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九章:剖心 (5)

第十九章:剖心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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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剖心 (5)

第十九章:剖心 (5)

“這……”薩哈奇心裡直犯嘀咕,這狄某人讓他『摸』不著門路,但大食『藥』商們的時間緊迫,現在能拉到一個主顧就是一個……薩哈奇決定還是要試一試,於是他重新換上殷勤的嘴臉,吩咐一個『藥』商去取貨樣來給狄先生驗看,一邊試探著問:“狄先生,既然您是個懂行的,咱們就免了平常那一套,您看過貨樣以後就給我們出個價,如何?”

狄景輝瞧著薩哈奇的水煙筒:“噯,這玩意兒很不錯嘛,是黃銅的嗎?”薩哈奇忙把水煙筒遞過去:“怎麼樣?狄先生嚐嚐我們大食人的水煙?”狄景輝接過來,眯著眼睛猛吸一口,咳了幾聲才道:“呵呵,比波斯的水煙味道淡些,還行吧……”“那就再吸一口?”

這兩人正忙著虛與委蛇,貨樣送來了,狄景輝凝神細看『藥』物,憑經驗就知道都是最好的,但臉上絲毫不『露』聲『色』,又端起水煙筒,慢悠悠地抽了兩口,才道:“我看還是你們先報個價吧,我覺著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乾脆!”

薩哈奇已經看出對方及其老練,便拿過紙筆,在上面塗了幾下,遞到狄景輝面前。狄景輝隨意一看,即刻笑道:“啊,好啊,這麼著,每樣我要一斤,現貨啊。”說著,他就作勢要從懷裡掏銀子,薩哈奇攔道:“哎,狄先生,您不是說要做大買賣的嗎?”“唔,可你這個價錢還作甚大買賣,算啦,我還是給我那朋友買點兒治病的吧,多了沒用,總不能讓他當飯吃……”

狄景輝就要起身,薩哈奇急了,一把拉住他問:“狄先生,假如我的價格足夠好,您能要多少?”狄景輝『逼』問:“足夠好是多好?”薩哈奇『操』起筆在紙上又塗抹一番,道:“您要是能把貨包圓,在這個價上再讓八成!”狄景輝心中暗驚,他很清楚薩哈奇第一次出價就明顯低於平常的價格,談到現在幾乎就等於白送了,難道這些大食人就如此急著出貨嗎?他想了想,不緊不慢地道:“嗯,我就喜歡這麼做生意,這才痛快嘛。哦,還有底也迦和吉萊阿德,要是也能按這麼賣,我就都包了!”

“那可不行!”薩哈奇脫口而出。“為什麼不行?!”“這……”薩哈奇轉動著眼珠,終於下決心道:“這兩樣『藥』是有特別用處的,我們、我們絕不賤賣。”狄景輝長嘆一聲:“唉,那就算了。好吧,那就還是按原來的說法,每樣一斤……”他已經走到門口,薩哈奇又大叫一聲:“狄先生,您再想想?就另外那些『藥』也夠便宜的了,那底也迦和吉萊阿德,說實話我是不可以賣給您的,是看在您真識貨,它們都是大食國最珍貴的『藥』物,您就按原價買去也可以掙大錢的。”狄景輝站在門口道:“我知道它們很珍貴,你就把它們放著慢慢賣嘛,急什麼?”

正在僵持,門突然被撞開,一個大食人揪著個男孩闖進來,狄景輝一驚,那拼命掙扎的孩子正是韓斌。薩哈奇喝問:“怎麼回事?”“啊,我剛從外面回來,就看見這個小漢人趴在門外偷聽。”

狄景輝忙道:“誤會,誤會,這是我的小侄子。貪玩罷了,我這就帶他走。”“放開我!”韓斌叫嚷著從大食人的手中掙脫出來,狄景輝過去就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喝道:“就知道搗『亂』,快跟我回去!”

“慢著!”薩哈奇一聲大吼,把滿屋子的人都嚇了一大跳,韓斌和狄景輝大眼瞪小眼,也不明白怎麼了。就見這薩哈奇快步走到韓斌面前,直勾勾地盯著孩子的前胸。映著滿屋蠟燭的紅光,韓斌剛才撕扯中散開的衣襟裡面,一條赤金的項鍊下碧綠『色』的掛墜閃出奪目的光芒。

薩哈奇死死盯著這條項鍊,臉『色』青白不定,似乎魂魄都出了竅,韓斌給他的樣子嚇得往狄景輝身邊縮去,狄景輝皺了皺眉,低聲道:“各位,沒事我們就告辭了。”“請留步。”薩哈奇又是一聲大喝,狄景輝不耐煩了:“你想幹什麼?”

“請問,這條項鍊從何得來的?”薩哈奇突然和顏悅『色』地問,韓斌回答:“哦,這是我哥哥,啊,不,是嫣然姐姐,啊,不是,是大人爺爺……”狄景輝把他往身後一扯:“對不住,這是我們的私事,不便奉告。告辭!”“狄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薩哈奇上前一步,對狄景輝深施一禮,鄭重其事地道:“狄先生,我想和您做個交易:用我手上所有的『藥』材,噢,包括底也迦和吉萊阿德,換這孩子的項鍊。”

狄景輝大驚,他狐疑地端詳著薩哈奇,又看看韓斌。韓斌連連眨動著睫『毛』,突然抬頭問狄景輝:“這些『藥』是給我哥哥治病的,對嗎?”“呃,是……用得上。”韓斌點點頭,伸手從脖子上取下了項鍊,毫不猶豫地遞過去:“喏,給你吧。你要把『藥』都給我們!”

“是!是!”薩哈奇雙手捧過項鍊,眼中放出狂喜的光芒。好不容易鎮靜了一下,他從腰裡『摸』出一把鑰匙,呈給狄景輝:“狄先生,我們商隊全部『藥』材都存放在邸店後院二樓的一間屋子裡,這就是鑰匙。您現在可以去驗看,所有最好的『藥』材,不是我誇口,您在整個大周都再找不到了。”

狄景輝接過鑰匙,薩哈奇又問:“狄先生,能請教大名嗎?”“哦,在下狄景輝。”“這孩子呢?”“我叫韓斌。”“好,好,敝人名喚薩哈奇。”薩哈奇說著,眼睛輪流在狄景輝和韓斌的臉上轉悠:“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待狄景輝和韓斌走出房間,薩哈奇對滿屋子目瞪口呆的大食『藥』商道:“諸位現在就回去準備吧,兩個時辰後在邸店門外會合,我們連夜離開庭州!”“啊?為什麼這麼著急?”“廢話,『藥』材都已處置了,再多耽擱有什麼意思。再說……”薩哈奇滿臉放光地看著手中的項鍊:“有了這樣東西,我現在恨不得立即飛回大食國!”

是夜,沒有月光,在濃黑的夜幕掩蓋下,一隊大食『藥』商悄無聲息地離開庭州城,向著西方逡巡而去。

夜已到了最深沉的時刻,連空氣彷彿都凝滯不動,黑暗像千鈞重擔一般壓下來,壓得裴素雲喘不過氣來。安兒從下午就開始哭鬧,她和阿月兒使盡了渾身解數都無法讓孩子安靜,最後因為錢歸南馬上要到,而他最不能忍受安兒的折騰,於是裴素雲只好給孩子用了效力最強的安神香,他才算睡熟了,臉上淚痕斑駁,看得裴素雲心碎。

錢歸南來了,他們一塊兒吃了晚飯,但卻各懷心事,都沒說上幾句話。飯後錢歸南喝著茶,仔細端詳著裴素雲的臉『色』,嘆口氣道:“素雲,你看你真是越來越憔悴了。這安兒是怎麼回事,我聽阿月兒說這兩天鬧得越發不像話了?”

裴素雲低著頭,喃喃道:“都是我的罪過,我造的孽……”錢歸南皺起眉頭:“前一陣子好像還行啊,怎麼突然就……”他注視著裴素雲,慢悠悠地問:“今天吃飯時阿月兒好像提到一句安兒在想小朋友,什麼小朋友?”裴素雲愣了愣,眼望著別處道:“哪有什麼小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兒從不懂與人相處,阿月兒是著急『亂』說話罷了。”

“哦。”錢歸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盯著裴素雲:“素雲,這次我回來,發現你與以前有些不一樣,安兒也是。”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問:“素雲,我離開這些天裡,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裴素雲心中一緊,看了看錢歸南,冷笑道:“能有什麼事情?你的人不是天天在外面看著嗎?要是有什麼事情,他們早該向你報告了吧。”“這……”錢歸南頗為尷尬,搪塞道:“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我不在的時候,怕你們母子遇上什麼麻煩,你知道,局面越來越緊張了。”

裴素雲緊接著問:“歸南,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緊張局面?你究竟在做什麼?”錢歸南把臉一沉:“素雲,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這些事情與你無關。”裴素雲的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怎麼會與我無關?你不讓我發放神水,庭州有陷入瘟疫的可能,這就和我有關;你和王遷把韓海軍不知道調動到哪裡去,庭州防務空虛,我身為庭州的百姓,當然也和我有關。更不要說伊柏泰和沙陀磧。況且,況且你還說要牽扯到安兒……”

錢歸南的眉頭越皺越緊,低聲喝道:“素雲!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放心,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成就大業,為了我們的將來!”“可我為什麼會這樣恐懼?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眼前沒有光明只有黑暗……”“你太緊張了,素雲,你……”錢歸南還欲安撫,院外突然傳來門環敲擊之聲。

裴素雲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錢歸南側耳聽了聽,低聲道:“是王遷,素雲,你迴避一下。”阿月兒跑出去開啟院門,引著王遷進了屋。王遷向錢歸南施禮,錢歸南擺擺,不必虛禮,說正事要緊。”

“是。”王遷坐得筆直,道:“錢大人,大食『藥』商已經離開庭州城了。本來說還要呆幾天,今天晚上突然送信來說要連夜出城,卑職想您吩咐過讓他們儘早離開,所以卑職就去給他們開了城門,看著他們走的。”“嗯,”錢歸南點頭:“這樣就好,如此神水就再沒有著落了。”

“只是……高達還是沒有找到。”王遷有些鬱悶地道,錢歸南擰眉道:“這件事情有些麻煩,我原以為他會去找武遜,但是老潘送信過來說也沒見到,這就怪了。”王遷附和道:“是啊,萬一讓這小子把沙陀團他們的情況送出去,恐怕……”錢歸南陰慘慘地一笑:“倒也無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再說他能向誰去報告,誰又會聽他的。對此我們大可不必過慮,現在倒是要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環節沒有,越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越是要注意細枝末節,以防功虧一簣啊。”

“錢大人說的是,不過在卑職看來,一切已經佈置得十分周到了,應該沒有疏漏……”錢歸南微微頜首,突然,他的臉『色』一變,盯著王遷道:“不對,我們忘記了他!”“啊,誰?”錢歸南一字一句地道:“李元芳。”王遷愣了愣:“李元芳?卑職已經按您的吩咐把他安排去管理巴紮了,這些天都沒什麼動靜,不像有問題啊?”

錢歸南搖頭:“不,這個人在伊柏泰的表現證明他很不簡單,我們絕不可忽視。還有狄景輝,是狄仁傑的三公子,在接下去要發生的事件中,他會是個很有分量的籌碼。王遷,你要儘速去佈置,把這兩個人監控起來,以備不測!”“是,卑職明天一早就去辦。”“哦,吩咐手下小心點,我暫且還不想驚動他們。”

內室裡,裴素雲屏息傾聽著屋外的談話,李元芳這三個字讓她的心揪成一團,此時此刻,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息息相關的切膚之痛,不為別人,只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