭曲了,厲聲罵道,“你嫌棄我的出身呢?你也不看看是誰把你生出來的,你哪裡來的臉面嫌棄我的出身?彘兒,我從小教你的孝道呢?”

“阿母,我萬萬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只不過,出身乃是天定,非人力可為。一百年前,人人出身都不如何,沒有必要嫌棄來嫌棄去。”劉徹絲毫沒有被王太后的怒氣觸動,語氣平淡地出口。

皇室是一個最講出身,也是最不講出身的地方。

漢朝立國的皇帝劉邦,純粹一個流氓地痞罷了。

儘管明面上無人敢說,但誰心中不知道。

這樣的出身,還敢嫌棄別人,真就是不要臉皮了。

王太后本人不過是一介平民女子,還是再嫁之身,之前還有一個女兒,何來的資格看不起君兒。

王太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你滿心滿眼就是那個竇氏的再嫁女,連祖宗跟阿母的出身都拿出來說道了。彘兒,你這是被豬油蒙了心,被那個狐媚子把心竅給糊住了啊。這件事阿母做主,馬上就下一道懿旨,駁斥你那道旨意。無論如何,那個賤人絕不能做漢室的皇后,你聽見沒有!”

“阿母,卓文君已經是我親自冊封的漢室皇后,不是什麼賤人”劉徹眼中不耐,臉上的神色緊繃,他早就不能好好跟王太后說話了,“朕是漢室天子,是天下人的主宰,聖旨是朕的意思,絕不容許任何人褻瀆,即便是阿母。阿母趁早消了這個心思,不要讓朕為難。阿母莫要忘了,任何一道懿旨出宮,都要經過朕的同意。”

王太后想以懿旨駁斥聖旨,一旦真得讓她做了,不說把劉徹的臉放在地上踩,枉顧了聖旨的威嚴,蔑視了皇權的至高無上,更是把未央宮跟長樂宮的不和擺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漢高祖定下的,漢室以孝治天下,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話?

劉徹三令五申的舉孝廉,更是貽笑天下。

漢室立國以來,外戚干政之禍不斷。

今日王太后的懿旨一出,明日就會有人認為,皇帝要聽王太后的,當今仍然是王氏田氏的天下。

王太后這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從他這裡奪權啊。

王太后被氣得腦子一陣陣發黑,“我這是為了你好!你不說娶一個名門貴女,或者從王氏田氏這些親近的人家裡立皇后,偏偏要從竇氏裡面再立皇后。你忘了當初你登基的時候,竇氏那個賤人是如何作賤你的,連館陶那個阿物都能在你頭上踩幾腳。竇氏好不容易死了,你偏偏還要娶一個竇氏女。這個卓文君,現下家產已經不知道是不是比你的家底還要厚,你擔心再招來竇氏之禍啊!”

劉徹絲毫不為所動,“君兒只是竇氏義女,還是我親自下旨,讓君兒認姑母為義母,跟竇氏根本沒有什麼情分。再者,竇氏對於我,並不僅僅只是有仇。”

若是劉徹御宇之初,沒有竇氏主持朝政,年為弱冠的劉徹根本無法壓制滿朝文武,數不清的開國功勳。

更別說還有那麼多不臣之心的諸侯王,虎視眈眈的匈奴,時刻準備取而代之的諸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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