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帝國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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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九章帝國的足跡
深秋無疑是南疆最美的時節,厚厚地落葉鋪滿道路,透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厚重與寧靜,午後的陽光下兩匹馬行進在長堤上,顯得如此悠閒愜意,寒風乍起,坐在白馬上的少女猛地打了個噴嚏.
"怎麼,堂堂郡主也會感冒?"另一匹黑馬上的男人見狀不禁撫掌大笑.
少女滿臉通紅,害羞地低下了頭:"郡主也是人,怎麼就不能感冒了?"
"郡主也是人嘛..."男人重複著這句話,臉上略有所思.
"可許多人並不這麼認為,在他們心目中你就是希望,是指引他們生活下去的寄託..."
少女聞言眉頭一皺,男人的話似乎觸動了她的心事.
"其實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想要光復帝國根本就是在痴人說夢,可看著大家那期待的樣子,這些話我根本說不出這口.那些人已經失去了名譽,地位,甚至是自己的親人,假如連這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我不敢想象大家會怎麼樣?有時候我真覺得活得很累."
"身居上位者有幾個不是這樣?誰讓您生在帝王之家呢?"
"可又不是我希望這樣,誰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呢?我所有的不過是皇室的血統,郡主的頭銜,可除此以外我發現自己什麼都不做了,明明麻裡和火墟都擁有比我更適合統領大家的才能,可就因為我是郡主,所以必須承擔那麼多我根本應付不了的責任."
"那你希望要怎樣的生活?"
"不清楚,大約是安寧平靜地生活吧,遠離這世上的爭鬥,甚至迴歸北陸,那裡才是我們北人真正的故鄉.可我沒法拋下大家不管,而且皇兄的仇也還沒報..."說到這裡少女緊緊握住了韁繩.
"你還想找霸邪報仇?"
"那個人殺了我的親哥哥啊,不過虎千代你可以放心,在這件事上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那倒無所謂,反正霸邪和我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可你不是對他宣誓效忠了嗎?'少女驚訝道,按照武士的傳統,一旦向主人宣誓效忠,終身不可背叛,否則將為所有武士所不齒.當然相對的主人對於家臣也必須承擔責任,如有違背,家臣可以選擇出走.對於出身皇族的少女而言這種"君臣之義"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故而對於虎千代的話她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是幾句誓言,上嘴脣碰下嘴脣的事,誰把這當真?"虎千代滿臉不屑地說道.
"可這是武士的基礎啊?"
"怎麼,你忘記我是何出身了?對於傭兵而言,誰出錢我們就替誰賣命,雙方無非是僱傭關係,生意一完,大家立刻一拍兩散再無瓜葛,這就是我們的處世原則..."
"可是...這豈非太過..."
"太過卑鄙是不是?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對於你們這些貴族而言,這樣的想法確實是大逆不道,可問題是這有錯嗎?每個人生來都是自由的,有選擇自己生存方式的權利.相反像你們所鼓吹的為了主人捨身奉獻,完全拋棄自己的想法甚至是靈魂,在我們這些傭兵看來才是真正地不可思議,愚不可及."
"可是主人也是要對家臣們負責的啊?"
"負責?是,道理上是這樣,可現實裡有幾個領主能做到?我見過太多貴族嘴裡叫囂著"君臣之義",可卻把自己的家臣的生命視同草芥,有時甚至只為了一些微不足道地理由.對於他們而言誓言與責任不過是種讓別人甘心為自己賣命的藉口而已."
"可這只是少數人..."
"少數人?那恩佐呢?紹明呢?這些都是你們北人,而且都是皇族,平日誰不把忠君愛國掛在嘴邊,到頭來又怎麼樣?甚至還有你那位皇兄...當初口口聲聲為國討賊,後來呢?還不是自己登基為帝?皇位的傳承自有其規矩禮法,這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當時此舉算不算僭越!?"
"這..."少女啞然,自己兄長當時繼位雖說是眾望所歸,可畢竟當時整個朝廷都被恩佐劫持北上,宗室貴族又分散各地,按照禮法來說這皇帝當的確實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可畢竟兄妹情深,要她公開承認自己兄長的不是,少女終究有些開不了口.
"當時情況特殊,皇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好一句不得已,那今後世人無論做錯什麼,都可以用一句不得已來解釋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我說不過你."少女氣呼呼地扭過了頭.
"你的道理如果真成立又怎麼被怕我說?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犯規的人得到更多,而守規矩的人往往都沒有下好場."
"你這想法太偏激了..."
"哼,如果你經歷我所經歷的事就不會這麼想了."
少女有心追問,可又不覺如此打聽別人的過去不太禮貌,於是只得欲言又止,正此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二人扭頭一看,來得是虎千代的人馬.
"報告大人,朝廷有聖旨傳來,又四郎大人請您立刻回城."
"知道了,辛苦你了."虎千代說著忙掉轉馬頭.
"出什麼大事了嗎?"少女問道.
"不清楚,聽說最近斯米塔人在邊境上動作不斷,可能是為了這事吧.回去就知道了."虎千代說著瞥了一眼前來傳令計程車兵,忽然眉頭一皺.
"我以前似乎沒見你啊,哪個部隊的?"
"小人是最近新入伍的,隸屬於赫苗大人麾下,您可能沒見過我."對方的回答頗為流利,絲毫沒有驚慌之色.
"是嘛...'虎千代說著打量一下跟來得其他人,全都是生面孔.
"清秀呢?他怎麼沒一起來?"虎千代叫著自己虎賁長的名字,原本此刻他應該就在附近保護著自己.
"他不舒服,所以先離開了."那個傳令兵立刻介面道.
"噢,是嘛..."虎千代微微點了點頭,做恍然大悟狀.
"小心!"隨著眾人的驚呼,寒光閃過,再一看虎千代的長劍竟已出手,這一下事出突然,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毫無準備,除了那個傳令兵,他的佩刀正好架住虎千代的長劍,兩件兵器相互摩擦,聲音極為刺耳.
"雅美快跑!"虎千代高聲說道,驚得一旁的雅美頓時一愣,不知該作何反應.
"可惜太遲了,動手!"此時只聽那個傳令兵一聲令下,周圍的其他人這才如夢方醒,各拉兵刃向二人撲來.
"可惡."虎千代小聲罵道,舞動長劍迎戰眾人,此時的他很清楚這是一次計劃周密的行刺,這些人居然可以繞過自己佈置在外圍的層層警戒,足見絕非等閒之輩,即便只有自己一人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更何況一旁還有個雅美,此時郡主大人早已嚇得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雅美快走,這些人是刺客!"在虎千代的一再呼喊下雅美終於反應了過來,她雖然秉性單純可畢竟不傻,在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立刻明白自己留在這裡只會是虎千代的拖累,最好是立刻離開回去搬救兵.
"那你自己小心."雅美心知情況緊急,當即催馬欲走,可不料**的坐騎此時早已受驚,根本不聽使喚,在原地亂蹦亂跳,最後居然把郡主當場摔下馬來.
"雅美!"虎千代見狀大驚,就在他這微一分神的功夫,一支弩箭正好命中了他的肩頭,虎千代只感一陣劇痛,大叫一聲,翻身落馬,還沒等他站起來,一個刺客早已騎在了他的身後,閃耀著藍光的匕首高高舉起.
"虎千代,怎麼是你?"忽然刺客停下了動作,一個熟悉的聲音迴盪在虎千代的耳邊,藉著陽光他仔細打量著身上的這個人,在帝國軍的頭盔下是少年黝黑的一張臉,他額頭上有一個三角形的傷疤,分外醒目.
"二郎丸!"虎千代驚撥出聲.
少年的臉上此時也寫滿了驚訝,忽然他抬起頭衝著遠處高聲說道:"姐姐別動手,他是虎千代!"
"什麼?"刺客群中忽然響起一個女聲,語氣無比驚訝.
"怎麼回事?"此時那個傳令兵喝問道.
那個被稱為二郎丸的少年心知不妙,當即從虎千代身上離開,揮舞著匕首直衝那個傳令兵,動作快如脫兔,可依舊沒有突破對方的防守.
"二郎丸,你瘋了嗎?"傳令兵喝問道.
"對不起,咱們的合約取消."二郎丸說著手上絲毫不停,原本比起對方他在兵刃上並不佔優,可憑藉快捷無論的動作居然逼得對方連連後退i.此時其他刺客見狀不好,趕忙上來支援,結果剛剛靠近二郎丸身邊,就聽得一聲弓弦響,接著跑在最前面的那個太陽穴上就多了一支弩箭.
"都別動!"如果不是聲音,你很難相信眼前這個高挑的身影居然屬於一個女人,看上去她比一般中土成年男性都要略高半個頭,透過軍服你甚至都能看到那對粗壯的手臂,而此時她正緊緊握著一支看似弩箭一樣的東西冷冷看著之前的同伴.眾人似乎很害怕她手中的武器,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駕!"此時只聽此處傳來一陣人喊馬嘶.
"可惡,居然來的這麼快!"傳令兵憤憤地罵道,眼看即將大功告成,最後居然因為自己人反水而功虧一簣,他心中感到無比憤恨.
"阿蠻,二郎丸你們給我記住,這件事我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傳令兵撂下這句狠話就帶著手下人逃之夭夭.
"姐,我們怎麼辦?"二郎丸開口問道.
"先走再說."
"那虎千代怎麼辦?"
"沒事,就憑那傢伙的身子骨一時半會死不了,如今這局面,一會兒他的手下到了我們渾身有嘴也解釋不清,不如等時機成熟了再說."
二郎丸聞言亦覺有理,扭頭看了看地上的虎千代,又不覺面露不忍之色.
"還等什麼?"阿蠻催促道.
二郎丸微一楞神,最終還是一咬牙一跺腳,隨著姐姐消失在了樹林的深處,最後只剩下了受傷的虎千代以及驚魂未定的雅美.
"大人,郡主!"很快江南城的援軍趕到了近前,為首的分別是又四郎以及麻裡.
"我沒事,先救虎千代,他受傷了."此時雅美似乎終於從之前的驚嚇中清醒了過來,眾人立刻圍了過來,只見一隻弩箭深深擦入了虎千代的肩頭,周圍佈滿了黑色的血跡.
"可惡,箭頭上有毒!"又四郎久經戰爭,頓時就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
"那趕緊拔出來啊."樂平急道.
"不用,先抬我回城."此時虎千代掙扎著說道.
"可是如果不及時處置,毒性擴散了怎麼辦?"又四郎大聲吼道,這還是人們第一次見到他在虎千代面前如此激動.
"放心,我比你瞭解這種毒藥,它擴散沒那麼快,先帶我回城,很快解藥就會自己送上門來的."虎千代忍著痛苦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
"喂,你們這什麼表情?當我在說胡話嗎?先把我抬回城,詳情之後你們自會明瞭!"見虎千代語帶怒意,眾人這才不敢反駁,七手八腳將虎千代扶上擔架,抬回了江南城.
很快當地最好的醫生就雲集到了虎千代那間不大的臥室.
"情況如何?"又四郎焦急詢問著主治醫生哲司,他曾經是安德烈皇帝最信任的私人醫生,帝國倒臺後,投奔了雅美所在的復國軍.
"不太樂觀,這是一種人工合成毒素,混合了多種毒物,很難解救."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麻裡問道.
"除非知道具體是哪幾種毒物,否則很難對症下藥,如今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延緩毒性發作的速度,不過這也支撐不了太久."
"混帳!"又四郎低聲罵道,扭頭看到了一旁的清秀,此時這位虎賁長的額頭與手臂早已纏滿了繃帶.
"居然讓刺客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得手,還要你們這些廢物幹麼!?"又四郎得怒火宛若狂風暴雨,而清秀則是低頭抽泣.
此時一旁的赫苗看不下去,上前解勸道:"又四郎冷靜些,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
"冷靜?虎千代現在命在旦夕,你讓我怎麼冷靜?一個領主居然在自己的領地遭人刺殺,周圍數百警衛居然無能為力,這傳出去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平日被屬下們稱為"鐵面人"的又四郎,此時此刻彷彿一個受傷的猛獸,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靜.
"又四郎大人說的沒錯."此時一旁的清秀哭泣著說道,這個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上都沒有絲毫退讓的鐵血男兒,此時早已淚流滿面.
"我們幾百弟兄居然都保護不了領主大人,一切都是我這個虎賁長的失職,將來領主大人有何不測,屬下願意自裁以謝!"清秀斬釘截鐵道,語氣之中滿含悲壯,在場眾人也不禁頗為感動.又四郎見他情緒發自至誠,當下總算是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與大夫們商量虎千代的病情.
"報告."此時一名衛兵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何事?"赫苗問道.
"報告大人,門外來了一男一女說要求見又四郎大人."
赫苗聞聽就是一皺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這種無關緊要地事也來稟告,就說又四郎大人公務繁忙,無暇接見,讓他們以後再來."
"可是..."士兵聞言似乎有些為難.
"怎麼,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赫苗平日性情大度,與士兵們打成一片,可今天由於擔心虎千代的安危,脾氣不知不覺也暴躁了起來.
"可是那對男女說他們有辦法治好領主大人."終於那名士兵忍住了驚恐,說出了自己想稟報的重點.
"什麼?'在場所有人俱是一驚,又四郎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
"人現在何處?"
"就在大門外,屬下擔心他們是奸細,所以沒敢放他們進城."
"快帶我去!"
十分鐘以後,眾人就在城堡大廳裡見到這對男女.
"我是偏將軍又四郎,就是你們倆說能治好領主大人?"又四郎邊說邊打量這兩個人,男的大約十七,八歲,身材瘦長,膚色黝黑,看上去似乎是長期營養不良的鄉下人,可是顧盼之間卻透出一股逼死的殺氣.相反那個女人身材就要高大得多,一頭藍色的長髮在腦後綁成了馬尾,清爽幹練,大大的眼睛裡閃爍出女性少有的堅毅.
"是屠格爾人."赫苗小聲在又四郎耳邊說道,後者微微點頭.屠格爾人是生活在大陸西南山區的少數族裔,由於生活環境極為惡劣,所以養成了他們吃苦耐煩,英勇善戰的個性,是大陸上著名的"傭兵民族",因其嚴守紀律,對僱主絕對忠誠,故而大受青睞,尤其擅長山地戰.又四郎雖然沒與他們交過手,可卻也聞名已久.
此時只聽那女子說道:"不錯."
"你有把握?”
“當然,因為那支箭就是我射的。”女子說到這裡微微一笑。
“沒想到久別重逢你居然這樣和我打招呼。”虎千代捂著自己的肩頭說道。
“早知道是你,我那一箭就直奔你的咽喉了。省得你整天油嘴滑舌。”女子冷冷說道,同時關上了自己隨身的小藥箱。
虎千代痞痞地一笑:“你捨得?”
女子瞪了他一眼:“你這樣的負心人我有什麼捨不得的。”說到這裡她的表情忽然轉為憂傷。
“當初你那樣不告而別,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虎千代聞言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轉為了歉意。
“抱歉,當初我並不是有意的。。。”房間裡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最先開口的是虎千代,語氣出奇地溫柔。
“你說呢?還不是帶著二郎丸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你走了之後,大熊和古斯塔夫他們也離開了,原本喬克希望拉我加入他們一夥。。。”
“喬克那小子也自立門戶了?”聽到這個名字,虎千代頓時表情一變。
“嗯,他把原先自己三番隊的人馬幾乎都拉走了,藤壺和武藏也加入了,當初開給我們姐弟的待遇很高,二郎丸當時都動心了,最後實在是因為我不喜歡他們的作風才嚴詞謝絕,不過這事不知怎麼被”公爵“知道了,似乎流露出對於我們姐弟的不信任,我向他解釋好幾次都沒有,最後居然發現他動用”影番隊“監視我們姐弟,我這才一氣之下帶著二郎丸離開了軍團,好在這幾年天下大亂,憑我們倆姐弟的能力想要混口飯吃還不算太難。”
聽著那些熟悉的名字,虎千代陷入了沉思,那是一段他不會想起卻深刻進自己內心的回憶。
““公爵”那個人太想證明自己,可結果總是適得其反。對了,萊斯利他怎麼樣?”
“還好,總算沒被你氣瘋,他明明一直把你看成親弟弟,那件事之後他還一直找”公爵“和”牧師”他們去解釋,沒想到最後你還是不告而別,惹得他也被懷疑。”
虎千代低下了頭,記憶又一次跳回了那個下午的小酒館。
“身手不錯。”那本是一張英俊的臉,只可惜被胡茬與亂髮所掩蓋,“這個人從不理髮嗎?”虎千代當時這樣想著。
“多謝誇獎。”
“有興趣做筆大買賣嗎?”
“抱歉,對於錢我是多多益善,可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原則。”
“什麼原則?”
“我的劍絕不聽別人指揮。”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與外貌極不相稱的好牙。
“老大說的果然沒錯,你確實是個有趣的年輕人。不過我想你不會拒絕加入我們?”男人笑得很自信。
“為什麼?”
“因為我們這裡有一群和你一樣有趣的傢伙。”後來的事實證明男人並沒有說謊,只可惜這群如同家人手足般的夥伴最後以一種最為殘酷的方式分崩離析。
“那他後來怎麼樣?”虎千代發現自己說這話竟有些哽咽。
“聽說我們離開不久他也拉出五番隊單幹了,名氣還挺大,道上都在傳說東疆出了支作風古怪的庸兵團。”
“可以打架,可以喝酒,見到喜歡的女孩子就一定要大膽去追,可無論怎樣都不允許對手無寸鐵的人出手。”
“哼,果然還是你理解他。”女人苦笑道,語氣中帶著無比地惆悵。
“因為我們是兄弟。。。”虎千代冷冷言道,語氣顯得不容置疑。
"對了,這次想要我的命是什麼人?"忽然虎千代話鋒一轉問道.
"洩露客戶隱私可是我們這一行的大忌哦,你覺得我會說嗎?"
"那搭救刺殺目標豈非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虎千代反問道.
女人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自由軍."
"果然..."虎千代深深靠在枕頭裡,臉上掠過一絲無奈的苦笑.
"他們這次為我的人頭標價多少?"
"三萬個金幣,如果能把首級和心臟帶回去另有獎賞."
"三萬個金幣?"虎千代險些從**蹦起來,要知道一個健壯男奴的市價也不過五十個金幣左右.,
"沒想到我的命已經這麼值錢了,不過話說回來那群傢伙現在湊得出這麼錢嗎?"
"他們恨你入骨,這回似乎是砸鍋賣鐵也要取你的性命."
"那這麼說來你們幫我豈非損失很大?"
"你才知道?這回我們非但把自由軍得罪了,以後傳揚出去在道上也無法混了,畢竟殺手這行信譽是很重要的."女人說到這裡面露憂色.
"沒事,大不了我養你."虎千代介面道.
女人聞言臉上頓時一紅:"胡說什麼,你養得起嗎?"
"怎麼養不起?現在我好歹也是一方領主,別說是你們姐弟倆,就是幾百家臣照樣養得起."
"對啊,我忘了某人已經今非昔比,從吊兒郎當的傭兵搖身一變成為領主老爺了,不過親愛的大人,把自己的舊情人養在身邊你就不怕別人吃醋?"女人邊說邊撒嬌似的用手指在虎千代胸口划著圈.
"誰會?"
"比如之前和你縱馬長堤的那位啊,雖然只是匆匆撇了幾眼,不過還真是位難得的美人,你小子現在品味長進不少啊."
"哦,你說雅美啊.放心吧,人家可是前朝郡主,真真正正的皇親國戚,哪看得上我這種市井無賴?"
"怎麼,她莫非就是安德烈一世的妹妹?"
"對啊,據我所知他們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難怪,我就說這麼漂亮又有氣質的女孩子怎麼會跟你在一起,不過你是霸邪的人,那豈非你們之間..."
"哦,這裡面有點原因,如今我們暫時是合作關係."
"僅僅是合作關係?"
"不用這麼看著我,我倒是有賊心,可只怕前腳剛把人家推倒,後腳就被亂刃分屍."
"活該,你這樣的臭男人就是該剁成肉醬餵狗."
"那你這回還救我?"
"不是我,是二郎丸要救你."說到這裡女人坐起身,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那孩子一直把你當成兄長,當初你不告而別他傷心了很久..."
虎千代苦笑了一聲,這個平日做事肆無忌憚的傢伙面對這姐弟倆似乎變得異常溫柔.房間裡又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沉默,直到虎千代握住了對方的手.
"阿蠻,留下吧.我不希望你們姐弟倆再過這種出生入死的日子了."
女人看著虎千代,眼中原本的堅毅瞬間變成了滿腔柔情.
"這次你保證不會不告而別?"
"我保證."
"以你師傅傳給你的盾牌保證?"
"以盾牌保證."
阿蠻笑了,宛若春天綻開的櫻花:"好吧,我們留下.不過事先說明可不光為了你幾句花言巧語,主要我是擔心自由軍那群傢伙還會再來,他們可不光僱了我們姐弟..."
"能讓你露出這種表情,看來後面這一夥來頭不小."
"嚴格來說那是一群廚子,只不過他們用來做菜的材料是人肉..."
虎千代的表情頓時像剛吞了個蒼蠅.
這是一張英俊的臉,修剪整齊的鬚髮顯示出其生前地位不凡,然而現在他只是如一顆皮球般靜靜擺放在桌案上.
"這是霸邪今早派來的使者,向我方提出嚴正交涉,要求我們立刻撤兵,並把公爵殿下交出去,作為回報,霸邪答應承認大汗為草原之主,雙方互不侵犯,通商互市."翻譯珊璞沒有透露會談的結果,因為這已經顯而易見.
"大汗高義,我朝上下感激不已."真治答道,赴宴途中突然看到一顆來歷不明的人頭居然還能表現地如此從容不迫,在場的斯米塔人莫不對他刮目相看.
"我雖異族,亦知忠義,霸邪以臣謀主,大逆不道,如此反賊,天地不容."太陽汗喝了口酒,用生硬的帝國官話回答道.
真治談談一笑,沒有說話.
"大汗所言極是,霸邪倒行逆行,神人共憤,此番大汗提二十萬精騎西進,馬鞭所指,賊寇灰飛煙滅,到時帝國百姓必定牽牛攜酒,迎於道旁.帝國復興指日可待."坐在真治身旁的貞夫介面道,臉上滿是諂媚之意.
太陽汗聽完珊璞的翻譯,不禁面露喜色,扭頭在那隻美麗的耳朵邊又低語了起來.
"大汗說中土有句諺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大汗希望倆位能夠詳細介紹一下霸邪軍的戰鬥力,以便大汗做出最正確的判斷."珊璞的父親昔日是關東的貴族,而她母親則出身奴僕,在等級森嚴的帝國時期這樣的愛情註定是難以被世俗所接受的,最終她父親放棄了名利地位,帶著他們母女遠走蠻荒之地.正因如此珊璞能夠說一口流利的帝國官話,並且是貴族上層才會使用,最高貴的那一種.
"霸邪人品雖然不端,可勇悍絕倫,精於用兵,其左右亦多百戰餘生,武勇絕不在草原猛士之下,其部隊賞罰分明,只論功勳,不問資歷,故而人人奮勇,個個爭先,誠非我帝國舊軍所能比擬,其所以得已橫行無忌,全仰仗於此,如今關東,南疆先後歸附,帝國昔日版圖他已得十之七,八,若此番傾舉國之力而出,則鹿死誰手,誠難預料."
聽完真治的回答,在場懂官話的人表情幾乎全變了,貞夫慌忙扯了扯真治的衣袖,示意他所言不妥,可真治根本沒有理會.
"啊...真治大人就是愛開玩笑,諸位別當真,別當真,霸邪倒行逆使,居然在軍中推行什麼官兵平等,將武士與那些出身卑劣的愚民等同在一起,簡直就是荒謬絕倫,還搞什麼"軍功爵",士兵斬獲的首級多就可以獲得爵位,絲毫不問家世來歷,人品才藝,這置武士的信仰尊嚴於何地?聽說最近他又重用一批小吏出身的官員推行所謂的"新政",弄得人心大壞,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是草原精騎的對手?大汗此番必定旗開得勝,馬到功成.珊璞大人,有勞您就這麼翻譯給大汗聽."貞夫滿臉堆歡道.
"對不起,我的職責就是把二位的話如實傳達給大汗大人,一個詞都不用遺漏,伯爵大人的請求,恕難從命."不知是否是職業的原因,珊璞說話時總是語氣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貞夫面強擠出幾絲苦笑,試圖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聽完珊璞的翻譯,太陽汗的表情變了,他從身旁仕女的大腿上離開,坐起身直勾勾注視著真治,那眼神彷彿雄鷹發現了獵物.
"你們二人所言孰真孰假?"太陽汗質問道.
貞夫只感覺後背一陣寒意,趕忙說道:"當然是在下所言是真,真治大人只是說笑而已."說到這裡他趕忙拉了拉對方的衣袖.
"真治大人您說對嗎?"貞夫極力向對方做著眼色,真治默然無語.
即使不用翻譯,太陽汗此時也大致能判斷出倆人在說什麼,他看向真治,再次追問道:"如何?"
"軍國大事,豈容兒戲.我所言句句是真,貞夫大人之意無非是怕大汗得知真相不肯出力,然而此番大汗仗義出兵,於帝國有恩,我們豈能為達目的而刻意隱瞞真相,假如因此而使大汗蒙受損失,豈非是陷朋友于不義?此誠非武士所當為也.假如因此就要責罰在下,真治任憑處置,絕無怨言."真治說罷,起身離席,佛袖而去,只留下一旁目瞪口呆的貞夫.
太陽汗靜靜聽完珊璞君的翻譯,不禁點了點頭,望著賬外長嘆一聲:"真義士也!有這樣的人存在,說明帝國還值得我們去幫助啊."
貞夫期待地看著珊璞,可這位美麗的翻譯未發一言,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一個熟悉地聲音響起,真治扭頭看去,只見遠處一位少女騎在馬上正在對自己揮手,馬,是萬里選一的良駒,人,是人間罕見的絕色.
"公主殿下,午安."儘管和斯米塔人相處已久,可真治日常言談依舊堅持使用北人帝國的禮節,這與在公開場合早已習慣斯米塔人打扮的貞夫截然相反.
"公爵大人,午安."蘭卓在馬上欠身還禮,言談舉止儼然一副北人名門小姐風範.
"公主大人如不介意,直接稱呼我真治就好."
"那豈非太過失禮了嗎?公爵大人你看這匹馬是我剛剛收服的,感覺如何?"蘭卓興奮道.
"確實是難得的寶馬良駒."真治由衷讚歎道,他不擅長奉承,也不喜歡奉承.
蘭卓笑了,在斯米塔人中她可能是與真治最親近的一個,這個從內陸來的年輕貴族謙和,真誠,一舉一動都顯得如此優雅,與灑脫率性的草原民族全然不同,這些都深深吸引著蘭卓.
"這裡距離東疆還很遠嗎?"
"嗯,以現在速度至少還要五天."
"還要走這麼久..."蘭卓面露難色,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大草原,原本太陽汗此次並不願帶她來,並且長途征戰非同兒戲,可架不住蘭卓一再軟磨硬泡,太陽汗對這個女兒又特別偏愛,最後也才好勉強同意.
"那離古河城又有多遠?"
"哦,從東疆出發大約還要半個月吧,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不是你的領地嗎?"
"嗯,話雖如此,可我從小一直在京都長大,父皇去世的前一年我才正式前往封地,所以對那裡並不太熟悉."
蘭卓聽完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她發現真治的表情忽然變得憂傷了起來,蘭卓從來沒覺得一個男人居然可以這麼美.
"沒事的,我們一定會讓您回家."蘭卓安慰道.
"但願吧."真治苦笑著看向西方,喃喃低語道.
"圭介,切鱠好了沒?"
"馬上就好."
"抓緊些,動作怎麼總那麼慢."黃昏時分,廚房裡早已忙做一團,人們的神色彷彿像在打仗.
"那個新來的,你叫什麼...來者..."料理頭惠一指著牆角的一個胖子,努力做回憶狀.
"我叫鯰之介,大人."胖子恭敬地回答道,說話明顯帶有東海口音.
"對,就是你,雞粥準備好了嗎?"
"已經好了,隨時可以上桌."
"很好,領主大人出身東海道,當初之所以把你們兄弟留下就是希望能給大人準備些苦口的家鄉菜,千萬別讓大人失望哦."
"是,小人一定努力."
惠一點了點頭,轉身去視察其他人的進度,鯰之介兄弟是半個月前流落到江南城來的,當時他們倆灰頭土臉,衣衫襤褸,似乎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他們找到了居城,想謀個差事,據他們說自己兄弟倆是東海道人,家裡世代經營食堂,因為戰亂,兄弟倆這才不得已背井離鄉,逃難至此,想在復興工地找份作飯的差事.管事的一聽就來了興趣,江南城原本素稱繁榮,可惜自從半介一把火燒成白地之後百業蕭條,像廚子這類專業人才大量缺乏,於是就當場把兄弟倆給留了下來,結果一試驗發現兄弟倆的手藝著實高明,尤其是兄長鯰之介,做出的菜更是有口皆碑,不久訊息傳到城內,料理頭惠一正苦於廚房人手不足,於是就把鯰之介兄弟招之麾下,一聽說是為領主大人做飯,而且待遇優厚,兄弟倆自然是喜出望外,當即答應,鯰之介忠厚老實,手藝高超.弟弟鯉之介則是勤勞肯幹,很快就博得了廚房上下的好感.
"上面通知,可以上菜了."隨著僕從一聲招呼,廚房裡的眾人立刻忙碌了起來,虎千代重傷初愈,又加上故友相逢,心情舒暢,所以今天特意在自己的房間設擺了一個小型宴會,江南城的首腦人物悉數到場,菜式自然是異常考究,不過虎千代由於尚未痊癒,所以飲食還是以清淡為主,主要都是些東海道的家常菜.
按常理來說廚師一般不需要親自送菜上桌,這些活自有下人們幹,可此番虎千代聽說新來的廚師是自己的同鄉,不禁來了興趣,非要親眼一見.於是鯰之介只好親自捧著砂鍋,隨僕從來到了領主的房間.由於居城才剛完成重建,所以內部裝潢極為簡單,虎千代躺在一張奢華的四柱**,其他客人則分坐在兩邊,偏將軍又四郎性格嚴謹,最不喜歡浪費糧食,所以他的餐盤總是最乾淨地一個,雅美郡主的用餐禮儀向來無可挑剔,顯示出皇族特有的高雅氣度.那個黝黑的少年記得名叫二郎丸,聽說是殺手出身,所以用餐舉止頗為粗野,只見他正用隨身的匕首切割面前的羊腿,動作熟練至極,連幹了幾十年廚師的鯰之介都自愧不如,他身旁坐著位藍髮女子,應該就是虎千代的故友,也是他此番的救命恩人阿蠻姑娘,或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她總是時刻保持著警覺,鯰之介甚至從來不敢與她對視,似乎那雙銳利的眼睛隨時就能看透你內心的一切.
"嗯,不錯,這才是東海的味道."虎千代吃了一口雞粥,不禁誇讚道.
"哲思大夫交待說您的身體尚未痊癒,所以我們特別準備了一些清淡的飲食."總管良牙恭敬地說道,起初人們對於虎千代提拔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夥子做總管都感到有些驚訝,但很快人們就發現這個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職業性微笑的年輕人擁有著超乎想象的才能.
"很好."虎千代點首道."內陸的雞粥全都鹹得要命,還不如我們東海道那麼香甜可口,這道菜想必就是我那位同鄉的傑作吧,他人來嗎?"
"已經在下面等候多時了."良牙說罷,轉身對牆邊的鯰之介使了個眼色.
"小人拜見領主大人."鯰之介雙膝跪地,或許是由於太過緊張,整個人不住發抖,體若篩糠.
"你是叫鯰之介吧?不用緊張,起身回話."虎千代笑道,似乎心情不錯.
"是."鯰之介當即站起,見眾人都在注視著自己似乎極不好意思,一雙手在圍裙上不住擦拭.
"這道雞粥是你做的?"
"正是小人."
"很好,也只有咱們東海道人能做出這種口味,你家鄉在哪?"
"太平城制下的望海鎮."
"哦,我家鄉就在櫻野村,和望海鎮只擱了一座筆架山,這麼說來我們還真是同鄉啊."虎千代顯得似乎很興奮.
"那是小人的榮幸."
"啊,我小時候最喜歡託親戚從望海鎮帶各種零食,你們那裡出產的蜜餞最棒了,我記得你們那一座專做糖果的老字號叫下桔屋吧?"
"您說的是桔下屋吧,那是我們鎮上最老的字號之一."鯰之介恭敬答道.
"不錯,是叫桔下屋,是我記錯了,說來我離開家鄉都快二十年了,好多記憶都模糊了."說到這裡虎千代不禁面露惆悵,即便是被世人稱為"無賴城主",在面對童年與回憶時似乎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對了,聽說你們兄弟是逃難來到這裡的,東海道這幾年也不太平?"
"嗯,老領主服部大人過世之後,幾位公子為了繼承權的事大打出手,鬧得整個領地四分五裂,原先絕跡的海盜土匪也漸漸重新猖獗了起來,老百姓的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說到傷心處,鯰之介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生逢亂世,還有什麼比人命更不值錢的."虎千代不禁感慨道.
"不過沒關係,你手藝不錯,今後在這裡好好幹,我絕不會虧待於你."
"多謝大人賞識."
"好了,不必多禮,先退下吧."
"是."鯰之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看著虎千代一口口吃完了整鍋雞粥,一絲不易察覺地冷笑掠過了這個廚師的嘴角.
"吃吧,吃吧,每吃一口你就離地獄更近一步.傳聞中的黑羽軍團十番隊長原來也不過如此."鯰之介心中暗想.
此時水果上桌了,今天準備的是南疆特產的柚子,虎千代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麼又是這玩意兒."在場眾人都知道虎千代向不挑食,唯獨不喜歡吃柚子.
"這可是本地的特產,許多人家都以種這個為生,你身為領主多少該尊重一下吧?"又四郎吐槽道.
"我沒不尊重啊,可那股味道我實在是受不了."
"不會啊,這味道很可口.我們以前在南疆還經常拿柚子皮泡茶喝,據說對腸胃很好."從小在南疆長大的雅美不禁為家鄉水果正名.
"我知道這是好東西,只是..."
"哼,沒想到在戰場上連出生入死都毫不畏懼的人居然怕吃柚子."這次幫腔的是麻裡,虎千代的臉色有些尷尬.
"好了,好了,你們不用合夥擠兌我,我吃還不行嗎?"說著虎千代就拿起一片柚子放向嘴邊,那一刻鯰之介只感覺彷彿被誰當頭打了一悶棍.幸好虎千代將柚子拿到嘴邊,皺了皺眉頭居然又放下了,似乎始終下不了決心,鯰之介這才感覺一塊大石落地,可還沒等他心情平復,虎千代竟又把柚子舉了起來,鯰之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就這樣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虎千代折騰柚子的同時也在折騰著鯰之介的心臟.
"我說鯰之介,這柚子你說我是該吃還是不該吃?"忽然虎千代發問道.
"這...這..."由於沒想到會有此一問,鯰之介愣在原地,張口結舌.
"別緊張,我只是徵詢你的意見而已?"虎千代笑著安慰道.
鯰之介此時感覺自己就像是烤爐上的鴨子:"呃...全聽大人自便..."
"這樣好嗎?若是吃了豈非辜負你如此周密的一番佈局?砸了死神料理團的招牌就不好了?"虎千代冷笑說道.
明明已是深秋,可此時鯰之介早已汗如雨下.
"你們還真了不起,居然連桔下屋這種細節都調查到了,只可惜你們不知道桔下屋最早建在望海鎮的北面,後來由於颱風被毀,後來那家人又在城南建立了新的店鋪,所以地人就管老的店面叫上桔屋,而管地勢較低的新店叫下桔屋,很明顯你們的功課並沒有做到家."虎千代笑著解釋道,同時將一塊柚子拋進了嘴裡.
此時鯰之介嘴張得足夠塞進一整隻烤雞.
只聽虎千代接著說道:"不過你們的膽子還真大,明明知道阿蠻有可能已經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居然還敢來?你們也不想想,在這種非常時期我怎麼可能讓兩個來歷不明的傢伙這麼輕易進自己的廚房?一切都是為了引你們露面而演的一齣戲,沒想到你們這麼容易上當."
鯰之介此時終於明白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對方陷阱,不禁又羞又惱.
"來人,把刺客給我拿下!"此時只聽又四郎一聲高喊,兩方的警衛立刻就撲了上來,鯰之介心知情況不妙,拔出身後暗藏的菜刀便衝向了虎千代.
"攔住他!"現場一片**,又四郎和阿蠻幾乎同時擋在了虎千代的身前,而麻裡與火墟則趕忙將雅美拉至一邊,可沒想到鯰之介孤注一擲是假,聲東擊西是真,他趁眾人都圍在虎千代周圍之際,轉身便撲向了窗臺,準備跳窗而逃.
"怎麼,你不顧同伴的死活了嗎?"此時只聽虎千代一聲斷喝,鯰之介頓時一驚,扭頭一看,只見門邊一群武士正押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弱少年.
"鯉之介!"鯰之介不禁驚撥出聲.
少年見狀也不禁大叫道:"哥哥快跑,不用管我..."他話音未落就把身後的武士給2壓倒在地.
"住手,他還是個孩子!"鯰之介彷彿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撲向鯉之介,可身子剛一動就被一旁的二郎丸給逼了回去.
"這話從一群殺手嘴裡說出來還真是諷刺,你們殺過的小孩還少嗎?"此時只聽虎千代冷冷吐槽道.
鯰之介聞言頓時一愣,一時間也自覺理屈.
"不過你們簡歷裡總算還有一句真話,原來你們真是親兄弟."
"整件事與他無關,把他放了,我任憑處置."鯰之介說道.
"哥哥快走,不用管我..."鯉之介此時被武士死死按在地上,可還是儘自己所能地說著什麼.
"好一齣兄弟情深的戲碼,我都要被感動了.好吧,那我就法外施恩,留你們倆其中一個性命."虎千代語氣誇張地說道.
"我!"兄弟倆幾乎異口同聲道.
鯰之介著急了:"鯉之介,你怎麼不聽話?"
"哥哥你走吧,我沒用,一直以來只有給你添麻煩."
"傻孩子,兄弟之間還談什麼麻煩不麻煩."說到這裡鯰之介將菜刀往地上一丟,高舉雙手道:"我投降,只希望領主大人能夠信守承諾,放過我弟弟,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哦,這麼輕易就投降了?萬一我反悔怎麼辦?"
"不清楚,可我不能拿自己弟弟的性命來冒險."
"哥哥,對不起..."此時地上的鯉之介早已低聲抽泣.
"你真不後悔?"
"一言既出,無怨無悔."
"好,把這兄弟倆都放了."虎千代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無不意外.
"虎千代,你說什麼?"又四郎質問道.
"我說這倆都放了,怎麼我之前沒說清楚嗎?"
'可他們倆是來取你性命的啊?"
'知道,可這不是還沒取走嗎?殺手,傭兵什麼我見得多了,可像你們倆兄弟這麼輕生重義的確實罕見,這份勇氣我很欣賞,所以特別網開一面."
"可他們也許是在做戲."
"無所謂了,反正即使殺了他們,也一樣會有別人來,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不做回好事?放了他們吧."
又四郎滿臉怒色,明顯不理解虎千代是怎麼想的,可畢竟對方是領主,自己身為武士不便當面頂撞,最終只好無奈地衝眾人使了個手勢.
"鯉之介!"獲得自由的那一刻兄弟倆抱頭痛哭,在場的多數人此時也覺得他倆不像作偽,要麼就是戲演得實在太好.
"你...真放我們走?"兄弟倆的情緒漸漸平復,鯰之介還是覺得眼前發生地一切有些難以置信.
"別逼我改變主意."虎千代不耐煩道.
"虎千代,真是個奇怪的男人..."鯰之介心中暗想,帶著弟弟轉身離開.
"等一下."忽然虎千代叫住了他們.
"果然反悔了嗎?"兄弟倆心頭一緊.
"幫我帶句話給你們的僱主,如果想找我報仇就堂堂正正地來,不要搞這些鬼鬼祟祟地把戲,否則他們和我這個"叛徒"又有什麼區別?"
鯰之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在打量一個前所未見的生物.
"就這麼放他們走合適嗎?"望著兄弟倆的背影阿蠻小聲問道.
"不過是倆個小卒子,殺了也沒有意義.倒不如借他們的口敲山震虎一下."
"就因為這?"
"否則你以為呢?"
"我還以為是他手足情深的畫面讓某人心有所感呢."
虎千代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冷笑道:"少來吧,我可沒這麼多愁善感.不過這次還是要多謝你,及時發現了他們的計劃."
"這沒什麼,從這倆一進居城我就嚴密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只是沒想到他們的計劃還挺高明,在場所有人的菜裡其實都下了毒,可同時又在作為水果的柚子裡下了解藥,他們知道這裡只有你不喜歡吃柚子,這樣無論你再怎麼小心還是會中毒,即便事後追查起來一時半會也懷疑不到廚師頭上,他們就有時間逃跑.死神料理團...果然是群卑鄙的傢伙."
"刺客還有高尚的嗎?只要能把目標至於死地使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
"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傢伙,那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和昔日的戰友開戰?"
"從我背叛自由軍的那天起戰鬥就已經開始了,不過眼下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辦."
"什麼事?"
"有興趣陪我去趟京都嗎?"虎千代意味深長地一笑.
夜深了,但尚書省的燈依舊亮著,昏黃地燈光下一個矮小的身影坐在桌案前努力地批改著什麼,而在他身邊是堆積如山的卷宗.
"大人,加隆大人到了."勝猛稟報道.
"讓他進來."男人冷冷說道,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這...大人,對方可是少府啊..."勝猛明顯有些為難.
"那又如何?"
"怎麼說對方的俸祿也在您之上,按慣例您都應該主動迎接一下."
"沒必要,大家都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何必拘泥於這種細節."男人口中答話,手裡繼續批閱著卷宗.
勝猛暗自叫苦,埋怨自己這位主人性格也過於耿直了,此時加隆卻已經來到了門外.
"尚書令大人,這麼晚叫我來有何急事啊?"加隆的語氣中明顯透出不滿,畢竟任何人半夜三更被人從被窩裡叫起來心情都不會太好.
男人依舊沒有抬頭,說道:"東征得軍餉,首款為什麼還沒有湊齊?我記得說過明天是最後期限."
"可惡,和人說話前不會先打個招呼嗎?這個沒教養的鄉下人."加隆心中暗罵道,可表面上卻又不便發作.
"這方面我們也很為難,連年征戰,國庫都快打空了,那些領主們又往往各自為政,根本不肯向中央上繳稅款,能湊出這些我們也已經盡了全力."
"全力?只怕未必吧."男人冷笑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加隆的臉頰不禁**了一下.
"這幾年你靠做假賬剋扣地方的稅收,然後拿出去釋放高利貸,藉此中飽私囊你以為我不知道?"
"誣衊,這是**裸地誣衊,我加隆對於陛下與朝廷向來是忠心不二,這些都是那些嫉妒我的小人在造謠中傷!"
"啪!"加隆話音剛落,男人從桌邊抽出一本書便丟在了他面前.
"撿起來自己看."
加隆一愣,伸手撿起書,不看還則罷了,這一看不由得他是魂飛天外.
"九月一日,鹿原城主以別墅為抵押,借款金幣五千枚整,期限半年,月息三分.九月二日,城門司馬以城郊三百畝私田為抵押,借款銀幣三千枚整,期限半年,月息五分..."男人手批卷宗,嘴裡卻絲毫不停.
"這..."此時加隆早已汗如雨下.
"這是你上個月外放高利貸賬冊的副本,還需要我繼續背下去嗎?"
加隆的嘴角不住**,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男人的嘴角掠過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剩下的款項明天必須全部補齊."
"什麼,只有不到一天時間我根本來不及?"加隆驚呼道.
"我可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軍餉必須按時到位,一個銅板都不能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私人沙龍"都在幹些什麼勾當,陛下需要人幫他理財所以才對你百般容忍,可這並不意味著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國家不需要完不成任務的官員!"男人的語氣由始至終冰冷如霜。
加隆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眼神中憤怒,焦急,恐懼交替出現,他恨不得當場撕碎這個高高在上的傢伙,可是理智提醒他不能這麼做,一旁勝猛的手此時早已握住了刀柄,沒人會懷疑這位“北疆第一劍客”的實力。
“我明白了,餘款明天一定湊齊。”說完這句話加隆彷彿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如死灰。。。
"大人,您這樣不好."送加隆離開以後,勝猛覺得自己應該和主人談談.
"怎麼了?"男人依舊沒有抬頭.
"加隆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您剛才讓他那麼下不來臺,難保他不會懷恨在心."
"那又怎樣?"
"我擔心他會對您不利."
"哼,我料他沒那膽量,更何況不是還有你在嗎?"
"但屬下不可能時刻就保護在您身邊啊?為人耿直是好事,可您有時做事也未免過於死板了,長此以往您在朝廷裡只怕會越來越孤立."
"孤立不好嗎?陛下用我來處理朝政,可不是讓我來這裡結黨交友.舊帝國之所以會垮臺就是因為王公大臣們想的不是國家,而是自己小圈子的利益,如今我們就是要改掉這種惡習."
"可是大人,這種改變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達成的.如今公卿裡敵視您的大有人在,屬下擔心您若一再一意孤行,只怕活不到"人人為公"的那一天."
男人的筆停下了,整個晚上他第一次抬起了頭:"勝猛,當初你成為浪人之後,我記得有許多領主招攬你,可你最後為何跟了我?"
勝猛一愣不知主人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可很快還是正顏答道:"因為大人當時居然不惜與屬下分享一半的俸祿,如此隆遇,屬下豈能不動心?"
"可是當初開價比我高的也並非沒有啊?"
"這不是價碼多少的問題,而是心意.我們北疆有句諺語:"別問別人給了你多少,而要看他擁有多少."士為知己者死,大人如此待我,屬下自當效死."
男人點了點頭:"同樣的道理,我原本只是一個鄉下來的窮侍者,得陛下恩寵,方有今時今日的地位,我佐吉又豈敢不鞠躬盡瘁呢?更何況我這麼做並非光為了報恩,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為改變這個國家儘自己的一分力,明明是正確的事為何要因為損害了少部分人的私利就要退讓呢?既然沒有做錯事,憑什麼為了照顧某些人所謂的"感受"就非要道歉呢?最可悲的是許多人對此甚至已經麻木了,習慣了,這無論對於這個國家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是個莫大的悲劇,當然要想動某些人的蛋糕確實不容易,可任何進步都要付出代價,假如人人都貪生怕死,不肯出力,那什麼都無法改變.假如我一個人的犧牲能夠換來多數人的幸福,那我佐吉又何樂不為呢?"
看著佐吉臉上的笑容,勝猛感到一陣心酸,他不否認主人的追求無比崇高,可理智告訴他,佐吉理想主義的作風根本行不通,最後反而有可能害人害己.他想繼續進諫,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這種對於理想的執著不恰恰是佐吉最吸引自己的地方嗎?
"大人既然主意已決,屬下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你能理解就好,今晚可能又要熬通宵了,麻煩你到外面守著吧."佐吉說罷又一次埋頭工作.
"是."勝猛領命緩緩退下.
"勝猛."忽然佐吉叫住了他.
"大人還有何事?"
"謝謝."
那一刻勝猛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平日不苟言笑,被稱為"鐵面人"的佐吉居然在對自己說謝謝,那一刻他只感到胸中熱血上湧.
"為大人效力,理所應當."平淡地對答,可其中卻蘊含了兩個男人之間的相知相重.
"也許我跟他本就是同一類人吧."勝猛退下時心裡這麼想著.
"這樣好嗎?"
"你指什麼?"
達郎看著眼前的玉顏,顧盼生姿,舉手投足間全然一派大家閨秀的優雅氣度,不說誰能把她和地下室那個妖豔的"墮落天使"相提並論?的確,這本該是其原有的模樣,但不知為何達郎總感覺這一切有些不真實.
"我是指婚事,你真忍心看我娶別的女人?"
玉顏一愣,接著低頭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怎麼說我也是集中營裡的逃犯,如果你娶我會給整個玄武城招來不幸,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因我而受累.更何況你和菊小姐的婚事是從小就決定的,萬無更改之理,要怨只有怨我命苦..."僅僅幾個月,玉顏似乎比在京都裡又長高了些,容貌氣質也越加成熟美豔,看到她略帶惆悵的表情,達郎幾乎覺得心都碎了.
"不過這也沒關係."玉顏擦了擦眼角,臉上又露出了那溫暖人心的笑,只見她緩緩來到達郎身邊,解開禮服的衣釦,在他胸口深情一吻.
"只要你這裡有我就夠了."當那雙美麗絕倫的眼睛由下往上看向自己時,達郎感覺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沸騰了.
"當然,我向蒼天發誓,向鬼神發誓,向玄武城的歷代祖先發誓,從今往後,天上地下,我達郎心裡只愛你玉顏一人."達郎邊說著邊不住親吻著身前的玉顏.
"別這樣,萬一有人進來呢?"玉顏的手似乎在推搡,在拒絕,可並不用力.
"我不在乎,我要你,現在就要你,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了."此時的達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他渾身的血都開始集中到一個地方,他一把將玉顏推倒在桌上,開始如同箭手尋找起了標靶.而玉顏呢?欲拒還迎,將達郎胸中的*越扇越旺.
"達郎,你們好了沒有?"
"是父親!"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城主利家的聲音.
"哦,我正在試禮服,馬上就好."達郎驚慌失措地整理起了衣服,同時焦急地等待著下半身的平復.而玉顏則顯得不慌不忙,欣賞著達郎狼狽的模樣,不禁露出了一絲壞笑.
"好了,父親請進吧."
門開了,利家高大的身軀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儘管上了年紀,可他的背依舊挺直,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出軍人剛毅的風範,他的鬍子早已發白,可修剪地依舊整齊,彷彿一排排鋒利的鋼針,唯有看向兒子時眼睛中滿腔溫情才讓人感受到他身上溫柔地一面.
"試禮服怎麼試這麼久?新娘的車隊馬上就要到了."
"我始終下不了決心,所以讓玉顏幫我參謀一下."達郎的笑容有些尷尬,外套不住遮擋著自己的小腹...
"都要結婚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呢."利家責怪道,可手卻溫柔地替兒子整理起了衣領.
"沒辦法,義兄就是個溫柔的人啊."玉顏在一旁說道,臉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個在向長輩撒嬌的小孩.
"他這哪裡是溫柔?根本就是軟弱無用,這幅模樣以後讓我怎麼放心把玄武城交給他?"
"沒事的,義兄只是還年輕,缺乏歷練,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領主."看著玉顏肯定的表情,連達郎似乎都對自己多了幾分自信.
"你看看人家玉顏多懂事,以後一定要多向她學學."
"我會的."面對父親的叮囑,達郎臉漲得通紅,當他第一次把玉顏帶回家時,包括利家在內所有人都震驚了,然而玉顏早就為此準備好了一段說詞,首先她開誠佈公地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並大致介紹了自己之前的經歷,直到進入集中營為止她所說的一切幾乎都是真實的,然而之後的內容就與事實大相徑庭,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自己與幾個同伴是如何趁集中營失火時集體出逃,又如何遭到了追捕,同伴們相繼被捕或遇害,玉顏自己也受了重傷,昏倒在路邊,而當她再度睜眼時達郎如同救世主一樣出現在了面前,午夜俱樂部的經歷不禁讓玉顏學會了如何取悅男人,更是從那些客人嘴裡學會了如何說謊,那些人不是朝廷公卿,就是社會名流,看似道貌岸然,衣著光鮮,可卻是世間最為虛偽的群體.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之下,玉顏懂得謊話裡要加入多少真話才更可信,結果證明她是個領悟力超凡的學生.
人們從最初的驚訝轉為同情,最後演變了疑慮.畢竟收留一個集中營裡的逃犯關係非小,一旦洩露,即便是玄武城也難免要惹來麻煩.這點自然早在玉顏的預料之中,接下來她發揮出自己驚人的演技,讓眾人相信自己是如何不願給大家添麻煩,並主動要求離開.人類是種矛盾的生物,當別人要求去做什麼,往往會猶豫,懷疑,甚至是牴觸,相反別人越不要求去做什麼,人卻往往越會在意.玉顏的表態反而人們有些為難,此時達郎站了出來,以種種大義要求父親收留玉顏,這些也在後者的計劃之內,一路上玉顏透過達郎大致瞭解了這位玄武城主的性格,剛毅內斂,重氣節,守然諾,總之是當今為數不多的"真武士",故而玉顏很快就想到該如何打動他.
"可我父親那個人頑固得很,萬一他死活不答應怎麼辦?"聽了玉顏的計劃,達郎猶豫道.
"放心吧,他一定會答應的."看著玉顏得意地微笑,達郎不明白她究竟哪來的自信.
"一個真正嚴厲的人是不可能把兒子嬌慣成這樣的,所謂的"北方白熊"看來也不過是個外剛內柔的人而已."玉顏的心中暗自冷笑,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最終玉顏被留了下來,並很快憑藉著自己的"乖巧聽話"贏得了玄武城上下的喜愛,利家甚至將其收為了義女,視若己出,只有達郎深知這位"楚楚可憐"的義妹還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報告老爺,新娘的車隊已經到門口了."管家伊果稟報道.
"知道了."利家說著打量一下兒子.
"形象不錯,一會兒迎接新娘時千萬別錯了禮法,丟我們玄武城的臉."
"孩兒明白."達郎說著偷眼看了一下玉顏,只見對方滿臉堆歡,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將娶另一個女子為妻,一瞬間達郎的內心竟感到有些失落.
玄武城與春日城原本是誓不兩立的仇敵,戰爭從"大武士時代"起就沒有中斷過,直到十年前景虎接任了春日城城主一切才有所改觀,親眼看著父兄相繼死於這場漫長紛爭的他並沒有選擇以血還血,而是選擇了結束仇恨,他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主動示好,而玄武城主利家也恰好厭倦了這冤冤相報的日子,最終雙方一拍既合,達成和解.經過這十年來的努力,如今雙方的關係日漸親密,當然並不是雙方所有人都那麼容易放下以往的仇恨,有鑑於此,景虎才主動提出將自己的女兒菊嫁給玄武城的繼承人達郎,同時為自己的長男景信取利家的侄女舞,希望以此進一步鞏固雙方的關係,正因有了這一層,雙方都很看重這場聯姻.
婚禮的整個流程完全按照帝國時期的傳統風俗進行,新婚夫婦在主教面前互相宣誓,締結婚約,之後就是盛大而冗長的婚宴,達郎全程表現地都有些拘謹,外人覺得這或許是新郎在害羞,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在意的究竟是什麼.
"大哥,嫂嫂,我敬你們一杯."玉顏今天穿了一套粉紅色禮服,秀雅之餘不失可愛,此時只見她端著酒杯,微笑著來到了新人近前.
達郎尷尬地站起身,端酒杯的手竟有些顫抖,同時還要向身旁的新娘介紹:"這是我父親的養女,我的義妹玉顏."
"哦."菊小姐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起身,舉杯回敬,她是典型的貴族小姐,優雅高貴,在禮數上無可挑剔.
"早就聽聞嫂嫂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美麗非凡,我義兄真是福分不淺啊."玉顏笑得很天真,彷彿真是一個關心兄長的好妹妹.
菊小姐紅著臉點下了頭,透過白紗能清楚看到那修長的睫毛.
"你先坐,我們兄妹單獨聊幾句."達郎衝菊打了個招呼接著一把將玉顏拉到了旁邊.
"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恭喜你大婚啊,新娘子不愧是大家閨秀,優雅知禮,真是讓人羨慕."玉顏在笑,可她的眼睛裡此時卻閃過了一絲怨毒.
"你這是真心話?"
"當然."
"就不感到生氣?"
玉顏看著達郎臉上滿是溫柔:"放心吧,親愛的,我知道自己的處境,只要能夠一直在你身邊我就很滿足了,不會再奢求什麼,記住,今天你是新郎,沒哪個女孩子希望在婚禮上見到丈夫是你這副表情,高興些."說罷,玉顏從桌上拿過酒杯遞給了達郎,就在轉身的這一瞬間,她悄悄將衣袖中的事先準備好的白色粉末倒了進去.
"來,為了今天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乾一杯."
達郎始終不明白眼前的玉顏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可還是乖乖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目送著他坐回原位,玉顏的表情極為微妙,得意之餘又似乎難掩悲傷,而這一切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微笑,彷彿所有同齡少女都會有的天真無邪地笑.
第二天,達郎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婚**...
"這就是京都啊."
"二郎丸,別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對於弟弟的表現,阿蠻明顯覺得有些丟臉.
"沒事,第一次來京都的人基本都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這半年京都的變化還真大."虎千代感嘆道,當初他離開時整座城還處於重建階段,"恩佐之亂"所留下的創傷依舊到處可見,可如今街道乾淨整潔,商鋪林立,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似乎也在向人們傳達著這個新帝國的強大.不過穿流不行的軍隊以及酒館旅店裡摩拳擦掌的武士,似乎也向人們預示著又一場大戰的即將來臨.
"恭迎大人."驛館門前,板倉早已率人恭候多時.
"辛苦,有勞咱們的駐京代(注一)親自迎接啊."虎千代下馬,拍著板倉的肩頭說道.
"為大人效力理所應當.板倉今年剛滿四十歲,不過頭上早已開始謝頂,身材雖然短小,可卻難掩精幹之氣.他原本是北疆某領主的家臣,恩佐失敗後,霸邪對北方的領主進行了大換血,隨之大批武士成為了無主的浪客,其中也包括了板倉,後來他輾轉流落到了京都,恰巧此時虎千代正準備尋找自己的駐京代,需要一個精明能幹,又熟悉朝廷事務的人,於是就有人向他推薦了板倉,第一次會面虎千代就對這個堅毅的北方漢子留下了深刻的映像,當即將其招致麾下,事實證明他並沒有看錯人,這些日子以來板倉將京都方面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使虎千代得以專心南方的戰事.
"面聖的事安排地如何了?"虎千代在驛館裡稍坐片刻便直奔主題.
"都已安排妥當,今天中午陛下將在宮中舉行午宴,款待抵達的各地領主,之後再行商討戰事.按約定我們一個時辰以後入宮即可."板倉稟告道.
"那其他領主都已經達齊了嗎?"
"除了玄武以及春日兩城之外,北疆以及西北的領主前幾天都已陸續抵達,今明兩天關東以及南方的領主也將陸續抵達."
"怎麼,達郎公子的喪事還沒有處理好?"又四郎問道,玄武城少城主達郎在新婚之夜離奇身亡,如今這已經成為了轟動全國的一大新聞.
"不僅是如此,據說如今兩家似乎就要兵戎相見了."
聞聽此言屋裡眾人無不驚駭,連虎千代也停住了手上的茶杯問道:"怎麼會鬧得如此嚴重?"
"具體情形屬下也不太清楚,根據目前收到的訊息,達郎公子似乎被人下毒害死,而玄武城方面懷疑下毒的是春日城,所謂和解乃至這場婚姻其實都是對方的陰謀."
"胡鬧,春日城若真有此心有的是辦法,何必要費這麼大周折,還搭上自己的女兒,真凶擺明了另有其人啊."虎千代當即反駁道.
"屬下也這麼覺得,可玄武城方面如今早已紅了眼,許多激進派甚至已經有所行動,春日城方面雖然一再退讓,可長此以往,翻臉恐怕只是個時間問題."
"那利家大人是個什麼態度?他可不是個糊塗人."
"據說利家大人由於喪子之疼,悲傷過度,如今臥病在床,城中事務全都交與其弟利長以及重臣們處理."
"堂堂"北方白熊"終究也抵擋不了普通人的感情嗎?北疆這下看來要熱鬧了."虎千代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此時板倉看了一下院子裡的日晷,說道:"時間差不多,大人還是起身準備金宮吧."
虎千代聞言點頭,隨又四郎等人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要起身.
"那我們呢?"阿蠻問道.
"就先留在這裡吧,自由軍那些人總沒辦法在皇宮大內動手吧?嫌悶的話在門口附近逛逛,但別走太遠,京都人多眼雜."
阿蠻姐弟點了點頭,留在驛館裡不提,且說虎千代等人隨著板倉趕奔皇宮,大隊人馬都被要求留在宮門以外,只有包括又四郎,赫苗,樂平等人在內的幾名重臣被准許隨虎千代入內,先到尚書省等候陛下召喚,等到了大院一看眾人才發現早已有人等候在這裡.
"虎千代,好久不見."迎面走來這人大約三十歲上下,面容清秀,衣著華麗,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提鼻子一聞其身上甚至還飄來陣陣花香,說話的口音也明顯是舊帝國上層流行的貴族用語,顯得誇張浮華.虎千代甚至不用看,光聽這聲音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晴久大人,別來無恙啊."虎千代故作熱情道,如果不知道的人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舉止浮誇的公子哥居然就是西北一帶的霸者,月山城主晴久,當然其家族勢力主要是由其被稱為"梟雄"的祖父家久所建立,由於原本被指定為繼承人的長子秀久先於其父去世,為避免另立他子引發家族內亂,家久出人意料的將當時尚年幼的長孫晴久指定為了繼承人,正是由於從小在強勢祖父的庇護下長大,所以養成了晴久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的性格.在貴族社會內部對他評價並不高,可偏偏是這位看似無用的浮誇子弟,在帝國末年的群雄混戰中英明地站在了霸邪這一邊,從而成為了在朝代更替中極少數未受衝擊的大家族之一,虎千代昔日在京都擔任虎賁中郎將時與他頗有交往,沒想到今日居然在此重逢.
二人寒暄了幾句,晴久似乎想起來了什麼,拉住虎千代往一旁的房間走去:"你看光顧敘舊了,虎千代君且隨我來,為你引見幾位當世的英豪!"
此時已是初冬,房間裡早已點起了火爐,只見幾個衣著光鮮地人圍坐在火爐旁,似乎在聊著什麼,一見虎千代二人來到紛紛站起.
"我來為大家引見,這位就是當今陛下面前的紅人,江南城主虎千代,想必他前一段在南疆的表現各位應該都有所耳聞,不用小弟贅述了吧."
虎千代由一介傭兵竄升為一方領主,堪稱為當今帝國政壇的風雲人物,可說是無人不知,誰人不曉.眾人聞聽是他,無不變色.虎千代偷眼觀瞧,面前總共有四個人,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材瘦弱,可衣著打扮卻極為豔麗,沒錯,豔麗,這還是虎千代第一次想到用這個詞來形容男人,當然他似乎並非刻意想顯露出女性化,而更像是舊帝國上層涉會所遺留下來的奢靡作風,就連他看向虎千代的眼神也一樣,看似不經意,可眼神中清楚流露出了一絲不屑,那是舊貴族對於爆發戶慣有的不屑.
儘管年紀相仿,可他右手邊的那個年輕人卻給人完全不同的印象,其實這個人身材並不高,大約只有六尺七,八寸的樣子,尤其是一雙腿顯得特別短,可其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銳氣完全掩蓋了這一不足,他的左眼帶著眼罩,似乎是眇了一目,但僅僅從那隻剩下的右眼中虎千代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勃勃的野心.
坐在另一邊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頭髮早已謝地差不多,露出一個光禿禿地頭頂,一雙眼睛始終眯縫著,似乎喝多了或者沒睡醒一樣,惟有那火紅的鬍鬚顯得分外醒目,他上下打量著虎千代,似乎有如商人正在評薦著一件商品.
最後這位或許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看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眉清目秀,鬍鬚也打理地十分用心,穿著很考究,但並沒有晴久以及那位"妖豔男"看起來那樣奢華,整體給人的感覺是個相當有品味的謙謙君子,就連他看待虎千代的眼神也是四人中最為平靜的.
"來,虎千代君,我來為你引見."晴久說著一指那位"妖豔男"
"這位就是新任三河城主氏真大人,別看他年輕,可是當今著名的詩人哦."
"晴久大人謬讚了,小弟才疏學淺,詩人之名魁不敢當."氏真聞言謙遜道.
"三河城?那氏親大人莫非是您的..."
看著虎千代驚訝地表情,氏真會心一笑道:"乃是先父."
虎千代聞言這才恍然大悟,三河城主氏親原本是當世名將,以足智多謀聞,只可惜後來三河城為自由軍攻破,其本人也戰敗而亡,原以為三河家應該從此斷絕,沒想到如今居然又冒出一個繼承人,不過看著這位新城主的樣子,虎千代不禁為三河家的未來感到憂慮.
"至於這位那更是年輕有為,堪稱當世的俊傑,賢弟你猜他是誰?"說著晴久又指向那個獨眼青年.
"這個晴久還真是得寸進尺,我們當初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如今居然和我稱兄道弟."虎千代暗自吐槽道,不過表面上不好發作,苦笑道:"小弟不知."
"賢弟可稱聽說過"關東赤虎,東北黑龍"?"
"這位莫非是燕山城主政用大人!?"虎千代失聲驚呼道,只見晴久微笑著衝他點了點頭.
虎千代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早就聽聞過,這兩年在東線戰場湧現出了兩顆新星,一位是關東瀧澤誠少城主信源,其率領的騎兵全部統一身著紅色鎧甲,連馬匹也統一選用棗紅色,據說在戰場上看去好像一片火焰,而其本人矯健的身姿則宛若下山猛虎,故而被人稱為"關東赤虎".
而能與之相提並論的或許只有東北鹽池城的年輕領主克庸,他本是上代城主的側室所生,而且據說其母還是斯米塔人,故而其具有一半"蠻族"血統,本來是難以繼承城主之位,可偏偏正室夫人始終沒有生育,按照帝國風俗,在沒有嫡出的情況下,以長幼順序來決定繼承權,故而身為庶長子的克庸就這樣幸運地成為了繼承人,但同時這也引來了正室夫人小江的敵意,尤其是在其胞妹,也是上代城主另一位側室也誕下麟兒之後,克庸就更加成為了小江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上代城主當然不會沒有發覺這一點,故而生前對克庸嚴加保護,這才避免其遭逢毒手,可數年前老城主過世,克庸正式接任城主,起初人們都以為漫長的家族鬥爭終於告一段落,可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端,已經成為太夫人的小江依舊不肯放棄,她一方面假裝與克庸和解,另一方面卻暗地培植自己外甥,也就是克庸異母弟可儉的勢力,意圖扶後者上位,為此最終其竟不惜買通了克庸身邊的侍從在其飲食中下毒,幸虧克庸在吃下毒物後不久便當場嘔吐,將毒性大部分排出體外,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可還是大病一場,由於高燒多日,其左眼也近乎失明.康復後的克庸似乎徹底換了個人,不僅親手斬殺了小江夫人以及其妹,更是將自己的異母弟克儉流放到了草原,永世不得踏回東北一步.這些舉動立刻在東北諸侯中引起了轟動,最先發難的是小江姐妹得孃家鳳羽城,在其煽動下週圍其他領主也紛紛加入了對鹽池城的圍剿之中,那時的克庸被稱為"弒母者","道德的敵人".然而就是在這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克庸憑藉其過人的智勇,對於軍隊的大膽改革取得一場場不可思議的勝利,可由於雙方實力過於懸殊,最終戰事還是被拖入了僵局,此時霸邪的崛起讓他看到了希望,同樣踩著所謂"親人"的屍體上位,同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兩個人一拍既合,得到霸邪支援的克庸如虎添翼,迅速平定周圍的領主,而霸邪則借用前者確立了自己對於東北的支配.與信源相似,克庸也在部隊的著裝上頗有講究,與信源熱情外向的紅不同,克庸選擇了殘酷深沉的黑,想象一下當遠方的地平線出現一支黑盔黑甲,甚至連馬匹都是黑色的隊伍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壓迫感,因此克庸也得到了一個綽號"東北黑龍",當然私下裡人們更喜歡稱呼他為"獨眼之龍",只是這個雅號沒誰膽敢當著他面說.虎千代早就聽聞過他的大名,沒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得見.
"早就聽聞過虎千代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見..."可庸沒有說下去,只是發出了一陣冷笑.
"果然是個比傳說中更為陰鬱的傢伙."虎千代心中暗道.
"你看光顧介紹年輕人了,把我們的老前輩給忘了,虎千代君,你認得這位乃是何人呢?"這次談話物件換成了那位紅鬍子.
"假如我沒有猜錯,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海之王""紅鬍子"長親大人吧?"
"些許微名,不足掛齒!"大海的男兒似乎性格都比較開朗,嗓音也特別大,其實在這個國家不知道"紅鬍子"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岡風家原本不過是北海沿岸眾多島主中的一家,在長親幼年時岡本島被鄰近的孤山家所佔領,其本人僥倖逃出,浪跡北海,成為了一名海盜,十幾年後他建立了北海規模最大的海賊團,並靠著不停騷擾劫掠最終拖垮了仇敵孤山家,光復失地,並最終成為了北海諸侯之長,也以"海盜領主"之名為世人所熟知,如今的他臉上雖然寫滿了歲月的痕跡,可舉手投足間依舊洋溢著昔日"海上霸主"的滿腔豪情.
"早就聽聞過老弟你的傳聞,我以前是海賊,老弟你則是傭兵出身,咱們可算是領主中的異類了,這些貴族老爺們嘴上和我們稱兄道弟,心裡恐怕早就不是滋味了.哈哈."長親說罷不僅開懷大笑,對於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周圍的其他領主不禁面露尷尬,而虎千代則覺得頗為親切,他很喜歡眼前這個老人的性格,尤其是比起那些裝腔作勢,表裡不一的貴族士紳們,這份爽朗更顯得難能可貴.
"長親大人,這裡是皇宮重地,您最好還是在意自己的舉止."此時一旁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謙謙君子終於發話了.
"景隆老弟,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做事太過古板拘泥了些,這樣的性格在如今這世道可是要吃虧的哦."長親笑道,看起來似乎對於前者的勸諫毫不在乎,可之後的語氣卻明顯有所收斂.
"閣下莫非就是新任的河東城主景隆大人?"虎千代問道.
"正是在下."景隆表現地極為禮貌,似乎絲毫不在意對方傭兵出身的背景.
景隆,中北混血兒,其母家出身宗室,據說要論起輩分,當年的安德烈一世還要稱呼他為"表叔",雖然擁有尊貴的血統,不過景隆此人早年一直專心學術,在天文,哲學,文史,音樂各個領域都有所造詣,在知識界頗有名望.只可惜一場"恩佐之亂"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由於不願隨恩佐撤往北疆,其聯合了一批有識之士連夜出逃,後來投奔了討伐軍,在戈登手下擔任過一段時期的主簿,安德烈一世登基後將其派往河東擔任臨時的地方長官,負責重建,由於其昔日的聲望,大批流亡中的名士紛紛前往投奔,逐漸使這片本已荒蕪的土地重新綻放了生機,並且成為了大陸上屈指可數的文化重鎮.然而這位景隆大人並非是死腦筋的讀書人,儘管對於北人帝國抱有一定的感情,可在之後的群雄角逐中他並沒有態度鮮明地支援某一方,而是遊走於各派勢力之間,最終當霸邪的崛起已無法阻擋時,他在這個昔日的"叛徒"面前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為此世人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兩極分化.
這六人性格各異,出身不同,可卻都是如今稱霸一方的風雲人物,此刻他們圍坐在火爐前,各懷心事,閒話家常.正說到高興時,忽然大院裡響起了一陣**.眾人扭頭一看只見從門外走進二人,看裝扮似乎是一對主僕,為先的是個年輕人,看起來似乎與虎千代年紀相仿,可從其身上穿的官府來看,品階卻著實不低,自從他一出現,在場多數諸侯就都投出了鄙夷的目光.
亞樹茶看著秀舞,似懂非懂.
回到驛館,虎千代等人都已回來,只見眾人眉頭緊鎖,正在討論著什麼.
"出什麼事了?"秀舞問道.
"陛下已經決定對斯米塔人開戰了."又四郎說道.
"終於還是要來了嘛..."秀舞等人對此並不驚訝,如今連街上賣菜的都知道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可要求全國所有的領主都要派兵參戰會不會太誇張了?"樂平說道.
"陛下此次似乎不僅僅是想將斯米塔人趕走,更要主動出擊,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征服整個草原地區.同時也想測試一下各地領主的反應."虎千代說道.
"那我們怎麼辦?"又四郎問道
"抽調一部分精銳,由我親自統領,家裡的事就拜託你了."
又四郎點了點頭,表情凝重,似乎是明白這幅擔子並不輕鬆.
此時駐京代板倉急匆匆跑了進來:"回稟大人,尚書令佐吉大人前來拜訪."
"什麼?他來幹嗎?"虎千代有些吃驚.
"說是白天您為他解圍,故此特意前來道謝."
"就憑佐吉的性格能做出這種事?"虎千代心中暗自驚異,可對方既然來了,自己也不能不見.
"哦,那就有請他到客廳一敘."
"遵命."
一杯茶的時間後,兩個當今政壇的風雲人物就坐在了同一屋簷下,或許是怕惹人注目,佐吉此番穿了一件黑色披風,身軀顯得越發瘦小,在他身後依舊跟著"北疆第一劍客"勝猛,雖然換了常服,可卻依舊難掩武士的威風.
"今天在尚書省多虧虎千代大人出面解圍,事情才沒有鬧到不可收拾,對此家主十分感激,此番特地登門道謝,些許禮物,不成敬意."勝猛說著遞上了幾個禮盒,裡面裝著各色點心,造型精緻,一看便知八成是出自宮廷手筆.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大人客氣了."虎千代淡淡說道,衝赫苗擺了個手,後者立刻上前接過了禮盒.
"與大人是小事,與我家主人卻是大事."
"勝猛!"佐吉呵斥道,似乎顯得很不好意思.
勝猛壓根就沒搭理,接著說道:"這番冒昧來訪,一來是為感謝白天的相助之恩,二來我家主人也希望與虎千代大人討論一下接下來的戰事,您也知道家主在朝廷中口碑一向不好,能談得來的朋友不多."
"夠了,勝猛!"佐吉明顯有些著急.
虎千代看在眼裡暗中好笑,不過他也大致猜到了對方的來意,此行八成是勝猛的主意,他知道佐吉在朝廷裡實在是太過孤立,長此以來遲早要吃大虧.自己與佐吉都是平民出身,經歷相近,容易有共同語言,而且從白天的情況來看自己明顯對佐吉流露出了善意,所以勝猛希望藉此拉近倆人之間的關係,假如佐吉能夠得到自己這個強援,那今後在朝廷裡的地位無疑要穩固得多,不過勝猛也知道佐吉不擅交際,生怕把事弄僵,這才越俎代庖,足見他對於佐吉的擔心,這份情義實在難能可貴.而虎千代當然不反對與當今朝廷內的紅人搞好關係,更何況對於佐吉這人本身他也頗感興趣.
"原來如此,其實我也有許多不明白需要求教尚書令大人呢."虎千代微笑說道.
"只要不涉及朝廷機密,我不介意回答你."佐吉冷冷答道.
"大人!"勝猛見狀不禁大急,生怕主人的古板再次把事情搞砸.
"哦,看來大人對朝廷甚是忠心啊."虎千代冷笑道.
"不應該嗎?"
"當然應該,只是再忠誠的人假如死了也沒有絲毫價值."
佐吉眉頭一動,沒有說話.
虎千代伸直雙腿,擺出一個非常懶散的姿勢繼續說道:"既然二位今天特意來了,那我就說幾句心裡話,就我個人而言很欣賞尚書大人的作風,以及您所推行的改革,毫無疑問假如這些設想都能實現的話,勢必將給這個國家帶來繁榮與穩定.只是..."
虎千代話鋒一轉:"這些真行得通嗎?"
"為什麼不能?”佐吉反問道。
“行政的歸根結底還是人,無論法律多完善,條文多細緻,假如人們不認同,那就是一堆廢紙。您所推行的改革觸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你覺得他們會乖乖執行嗎?”
“為國效力,人人有責。”
“可這世上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人太多了。”
“那就用律法強迫他們執行。”
“萬一他們公然對抗呢?”
“那就是叛逆,理當誅滅!”
“一個兩個行,可假如所有人都反對你!”
“不可能是所有人,改革的推行勢必將帶給中下層人得更多的福利。”
“可問題是那些中下層人手中並沒有權力!你難道指望必要時候讓那些貧民窟裡的流浪漢,酒館裡的醉鬼,斤斤計較的家庭婦女,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的鄉巴佬去為你拼命嗎?沒有力量作為支撐的正義根本毫無價值。”
佐吉臉色鐵青,他出身平民,深知中下層人的劣根性,那些人斤斤計較,鼠目寸光,永遠只看重當下的利益,毫無遠見,面對困境他們只知推卸責任以及抱怨,可真正迎來考驗時卻一個個裹足不前。
”至少陛下站在我這一邊。。。“許久之後佐吉才淡淡吐出這麼句話。
“不錯,可天下豈有一君一臣就可以行政的?我和你一樣鄙視朝廷裡的官員以及各地領主,一個個道貌岸然,整天高呼著榮耀,正義,禮節,可到頭來一個個滿腦子都是男盜女娼,卑鄙無恥。可問題在於國家要運作還是必須仰仗這些人,所以假如您真的為國家前途計,最好還是先改改自己的作風。”
虎千代說罷,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誰也沒想到一貫吊兒郎當的虎千代居然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人們紛紛頂住佐吉,等待他的反應,此時的尚書令早已面如死灰,明明是初冬,可他的額頭早已微微見汗。
“你說完了?”隔了很久,佐吉似乎漸漸恢復了平靜。
虎千代點了點頭。
“首先很感謝虎千代這一番肺腑之言,但很抱歉,你的觀點我無法認同。不錯,這個國家已經從根上腐化了,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去改變他,這就好比一個得了瘟疫的村子,我們所想的應該如何才能拯救大家,而不是去和別人一起裝病。是,我明白假如手腕再圓滑些,自己的處境就不會那麼孤立,改革也會更容易推進,可假如那樣我和那些自私自利的官僚還有什麼區別?那樣的改革又能否改變這個國家的現狀?長久以來我聽過不少關於虎千代大人的傳聞,都說您是個離經叛道,視世俗規範於無物的人,所以我覺得我們彼此之間或許會有共同語言,因此當勝猛勸我前來拜訪的時候,我才沒有拒絕。可惜,事實證明我想錯了,我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倆類人,也許您在這個時代會生活得比我更好,仕途更寬闊。可那種犧牲自己理想而所換來的成功,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假如一個人只為了名利而活,為了衣食起居而活,沒有理想,沒有信念,沒有追求,那和動物又有什麼區別!?我知道自己今後的道路並不平坦,甚至隨時會以悲劇收場,可我堅信在這個物慾橫流,道德淪喪的時代,依舊會存在光明,正義,以及真理,這些才是人們真正應該去追尋,去守護,甚至為之犧牲的!突然到訪,深為抱歉,在下就此告辭!”佐吉說罷站起身揚長而去。
“大人,大人。”勝猛趕緊阻攔道,可是根本無濟於事。
“抱歉,我家主上言語間多有冒犯,萬望大人海涵,我們下次一定登門謝罪,告辭。”勝猛匆忙打過招呼,趕忙追了過去,只留下屋子裡一堆人良久無語。
“他是個好人。”又四郎站在虎千代身旁緩緩說道。
“嗯,可惜不知變通,將來恐怕難以善終啊。”虎千代搖頭苦笑。
“大人,您剛才表現的太過分了。”門口,勝猛埋怨著自己的主人。
“很抱歉,勝猛,又讓你失望了。”
“唉,您不需要對我道歉,只是可惜,原以為你們倆能成為夥伴。”
“夥伴這種事豈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再說。。。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佐吉看著勝猛,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勝猛先是一愣,接著不禁搖頭苦笑:“真拿您沒有辦法。”
“那好,回宮吧,大戰在即,要處理的事實在太多了。”說著主僕二人這就要上車離開。
“請等一下!”忽然驛館裡有人高聲呼喚,二人扭頭一看,只見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可能是一路跑來的,此時整個人早已氣喘吁吁。
“請問有事嗎?”勝猛問道。
少年平復了一下呼吸,緩緩來到佐吉面前,不知是由於運動還怎樣,整張臉漲得通紅。
“佐吉大人,剛才您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認為您說的很對,真的,其實有許多事我這些日子以來也一直覺得很困惑,直到聽到您剛才那番話,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追求的是什麼。所以無論怎樣,請您一定要加油!”少年似乎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最後居然衝著佐吉深鞠一躬。
起初佐吉主僕都被這孩子突如其來的表現給嚇倒了,可是聽完他這番話,看著他有些顫抖的身軀,佐吉的表情漸漸柔和。
“孩子,你叫什麼?”
“我叫次郎。”
“很好,次郎君,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感謝你特意跑來說這番話,我今後一定會加倍努力,希望你也一樣。”
“是!”次郎激動地答應道。
佐吉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次郎的肩頭,之後轉身上車,最終緩緩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次郎一個人站著冬夜的寒風中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