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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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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更迭,四季輪轉,青草枯榮,歲月無情,時光從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許正是光陰催人的緊迫,使得偉大的女皇在剛剛改元久視之後的第二年,就再次更改年號。於是,大周幅員遼闊的疆域上,人們又得開始習慣一個全新的年代名稱——大足。

大足元年初秋的一個傍晚,當絢爛晚霞披上天山之巔的冰峰時,寧靜的裴家小院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大約五十不到的年紀,氣宇軒昂、舉止不俗,倒是庭州這塞外邊城中頗難一見的文雅人物。阿月兒聽裴素雲與他寒暄,方才知道來人名叫裴朝巖,正是狄仁傑曾提到過的國子司業大人,也就是裴素雲的同族堂兄。

原來久視元年年末,狄仁傑在逝世之前向武則天提出建議,在天山以北地區以庭州為中心,置北庭都護府。武則天從善如流,果然從大足元年起,在庭州正式設立了北庭都護府,原庭州刺史崔興大人升任第一任北庭大都護,官拜從二品。北庭都護府統管天山以北、阿爾泰山和巴爾喀什湖以西的廣大地區,轄領瀚海、伊吾和天山三軍將近十萬人的駐軍,面向西北形成屏障,抵禦任何來自東、西突厥的進攻。建立都護府是件大事情,加強軍事統轄只是一個目的,提攜周邊民生,發展農、林、商、牧亦是都護府的重任。大都護崔興弗一上任,便將所轄軍隊整編為田卒、開荒種地、屯昆放牧,一年不到的光景,本就通商頻繁、市井繁榮的庭州更是空前興旺,已成為“絲綢之路”上名副其實的關塞重鎮。為此,朝廷還向都護府選派了若干有學識的文官,以從政務方面助崔興一臂之力。這裴朝巖大人此次便是來就任都護府司馬的。

阿月兒可弄不懂這些複雜的背景,她給裴大人上了茶,就去了裡屋。裡屋的床邊,一個面目和善的『婦』人正在逗弄一個小嬰兒,阿月兒湊上去看,就見這嬰孩被逗得“咯咯”直笑,一雙黑白分明的小眼睛裡好像蓄著兩汪清水,十分惹人疼愛。阿月兒也笑道:“都尉娘子,人人見了咱家這小小姐,都說長大了必是個大美人。你看呢?”高達都尉新娶的這劉姓娘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嬰孩的臉蛋,一個勁地點頭:“誰說不是呀,伊都幹本來就是庭州的頭號美人兒,看小小姐的這輪廓,只怕今後比伊都幹還要勝幾分呢。”“媽呀,”阿月兒吐吐舌頭:“那咱家過幾年可清靜不了啦。”

高達媳『婦』道:“阿月兒,你怕什麼呀?過去錢刺史在時,全庭州的人就都對伊都幹敬畏得不得了。現如今呢,雖說換成了崔大都護,可不還是對伊都幹特別關照。你看看,就這大半年,但凡瀚海軍的軍官在本地有家室的,全住到這附近來了。阿月兒你是不知道,每天從早到晚,都有人盯著你家這院子呢。因此就算有人想來你家搗『亂』,他也得進得來啊!”阿月兒瞪大眼睛:“啊?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瀚海軍上上下下的都搬到這條街來了,我還以為是高都尉的關係呢。”高達媳『婦』得意地咧嘴直笑,又神祕地小聲道:“阿月兒我告訴你,你可別往外說呀。還真是咱家高達安排的,讓他的那些弟兄們,帶著媳『婦』子女都搬到這附近來住。他說呀,這是崔大都護的主意,悄沒聲息的,就保護好了你們這一家子呢。”

阿月兒恍然大悟:“哦!還有這麼回事吶,那阿母她可知道?”高達媳『婦』撇一撇嘴:“我家男人說崔大人吩咐了,不讓告訴伊都乾的。不過我看她呀心裡明白著呢!”阿月兒連連點頭,高達媳『婦』意猶未盡:“我家男人講,保護好伊都幹一家是崔大人給下的死命令,說是比別的任何事情都重要。不過我家高達自己也樂意,說什麼是男人就該為朋友兩肋『插』刀、肝腦塗地呢。”“嗯,”阿月兒想了想,又吐吐舌頭道:“咱家小小姐的來歷你可不許對外人說哦。”高達媳『婦』道:“瞧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咱們小姐呀,就是那天上下凡來的仙女兒,沒別的來歷!”

兩人正說得起勁,突聽正屋中的談話聲升高了不少,兩人忙豎起耳朵細聽,原來是那裴朝巖大人在說:“素雲,你這一系雖然自曾祖父起就流落於西域邊陲,但到底是聞喜裴氏的淵源,行為總不應太過怪異放誕,才算不辱沒了裴氏門楣。且不說你當了多年的薩滿女巫,又是錢歸南的外室,為他育有一子,如今錢歸南負罪而死,狄仁傑大人在世時還『操』心要安排你回中原,你總該謹慎言行、好自為之才是。怎麼、怎麼竟然又有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兒?!這真真是羞臊死人也!”

阿月兒的臉『色』變了,再看高達媳『婦』,也是一臉不忿,緊接著她們便聽見裴素雲平和從容的話音:“堂兄素來在中原生活,自然不知道我們這西域女巫的規矩。女巫的子女從來都是不問出處的,素雲如今兒女雙全,此生之願足矣。今後素雲所圖的,不過是將一雙兒女平平安安地撫養成人,素雲覺得此乃人之常情,沒什麼可羞臊的。”一席話說得自是清高持重,也聽得阿月兒和高達媳『婦』轉怒為喜。

再聽正屋裡陷入寂靜,阿月兒朝高達媳『婦』擠眼睛,看來那位派頭挺大的老爺是沒話說了。又過了一會兒,裴朝巖悻悻然告辭而去。接著珠簾輕挑,裴素雲的身影出現在裡屋門前,右手裡還牽著安兒。“阿母,”阿月兒連忙起身去迎,安兒卻嬉笑著把手裡的東西塞給阿月兒,阿月兒叫起來:“哎喲,安兒,你又欺負我,明明知道我不會玩這九連環。”高達媳『婦』懷抱著女嬰過來湊趣:“瞧瞧咱們安兒小少爺,看上去有點兒痴傻吧,可弄起些古怪的玩意兒,一百個大人都比不上他,也真奇了!”

裴素雲抱過女嬰,微笑道:“嗯,還虧得他想得周到,說後院的冬青林毀了,怕安兒沒處玩耍,走之前特意去巴紮上找來這東西。誰知安兒一見就喜歡上了,玩起來還比任何人都靈。”她說著臉上就有些泛紅,越加煥發出難以形容的嬌豔之『色』,阿月兒和高達媳『婦』相視一笑,她們都知道裴素雲口裡的“他”指的是誰。

“玉領、玉領……”裴素雲輕輕呼喚著女兒的名字,女嬰在她懷裡笑得更是甜潤,高達媳『婦』都有些看呆了,眼睛不覺就有些溼潤,她抹了抹眼角,搭訕著問:“伊都幹,小姐的名字真好聽啊,有什麼意思嗎?”裴素雲沒有回答,只是將溫柔的目光投向窗外,最後一抹夕陽正在雪峰之巔,畫出『迷』蒙的殷紅『色』,真好似稀世罕見的高原血玉,在雲霧之後若隱若現。

深秋的霧氣再一次把橫亙在碎葉和沙陀磧之間的大楚嶺遮得嚴嚴實實,濃霧深鎖的山間小道上,周圍起伏不定、前後相連的山丘一座都看不見了。明明還是晌午時分,山路上卻晦暗無光,只看得清前後丈餘的距離,連那一黑一白兩匹並排而行的神駿,也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不過馬上的兩人卻氣定神閒,兩雙銳目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絲毫不懼周遭環境的凶險,一邊行進還一邊不時隨興交談幾句,要不是這裡壓根沒有風景可看,還真會誤以為他們在遊山玩水。

突然,兩匹駿馬齊刷刷停下腳步,二人各自扯住韁繩,一起側耳傾聽。果然從白茫茫一片的前方,隱約傳來尖利的金戈碰撞之音,中間還夾雜著變了調的人聲,兩人相互點點頭,立即一起催馬,向前飛奔而去。重重霧障疾速退後,猛地他們又一齊勒住馬韁,眼前豁然出現小塊空地,刀光劍影斬開濃霧瀰漫,竟是兩幫人在激烈地捉對廝殺。正中央好幾個突厥莽漢在圍攻一名胡商打扮的漢人,此人手中一柄亮閃閃的寶劍舞得風起雲湧、氣韻非凡,雖以一敵眾卻絲毫不『露』怯意,劍虹所到之處突厥人血水飛濺,轉眼就給放倒兩個。稍遠些另一幫突厥人在對陣兩、三個家丁,他們的身後是好幾輛馬車組成的小車隊,車隊最前頭還站著個胡服女子,手裡端著把鋼刀,滿臉的怒不可遏,看樣子若不是因為大腹便便,肯定也要上陣廝殺的。

胡商打扮的人正殺得興起,突聞旁邊女人一聲慘叫:“夫君!”,他挺劍回頭,心中暗叫不好!原來那兩、三個家丁到底寡不敵眾,幾番搏殺之下或死或傷,車隊已失去保護,突厥人一湧而上,懷孕的女子危在旦夕。商人瞠目狂吼,無奈前後左右都是敵人,他一時還真突破無方,就在心急如焚之際,突然一匹黑『色』駿馬以迅雷之勢踏過突厥人的身體,威風凜凜地擋在女子和車隊前頭。

商人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道白光從天而降,輕捷而穩健地落在他的身旁。寒芒閃爍過處,已是朵朵殷紅綻放,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突厥人除去倒地不起的,剩下的個個面無人『色』、遲疑著朝後退去。“這位兄臺,因何在此濃霧老林中與人纏鬥?”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素袍男子挺立在自己身邊,話說得像在隨意寒暄,神情更是一派平和,唯有右手橫端在胸前的寶劍上銀光灼灼,血水一滴滴地濺落於地。

商人大喜過望:“啊,我乃此地商販,正攜妻子去碎葉的途中,誰想遇到這幫突厥強盜!”素袍男子點點頭,慢吞吞地掃視面前的突厥人:“諸位,恐怕這裡沒買賣可做了。”也不知為什麼,自這兩名騎士出現後,那幫突厥強盜就嚇得魂飛魄散一般,只顧呆在原地顫抖,如今聽到素袍男子的話,突然像得到了命令,一起轉身撒腿就跑。此時,那擋在車隊前的黑衣壯漢開口了:“喂,你們跑什麼啊?莫如跟我們去碎葉牙城走一遭?”

突厥強盜聽了這番話,更如喪家犬般搏命逃竄,黑衣壯漢哈哈大笑:“叫你們別跑,怎麼不聽話!”他探手背後,取下黑黝黝的長弓,連發數箭,逃跑的突厥人被接連『射』倒,慘叫狂呼不絕於耳。商人困『惑』:“這、這是?”素袍男子低聲解釋:“他們出現在此地有些可疑,不像普通的強盜,你再瞧瞧……”商人定睛一看,果然『亂』作一團的突厥強盜忽然舉起手中的武器,相互砍殺起來。“啊!”商人大驚,素袍男子一拽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不過眨眼功夫,那些突厥強盜們居然自相殘殺到全部氣絕身亡。

黑衣壯漢緩緩走過來:“看來他們果然是東突厥的『奸』細。”素袍男子點頭:“嗯,估計是認出你我了,知道絕對逃不掉,所以就互相了斷了。”“是啊,這麼說訊息沒錯,默啜那邊按捺不住,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這……二位壯士,你們在說什麼?”商人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發問。那兩人不約而同地朗聲笑起來,素袍男子微笑著朝商人抱拳:“在下姓李,他姓梅,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商人趕緊還禮:“原來是李兄、梅兄,在下姓李名客,祖上從隋起就自中原到西域來經商,這回是從庭州回碎葉城去,哪想遇上這些人,差點兒就麻煩了,小弟多謝二位兄臺搭救啊!”梅姓壯漢爽朗地笑起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哈哈,原來你與我這老弟還是本家,甚好,甚好。”李姓男子也笑道:“李客兄,大楚嶺山勢險峻、常有盜匪出沒,你就這麼一個小車隊,兩、三名家丁,還帶著夫人,果然是藝高人膽大。”李客舉一舉手中的寶劍:“慚愧!在下雖為商人,自小習了些劍法,又仗著這柄家傳的龍泉寶劍,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哈哈,今日遇到二位兄臺,方知天外有天!”他瞧一眼李姓男子手中的寶劍,滿臉豔羨:“李兄這劍才是真正的上古神器,何況李兄這身好武藝,著實羨煞人也。”

梅姓壯漢又是一陣大笑:“李客兄,你眼力不錯啊。對了,你是常在庭州還是碎葉經商啊?”李客答:“原本一向在碎葉的,但最近幾年來碎葉的突騎施敕鐸酋長暴虐,我們這些漢人商客的日子尤其難過,幾乎朝不保夕,我只好帶著家眷在隴右一帶遊走。現如今聽說朝廷新授封的烏質勒可汗臣服大周,親近漢人,我才下決心要回碎葉啊。”梅、李二人相視一笑,梅姓壯漢揮起大手:“這才叫有緣千里來相會。李客兄,我們二人也正好要往碎葉去,何不結伴同行?”“啊,那可太好了!”

李客興奮地眉飛『色』舞,三人各自上馬,也不管那些突厥人橫屍遍地,就往前路行去。李客夫人也上了自己的馬車,車內陰影中蜷縮著一個人,她有些詫異,小聲詢問:“你怎麼了?突厥追兵都死了,我們現在很安全。”那人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並排的駿馬此刻成了三匹,聲聲馬蹄激起空谷迴響。走了一段,已繞出大楚嶺的丘陵地區,地勢逐漸平坦,濃霧也漸漸稀薄,自遠處又傳來急促的蹄音,李客不覺有些緊張,舉目看去,突見一整支全副武裝的突厥人朝他們奔來,嘴裡還高喊著:“可汗,可汗!大將軍!”李客正在驚奇,那隊士兵已奔到跟前,齊齊落馬,領頭者距離一丈開外已單膝落地:“可汗,大將軍!王妃讓我等來迎接你們!”烏質勒擺手:“虧她想得周到。”回頭衝李客微笑:“李客兄,天『色』不早,今日趕不到碎葉城了。正好我有營帳紮在附近,在下誠邀李客兄暫歇一宿,明日再進碎葉城,如何?”

李客又驚又喜,在馬上連連躬身:“沒想到,真沒想到!李客何其幸哉,今日竟能得見突騎施可汗!”烏質勒將手一指:“還有他,你的這位本家可是我烏質勒的好兄弟、突騎施的大將軍李元芳!”李客張大嘴巴,李元芳笑著朝李客點點頭:“前面就是可汗的牙帳,今夜小弟還想與兄臺一醉方休,不知兄臺肯賞光否?”

說笑間前方豁然開朗,燈球火把的紅光點綴在微冥的暮『色』中,如初升的星斗般輝煌,交錯排列的圓形帳篷一個連一個,簇擁著可汗的牙帳,營帳上高掛的汗旗在寒風中瑟瑟飄揚。帳內,繆年王妃剛剛得報,可汗與大將軍回營來了。她欣喜地站起身,掃了眼跪伏在面前的一名奴僕:“我說的話都記清楚了,今天開始就由你來伺候大將軍,你可要小心留意。”“是。”奴僕垂頭答應。繆年這才攏攏頭髮、整整衣裙,容光煥發地迎向帳外。

“狄春,上回我和你說的事情,你可決定了?”狄仁傑的書房前,狄景輝正在與狄春交談。狄春點了點頭:“嗯,本來小的想回幷州老家為老爺守上三年的,既然三少爺看得起小的,要小的跟隨伺候,那也是小的的本分,該當遵命的。當初老爺臨終前,也再三囑咐小的,要小的盡心服侍三位少爺的。”說到這裡,一陣悲慼湧上心頭,眼圈就紅了。

狄景輝頜首:“那就這麼說定了。過幾日我就要去廣州採買『藥』材,你把府中的事情交待給狄福,自己也收拾一下,到時候就跟我上路吧。”他拍了拍狄春的肩頭:“當初你跟著我爹,走南闖北也走了不少地方,肯定能給我當好幫手。”狄春撩起袖管擦了擦眼角,走到北窗之下道:“三少爺,這幾盆寒蘭是老爺生前最心愛的,您看?”

狄景輝一愣,不由上前兩步,細細端詳著寒蘭纖綠的枝葉,一個婀娜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景輝,是不是又快到寒蘭開花的季節了?”狄景輝含笑招呼:“是啊,紅豔你來看,這上頭已經有不少小花苞了,再有幾日霜凍的天氣就該綻放了。”頓了頓,他又道:“我也是在去年才頭一次見到父親的寒蘭開花……”蒙丹好奇地眨了眨碧眸:“為什麼去年才頭一次開呢?”狄景輝答道:“這寒蘭的品種十分特殊,僅在寒冬開放,花香奇異馥郁、世所罕見,而且極難養育,自入秋後每隔三日澆一次水方能結苞;結苞後每隔五日澆一次水方能開花。水澆得少了會枯死,澆得多了就不開花。”狄春介面道:“過去那些年來,老爺一直吩咐讓小的們每隔兩日給寒蘭澆水,所以始終不能開花。”蒙丹更加詫異:“這又是為什麼?”狄景輝嘆息了一聲,悵然道:“這裡面還有一個悲傷的故事。”

曾經有一個美麗無比的女子,酷愛高潔的蘭花,她的丈夫是伺弄花草的能手,因此家中滿是奇花異草,常年幽香飄逸。後來他們有了個兒子,偏偏自落生就帶了個氣喘的『毛』病,聞不得花香,於是那當爹的就漸漸疏忽了家中的花草。然那女子有些瘋癲,不管孩子的病症,硬要在自己房中擺放寒蘭,以至每到秋冬花開之季,孩子就不能親近母親。當爹的看著孩子可憐,便教給兒子一個絕招,讓他偷偷地給寒蘭澆水,花開不了,他就可以一直陪伴在娘身邊了……

“我明白了。”蒙丹的碧眸中聚起微瀾,狄景輝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吩咐道:“狄春,我看你就把這些寒蘭送到阿珺姑娘那裡去吧,讓她養著。”“是。”狄春退下,狄景輝擁著蒙丹,沉默片刻,又道:“紅豔,你這回要隨我去南海之濱的廣州了,從漠北一下子跑到嶺南,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歡?”“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裡我都是喜歡的。”狄景輝撫弄她慄『色』的秀髮,在她耳邊低聲道:“紅豔,離開庭州時我就發現有人在低價收行商積壓的貨物,再轉手賣出。最近聽說這股神祕勢力正在逐步擴大,隴右一線的商路重鎮都出現了類似的現象。不過紅豔,當初我有這種想法時,只對你哥哥和元芳談起過……”蒙丹調轉頭,定定地注視狄景輝的眼睛:“景輝,你的意思是?”

狄景輝微笑:“紅豔,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問你一句,如果今後我要把當初的想法付諸實施,也許會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不知道你……”蒙丹打斷他:“景輝,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必對我說這些。”狄景輝親吻蒙丹的面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與天覺寺一牆相隔的譯經院,自了塵圓寂後,又有了位從天竺來的掌院大師。了塵守護了大半輩子的謝家藏書,又加入了李元芳和阿珺從沈宅帶回的那部分,幾乎就沒有缺失了。而在譯經院對門原本的空地上,新闢出來一個小院,建成病坊,專門收留貧窮老病之人。本來在長安、洛陽的一些寺院就有這類矜孤恤貧、敬老養病的慈善之所,都靠寺院自身化緣供養。據說相王在久視元年末向女皇提議,由國家資助病坊,撥義田以贍養,並在朝廷中置專使管理,則天皇帝深以為然,從而首選天覺寺做成了這第一處官家供給的病坊。

病坊建立不過旬月,已收留了百來位老病者,由數名『婦』人照料著,其中有一位阿珺姑娘,溫柔善良、細心體貼,最為病坊中人喜愛。只是她除了白天『操』持雜務外,每晚還在棲身的簡樸小屋中織補著什麼,常常忙碌到深夜。這一日,病坊中來了位老爺,他從阿珺姑娘的屋裡取出條五彩繽紛的織毯,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再三謝過阿珺姑娘,才將織毯運走了。第二天,鴻臚寺的正堂上出現了一幅絢麗的地毯,看上去與去年在則天門樓下燒燬的波斯寶毯一模一樣,坊間傳說周梁昆大人毀的是條假毯,如今這條才是真品,但皇帝已頒下嚴旨,從此後此毯只可放置在鴻臚寺堂上,任何人不得將其移出。跟隨寶毯一起迴歸鴻臚寺的,還有當初被劉奕飛少卿盜走的寶物,如今一件不缺的全都物歸原主了。

曾泰把寶毯送回鴻臚寺的當天,尚未出宮城便碰上了段滄海公公。兩人寒暄起來,曾泰賠笑道:“段公公,本官方才在鴻臚寺看到了全部歸還的寶物,段公公此舉真是功德無量啊。”段滄海清了清嗓子:“哪裡,此乃為臣子的本分,曾大人過獎啦。再說……”他意味深長地笑道:“曾大人能把鴻臚寺的寶毯找回,只這一件寶貝就比老奴尋回的所有寶物都要強百倍了。”曾泰向天拱手:“這一切都有賴先師的苦心,本官不過是完成他老人家的遺訓罷了。”段滄海連連點頭:“當初周大人在則天門樓下燒燬寶毯,我就知道那必為贗品。卻沒想到這真品猶能失而復得。”一邊說著,他那兩隻小眼睛一邊滴溜溜地在曾泰的臉上轉悠,好像要從那上面刨出什麼似的。曾泰倒很坦然:“哦,其實三十多年前真毯就被那個繡娘偷走了,她用自己編織的假毯矇蔽了周大人,周大人在則天門樓下燒燬了假毯,方知自己失落了國之瑰寶,以死謝罪。那繡娘聞聽此事後良心發現,便向大理寺獻回真毯。”“如此而已?”段滄海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曾泰拈鬚而笑,推託公務繁忙,便急匆匆地告辭了。在沈珺的指點下大理寺找到了沈庭放轉移至洛陽的賭徒財物,朝廷新任命了一名蘭州下屬皋河縣的縣尉,名叫易森,還是當初狄閣老舉薦的,便由他就任時順道帶上這些財物,返回給那些傾家『蕩』產的受害者。易森剛剛入仕,年紀尚輕,出發前曾泰自然要多加關照。

為了將狄仁傑親手交託的絲絹織入寶毯的夾層中,阿珺花了許多心血。好在何淑貞事先將退暈繡的絕技教給了她,她在刺繡編織上又很有天賦,居然真如何淑貞當年那樣,把寶毯編織的奧祕研究了出來。當然,今後要想把‘生死簿’取出,就只有阿珺才能辦到。老大人臨終前曾再三囑咐她,在這世上,阿珺唯有聽一個人的話方可開啟寶毯。於是阿珺在織完最後一針時想,將來寶毯開啟的那一天,就該是和“他”重逢的日子了吧?入冬後夜更加長了,一盞孤燈之下她總覺得白晝是那樣遙遠,只有狄春新送來的寒蘭陪伴著她,阿珺便在這香氣縈繞中慢慢沉入寧靜的夢境,倒也夜夜安眠,再不受噩夢的襲擾。

韓斌經常來看望阿珺姐姐,在她的身邊繞來繞去、說笑談天,但從沒有提起過李元芳,阿珺也不過問,卻給斌兒繡了不少漂亮的束髮帶,讓他很是歡喜得意。這天韓斌又來了,卻耷拉著一張小臉。原來武皇厭倦了在洛陽的生活,決定遷回長安去住,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們自然得隨行,小斌兒現在的身份可是臨淄王的貼身侍衛,因此也要跟著去長安了。

阿珺有些意外,心裡自然是萬般不捨,臉上卻依舊溫婉地笑著:“斌兒能去長安城了呀,去見大世面了,真好。”韓斌不說話,只是低著頭靠在她身旁,蹭來蹭去。阿珺知道他捨不得,又柔聲勸道:“斌兒別不高興,長安離這裡不算遠,斌兒要是想阿珺姐姐了,就回洛陽來看看。”她這麼說著,自己的眼睛卻溼了。韓斌點點頭:“嗯,臨淄王爺要我一起去爬邙山,我得走了。”阿珺牽著他的手走到門口,韓斌突然小聲道:“阿珺姐姐,我哥哥都沒給我寫過信,也不讓我給他去信的。”阿珺愣住了,少頃方道:“我知道了。斌兒,你自己要小心。”

韓斌騎著“炎風”走出去好遠了,阿珺依舊在巷口眺望著,她沒有發覺,自己的臉上已落滿了淚珠。

李隆基說要在離開洛陽前再爬一次邙山。於是這天傍晚,夕陽映照的山道上便來了一幫英姿勃發的年輕人,個個神采飛揚、風流倜儻。韓斌在這隊少年遊俠中是最年幼的,顯得很不起眼,李隆基對他卻挺器重,時常留意關照。他們很快就爬上了邙山之巔,面向西方一輪火紅的落日,李隆基大聲道:“諸位,你們可知聖上又要改年號了?”眾人七嘴八舌:“又要改?”“改成什麼?”“改成長安元年!”

瞧了眼一旁默不做聲的韓斌,李隆基笑問:“斌兒,你還沒去過長安吧?”“沒有。”李隆基點點頭:“聖上決定將朝廷遷回西京,又改元長安,這種種跡象說明,她的心思有了新變化!”韓斌眨了眨眼睛:“西京?長安也有邙山嗎?也有皇宮嗎?”李隆基朗聲笑起來:“當然!和驪山比,邙山就算不上雄偉;和大明宮比,洛陽宮更談不到輝煌!”他抬手向西一指:“只有那裡,只有長安才是我朝真正的京都,大唐的都城!”

絢爛的晚霞映紅了年輕人的臉龐,就在他們的前方,大唐將要邁入最壯麗恢弘的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