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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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銅印
半個月後。
吳敵照例撐開了古玩店的大門，然後泡上一壺上好的雨前鐵觀音躺在了藤椅上閉目養神。
這半個月來，吳敵每天查閱資料卻毫無半點頭緒，北京那邊陳惠更是杳無音信，手機一直撥打不通，趙彤則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手機號碼乾脆變成了空號，打座機電話到北京大學考古隊去，得到的結果卻是兩人不在隊裡，誰也不清楚她們的去向。
此番種種，讓吳敵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她們倆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可又沒有任何訊息渠道，好比盲人摸象一樣，讓人抓瞎！
門口處，走進來一個穿著藏青色夾克衫的中年男子，頭頂上稀稀拉拉的耷拉著幾根枯黃的頭髮，滿臉的麻子，一雙小眼睛精光直冒，他走到吳敵面前拱手說道：“吳掌櫃，走了趟夾生飯，吃還是不吃？”
來人叫做王麻子，是這湘南古玩一條街裡的散戶，何謂散戶，就是沒有固定門面的地攤客，一塊青布一撐，各式古玩一擺，這鍋便算是支起來了，至於能不能在這鍋裡找不找的到肉（即真古玩），那全憑個人本事。
當然，行內人都清楚，這鍋啊盡是臭肉（即假古玩），不是剛從鄉下的那個牛棚裡翻出來，就是上面的豬屎味還沒去盡，噪腥得很。
俗話說：亂世黃金，盛世收藏。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國民的腰包越來越鼓，玩起收藏的人越來越多，湘南古玩一條街可謂是魚龍混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湊成了一副生動的人間浮世繪，像王麻子這樣的地攤客坑的基本就是那些屁都不懂，又偏偏愛跟時髦的土鱉，到了真正的行家面前，那就現出原形了。
可真正的行家又有幾個？大多數都是些不懂的百姓，這才衍生出這麼多挨宰的土鱉豪客。
當然，捧著有生意就做的原則，王麻子還有一個走飯局的身份，所謂走飯局其實就是替人有需求的人家找相陰宅的地師。
當然，這活可不是隨便找個略懂皮毛的人糊弄就行，而是需要有真本事的地師才行，為了區別那些半桶水的地師，所以就被人發明出了一套行話出來，作為一種交易的憑證一樣。
既然是飯局自然就有飯，這飯分為生飯、熟飯、夾生飯和剩飯。
生飯就是生地，即為沒有用過的地，熟飯就是已經被人佔了的地，夾生飯就是先前沒有看準，在實際挖井的過程之中發現有人佔了之後的地，剩飯就是想不準的地被剩下來的地。
吳敵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心情去幹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更何況這碗夾生飯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這哀家只怕是請了那些半桶水的地師相過，沒有相準導致的結果，說的不好聽點就是去擦屁股的，所以也沒好氣道：“沒空，你另請高明吧”。
王麻子根本就不清楚吳敵身上發生的事情，他一張麻子臉皺成了一張麻花臉哭喪道：“別呀，吳掌櫃，這活做下來就有十萬，我得一你得九，這樣的買賣到哪裡去找？”
“哼”，吳敵冷哼一聲，道：“你覺得我像是缺錢的人嗎？”
“呃……這樣，我一分不要，全給你總成了吧”，王麻子一咬牙，狠下心來說道。
吳敵不由得奇怪的看了王麻子兩眼，心想這地攤客無利不起早，什麼時候會這麼大方甘於當活雷鋒了?
於是便說：“王老闆，真是對不起，我最近真的事情多，做不了這個局，你還是回去吧”。
“哎呀，我的老弟呀，你可別這樣啊，老哥我的命可是全都捏在你的手裡呢，看在咱們合作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王麻子可憐巴巴的說道。
吳敵不由得樂了，笑道：“王老闆，你可太抬舉我了，你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把命捏在我手裡呢，大清早的就跑來跟我開玩笑，這可一點都不好笑啊”。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可都是真話，你且聽我說，唉……”，王麻子長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原來王麻子一個星期前擺攤的時候碰見了一個老頭，這老頭約莫七十多歲，穿著華貴，氣質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按理來說，這樣的老頭可不是王麻子坑騙的物件，因為這些老頭閱歷豐富，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吃得住的。
可誰知，王麻子沒有搭訕的意思，這老頭卻是圍著王麻子的地攤看了又看，臉上神色激動，就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這不由得讓王麻子心想這老頭該不會是看中了我這攤位上的玩意吧，可這都是假的，難不成他也是個土鱉，在這裡鼻子上插根蔥裝大象呢？
想到這裡，王麻子貪念一起，笑道：“老先生，我這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有唐代太宗皇帝李世民用過的出恭器，也有明朝永樂皇帝用膳時的青花瓷碗，更有乾隆爺手寫的摺扇一枚，您看上哪樣了，我都給你算八折，怎麼樣？”。
老先生古怪的看了一眼王麻子大笑起來，道：“你這後生倒是生了一張巧嘴，感情你這攤位上的千古名帝湊成了三缺一的陣勢，要是再加上一個朱元璋，只怕剛好湊成一桌開麻將館了吧”。
王麻子乾笑兩聲，心想這老頭不像是個土鱉啊，說這番話顯然是識破了這些都是假貨，那他到底又在看什麼呢？
這老先生似乎看透了王麻子的心思一樣，拾起地攤中心一枚滿是泥土的銅印捏到手裡說道：“給你一萬，崩跟我討價還價了，這是錢你收好了”，說著，老先生頭也不回的走掉。
王麻子捏著那沓人民幣，這會功夫才反應過來自己什麼時候多出來的這枚銅印還真不清楚，也許是在收拾的時候隨意掃進來的，可不管怎麼樣，王麻子也是在這條道上混了多年的人物，他見老頭肯出這麼多錢買這銅印，恐怕這是個真玩意，要是這樣的話，那不虧大發了？
於是，王麻子追了上去，拉住老先生說道：“對不起啊，老先生，我還沒同意以這個價格賣給你，這錢我不能要”。
老先生臉色一沉，道：“後生啊，你知不知道，這東西到了別人手裡最多就是一枚銅印，可是在我手裡，它卻是我的命，你知道嗎，你打算要了我的命？”
王麻子一聽老先生這麼一說，心道老子不要你那老命，我只要你腰包裡的人民幣，不狠宰你一下，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他說：“老先生，您話過重了，您要是真想要的話，那就十萬塊錢，一個子也不能少……”。
老先生盯著獅子大開口的王麻子足足有一分鐘時間，一雙虎目裡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讓王麻子心裡發虛不說，整個人好像是在河裡走了一遭一樣，身上全是冷汗，可是利字當頭，他硬是給扛了下來。
“好！”
“好！！”
“好！！！”
老先生一連說了三個好，一聲大過一聲，周圍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全都對著兩人指指點點，王麻子倒是一臉得意，有這麼多人看著也不怕這老頭耍賴，可哪曾料想這老先生忽然大笑起來，一張臉上卻是憤怒之色。
王麻子實在是不敢想象，一個人臉上的表情怎麼可以複雜到這種程度，而更加讓他不敢想象的是，這老先生不知是不是怒氣攻心的緣故，竟然一頭栽倒在地上就這樣翹辮子了，以至於引發了後來一連串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