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被人輕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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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被人輕視了？
如果冷千笑在趕往江陵城的途中能意識到自己已經睡過三天的話，恐怕想都不想便會往岱山奔去。
只是在他興沖沖、喜滋滋地往無名酒肆行去的當口，那個於他而言的大為有恩的老鬼卻即將陷入休眠之中，岱山之上聖賢齊聚，更是成為安史之亂之後整個帝國又一轟動事件。
入冬以來的惡劣天氣從沒斷過，凍雨已然持續了三天。自從釋出禁城令之後，偌大的江陵城居然也顯得冷清慘淡起來。除了少數不出來叫賣就要挨餓受凍的小販依然堅持跟將軍府的巡邏大軍貓捉老鼠外，整條正街空曠至極。
冷千笑穿著一身破爛雨衣一路走來，連將軍府的巡邏大軍都懶得問他，有人認出他是憑著收屍運屍埋屍賺點跑腿錢的落魄男子，便都一面搖頭嘆息，一面施施然離他遠去：大好的青春年華，都是為了生計給逼成這樣了。
當然也有人罵他不思進取，專食嗟來之食。但冷千笑絲毫不關心這些，還問候道：“各位軍爺，下次出軍差的時候喚我一聲，我去給那些不開眼的傢伙料理後事。”
巡邏大軍是張巡手下四先鋒之一的南霽雲所領，他倒是隨軍多看了幾眼這個汙名在外的男子，若有所思。
冷千笑目送巡邏大軍消失於街角之後，便又變成一貫的清冷模樣，只是今天似乎莫名開心不少啊，撫了撫左臂上的符紋，喃喃自語道：“奇了怪了，一條快死的怪魚，值得我這麼寶貝嗎？”
隨即那剛剛清冷的樣子便又垮塌下來，心道：到底還是有種失而復得的慶幸感啊，裝都裝不出來了。難怪我竟然唱了一路的兒歌，我真是沒追求沒境界啊。
冷千笑自嘲著直往無名酒肆走去，不經意間倒是速度不慢。只是無名酒肆朱門仍舊開著，內裡仍舊無人。他對著空曠的廳堂大喊道：“李白，李煜，丁掌櫃，司馬先生……”
無人應他，他又改口喊道：“小二，上好的酒菜給冷爺端上來。”依舊無人應他。
便又喊道：“許紫煙，李太白去找顏如玉去了……”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這下真的有人應他了，只是那聲音似乎是從門外傳來的。
“顏如玉是誰？”紫煙一身石榴色高腰襦裙，配有紫白相間的紋理圖案，外批一件不知什麼皮毛做成的純白大襖，那昨天沁入胭脂淚的紫煙羅披在肩頭，繞於手背。
頭扎雙環望仙髻，略施粉黛，微點絳脣，竟是沒有黑紗遮面，眉如新月，眼如清波，臉如玉盤，口如殷桃，雙耳叮咚作響，卻是一對青玉耳墜。膚如雪，指如蔥，拾步而入，一雙軟底紅色錦靴便映入眼簾。
莊端致，嫵媚秀麗，眸中帶驚，臉上含怨，分外動人，饒是冷千笑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裝扮，也不禁愣了半天。
“啊？”冷千笑彷彿是見了鬼一般，哆嗦著一跑老遠，一邊跑，一邊躲，一邊還喊：“你怎麼還戴耳環，少見得很。”繼而又“啊”的一聲，遠遠喊道：“你怎麼不戴面紗了？”他感覺鼻頭有些微熱，使勁挺住：這該死的鼻血！
那邊傳來咯咯的笑聲，倒也忘了追問所謂“顏如玉”是何人。只是不自禁說道：“以前見小蝶戴過，覺得挺好看的，便想試試。怎麼，很醜嗎？”說罷徑自要取下來。
“不是不是，好看得很，你戴著吧，我只是很少見有姑娘戴過，以為這世界不流行這玩意呢。”冷千笑兀自說著，也不看她。
又道：“嗯？小蝶是誰，我見過嗎？”
“啊。你……你見過的……”紫煙說了一半卻不再說了，神情有些悽苦，在她看來，小蝶肯定是沒救了。轉移話題道：“那個，丁掌櫃和司馬先生不在嗎？”
冷千笑終於明白這妮子如此裝束打扮，似乎是為博李白的歡心，卻偏生不好意思說出來。想來不禁黯然：自己於這世間到底該怎麼樣過？
但隨即又想：李白修為高絕，章斐然，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尋思著好歹相識一場，怎麼也要促成這樣一段姻緣。便說道：“不知道啊，我也剛來，這裡沒人理我，看來是不在。”
許紫煙四處打量了一下，便往那“御”字鐵門走去，邊走邊想，這門後該是什麼樣的境況，瞧那日星魂謹慎的樣子似乎有什麼機關陷阱吧。
只是當隨手推開之後，她愣住了，門後除了上二樓的木梯之外，正對著的就是無名酒肆的廚間，有鍋，有灶，有米缸，水缸，菜籃砧板，其中一處鍋上冒著蒸汽，隱有糊味傳出。只聽冷千笑在門外大喊：“饅頭蒸糊了，這死胖子幹啥去了。”
隨即就見他旋風似地衝了進來，掀了籠屜，拿過一個裝米的袋子便開始往裡塞饅頭，一邊塞一邊嚷嚷：“這個太焦不要，這個進水了不要，這個煙燻味太濃不要。”也不洗手，也不滅火。
許紫煙陡見籠屜上貼了張紙，上面寫道：“小子，帶上吃的到岱山頂峰來。”
他指了指那字條說道：“冷公子，紫煙打算去趟岱山看看，不知冷公子要不要去？”
“這個……我答應別人要等一天的。”冷千笑不好意思說道。
許紫煙點了點頭，二話不說便往門外行去。
身後冷千笑只得嘆道：“這定是死胖子的手筆，這還一天沒下來呢。不過不去似乎有點讓人瞧不起啊。唉，這又是為了那般呢？”
於是他裝了火折，鹽巴，清水，踩著雙破草鞋踢踏踢踏緊隨而去。
岱山在江陵城以東，鬼見愁更深處便可見其西面一角。岱山常年煙霧繚繞，但近處看去秀麗雄奇，千姿百態。山下四周有土著山民世居於此，打獵砍柴為生。
岱山由五峰相連而成，形同五指。尋常民眾常以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由北而南稱謂諸峰，岱山因之落得“五指山”的名號。最高峰中指峰無路無徑，加之雲霧重重，猿猱難攀，飛鳥不渡，尋常人等從未涉足，世稱“岱眉中峰”。
相傳岱山有鬼魅精怪出沒，是以常有修行之人來此降妖伏魔，或為試練，或為功德，或為名利。
鬼見愁深處陰溼至極，古木奇樹林立，內有一沼澤，可通夏水，卻是鵝毛不浮，水怪頻出。鬼澤危險如斯，相反的附近卻沒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屍骸。
冷千笑當先行至此處，便犯了難，早先知道這麼一處地方，卻沒去試過。那混沌永珍袋吹得極神，說有什麼“入水”小道。他剛才甫一踏入，差點沒入其中，若不是隨之而來的許紫煙煙羅一揮，將他扯出，說不定現在已經沉入澤底。
“你不會想著從這裡沉下去就到岱山了吧。”許紫煙氣極反笑道。
“這個純粹是意外，這該死的沼澤如此凶險，還有一股吸力引人下落，實在無恥至極。但我想著憑你的本事，帶著我飛一飛就過了的。”冷千笑對那沼澤吐了一大堆口水後這才笑著說道。
“這個，冷公子當真太抬舉紫煙了。”
“啊？不行嗎？看起來你好像比我強得多吆。”
“冷公子這綠色氣芒著實罕見，看著倒像是修出了特殊真元，跟紫煙一樣入了玄階的人，難道沒有學什麼飛渡潛遁的法術？”
“呃，如果我所知不錯的話，我這境界還是黃級呢，況且資質愚鈍，一直不曾學會什麼法術。”
“這樣啊，冷公子果然非一般人能比……”她笑著說道，似乎並不奇怪他三焦絕脈還能修出真元，而且是普通人很難修出的五彩真元。
“紫煙姑娘還真看得起我，比起劍仙李白的名頭，那是不值一提了。”冷千笑拘謹說道。
“公子謙虛了，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恐怕你就過不去這鬼澤了。鬼澤凶險異常，修行之人飛掠也要小心翼翼，紫煙所學之術實不能帶你一併行走。”
“哦……那你幫我把這吃的帶上去吧，我再想想辦法。”冷千笑面色無異地說道，言罷便將那袋子遞了過去，心中卻老大的不是滋味。
“丁掌櫃也是貪吃好酒，如果你還想去的話，出了江陵城南門，繞道可至岱山南端小指峰。”許紫煙輕輕說道。甫一轉身又遲疑說道：“或者你可以不用去的。”
“我知道了，原來這叫鬼澤啊，那個……那個……你趕緊去吧，我看著你過了我就走了。”冷千笑淡淡地說道。
只是他心裡卻無法自抑地想道：終究還是被輕視了嗎？他是不知道許紫煙到底是不能帶他過去，還是不願帶他過去。畢竟要帶他有些觸碰是說不定的，人家千嬌百媚的女兒家嫌棄他醜陋髒臭也說得過去。
於是便離開澤邊少許，用自以為灑脫無意的聲音說道：“紫煙姑娘，且去吧，我在這裡預祝你與李白能有個美滿的結局。”
紫煙對他一福，口裡說了道謝的客氣話兒，臉上羞紅，更平添魅力，隨即收攝心神，運起神功術法，只聽她嬌叱道：“入木三分，葉落花開，移！”霎時其身影便在空中變淡，劃出一條虛幻的行跡，風中尚傳來她急切的聲音：“這‘移花接木’之‘移’字術必須學得我家傳‘嫁衣神功’方可運用，外人無用，還請冷公子見諒。”
“呵呵，見諒，你就是故意把我扔下，我也一樣見諒的。”冷千笑自嘲說道。
他往前走了幾步，確定已然看不到紫煙的身影，這才憤憤地想著：“陰陽家的死小孩會耍一招‘陰陽生死步’，縮地成寸，寸寸必殺，殺人逃跑俱是厲害。李白修有法寶‘青蓮法臺’，能御之臨空行走，所施‘青蓮劍歌’更是神妙異常，只是不曾見過全貌。李煜有‘太上感應’，懂得‘大衍神數’，趨吉避凶不在話下。就連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丁胖子似乎也使得一手神乎其神的刀術，我是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會啊。”
冷千笑坐在鬼澤邊上，冷不丁地想起老鬼來，心中惶惶煩悶。他深深一嘆道：“老鬼，別說岱山了，我連這鬼澤都過不去。”
巨大的黑色沼澤攔在面前，不時傳來陣陣腐臭和陰溼氣息。只是在那沼澤底部，卻罕見的清澈透亮，一個頗為古怪的石蛋一張一翕地鼓動著，那石蛋周圍光華明滅，靈氣充沛，似乎在孕育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