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章魔王的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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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六章魔王的加冕
北雁南飛,已是深秋,原本這是易水河一年中最美的時節,漫山遍野皆是紅葉,只可惜此時人們早已無心欣賞這壯美地景色,在霸邪的壓力下,北方的領主們空前團結了起來,恩佐與紹明,這兩個為了皇位曾經斗的頭破血流的仇敵居然走到了一起,成立了所謂的"討逆軍"共同對抗霸邪,雖然恩佐實力較強,可畢竟紹明輩分較長,聲望也高,所以迫於形勢,恩佐將監國的頭銜讓給了他,而紹明的兵力在之前的歷次戰爭中早已損失殆盡,如今的他無疑於孤家寡人,所以他也知趣的推舉恩佐為討逆大都督,實際掌控軍政大權.恩佐素來輕視霸邪,加之由於之前的"末日宣言",如今他已經成為幾乎所有領主的敵人,孤立無援,所以恩佐覺得自己也許能趁此奪回京都,到時憑藉著"復國"之名重登皇位,於是其傾全部兵力南下,主動進攻霸邪.
而新皇帝也清楚自己的處境,迫切需要為自己的政權開啟一道生命之門,於是也傾巢出動,雙方在易水河邊擺開戰場,一場龍爭虎鬥似乎已無法避免.
恩佐今天身穿一套金色盔甲,**騎著他那批心愛的白馬,威風凜凜,頗有指點江山之勢,看著山角下密佈如螞蟻般的軍隊,不禁頗為得意.
"文典,軍隊的部署情況如何?"
文典今天穿著平日常用的那套銀色盔甲,一對鐮刀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藍光:"回稟都督,一切按計劃進行,監國大人與各領主的聯軍在左翼,中路則由瑾大人率領,右路...則是整雅彥大人."說到雅彥的名字時,文典略有停頓.
恩佐一笑:"文典,孤知道你不太喜歡雅彥這個僱傭兵,可如今大戰當前,正值用人之際,他經驗豐富,應該不至於誤事."
"都督的安排,末將不敢有違.對於雅彥大人的能力末將並不懷疑,只是其節操末將實在不敢恭維."
"這點不用你說,孤也心知肚明.這種為錢賣命的打手自然不能和你這種真正的武士相提並論,孤也只是迫不得已,才暫時利用,事到臨頭真正能依仗的還是文典你們啊.對了,敵人的情況如何?"
"霸邪主力大約三千人位居中路,右路約一千人,由其從弟孝仁指揮,左路約一千人,由霸邪的愛將矢野指揮."
"矢野?是那個與雪月並稱為霸邪左膀右臂的"赤鬼"矢野?"
"不錯,此人驍勇善戰,每陣爭先,因為其喜歡身穿紅色盔甲故而得名"赤鬼"."
"其勇武比你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孤可不信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與你這"萬人敵"相比,過度的謙虛等於驕傲哦,你今後最好改改這毛病,不過能讓你這麼說,足見其亦當是個勇將,可惜所事非事,五千對三萬,這一戰孤贏定了.哼哼."恩佐看著戰場滿懷自信,絲毫沒有留意到身旁文典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憂色.
戰役開始的程序似乎與其預想的一樣,討伐軍主力迅速渡過易水河,憑藉兵力的優勢逼得霸邪節節後退,而矢野的左路軍也被雅彥逼入了困境,勝負似乎早早就失去了懸念.
"看見了嗎?文典,勝利女神又一次向孤微笑了."
"都督,戰場局勢瞬息萬變,現在高興未免太早了."
"嗯,你說得也有理,傳令下去,所有預備隊投入戰鬥,集中兵力擊垮霸邪的主力."
文典聞言大驚:"都督,這麼做未免太冒險了,萬一戰局出現反覆,我們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中土人不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霸邪那廝素來能兵,假如不能儘快分出勝負,一單我方士氣下降,難保其不會玩出什麼花樣,所以必須速戰速決,用兵力優勢把他押垮."
文典猶豫了,理智告訴他恩佐急功近利的毛病又開始犯了,可另一方面作為武士理應服從主人的命令.
"怎麼了,文典你在猶豫什麼?難道你要貽誤軍機嗎?"恩佐催促道,自從被趕出京都後這位王子就陷入了長期的困境,如今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
最終在理智與情感之間,文典作為忠誠的武士選擇了後者:"屬下遵命."
號角吹響,討伐軍如同山呼海嘯一樣湧向了前線,儘管霸邪統率的中路軍皆是跟隨他南征北戰多年的精銳,可此時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也不禁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海生."霸邪呼喚起了自己的中護軍.
"陛下有何命令?"
"通知部隊後退."
"什麼?"海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聾了嗎?朕說通知部隊後退."
"可是陛下,末將自從跟隨您起兵以來一向只知衝鋒向前,從沒有馬尾向敵.如今假如後退,只怕弟兄們難免歇氣,三軍可能解體啊."
"那你會不會棄朕而去呢?"霸邪問道.
"這...當然不會,末將誓死追隨陛下."
"那你們呢?"霸邪扭頭問周圍其他將士.
"不會,我等為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眾人齊聲答道.
"很好,朕相信不止你們,在這裡的數千將士不惜拋家舍業,承受世人的非議與唾沫也要追隨朕,就是因為相信朕一定會帶領大家贏得勝利,所以朕也相信這樣的軍隊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被打垮的.如今敵強我弱,非出其不意難以取勝,故而朕希望大家再相信朕一次,你們願意嗎?"霸邪高聲說道,在場所有人此時只感到熱血上湧.
"誓死追隨皇帝陛下!"
霸邪笑了:"放心,朕要帶你們去的是天國不是地獄."
看著從各方湧向霸邪中路軍的部隊,恩佐只感覺熱血沸騰,渾身發抖,他感覺自己似乎都能夠摸到勝利的果實,可是忽然幾面軍旗插入了他的視線.
"文典,你看那是不是雅彥的隊伍?"
"回稟都督,正是右路軍沒錯."
"混帳,誰讓他們擅自行動的?矢野的左路軍怎麼辦?你趕緊給孤去調查一下."
"遵命."文典離開不久就摸清了情況,原來右路軍主將雅彥本是傭兵出身,一見中路霸邪主力節節後退,只道其敗局已成,生怕頭功被別人搶去,眼見正面的矢野所部幾乎已被衝散,自以為已經不足為懼,故而擅自調轉馬頭投入了對於霸邪主力的圍攻.
"可惡,這個雅彥壞孤大事.文典你立刻帶孤的手諭命令右路軍立刻迴歸原位,絕不能讓矢野所部死灰復燃!"恩佐急道.
"遵命."文典聞言剛欲離開,此時戰場上卻已發生了變化,原來矢野所部雖然被雅彥衝散,可這些人俱是跟隨霸邪征戰多年的職業軍人,並未歇洩氣.雅彥一轉攻中路軍,他們這裡的壓力頓減,矢野趁機將被打散的部隊重新組織起來,橫衝討伐軍中路的側翼,討伐軍此時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面的霸邪,忽然從後方出現一支敵軍,其驚訝可想而知,陣形頓時大亂,而左路軍原本就是紹明以及其他北方領主組成的聯軍,原本只是迫於霸邪的壓力才不得已同仇敵愾,其實內部互不信任,許多部隊甚至都是臨時招募的僱傭兵,此時見中路軍一亂,頓時大譁,原本這一側的戰局就是勢均力敵,此時右路軍總指揮孝仁見有機可趁,頓時發動反擊,討伐軍的左路瞬間崩潰.
"可惡,傳孤命令,諸軍不要亂."可惜此時恩佐的命令已經無濟於事,隨著左右兩翼的崩潰,中路的討伐軍也陷入了混亂,前後軍互相擁擠踩踏,原本人數上的優勢此時卻成為了最大的負擔,而霸邪等待的正是這一刻.
只見他催動黑色的戰馬,衝在隊伍的最前端,揮舞著長劍,收割著擋在自己面前的生靈,人們避讓著,哀嚎著,鮮血飛濺,越發映襯出那副黑色盔甲的冰冷與可怕.
"都督,這裡危險,還是速速撤退吧."文典規勸道.
"不,孤還沒有輸,孤還要與他們血戰到底!"恩佐歇斯底里地叫囂著,他無法接受眼前的失敗,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了.
此時的文典實在無法再縱容自己主人的任意妄為了,他一把奪過韁繩,調轉馬頭,往後方趕去.
"文典,你這是做什麼?"恩佐驚訝道.
文典沒有回答,只是扭頭吩咐道:"掩護都督撤退,我來斷後."
"停下,孤還沒有失敗,你們這些傢伙都要違抗我的命令嗎?"恩佐的叫罵聲越來越遠,無論其願與不願,手下人還是掩護其逃離了戰場,而其他人則沒有那麼順利了,討伐軍此役被斬首五千餘級,被俘萬餘人,其餘敗退途中自相踐踏而死者更是難以統計.中路軍主將瑾也不幸受傷被俘,而那位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雅彥大人則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蹤.就這樣易水河之戰以霸邪方的壓倒性勝利而告終.
"萬歲,萬歲!"夕陽斜照,霸邪縱馬行進在易水河邊,士兵們齊聲歡呼,聲震天地.
"跪下."很快一隊俘虜被押到了霸邪的馬前,為首的是一位年輕將領,儘管衣著破敗,形容狼狽,可卻依舊不失為是一位美男子.
"這不是瑾大人嗎?別來無恙否?"霸邪看著眼前的男人,冷笑言道.
瑾白了一眼馬上的霸邪,默不作聲,聲色傲然.
霸邪見狀臉色微變,但很快就又擺出了一幅笑臉:"故人相逢,閣下又何必如此冷淡呢?您不是一向自負為智計過人,恩佐引為謀主嗎?怎麼今天落到這般田地?"
瑾心知霸邪有意奚落,當即冷笑答道:"可惜都督不聽良言,任用非人,以至於此,否則你我此時的處境恐怕就要互換了."
昔日霸邪與瑾曾一殿為臣,瑾素以恩佐心腹自詡,看不起霸邪,為此後者一直耿耿於懷,此番本欲當眾奚落一番,沒想到對方居然絲毫不肯屈服,不禁心中暗怒,可微一轉念又不禁動了愛才之心,於是決定給對方一個臺階:"那事到如今閣下自認為該當如何?"
"敗軍之將,除死無他."
"那你就不顧自己的父母妻兒了嗎?"
"那些大都督自然幫我料理,不用閣下擔心,何況那些陣亡將士誰沒有父母兒女?因為我指揮無能,而累得他們家破人亡,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置身事外?"
"閣下就一心求死嗎?"霸邪此時語氣中竟已帶威脅.
"霸邪你不必多言,我是北人貴族,生平只效忠於大都督,要我向你一箇中土人搖尾乞憐,簡直是白日作夢!"
"來人,把這廝帶下去就地正法,以明軍紀!"霸邪怒吼道.
兩旁士兵得令立刻上前相拉,瑾一晃胳膊:"不用拉,我自己會走."說著其站起身,隨著士兵大踏步走向刑場,神色自若.
直到此時霸邪依舊沒有決心要殺他,只希望瑾能夠回心轉意,哪怕只是一句討饒的話也好.然而由始至終瑾一言不發,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過一次.瑾知道霸邪想要什麼,可他卻寧死也不肯給,霸邪感到了羞辱,一種居高臨下發自靈魂深處的蔑視,一瞬間眼前的大勝變得似乎毫無價值...
"吃嗎?"少年遞來一個蘋果,色澤紅潤而有光澤,很誘人,但玉顏無動於衷.
"那我可不客氣了."少年說著做勢欲咬,同時偷偷觀察著玉顏的反應,結果對方依舊一動不動.
"嗯,好甜的蘋果,不愧是關東的名產."少年咬了一大口,一邊咀嚼一邊表情誇張地讚美.
"關東."聽到這兩個字玉顏神色一變.
"怎麼想要嗎?我這裡還有哦?"少年以為自己的舉動起效了,又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蘋果晃了晃,本以為玉顏會立刻搶過去,結果...對方依舊沒有理睬.
少年很尷尬,他觀察了玉顏好幾天,她和周圍其他的孩子不同,既沒有哭鬧,也沒有驚慌失措,總是靜靜地坐在一邊,一言不發,那張精緻如人偶般的臉上似乎始終掛著一絲超越年齡的冷漠.
'我叫次郎,你叫什麼?"少年最終採取最直接的方式.
玉顏白了他一眼,依舊不理不睬.
次郎臉漲得通紅,不過他並不打算放棄,而是靜靜坐到了玉顏的身旁,對方居然並沒有表示,次郎心中一喜.
"你是哪裡人?怎麼不和別的孩子在一起?"次郎沒話找話,結果...對方毫無反應,此時次郎窘迫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可此時虎千代的話又迴盪在了耳畔:"追女孩子最要緊地就是臉皮厚,無論對方拒絕你多少次也別輕易放棄,假如你覺得害羞而放棄,只能說明你愛自己的虛榮勝過愛她,這樣是無法成功的..."
"這樣能行嗎?"次郎心中依舊感到將信將疑,他可做不到像虎千代那樣肆無忌憚,可是扭頭看了眼身邊的玉顏,清新脫俗的彷彿天使,次郎只感覺心臟激動地幾乎要從嗓子口蹦出來.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和她說上話."次郎握緊拳頭,暗下決心.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笛聲,悠揚動聽,玉顏頓時神色大變,似乎在仔細聆聽著,很可惜笛聲不舊便停了,玉顏頓時滿臉失望.
次郎見狀感覺機會來了,忙不懂裝懂道:"這曲子真好聽,好像是我們家鄉的旋律."
"你是哪的人?"第一次,玉顏居然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次郎總感覺頭腦裡一片空白.
"河西..."
玉顏一聲冷笑,面露不屑:"哼,那是我們關東的曲子,名叫>,"
次郎有一次滿臉通紅,不過他安慰自己:"穩住,次郎,穩住,至少已經知道她是哪裡人了.記住虎千代的話,要臉皮厚,要臉皮厚."
"哦,原來你是關東人啊,不過那首曲子和我們家鄉的風格很像。“次郎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臉上強作笑顏。
玉顏依舊沒有搭理,氣氛再次陷入了尷尬。
“說起來關東可是好地方啊,我雖然沒去過,可常聽別人說過,那裡土地肥沃,牛馬成群,物產豐富,景色也好。。。”次郎極力討好著對方,可玉顏對此似乎根本不屑一顧。
“抱歉,其實我對於關東瞭解真的不多,都是聽別人講的,還有就是《關東八國記》(注一)之類的詩歌。。。”次郎撓了撓頭,顯得頗為慚愧。
“你知道《關東八國記》?"又一次玉顏開口了。
“當然,那是我最喜歡的故事了,我甚至可以把每一個章節的題目都被背出來,其實我從小最大的心願就是長大能成為像夕霧大人,或者道三大人那樣的大英雄。”提到了英雄史詩,次郎頓時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絕道,等他反應過來卻意外地發現玉顏居然在哭。
“對不起,我從小最喜歡聽這些故事,所以一說起來就沒完,惹你不高興嗎?”
“沒有,我只是聽到這些有些想家了而已,道三大人其實就是我的高祖。”玉顏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
那一刻次郎感覺時間似乎徹底凝固了,這個女孩居然在對自己笑。。。
“你怎麼了?”過了不知多久,玉顏的聲音才把次郎拉回現實之中。
“哦,抱歉,我只是聽說你竟然是道三大人的後代有些吃驚而已,他可是我最崇拜的武士之一,智擒犬妖,醉斬猛鬼,三箭定上原,這些事蹟我從小就背得滾瓜爛熟。”
“哼,那些都是民間杜撰,除了三箭定上原之外許多都不是真的。”玉顏話雖如此,可臉上還是流露出驕傲的表情。
“哦,原來如此,可即便這樣也很了不起啊,你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後代,應該知道許多關於他的事吧,告訴我好嗎?”次郎此言一箭雙鵰,一方面是希望藉此與玉顏拉近距離,另一方面自己也確實想知道更多關於心中偶像的事蹟。
“我知道的不多。。。也許幫不了你。”玉顏害羞似地低下頭,當時的她不會想到自己的側影就此長久刻在了一個少年內心的深處。
“無論多少都行啊,拜託請一定告訴我。”次郎並沒有說謊,此時他只希望儘可能地待在玉顏身旁,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好吧,哪從那裡開始呢。。。”玉顏思索了一會兒,開始向次郎介紹起了自己的家史,一個說得仔細,一個聽得認真,不知不覺夕陽斜照。
“次郎,你不好好站崗,在那裡偷什麼懶?”遠處傳來了樂平的聲音。
“抱歉,我同事催我,必須先走了。明天你能繼續給我講嗎?”猶豫了許久,次郎終於還是鼓足勇氣問出了最後一句。
“好啊,只要你不嫌悶。”玉顏笑著答道,夕陽中的兩個人都沒有想到今後彼此之間將會上演怎樣的悲歡離合。
“二哥,這樣做真的好嗎?”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比以往稍早,風雪中大軍前行緩慢,正則與正成並騎而行。
“為國討賊,義不容辭,何必多問。”正成冷冷答道。
“可是如今二嫂和玉顏都被霸邪扣為人質,我們這麼做豈非陷她們於危險之中?”正則追問道。
“正則,你也算是個武士,怎麼總在這事上婆婆媽媽,為大義性命尚可不顧,何況家族!”正成厲聲訓斥道。
父母去世時正則年紀尚幼,完全是由幾個哥哥一手帶大,所以正成在他心目中即是兄長,又如嚴父,別看正則驍勇好鬥,在關東有“蠻牛”之名,可在正成面前從來不敢頂撞半句,然而事關嫂子以及自己侄女的安危,正則感覺自己必須作些什麼。
“話雖如此,可總該有別的辦法吧。你看力巨集他們幾家,不都故意消極觀望嗎?”
“正則,你還算不算是個武士?力巨集他們那些人自私自利,搖擺不定,根本不配稱為武士,你難道要我們上原城也像他們一樣不忠不義?那今後還有臉面面對天國的列祖列宗?”
見二哥動了真怒,正則這才低頭不語,其實就他內心而言這個帝國如今早已分崩離析,霸邪針對的是北人,而自己家族則是“歸化族”,根本不在霸邪的打擊目標之中,何必非要加入什麼“討逆軍”,趟這番混水。然而這些話他不敢當著正成的面說。整個年末霸邪一直忙於鎮壓北方,誰也沒有想到不可一世的恩佐在其面前居然不堪一擊,不到數月地盤竟已損失殆盡,只好躲在自己的大本營天狼堡裡堅守不出,己方這支部隊雖然集結了東部的所有精銳,可又能否勝過易水河之戰中的北方聯軍呢?
黃昏時分軍隊行進到了落雲山腳下,過了谷口就進入了河南平原,那裡如今已是交戰區,出於養精蓄銳的考慮,聯軍準備今晚就在這裡紮營.
"伯父您看什麼呢?"紮營做飯時,正成忽然發現了紫龍,老人正抬頭看著兩邊的群山,似乎正觀察著什麼.
"噢,是正成啊,老夫只是在觀察地形而已,你覺不覺得這裡的地形過於險要了."
"嗯,確實,兩邊是群山,只有中間一條大路可以通行,前面又是個峽谷,道路越來越窄,確實是易守難攻啊.伯父不愧是百戰餘生,對於這些細節如此在意."正成抬眼觀察了一下週圍點頭說道.
"細節往往會決定成敗,等你們這些人活到我這把年紀就會明白了."紫龍笑道,可眼神中依舊流露出一絲憂慮.
"伯父,您似乎是在擔心什麼,莫非是怕敵人偷襲?"
"當然不是,霸邪的主力還在金河以北與南岸的諸侯對峙,離這裡少說也有將近百里,總不能從天而降吧?伯父也是年紀大了,所以容易擔心而已."紫龍笑道,通常年紀大的人大多不願意服老,從這點來說正成一直很佩服這位伯父的氣度.
"不會啊,先父在日也常教育我們行軍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能有絲毫懈怠.我們這些後生晚輩才要多多向你們學習呢.外面風雪大,咱們還是回營吧,我那裡還有兩瓶從家裡帶來的好酒,今晚你我小酌幾杯,明天進入了戰區就沒機會了."
"哦,你們上原城的酒一向最好,老朽就奇怪了,同在關東怎麼五鹿城就釀不出如此美酒,今晚你我一定要多飲幾杯."二人說著便挽著手往營帳走去.
一想到明天就將進入前線,將下來迎接自己的不知將是怎樣的凶殺惡鬥,市松就輾轉反則,難以入眠,不知不覺感覺有些內急,於是便出來解手.
夜已深,風雪漸停,遠處的落雲山安靜肅穆,一切顯得如此美好.忽然市松感覺山坡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可這個時間山坡上應該沒有人啊?莫非是自己看錯了?市松揉了揉眼睛,仔細觀瞧,由於沒有月光,看不真切,所以他花了很久才確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
"敵...敵襲,有敵襲!"淒厲的喊聲打破了夜幕的寧靜,市松發了瘋般地奔跑著,想把訊息儘快通知所有人,可為時已晚,喊殺聲宛若雪崩般由遠而近,裹挾著山呼海嘯之勢,當驚恐的人民不顧嚴寒,赤身**地跑出營帳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比夜幕更黑的戰馬,以及比雪更冷的刀鋒.
直到渾身浴血正成依舊無法確信自己究竟是清醒還是做夢,眼前這支敵軍究竟是從何而來?明明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任何敵軍,直到在火光中他看到那面令人聞風喪膽的旗幟,一隻渾身宛若焦炭的黑色鳳凰,頭冠與羽毛卻是鮮豔的紅金相間,那金色是如此耀目,而紅色卻已如此刺眼,正成聽說過關於這面旗幟的來歷,曾經這是武士勵志的佳話,而如今卻成為令人聞之喪膽的夢魘,因為這面旗幟屬於霸邪,那個此時明明應該還在百里以外的男人.
"二哥,你沒事吧."正則提著一根長槍衝了過來,只見他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褲子,滿身是血,根本無法分辨究竟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我沒事,你怎麼樣?"
"沒事,這群傢伙...小心!"正則說著忽然一把推開正成,原來敵軍此時竟已殺至了他倆近前,正則的槍法名震關東,即便是在渾身幾乎沒有保護的情況依舊接連刺倒了數名敵人.
"這群傢伙究竟是從哪來的?"好不容易殺退了敵人,正則這才又回到二哥身邊吐槽道.
"誰知道呢,如今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隊伍已經被打散了,還是先去與大都督他們會合才行!"兄弟倆商議已定這才要殺出一條血路.
且說二人正往大本營方向殺去,迎面居然遇上了紫龍,只見老城主正在幾位親兵的護衛下向外衝突.
"伯父休要擔驚,我等到了!"兄弟二人見狀不敢怠慢,趕忙上前助陣,總算殺退了眼前的敵軍.
"正成,正則,你二人不要緊吧?"
"我們沒事,老伯父您怎麼樣?"
"並無大礙,只是隊伍完全被沖垮了."
"大本營情況如何?"
"不清楚,我剛才也想去看看大都督他們的情況,可那裡全是敵軍,我們試了幾次根本衝不進去."
"可惡,不是說霸邪主力還在金河以北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真是飛來的不成?"正則跺腳怒道.
"這點老朽也不清楚,可能是他帶領小股部隊從下流偷渡金河,然後冒雪翻過了落雲山."
"可這太冒險了,萬一他的部隊被南岸守軍發現怎麼辦?落雲山北面山勢陡峭,又是這種風雪天,如果強行翻越不知要減員幾何,萬一被我們發現,奇襲失敗,那這點兵力根本不堪一擊,除非是瘋子否則絕沒有人敢想出這種作戰計劃."
"霸邪可不是瘋子,他清醒地很,憑我們雙方的實力對比假如正面較量,他勝算太小,所以只有出奇制勝,既然冒不冒險都有可能失敗,何不孤注一擲呢?"
雖然紫龍分析地入情入理,可眾人始終覺得有些難以相信,畢竟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魄力,這樣的膽識,更重要的是要讓一整支軍隊陪著自己一同冒險,這沒有絕對的威信與手腕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可此時局面已由不得眾人在此開檢討會,敵人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來,正成兄弟即便再勇猛,也畢竟寡不敵眾.
"正則,你掩護伯父他們先走."
"那二哥你怎麼辦?"
"我來斷後."
"不行,你是領主,萬一有個閃失,上原城今後怎麼辦?你掩護伯父他們,我來斷後."
"正則你不要衝動,伯父年紀大了,需要人照應,你武藝比我好,帶領大家衝出去的把握更大,而我只有一個人,目標小,自然有辦法脫身.這是我身為城主的命令,你難道想抗命嗎?"
"可是..."
"沒有可是,再這麼拖下去大家就都走不成了,大哥已經不在了,老三體弱多病,假如我們倆死在這裡,那上原城就真的要完了!"
局勢緊迫,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留給自己做選擇,最終正則下定了決心:"也罷,那二哥你好自珍重!"
"放心."眾人說罷這才無奈分別,正則掩護著紫龍等人九死一生這才僥倖殺出重圍,而正成則就此消失在了戰場上,再無訊息.
"這麼說,*完敗?"
"嗯,斬首三千餘級,混亂中自相踐踏而死者難以統計,至少確認了三名領主陣亡,八名被俘,此外還有不少下落不明,總之這一仗過後*元氣大傷,短期內是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了."
"說來你好像也是關東人,心情想必會很複雜吧."
"不會啊,那些人的死活與我何干?"又四郎冷冷答道,虎千代明顯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怨毒.說來他從來沒聽又四郎說過自己的身世,除了知道他曾在關東當過兵以外,其餘一切都一無所知,虎千代相信這背後一定有個悲傷的故事.
"那些南岸諸侯怎麼樣了?"
"肝膽俱喪,全都主動改弦更張,向我們的陛下宣誓效忠."
"還真是一群高尚的貴族們啊."虎千代不無嘲諷地說道.
"如今關東群雄喪膽,北方攻克天狼堡也只是時間問題,南方自由軍殘部與達也的勢力互不相讓,如今只剩下西部一路,只要能征服那裡,霸邪一統全國就只是時間問題,不過真能有那麼順利?"
"別看我,我又不是預言家."
又四郎一笑,將邸報放在了桌上:"總之我們這些人都是當初被你帶出來的,你要是敢拋下大夥不管,我第一個要你的命."
"放心吧,我虎千代這人生平什麼都敢做,就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弟兄.說來最近弟兄們怎麼樣?"
"都不錯,只是總待在後方有些無聊而已,倒是次郎最近有點反常..."
"哦,是嗎?"虎千代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樂平反映那孩子最近舉止有些古怪,當班的時候也只是心不在焉,甚至有幾次被發現擅離職守,大家若不是看他可憐,早就按軍法關他緊閉了."
"哦,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難免有些心事,很正常,不必擔心."
"嗯,聽口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這怎麼可能,我也只是推測而已,咱們當年不是都這麼過來的,話說我像次郎這麼大的時候第一次去妓寨,當時..."
"打住,誰要聽你的風流史?次郎是個好孩子,跟某個腿傷剛好就成天找女人的色鬼可不一樣.總之我找機會和他談談."二人正在屋裡交談,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喝彩之聲.
"外面怎麼回事,這麼熱鬧?'虎千代好奇道.
"哦,今天有集市,我看這段時間任務太多,所以想讓弟兄們放鬆一下,就放了不當班的弟兄們半天假,讓他們出去玩玩."
"嗯,有這好事?反正我們倆眼下也沒事,不如一塊出去逛逛."
"不行,如今京都情況複雜,你我都離開了,萬一有變誰來負責?"
"你這人怎麼這麼死板啊,只是出去一小會兒,能出什麼事?這段時間你比誰都忙,就當讓自己喘口氣,再好的馬也要休息不是?"
"不了,你自己出去逛吧,我留下來值勤."
"你這人怎麼總喜歡掃別人興,來吧,我今天非帶你領略一下這京都的繁華不可."說著虎千代就連拉帶拽,將又四郎帶出了房間.
京都城始建於神武皇帝初年,主體是按照北陸文明的風格建設,但在某些方面又收到了中土文明的影響,所以可說是集兩大文明建築精華於一體的城市,只可惜城中的大部分建築都在恩佐北逃時被毀,雖然重建工作一直在進行,可由於種種原因進展甚微,人們只有透過那些殘垣斷壁來體會這座城市昔日的繁華了.
由於對於北人的大屠殺依舊在進行,所以如今的京都市面蕭條,不過人們的生活總要繼續,故而集市的規模雖然不能與昔日相比,卻也頗為熱鬧,虎千代素好享樂,對於哪裡好玩自然是駕輕就熟,領著又四郎東遊西逛,這不剛剛看完了馬戲,二人又來到西市,京都最大的拍賣市場,鼎盛時這裡匯聚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據說只要你有錢,就可以在這裡買到所知的任何奇珍異寶,當然如今的規模要小得多.
"哦,是奴隸交易,來,我們坐下看看."眼見這裡聚集了不少人,虎千代忙拉著又四郎找了個位置.
"算了,虎千代,我們都是軍人,要奴隸又用不上,何況憑咱們這點軍餉根本又買不起."
"誰說要買了?看個熱鬧而已嘛."
見虎千代一幅興沖沖地樣子,又四郎長嘆一聲,也只好無可奈何.在中土大陸奴隸交易是合法的,尤其是在邊疆地區,領主和武士們常會將戰場上得來的俘虜專買,虎千代出身傭兵,對於這一套自然是屢見不鮮.由於京都附近最近並無戰事,所以所拍賣的奴隸多為無家可歸的窮苦百姓以及受迫害的北人,其中還有不少美貌的女子,看到虎千代是心癢難耐.
"好,接下來是今天的第十四號拍品."隨著拍賣師的介紹,兩個打手押著一個美貌女子走上了臺,在場多數人頓時只覺眼前一亮.只見她身材窈窕,一頭紫色地長髮光澤奪人,面容姣好,尤其是那雙眼睛驚恐而無辜,讓人頓生憐愛之感.普通人處於這樣的場合難免而驚慌失措,而她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被拍賣,故而似乎顯出了一種對於命運的妥協與絕望,然而這種氣質反而更讓人心生憐惜.
"各位都看見了,這簡直是人間絕色,上天的奇蹟.這位女奴原本是前朝親王護府中的舞姬,眾所皆知護因為違抗天命,早已伏誅,故而其所有的財產皆被沒收,允許官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錯過了將後悔終身,現在我宣佈這位女奴的起拍價為一百個金幣,現在開始競買!"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一片驚呼,要知道按行情,一個年輕壯勞力的市價不過四十個金幣,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市價也只在八十個金幣上下,無疑這價位遠遠超出了行情,許多原本動心的人頓時陷入了觀望.
"一百個金幣!"沉默片刻之後,一個嘹亮的聲音響起,眾人扭頭看去,叫價的是個二十多歲的軍官.
"虎千代,你瘋了."又四郎驚訝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袖,原以為虎千代只是來看個熱鬧,萬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參與競買.
"你才瘋了,如此美人只賣一百個金幣,這機會上哪兒找去?"
"這只是起價,肯定很快就會被抬高的,這裡有的是達官富豪,就憑咱們的軍餉能與人家競爭嗎?"
"這不試試怎麼知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又四郎與虎千代相處已久,一看他興奮地樣子就知道整件事已經難以挽回.
不出又四郎所料,很快價位就被抬高到了四百個金幣,這幾乎是京都一個五口之家幾年的生活費,許多人此時都不禁忘而卻步,最後只剩下虎千代和一個希路人還在竟價.
"虎千代夠了,你家底總共才多少?別再胡鬧了."又四郎覺得自己再不阻止就不行了,趕忙拉住虎千代.
"可是這..."虎千代雖然好色,可畢竟不傻,此時聽又四郎一說頭腦頓時冷靜下來,可一看臺上女子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又感到心有不甘,而就在他一猶豫的功夫,拍賣師的錘早已落下.
"八百個金幣成交,恭喜這位先生."現場一片驚歎歡呼之聲,商人起立接受眾人的鼓掌,映襯著虎千代嘆息悔恨的身影.
"唉,真是掃興,咱們回去吧."虎千代說著就準備打道回府,又四郎見狀趕忙安慰了幾句,二人2才剛走出市場,忽然兩個黑大漢迎面擋住了去路.
"二位留步."
"何事?"虎千代警覺地問道,經驗告訴他這兩個男人並非善類.又四郎得手此時也下意識地停在了劍柄上.
對方似乎看出了二人的疑慮,微微一笑:"二位不必緊張,只是我們老闆想見二位,並無他意."
"你們老闆是誰?找我們又為何事?"
"這個恕我們不便透露,二位見到了自然會明白.請吧."對方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虎千代與又四郎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他倆藝高人膽大,決定先去看個究竟,於是便隨著二人來到了一旁的小酒館,在二樓找了個雅間坐下,不久門簾一挑,從外面走進一人,虎千代二人挑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是你."
"難得二位大人居然認得在下,實在是榮幸之至."進來的這位非是旁人,居然就是剛才在市場上和虎千代競爭的希路商人,他請我們來幹麼?虎千代二人不禁陷入了疑惑.
"二位是不是想問在下為何把你們請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不過是想結交二位."
"結交?"虎千代二人又是一愣.
"不錯,如果我沒有認錯,這位就是新任武衛將軍虎千代大人,而這位則是又四郎大人,二位都是當今陛下面前的紅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像我們這種生意人平時想結交二位還結交不上呢,沒想到今天在此相逢,這簡直是真神的旨意啊."
虎千代二人見商人說得熱情,只得含糊答應,其實他們倆如今不過都是中層軍官,京都裡比他們地位高的人車載斗量,至於說霸邪面前的紅人就更談不上了,虎千代性直,酒過三巡,不禁開口問道:"閣下過獎了,我們只是替人為爪牙鷹犬而已,並非什麼權貴,恐怕給不了您什麼幫助,閣下此舉恐怕是大錯特錯了."
商人聞言一笑:"大人過謙了,在下是商人,無利可圖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沒錯,二位眼下還算不上飛黃騰達,可以後呢?在下對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自信,方今亂世,正英雄用武之際,憑二位的才能將來必定能夠出任人頭低,尤其是虎千代大人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實話實說,在下這也是未雨綢繆,長線投資."
虎千代聞言點了點頭,覺得對方這番話倒也不無道理,如今這樣的年代,商人假如不依託於貴族軍閥根本是舉步維艱,而希路商人又一貫以善於鑽營著稱,做出這種事就顯得並不奇怪了.二人對於對方的戒備之心頓時便放鬆了不少,桌上的氣氛也漸漸輕鬆了起來,很快他們就得知這位商人名叫信介,其實希路人與中土人在文化上雖是一脈同源,可姓名習慣並不相同,不過這些希路商人為了在中土便於活動,故而通常都會起一箇中土名字.
此時虎千代藉著酒勁笑著說道:"信介君,你話雖如此,可僅僅憑一頓酒就說結交我們倆,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大人所言極是,在下怎麼可能這麼做,為了表示誠意,小人早已備下了一份厚禮,請虎千代大人笑納."
"厚禮?"
"不錯,進來吧."信介說著衝外面拍了兩下手,門簾一挑,虎千代二人又吃一驚.
"這...這不就是剛才..."
"不錯,這就是剛才拍賣的那個女奴,小人見虎千代大人有意,所以特地拍下來送給大人,算是一個小小的見面禮,只要二位不嫌棄,今後在下絕短不了孝敬二位."
虎千代二人此時不禁乍舌不下,萬沒料到這個商人居然用心如此之深,憑他這等手腕今後在商場上恐怕也是前途無量.虎千代的酒頓時醒了大半,猶豫片刻,把酒杯一放說道:"信介君,難得你用心良苦,對此虎千代我感激不禁,你這個朋友我算交定了,只是這份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說什麼也不能收.今天多蒙款待,就此告辭,咱們後會有期."說罷,起身便走.
信介見狀趕緊阻攔,可虎千代說什麼也不肯接受,正此時門口的那位女奴忽然翻身跪倒,這一下到讓眾位措手不及.
"姑娘你這是何意?"虎千代驚問道.
"回大人,小女子名叫秀舞,只因自幼家貧,故而失身為奴,長久以來顛沛流離,受盡苦楚,後僥倖為五皇子賞識,
收為妾媵,只道脫離苦海,沒想到竟又落到這般境地,如今信介大人將奴婢轉贈於大人,而大人不收,豈非是嫌棄奴婢的出身,試問奴婢今後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若大人必定不肯收留,請賜秀舞一死."說罷秀舞當即磕頭如搗蒜,片刻之間額頭竟已有血痕.
虎千代見狀頓時大驚,連忙以手相攙:"姑娘切莫如此,非是我虎千代嫌棄你的過往經歷,只因我現在官卑職小,哪裡用的上侍姬?剛才在拍賣會上不過是一時興起,如今信介君花四百金方才把你買下,如此重禮我是萬萬不敢接受,如果信介君不介意,我看就把這位姑娘給放了吧."
"這...既然這位姑娘我已經送給了虎千代大人,那她就是屬於您的,殺剮存留悉聽尊便."
"如此就好,姑娘請起,從今以後你就自由了,我這還有點錢你拿去,今後好自為之吧."
'這..."秀舞看著手裡的金幣,茫然不知所措.
"好了,今天有勞信介君款待,今後如有需要幫忙之處只管開口,告辭."虎千代說罷,挑門簾便離開了酒館.
"你覺得那個信介是何居心?"路上又四郎問道.
"不好說."
"京都裡這麼多達官顯貴他不結交,偏偏盯上你,還送了份這麼厚的禮,這裡面定有蹊蹺."
"這至少說明我們現在已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不過這樣也好,凡事總是相對的,他們想利用我們也意味著我們同樣有機會利用他們."
"所以你剛才沒有回絕他."
"嗯,我也想看看這小子究竟有什麼目的."
"不過話說回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放那個姑娘離開,聯絡到上次搭救郡主,我越來越不明白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要讓你這容易摸透,那我也就別在官場混了,在如今這個時代想要生存,就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有時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輕易相信."
"也包括我?"
"當然."虎千代回答地斬釘截鐵,這倒讓又四郎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靜.
"怎麼,受打擊了?"
"不會,反而安心了."
"為何?"
"看來我沒有跟錯人,就如信介剛才所說,如今亂世,正是你這種人才會有出頭之日."
"那你不擔心有朝一日我會連你們都犧牲?"
"首先你不是輕易會拋下戰友的人,這點在白馬渡的時候我就已經堅信不疑,更重要的是假如你準備這麼做,我一定會比你先下手."
虎千代笑了,也許在旁人看來這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是如此冷酷而瘋狂,可問題在於這本身就是個瘋狂的時代,一個瘋子才能得以生存下去的時代.
回到駐地時已是黃昏,遠遠就能看見營門口聚集了一堆人,似乎正在爭吵什麼,虎千代二人趕忙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
"報告大人,這個女子從剛才就一直在門口徘徊,說是要等您,我們見她形跡可疑,所以正在盤查."
"等我?"虎千代聞言一愣,扭頭一看不禁大感意外.
"這不是秀舞姑娘嗎?你怎麼到這來了?"
秀舞一見虎千代頓時笑逐顏開:"主人你終於回來了,害奴婢等您好久."
"等等,先別叫主人,我不是給你自由了嗎?你怎麼又跑來了?"
秀舞聞言頓時眉頭緊鎖:"難得主人大恩,可是我與家人早已失散多年,如今京都之內一個熟人都沒有,根本無處可去.秀舞這幾年顛沛流離,嚐盡人情冷暖,我確信主人是個難得的好人,與其再去寄人籬下,倒不如跟隨主人,即便當牛做馬秀舞也心甘情願,求主人收留."
"這..."虎千代面露為難之色.
秀舞見狀當即跪倒,虎千代見狀大驚趕忙相攙.
"姑娘這是何必."
"主人若不肯收留,秀舞只能在這裡長跪不起."二人一個要跪一個要拉,爭執不下,不久周圍就圍了不少路人,又四郎見狀不雅,權衡再三終於上前說道:"既然這姑娘如此至誠,我看就不如把他們收下吧."
"不是,你怎麼改主意了,我們這裡哪有她的位置?"對於又四郎態度的轉變,虎千代頗感驚訝.
"可總讓她在這裡跪著也不是辦法,反正我們這裡正好也缺人洗衣做飯,不如暫時讓她留下,乾點雜活,等以後找到更合適地機會再把她送走."
"這..."虎千代聞聽不禁也有些動心,扭頭看了眼地上的秀舞.
剛才又四郎的話秀舞聽得清清楚楚,此時當即叩頭說道:"只要能讓秀舞留下,什麼活我都願意做."
虎千代眼珠一轉,終於下定決心:"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暫且留下."
"多謝主人."秀舞聞言大喜叩拜.
"我只是答應收留你,我們之間並無主僕之分,今後不許再叫主人了."
"一切全憑主...全憑大人吩咐."
虎千代聞言不禁搖頭苦笑,可也懶得再去糾正,就此秀舞就留在了軍營之內.
"咳咳."戈登在馬背上劇烈地咳嗽著,達也之死使他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臥病在床多日,原本所有人都不同意他頂著這樣的身體來到初春的北方,可這倔犟地老頭始終不肯聽從別人的勸告.
"陛下已死,我說什麼也不能看著帝國最後的一點血脈就此斷絕."就這樣帶著對於帝國近乎偏執的忠誠,這位老者拖著病體踏上了北征之路.
"父親,今天風雪太大了,我們還是紮營休息一下吧."魯菲關心地說道.
"不用,救援如救火,豈能耽擱,何況這點風雪我還頂得住."戈登大聲說道,似乎是想強調自己還能健康,可結果剛說完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看著他幾近蒼白的臉色,所有人都明白他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
魯菲見狀還想規勸,可卻把一旁的二哥香格斯給攔住,見對方衝自己連連搖頭,魯菲明白,三哥的意思是父親生性固執,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規勸,你就不要白費力氣,徒惹他生氣了.理性告訴魯菲,二哥的看法無疑是正確的,可問題是眼前那個高大寬厚的背影是自己的父親啊,自己怎麼忍心看著他走上一條不歸路呢?
與父兄不同,魯菲對於人生沒有太大的抱負,對他而言能夠在草原上騎馬打獵,縱情歡歌這就夠了,可偏偏命運讓他出生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家族,戰爭讓父親從一個小部落的頭領成為了中土大陸舉足輕重的人物,可付出的代價呢?魯菲有十八個兄弟,有四個死在了戰場上了,最小的那個當時才剛滿十四歲.還有兩個兄弟落下了終身的殘疾,連飲食起居都要靠別人幫助,而有一個兄弟幼年被敵人綁為人質,至今下落不明,魯菲的嫡母因為受不了這樣地打擊早早去世,剩下的眾多庶母也是愁眉不展的時候多,笑逐顏開的時候少,魯菲常想以這些換來的榮華富貴值得嗎?只是這些話他從來不敢與別人說,他是庶出,母子倆都不太得寵,因此全家上下,甚至是族人都不大看得起他.自幼魯菲就學會了如何在別人的白眼中逆來順受的過日子,唯一對他另眼相看的只有二哥香格斯,儘管他倆並非同母所出,可感情極好,兵法騎射,讀書認字,這些幾乎都是香格斯教給他的,在魯菲心目中香格斯幾乎是同時扮演著父親與兄長兩個角色,與自己不同,香格斯自幼就志存高遠.
"那些北人和中土人總愛稱呼我們為雜胡,哼,多麼蔑視的稱謂啊,可我們真的就如此卑賤嗎?不,他們能做的事我們同樣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在京都的那幾年讓我徹底認清楚了這個帝國,上層社會勾心鬥角,腐化墮落,平民百姓自私自利,麻木不仁.相信我,魯菲,不出十年天下必將大亂,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機會,我們雜胡翻身做主人的機會,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北人和中土人看看他們當初的想法有多麼無知."
香格斯從京都回到家鄉的那天晚上,在璀璨的星空和魯菲說了這麼一段話,看著香格斯眼神中的興奮,魯菲只感到一陣恐懼,為何人們非要互相爭鬥,分出誰是主人,誰是奴僕呢?大家就不能平等互助地生活在這世上嗎?可二哥的夢想就是自己的夢想,為了能幫他達成所願,這幾年魯菲一直在努力著,他比任何兄弟都更勤奮,最後甚至連戈登也對他刮目相看,帶在身邊屢從征伐,然而魯菲心中的目標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守護住自己的親人,守護住自己的家,至於這個帝國的前途命運,他其實並不在意.
"轟!"一聲劇烈地爆炸打破了魯菲的思緒,整個隊伍頓時一陣忙亂.
"報告安可(注一),前方發現敵軍."探馬回報道.
"大約有多少人?"戈登問道.
"具體還不清楚,看樣子大約只有數百人,應該是敵人的伏擊部隊."
"哼,是知道我們要來而準備好的見面禮嗎?老夫正想看看孝仁和桃矢這些兔崽子有多大斤兩,傳令,全軍迎戰!"敵人的出現令戈登精神一震,他拔出馬刀,高聲呼喊著,此時此刻他依舊是那個戰無不勝的"東疆之虎",戰士們齊聲歡呼,對於這些雜胡而言沒有什麼比戰鬥更令他們感到興奮的了,長年的征戰已經將殺戮深深融入了他們的血液之中,人們高呼著向前衝鋒,應該說孝仁的戰術很高明,利用路障堵賽道路,然後借用山地讓雜胡引以為傲的騎兵失去優勢,再從兩側發動伏擊.只是他們低估了雜胡的步戰能力,與從出生就活在馬背上的斯米塔人不同,長期生活在內陸與草原交集中的雜胡早已練就出了高超地山地作戰技巧,由於身著輕便的皮甲,使得他們可以如狸貓般在山林間輕鬆竄行,匕首,吹箭,讓他們可以在近戰中無往不利,伏擊軍明顯沒料到這一點,加之人數上的巨大劣勢,這場伏擊戰比預想中要更早結束.
"說,天狼堡戰局如何?"戰後戈登審問著一名俘虜.
對方猶豫了一下,結果脖子上立刻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說!"一旁計程車兵厲聲喝道,手中的彎刀同時往上一頂.
"恩佐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城中軍民人自相食,而我方則是兵精糧足,陛下大破關東聯軍,不日就將率援軍趕到,我勸你們這些雜胡若是識相不如早早歸順為好."
戈登聽罷,不禁一陣冷笑:"天狼堡尚未攻破,裡面的情況你們如何得知?霸邪遠在河南,山高路遠,倉促之間如何能夠趕來?你們要真要是兵精糧足,大可圍城打援,誘使我軍與爾等決戰,何苦在此伏擊,拖延時間,依老朽看霸邪南征帶走了大部主力,後勤糧草只怕也已捉襟見肘,老朽行軍半生,豈能被你大言唬住,念在你一番赤膽忠心,就賜你一個痛快."戈登說罷衝一旁計程車兵使了個眼色,對方當即心領神會,一刀便割斷了那位俘虜的咽喉.
"傳令弟兄們全速搬離路障,星夜前進,爭取在明天黎明之前趕到天狼堡外圍."
"父親,如今情況未明,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了?"魯菲問道.
"沒辦法,敵人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勢必會加緊攻城,以求儘快分出勝負,剛才那小子說的話雖然不能全信,但天狼堡被圍困已久,情況危急想必不錯.我們必須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可是您的身體...要不讓我和二哥帶人先行,您率領主力在後緩緩而行,如何?"
"唉,現在顧不得這些了,只要天狼堡之圍能解,我的病自然會好.長生天保佑,帝國最後的血脈千萬別就此斷絕啊."戈登望著天狼堡的方向喃喃自語.
恩佐疲倦地躺在**,沉浸在極度歡愉的餘味之中,一隻手不住撫摸著身旁的芷蘭.
"我說軍務..."芷蘭剛剛準備說些什麼,話到一半就被恩佐的熱吻給生生堵回了嘴裡.這幾天戰事越來緊張,城中守軍傷亡慘重,士氣低落,糧草儲備也已所剩不多,情況岌岌可危,然而恩佐卻一反常態,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縱情酒色,為此將士們議論紛紛.芷蘭幾次想和他談談,結果總是話說到一半就被恩佐推倒求歡,毫無節制,比如今天明明已經做過兩次了,恩佐似乎依舊沒有絲毫罷休之意.
"恩佐,我們不能這樣..."芷蘭抗拒著,可恩佐根本不管不顧,雙手熱烈地在芷蘭身上愛撫著,芷蘭明顯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微妙變化.
其實她內心很清楚恩佐這不過是在自暴自棄,易水河之戰徹底擊碎了這個男人脆弱的自信,如今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未來,既然結局已經無法改變,不如抓緊時間享受最後的歡愉.而芷蘭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她從沒有太大的野心,與恩佐的私通不過是她對於任人擺佈命運的一次小小報復,同時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俊彥,原本她應該在家鄉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享受著父母的寵愛,與兄弟姐妹們肆意地追逐打鬧,然後嫁給秀忠,那個她一生中見過最英武俊雅的武士,那時他每晚都會到自己的窗下縱情高歌,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詞句是那麼優美,那時她總是害羞地故意避開他,然後為他的一顰一笑激動不已,是啊,一切都本該是那麼美好,直到那個夏天,父親由於不肯執行教會的高壓政策而被送上了宗教裁判所,最後被處於火刑,當著千萬人的面被活活燒死,而她們家族也從此陷入了痛苦的深淵,母親的離世,手足的失散,在宮中為奴的羞辱與痛苦,原本她以為這已是全部,直到某一天先皇無意間見到了她,人們通常總以為皇族是高貴的,可芷蘭在第一個晚上就已經明白這想法有多荒謬,看著肆意玩弄自己身體的皇帝陛下,芷蘭心中說不出的厭惡,可作為一個"異教徒"之女她又能如何呢?
"命運啊,既然你對我如此不公,那我就徹底墮落給你看?地域?真能比人世可怕嗎?"想到這裡芷蘭不再抗拒,反而肆意迎合著恩佐,徹底沉淪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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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安可斯米塔語,意為君主,首領,為東部草原各遊牧民族所廣泛使用,神武皇帝一度被稱為"天安可",意為天地之主,萬王之王.
"殿下,殿下."此時門外響起了文典的聲音.
"怎麼了?"恩佐一開始並沒有搭理,此時的他早已自暴自棄,對於自己乃至全城的生死存亡都不再放在心上,倒是芷蘭還保留著一絲清醒,在她的一再催促之下,恩佐終於沒好氣地問道.
"回稟殿下,城外敵軍忽然大壞,似乎是我方的援軍到了."
"什麼?!"恩佐聞言頓時從**坐了起來,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援軍",此時此刻的自己哪裡還會有什麼援軍?他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召喚文典進屋稟報詳情.
芷蘭驚慌地趕忙拉過毛毯遮掩住自己的身體,不過事實證明她這一舉動有些多餘,文典自從進屋由始至終沒有抬頭多看一眼,他是個真正的武士,懂得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這也正是恩佐一直將其視為心腹的原因.
"來的究竟是哪路人馬?"恩佐問道.
"看旗號應該是戈登父子."
"呃,這群雜胡怎麼會來,他們不是與霸邪私交甚好嗎?"
"這點屬下也不清楚,不過據說與霸邪交好的是戈登次子香格斯,戈登本人對於帝國一向忠心耿耿,更何況達也昔日乃其一手擁立,霸邪膽敢公然弒君,戈登與其翻臉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話雖如此,可戈登父子與孤無親,當初就是他們一手把孤逼出京都,如今真肯相助於我?莫非是敵人的詭計?不行,孤要親自一看究竟."眼看出現了一線生機恩佐似乎頓時又恢復了精力,趕忙起身,快步走出屋外.
"殿下,外面天冷,您加件衣服."見恩佐赤身**往外便走,芷蘭趕忙抓起床邊一件睡袍呼喚道,可此時的恩佐似乎根本顧不得這些.
"請您交給屬下便是."此時還是一旁的文典介面道,只見他躬身上前雙手接過睡袍,始終沒有抬頭.
"文典."眼看對方正要退下,芷蘭忽然叫住了他.
"您有何吩咐?"
"恩佐已經失去理智了,凡事就全拜託你了."
文典聞言先是一愣,默然片刻才淡淡答道:"屬下明白."
房間裡終於只剩下了芷蘭一個,儘管壁爐裡的火依舊燒得很旺,可芷蘭卻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寒意.
城外戰鬥正在繼續,東胡騎兵宛若一支長矛刺入了攻城方的陣營,霸邪軍一片混亂,雙方的人馬互相交融,根本分不清彼此,所能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鐵和鮮紅的血.不久包圍圈被衝開了一個缺口,一隊弓騎兵快速衝到了城下.
"弓箭手準備!"收城方此時不明狀況,根本不敢大意,立刻進入了臨戰狀態.
"城上不要驚慌,大將軍戈登麾下驍騎將軍(注一)康恩斯坦奉命求見大都督殿下."城下為首一員將官打扮得人高聲說道.
"此人乃戈登第七子,河北之戰屬下曾與其交過手."文典在恩佐耳旁小聲說道.
"你問問他究竟來意如何?"恩佐聞言點了點頭,小聲吩咐道.
文典領命,上前扶住城垛高聲喊道:"驍騎別來無恙,還認得在下否?"
"河北之戰把我們弟兄趕得慌不擇路的文典將軍焉能不識?在下做夢都希望生擒閣下,以雪前恥."
"往事休提,閣下此來究竟何意?"
"奉我父帥將令,前來支援,別無他意,敵軍已被我方衝散,望守軍開城與我方里應外合共破強敵."
文典聞言扭頭看向恩佐,盼其示下.
"戈登本人為何不來?"
文典聞言頓時眉頭一皺,如今戰事緊急,依他之意就應該立刻出城支援戈登,則城下之圍立時可解,可恩佐卻還在問這些細枝末節,戈登身為主帥焉能親犯險地,更何況中間隔著上萬人馬,豈容得他作主?文典心知恩佐這是對戈登父子心存芥蒂,可身為臣下又不好公然違抗,只好依言轉述.
康恩斯坦聞言心中不禁大怒,暗想自己父子長途遠來,好不容易才拼殺至此,你恩佐不說幾句慰勞的話也就罷了,如今戰況激烈,不趁此時裡應外合共破敵軍,反而糾結如此細節,分明是信不過自己父子.可生氣歸生氣,畢竟大敵當前,戰事要緊,康恩斯坦趕忙作了解釋,意思與文典剛才所想相差無己.
"殿下,康恩斯坦所說有理,切不可錯失良機啊."文典趕忙勸說道,其餘諸將業大多附和,然而恩佐由始至終面帶狐疑,拳頭不住敲打著牆壁,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不行,決不能開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恩佐終於做出了決斷.
"可是殿下這樣下去。。。”
“文典你不用著急,你們的意思孤王當然明白,可是戈登父子與我怨多恩少,何況霸邪眼下並沒有進攻東疆,他們憑什麼不惜長途跋涉來趟這混水?更何況天狼堡與東疆相距遙遠,一路上霸邪怎麼可能沒有設防?他們又怎能如此順利抵達這裡?依孤看來這八成是霸邪的陰謀,想引孤開城,他們好趁虛而入。”
“瘋了,簡直是瘋了。”聽完恩佐這番話,文典只覺毛骨悚然,他發現自己的這位主人似乎已經陷入了一種病態的思維之中,此時他才真正體會到之前芷蘭關照自己那番話的用意,原來對方早已經察覺到恩佐已經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芷蘭是想暗示自己,必要時越過恩佐,由自己來直接指揮全軍,那己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此時理智與情感在文典的心中激烈地鬥爭著,一方面是身為武士的忠誠,另一方面是自己乃至全城人的安危。此時文典不由回憶起了自己與恩佐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出身了一個普通的希路商人之間,父親在京都作珠寶生意,客戶基本都是些王公貴族,所以他自小家境優越,只是在這片土地商人地位低下,即便你擁有足以媲美王公貴族的生活條件,可人們並不會因此高看你一眼,尤其在武士階層看來,僅僅靠以貨易貨就獲得財富的商人無疑是狡詐卑鄙的存在,受盡白眼。為此父母從小就不惜重金讓文典接受系統的武士教育,而他也不復重望,各方面的成就都無可挑剔,但在這個國家個人的命運從一出生似乎就已註定,武士的孩子無論再如何失敗依舊是武士,而平民的孩子無論你再怎麼優秀依舊只能是個平民,一次次的挫折打擊一度讓文典失去了前行的方向,直到他遇上恩佐,那時的他年輕英武,自信果決,渾身上下洋溢著野心與**。他是第一個認識到文典價值的人,他不惜破例側封文典為武士,並收為自己的家臣,外人根本無法體會這一切對於文典乃至他的家族意味著什麼,自那時起文典就暗暗發誓自己的一生都將奉獻給這個男人,為他自己不惜做任何事,所以當恩佐發動兵變,逼死父皇,與芷蘭通姦,這一系列有違武士之道的行為發生時,文典沒有選擇阻止,反而為恩佐竭盡全力,他是在報恩,為此他一次次地縱容著恩佐的任性,甚至不惜為此犧牲自己的良知。然而此時此刻這份羈絆第一次發生了動搖。
“大都督,還望速速開城,我父子前來並無他意啊。”此時戰場上的局面已發生了微妙地變化,在度過了最初的驚慌之後,霸邪軍終於做出的反應,戈登的人馬長途奔襲,早已疲憊,人數又處於劣勢,此時漸漸被霸邪軍打得節節後退,康斯坦恩見狀不住著急,不斷催促道。
“文典傳我命令不準開城,無論哪路人馬一旦靠近城下立刻放箭。“恩佐此時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可沒想到一直對自己俯首帖耳的文典這次卻沒有反應。
”文典,你聽到沒有,我叫你傳令下去。“恩佐催促道。
文典神色默然,毫無反應。
“文典你怎麼回事?莫非想抗命不成?”恩佐此時也察覺到情況有異,厲聲喝道。
文典冷冷看著眼前的恩佐,自己的主人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意氣風發,他頭髮蓬鬆,身上只套了件睡袍,長期的沉溺酒色讓他眼窩深陷,那雙瞳孔中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銳利,有的只是癲狂。自己能有今天全是拜其所賜,為其殉葬理所應當,可這些將士呢?全城的百姓?他們又憑什麼要陪這個瘋子一起去死呢?更何況自己要做的不正是為救他嗎?文典自信只要他開口,憑自己的威望完全有可能控制住恩佐,並讓全軍聽從自己的指揮,現在所需要的只是一句話,簡單動動嘴就行了,然而文典感覺自己的喉嚨似乎堵了塊大石頭,明明到嘴邊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文典,難道連你也想背叛我嗎?”此時恩佐終於察覺到了文典的變化,他沒想到自己最為信任的心腹居然也敢違抗自己,憤怒衝昏了他的頭腦,只見他一把奪過了身旁衛兵的長矛居然當胸刺向文典.周圍眾人頓時大驚,趕忙上前阻攔,現場一片混亂,文典嘆息著,這個在無數場凶殺惡鬥中從來沒有退縮過半步的男人,此時的眼角居然淌下熱淚,他既替恩佐感到悲哀,同時也為自己,由始至終自己還是突破彼此間的那份羈絆,真的是自己太過愚忠了嗎?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在所有問題前保持絕對的理性呢?
康斯坦恩見城上久無答覆,心知有疑,沒想到自己父子千里來援,最後居然如此功敗垂成.眼見缺口越來越小,他心知再不走,自己這些人非戰死城下不可,不得已一聲長嘆,率眾離開.當他們消失在人流中的那一刻,城頭上的所有人幾乎都已經猜到了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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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驍騎將軍帝國軍銜屬於第五等將軍,多為領主兼職,不常設.
"你說什麼?"聽到兒子的回報,戈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一時間憤怒,失落,悔恨種種情緒同時湧上了戈登的心頭,忽然他只覺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堂堂的"草原之狼"居然當場落馬.
"父親,大帥."在場其餘人見狀莫不大驚也顧不得這裡還是戰場,紛紛上前攙扶搶救,忙活了好一陣戈登這才悠悠醒轉.
"長生天啊,你難道真的已經拋棄這個帝國了嗎?"戈登仰天長嘆,語氣間再也沒有昔日的意氣風發,有的只是無奈.
"父帥,事已至此,你看我們下一步怎麼辦?"一旁的康恩斯坦問道.
戈登閉上雙眼,咬著牙從嘴裡擠出一句:"撤兵!"
時間已是初春,可北國的天氣已經奇寒無比,戈登軍緩緩行進在銀白色的世界中,個個垂頭喪氣,整個畫面透出萬般的落寞,雖然最後順利撤出戰場,可戈登軍為此付出傷亡數百人的高昂代價,而最讓眾人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千里迢迢從東僵趕來,不畏辛勞,可最終還得不到援助物件的認可,整個戰鬥似乎就是他們自己的一廂情願,而那些戰死的將士許多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而犧牲.
巨大的挫敗徹底擊垮了戈登的精神以及身體,如今的他連馬都不能騎,眾人只好把他安置在一輛改裝過的糧車上,由於頂棚都是臨時搭建的,所以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戈登的病情因此每況愈下,所有人都有一種預感,也許...他無法活著到家了.
"來人,來人."戈登有氣無力地呼喚道,聲音虛弱已極.
"安可有何吩咐?"
"命令全軍停止前進,然後把我所有的兒子以及都尉以上的將領全找來,我有話說."
不久,馬車周圍就跪滿了人,大家都清楚這可能就是戈登的遺囑.
"香格斯."
"在."
"你從一開始就猜到會有今天,對嗎?"
"呃...父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用和我裝糊塗,你從一開始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而你也清楚根本勸阻不了我,所以出兵前你故意不發一語,對嗎?"
面對父親的質問,香格斯默然無語.
"很好,果然在我這些兒子中你的心機最重,這樣我也可以放心把部落交託給你了."
"父親..."
"你們不必多言,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反正我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經歷的都經歷,這把年紀才死也值了.只是還放心不下部落,所以接下來的話你們必須給我認真記下."
"悉聽尊命."
"我本東疆雜胡,得帝國寵信,方有今日,故而為其盡忠竭力,理所應當.可如今帝國大勢已去,料難再振,霸邪雄略過人,非爾等所能匹敵,所以我死之後,爾等當善事之,如其問責前日之事,統統推託在老夫身上便是,不必顧忌.如今亂世方興,以東疆之眾大有可為,只望爾等上下一心,則我在地下亦可瞑目了."
"安可,父親..."此時周圍早已是一片哭泣之聲.
"我死之後,香格斯就是爾等之主,見他如見我,有敢犯上二心者,凡我族人則可得而誅之.聽見沒有?"
"遵命,我等誓死效忠新安可,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很好."剛才的一番話似乎用盡了戈登最後的精力,此時他長出一口氣,緩緩躺下,臉色灰白.
"沒想到我居然死在這麼一個鬼地方."望著周圍的冰山雪地,戈登小聲罵了一句,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而這也成了他留給世人最後的遺言,當天晚上他就以如此4有些落魄的方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而就在他去世後的第二天,天狼堡正式陷落,諷刺地是最終開啟城門的並非是外敵,而恰恰是守軍自己,已近癲狂的恩佐將違抗自己命令的文典下獄,本欲殺雞儆猴,可沒想到卻使自己徹底陷入了眾叛親離.
"忠誠如文典尚且如此,我們又為何要替他賣命?"最終在這句話的煽動下,守軍抓捕了恩佐,開城投降,而當霸邪軍進城時,恩佐居然依舊酒醉未醒,城內的所有皇室成員集體被俘,北人帝國在經歷了二百二十五年的歷史之後,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知是出於炫耀,還是對於北人的羞辱,霸邪特意以一場滿是北人風格的凱旋式,歡迎一眾俘虜回到他們曾經的首都,曾經記載了他們無數榮耀的地方.
囚車按慣例經由一條大道直奔皇宮,這裡是橫貫整個京都南北的中軸線,道路兩旁擠滿了人,以往此時此刻應該有歡呼,有掌聲,然而此時人群中發出最多的卻是唏噓之聲,誰也沒有想到這群帝國昔日的主人們會以這種方式回來.
恩佐坐在第一輛囚車裡,早已沒有了昔日意氣風發的模樣,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由於其是導致帝國覆滅的間接推手,撤離京師時又曾下令大肆劫掠,所以無論北人還是中土人莫不對其恨之入骨,迎接他的是石頭,雞蛋,菜葉,以及各種咒罵,然而恩佐對此則始終神色漠然,無動於衷,似乎在天狼堡陷落的那一刻他的靈魂就已經消亡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紹明肥大的身軀在囚車裡不住瑟瑟發抖,他不停咬著指甲,宛若驚弓之鳥,不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沒有武器,沒有盔甲,甚至連自由都被沒收,可文典此時依舊錶現地像個驕傲的武士,對於如今的這一切他坦然接受,沒有懊悔,沒有恐懼,因為這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身為一個武士他必須為此負責.
婦女和小孩被按排在最後,儘管身著一身囚服,可這絲毫無法掩飾芷蘭的美貌,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以如此方式回到這座曾帶給自己無數歡笑與屈辱的城市,街道兩旁早已物是人非,唯一不變的或許只有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彷彿觸手可及,就如同當年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一樣.
"母妃,我們這是要回家了嗎?"俊彥天真地問道,此時的他還無法理解周遭正在發生著什麼.
"對啊."芷蘭理了理兒子略顯凌亂的頭髮,溫柔地回答道.
"可大家看起來都好凶啊,我有點害怕."俊彥看著道路兩旁憤怒地人們,怯生生地說道.
"俊彥莫怕,只要母妃在,沒人能傷害你,我保證."芷蘭一把將兒子攬入懷中,柔聲安慰道,她抱的很緊,似乎擔心懷中的孩子會隨時飛走一樣.
凱旋式之後霸邪在皇宮接見了一眾俘虜,他頭戴皇冠,身披皇袍,然而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卻依舊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氣.
"跪下."第一個被帶上來的是恩佐.
"皇兄大人,別來無恙否?"霸邪的語氣中滿是嘲諷.
恩佐跪在地上默然無語.
"怎麼,這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故人了?"
恩佐依舊沒有反應.
霸邪的臉上殺意漸濃,不過當著群臣的面他還是努力剋制著自己,繼續說道:"皇兄你昔日不是以雄才自負嗎?今天怎麼落到如此田地了?"
恩佐默然,現場的氣氛幾乎凝固了起來.
"來人,把他帶下去就地正法!"霸邪的忍耐終於到達了極限.
"遵命."衛士上前將恩佐拖了下去,多數人都覺得如此草率處死一個先朝皇子未免不妥,可由於事發太快,人們根本而來不及.而恩佐呢?既沒有說話,更沒有抵抗,宛若一具木偶任人擺佈,其實生與死此時對他似乎已經沒什麼區別.
當衛士將恩佐的人頭獻上時,霸邪微微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有失君主的風度,不過這種感覺
轉瞬即逝,畢竟此時的他已不需要再證明什麼了.
第二個被帶來上的是紹明,看證了恩佐的下場,此時這位昔日監國早已磕頭如搗蒜:"罪臣拜見來遲,罪該萬死."
"哦,這位不是紹明伯伯嗎?您可是我的長輩,如何行此大禮?"
"不敢當,不敢當,紹虎妄自尊大,居然敢收陛下為義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故而蒼天降罪,今已服誅,陛下得以君臨萬民,實乃蒼生之幸啊."紹虎是原皇帝陛下的名諱,按理來說紹明一則是他的堂兄,二則曾在其手下為臣,萬沒有直呼名諱的道理,然而此生他為了求生,連這些都已不顧了,滿口奉承之言,滿臉諂媚之色,哪裡還有昔日宗室賢者的風範,在場不少人都暗自齒冷.
"人生百年,難免一死,何必如此自甘下賤,惹人嘲笑!"此時殿下忽然有聲高聲喝道,眾人扭頭一看,說話的正是文典.
紹明很尷尬...:"事到如今,你我皆為階下之囚,還逞什麼英雄?"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斷頭不低頭,你身為神武皇帝子孫,難道連一點自尊都沒有了嗎?"
"命在頃刻,講自尊還有什麼用?"
文典聞言一陣狂笑,說道:"霸邪,文典我所事非人,理應就戮.殺剮存留,悉聽尊便,但念在大傢俱為武士,希望你無論如何別將我與這個懦夫擺在一起.若蒙成全,在下死而無怨!"
"你當真不怕死?"霸邪問道.
"天地之間豈有永生不滅之人?何怕之有?"文典傲然答道.
"確實是條硬漢,跟著恩佐實在是屈才了,怎麼樣,有興趣效忠朕嗎?"
"您的盛情在下心領了,不過忠臣不二主,在下跟隨恩佐獲罪天下,實在沒有臉面再苟活於世,如今但求速死."
霸邪聞言不禁一陣冷笑.
"您笑什麼?"文典問道.
"朕笑你拘泥不化,你既然知道自己昔日所為獲罪天下,如今不思贖罪,反而要為如此庸主殉葬豈非輕重不分?朕聽聞當日你勸諫恩佐接納戈登,他卻不用,反將你下獄,分明是他絕情在先,你如今反而和他講什麼忠義,豈非是非不明?身為武士理當尊天道,護百姓,豈能拘泥於效忠個人,尤其還是恩佐這等庸主.文典你自問如此還稱得起是武士嗎?"
文典為人正直,威逼利誘對他都沒有作用,可霸邪這番話以武士大義責之,倒令他不覺心中一動.
"要在下投降也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猶豫了片刻,文典終於有所讓步.
"說."
"恩佐違抗天命,死有餘辜,但皇族宗室無罪,只要陛下能夠保證他們的安全,文典情願歸降."
"可以,只要這些人願意效忠朕,朕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
"多謝陛下,如您不食言,文典情願歸降."
"很好,只要你們肯效忠朕,以前的事統統一筆勾消.都鬆綁吧."霸邪一聲令下,衛士忙替文典與紹明打開了身上的鐐銬,二人謝恩之後退到一旁,文典由始至終面無表情,而紹明則是沾沾自喜.
"原來是皇妃殿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輪到芷蘭母子時,霸邪的態度明顯恭敬了許多,不復對於旁人的驕態.
"亡國罪婦,苟活為羞,有勞陛下掛懷."芷蘭從容答道,絲毫不失風度.
"今日之事您以為該當如何?"
"孤兒寡母,生死繫於人手,何敢多言,一切全憑陛下發落."
"這..."芷蘭與恩佐通姦,天下皆知,按霸邪原意本想將此明正典刑,以謝天下.可如今一見芷蘭楚楚可憐,華色未衰,也不禁有些猶豫了起來.
正在此時忽然一旁站出一人,高聲說道:"陛下,芷蘭私通恩佐,發動兵變,囚禁大臣在前,逼死皇帝之後,雖然這些都乃前朝之事,可畢竟罪大惡極,此等婦人不殺實不足平民憤."此言一出,包括霸邪在內無不驚訝,扭頭一看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霸邪的心腹之一,現已出任尚書令的雪月.
霸邪沒料到第一個提出此言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手下,一時間也有些措手不及,可此時雪月忽然話鋒一轉:"然而她有權調動軍隊嗎?她下令發掘皇陵了嗎?焚燬京師又是否是她帶得頭呢?很明顯恩佐才是這一切的主謀,雖然事情終究是由芷蘭身上而起,可因此而去責備一個無職無權的女人這未免太殘酷了些吧?當然繼母與繼子通姦實在駭人聽聞,理當重罰,可念在其子無辜,而且年紀尚幼,依為臣之見不如網開一面,叛其母子終身幽禁,以贖前罪,以展現我新朝之寬巨集大量."
霸邪聽到此處才明白,原來雪月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故而主動出面求情,以便自己有個臺階可下,又故意以退為進,以堵人口實.霸邪新中不禁頗為感動.
此時朝臣中有幾個乖覺的也看出了端倪,紛紛出言附和,如此正中霸邪的下懷,當即言道:"大家所言亦不無道理,那朕就免他們母子一死,終身囚禁於鏡湖,永不釋放."
"陛下英明."大殿上頓時一片讚頌之聲,芷蘭對此當然更不會有異議,當即俯首領命,其實從霸邪看自己的眼神,她就已經意識到判決一定會對自己有利,那樣的眼神她在紹虎,恩佐,以及其他太多男人眼中都見到過...
受降儀式結束後的第二天,霸邪將包括恩佐在內歷代北人帝國皇帝的遺骸在城東集體焚燬,他以一種最為直接的方式表達著自己與舊朝的決裂,同時也展現著自己作為新王者的權威,此時此刻這個被世人稱為"魔王"的男人無可爭議地走上了歷史的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