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危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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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危兆 (5)
第十八章:危兆 (5)
“啊?”郭驛長和馬彪一起瞪向那突然發話的陌生人,那人卻不慌不忙,向郭驛長伸出手:“把驛使乘驛的路線圖拿出來。”“哦。”郭驛長趕緊取出地圖,攤在桌上,三個腦袋湊在一起。陌生人指點著路線圖上的庭州區域,道:“從圖上看驛使從葉河驛出發後,下一站就進入庭州,沿途從清海鎮開始一直到龍泉鎮,從那裡離開庭州進入西州。”郭驛長介面道:“對啊,按理就是這麼走的。而且庭州沿途的驛站驛丁馬匹眾多……”那陌生人打斷他話:“但是我希望驛使不要入庭州,避開沿途驛站直接到西州。”
郭驛長和馬彪大驚,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郭驛長答話:“這個恐怕不行。暫且不說您這樣要求是否算居心不良。您知道,咱大周對驛使的管理非常嚴格,乘驛的距離和路線都必須按規矩辦,否則一旦被上報兵部,是要嚴加責罰的,我們這小小的葉河驛可吃罪不起,所以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那陌生人陰沉著臉不說話,屋中氣氛壓抑森嚴,馬彪只覺得順著脊樑骨冒寒氣,額頭上卻汗珠滾滾。
良久,那人長吁了口氣,低聲道:“也罷,你們按例辦事是沒錯。這樣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因為所傳遞的軍報非常機密,不可經多人轉手,就由這位驛使一路送達洛陽,他可以按路線乘驛,沿途換馬不換人,這樣做不違反乘驛的規矩,反而更符合緊急軍報的馳驛慣例,你們說如何?”“這……”郭驛長還在沉『吟』,馬彪卻已按捺不住,他實在太激動了,活了二十歲的年紀,今天終於有機會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還能一路東行去洛陽……他躍躍欲試地高聲道:“郭驛長,我能行的,就讓我去吧!”
郭驛長終於沉著臉下了命令。陌生人取出密封的軍報,馬彪小心地接過,放入懷中。陌生人隨即告辭離開,郭驛長看他騎馬走遠了,這才從屋後的草垛底下挖出個密封的罐子,往地上一砸,取出四塊銅質傳符,撿了其中一塊刻有青龍圖案的,鄭重其事地交到馬彪手中,囑咐道:“小彪子,這傳符可是乘驛最重要的憑證,皇帝親發的,咱葉河驛的傳符還從來沒有啟用過,今天你是頭一遭。”馬彪接過傳符,直嚥唾沫,聽到郭驛長還在說:“這東西可比『性』命還珍貴,你要保管好它。把它和乘驛的路線圖,緊急軍報一起收好,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離身。”“知道了!”
馬彪騎馬沿著葉河狂奔,他太興奮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樹叢中,另有兩騎也在緊緊相隨,葉河在前面拐了個彎,馬彪正準備撥轉馬頭,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唿哨,跨下的黑混兒慘叫著栽倒,馬彪摔出去好遠,暈頭轉向地剛想爬起來,腦後遭到重重一擊,他悶聲不吭地就昏『迷』過去。
李元芳跳下馬,從地上抱起馬彪,解下他捆在身上的題袋,從裡面取出軍報、地圖和傳符,旁邊的另一人也趕過來,蹲在李元芳的身邊。李元芳向他示意手中的這三樣東西,那人驚喜地叫道:“李校尉,我們終於拿到傳符和地圖了!”“嗯。”李元芳點點頭,動手去脫馬彪的衣服,一邊道:“你把他的衣服換上,帶上這幾樣東西就可以一路暢通無阻,直下洛陽。”“好!”那人趕緊換上驛使的服裝,在腰間捆牢繡著“葉河驛”字樣的題袋,跳上馬背。
李元芳站在馬側,低聲囑咐道:“看清楚路線,避開庭州轄內所有驛站,到西州後再換驛馬。”那人連連點頭:“李校尉,你就放心吧。”李元芳又道:“到洛陽後就立即去狄府,這份軍報必須交到狄大人手中,切記!”“嗯,屬下一定親自面交狄大人……他,怎麼辦?”他指了指蜷縮成一團的馬彪,李元芳皺眉道:“我不願濫殺無辜,但也絕不能放他,少不得帶著他走了。”
那人策馬飛馳向南,李元芳回過身來,利索地把馬彪捆了個結實,扔上馬背,自己也飛身上馬,朝庭州方向疾馳而去。
梅迎春一回到庭州,就住進了大巴扎旁的乾門邸店。庭州有很多這樣的邸店,專供來往的行商居住,人以類聚,邸店也分為波斯店、突厥店、大食店等種種,另外還有檔次和規模的區分,而這家乾門邸店則是其中最大最豪華的了。
梅迎春對庭州十分熟悉,過去二十多年遊歷中原,庭州基本上就是他往西的最後一站,從這裡他瞭望故國的都城碎葉,將滿腔的思念、仇恨和抱負深深埋藏在心底。庭州是個好地方,中外交融、海納百川,只要遵守一定的秩序,什麼樣的人物在此地都可以生活得很滋潤,大周政權寬鬆而友好地庇護著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們,給予他們充分的自由。因此梅迎春經常在庭州和周邊地帶滯留,也一直和這裡的官府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梅迎春住進乾門邸店以後,首先就派阿威去刺史府送上名帖,他很早就與錢歸南相識,雖不算親近,但也彼此尊重,長期以來相安無事。梅迎春每到庭州,都要拜訪一下錢刺史,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果然,當天下午,錢歸南就派了王遷來邸店回訪。
梅迎春和王遷一番寒暄,梅迎春看到王遷滿臉疲憊,便沒話找話:“王將軍最近是否很忙碌啊?怎得看上去如此疲累?”王遷嘆了口氣:“咳,誰說不是呢,都快累死了。咱們刺史大人也是,連日來四處奔波,日子不好過啊。”“哦,最近庭州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梅迎春問得十分隨意。
王遷又嘆了口氣,並不回答梅迎春的問題,隔了一會兒才道:“哦,刺史大人說了,最近這段時間太忙,可能無法與王子殿下歡聚,還望見諒。”“豈敢。刺史大人自當以公事為重,怎可比梅迎春這輩閒人,慚愧,慚愧。”王遷嘿嘿笑著,又道:“對了,錢大人還讓我轉告,他要謝謝蒙丹公主在伊柏泰出手相助,幫忙解決了呂嘉這個獨霸伊柏泰的禍害。”
梅迎春連連搖頭:“哪裡,為這件事我還正想向刺史大人致歉呢。蒙丹這丫頭,做事不知道分寸,居然干涉到瀚海軍的內務,不管結果如何實屬不應該。我回來後一聽說這件事情,就對她嚴加訓斥,如今已命她呆在邸店裡不得隨便外出,絕不許她再多管閒事了。”
王遷哈哈一樂:“蒙丹公主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堪稱女中豪傑啊。不過……”他突然欲言又止,梅迎春不動聲『色』地問:“王將軍不過什麼?”王遷探過頭,神神祕祕地道:“王子殿下,刺史大人說,因您是老朋友,特意關照一下,最近如果沒有要事,還請儘快離開庭州,不要在此地多徘徊,恐怕對王子殿下不利。”“哦?”梅迎春微皺起眉頭,王遷又道:“還有那個……李元芳和狄景輝一行,來歷十分複雜,蒙丹公主最好不要與他們走得太近,以免惹禍上身。”
梅迎春納悶地問:“李元芳?狄景輝?他們是什麼人?”王遷笑道:“咳,這您問問公主就知道了。事關者大,王遷言盡於此,總之庭州很快就要成為是非之地。錢大人說了,王子殿下一向明哲保身,這回也千萬別捲入不必要的麻煩中。”
剛送走王遷,鐵赫爾又在門口探頭探腦。自從在金城關外被梅迎春抓住賭博的把柄之後,他對梅迎春就是這副既諂媚又忌諱的嘴臉,梅迎春知道,雖然表面上恭敬有加,實際上鐵赫爾從來沒有間斷過對自己的監視,也一直在向叔父敕鐸可汗密報自己的全部行蹤。今天,梅迎春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此人,簡直從心裡盼望能夠把他除之而後快,但時機未到,梅迎春告誡自己還要隱忍……
清了清嗓子,梅迎春招呼一聲:“鐵赫爾,有什麼事嗎?”“是,王子殿下!”鐵赫爾趕緊答應,鞠躬行禮後才道:“屬下剛剛收到可汗的旨意,要屬下即刻啟程返回碎葉。”“哦?”梅迎春的臉上波瀾不興,隔了一會兒才問:“可汗是讓你一個人回去呢?還是讓你帶著你的手下一起走?”“可汗讓屬下率部下一起回去。”“是這樣……”
梅迎春平靜的目光在鐵赫爾的臉上停了很久,鐵赫爾的頭皮直髮麻,他最怕梅迎春的這種樣子,一片寧定中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叫人不寒而慄。梅迎春總算又開口了,很悠然的語氣:“你是可汗的人,可汗要派你來要調你走,並不需要經過我,你自便就是了。”鐵赫爾汗如雨下,支吾道:“鐵赫爾是可汗的人,當然也是王子、王子殿下的人……”“嗯,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呢?還是可汗的授意?”鐵赫爾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張口結舌地傻站著,梅迎春未容他喘息,緊接著又問:“可汗為何突然讓你返回碎葉?”
“這個,屬下不知道。可汗的旨意裡沒有提。”鐵赫爾說著抹了把汗。起初他只是因為有把柄捏在對方手中,才對梅迎春有所忌憚,但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對這位烏質勒王子的畏懼越來越強烈,甚至已經超過了對殺人如麻的敕鐸可汗的恐懼。
梅迎春揮了揮,祝你一路平安!”鐵赫爾倒退著出了門,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梅迎春望著門外,長長地籲出一口惡氣,整個身心都無比舒暢。長久以來,他第一次有了神情氣爽的感覺,沒想到這一天到來得比他預料的還要早。想到這裡,梅迎春不覺又皺起了眉頭,敕鐸那裡肯定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變故,否則決不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對自己的監控,究竟是為什麼呢……
正在思忖,阿威滿臉興奮地撞進來,張嘴剛要喊,看見梅迎春臉『色』一沉,立即斂氣禁聲,湊到梅迎春的跟前,才低聲道:“殿下,公主要我來告訴您,她接到李先生了,現在已經和李先生、狄先生一起前往營地,請您也速速過去。”“太好了!”梅迎春情不自禁地猛拍大腿,阿威驚奇地發現,當真正的喜悅點燃陰沉的眉目,那張臉其實也是親切生動,充滿溫情的。
連續奔波了十多天的李元芳,剛剛回到巴扎後的小院外,就被蒙丹逮了個正著,於是只好連馬都不下,便隨著蒙丹前往庭州城外草原上的營地,狄景輝和韓斌自然隨行。他們剛到營地後不久,梅迎春也迫不及待地趕來。闊別四個多月,金城關外沈宅,那個滋味萬千的漫長除夕夜似乎還在眼前,今天他們再度碰面,卻已經是西域邊城,天高雲闊的草原春『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