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五、失落之城

五、失落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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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失落之城

他們在時間的河流里昂首闊步,可是他們的後代卻在寓言故事裡找到了他們的足跡。

……初春的暖陽毫無遮攔地灑在**裸的沙漠上,無孔不入,直至鑽入密密麻麻的沙子底下。

大漠就像一個投械的俘虜,任由狂風和沙暴隨意虐待。

漫天飛揚的黃沙打在孩子們的臉上和身上,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但不至於讓人感到太難受,也許他們早已習慣了。

但不管狂風怎樣猛烈,小黑雲總在他們頭頂,就像一把飄動的斗笠,為他們遮擋陽光。

可可奇很快就跟貝貝玩得火熱,他們本來就意氣相投,更何況,還有各自的寶貝要炫耀。

一路上,他們玩著各種打鬥遊戲,在相互捉弄中熟悉著對方的脾性。

在疲憊襲來之前,他們嬉鬧著,追趕著,遇到陡峭的沙丘,就快樂地滑行著。

他們就像三隻剛剛放出籠子的野貓,為了不辜負自由之身和這片廣闊的新天地,就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全身髒兮兮,讓沙子灌進鼻孔,嘴孔,耳洞,以及全身上下所有的窟窿。

在渾濁的天空和黃沙之間,這是一個單調的沒有塵世紛擾的世界,在這個廣袤蒼莽的空間裡,關於童年的黑色記憶逐漸變得黯淡,那些本該由大人們來承當的沉重的使命也被風吹到了九霄雲外。

原諒他們吧,他們還是一群孩子,本該有快樂的童年的。

翻過了一個又一個沙丘,眼前還是一望無際的茫茫黃沙。

沒有綠色,沒有水,除了偶爾有幾隻老鷹在天空盤旋外,再沒有生命停留的跡象。

在孩子們廣闊的視野裡,甚至沒有說得上可以棲腳的地方。

阿都•旺開始擔心了,這大漠比他想象的要廣闊得多啊,何處才有個盡頭呢?貝貝是神怪,可以不受環境和食物的困擾,而自己自從擁有了神杖以後,渾身更是奇蹟般地充滿了力量,他擔心的是可可奇,在做哥哥的眼裡,他總是跟小樹苗一樣脆弱。

可他發現,那小傢伙正活蹦亂跳,一改前幾日的低糜,這真令他迷惑不解,莫非他去孤老峰時,蟾蜍女巫也給了他某種魔力,得問問他:“可可奇,我不在的時候,老奶奶給你吃什麼了嗎?”“不知道,我總是睡著,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點渴,你給我點水喝吧。”

阿都•旺將海螺殼翻來弄去,可一滴水也沒有流出來,再一看那小子,正跟貝貝一起追逐著小黑,可能早把口渴的事給忘了,也就不管他了。

到了離開蟾蜍宮後的第三天下午,這時正是沙漠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儘管冥冥之中似乎還有神力罩在他們身上,可一連數日不停地跋涉,加上風沙的肆擾,使他們開始感覺到疲乏了。

但在這就是連死神都懶地來插足的境地,他們仍憑堅強的毅力,艱難地行進著,只希望翻過面前的一個個沙丘,就能夠看見景象有所變化,即使只是一點點的綠色也會帶給他們莫大的安慰。

老天爺給了他們一次驚喜。

只見渾濁的天空底下,單調刺眼的黃沙覆蓋著這似乎比天空還要遼闊的光禿禿的大漠裡,兀然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榕樹。

它用它茂盛的樹冠,撐起著一片廣闊的樹陰。

“大樹!太好了,這下我們可以休息了!”三個跋涉者彷彿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往那邊跑,急不可耐地一頭栽進樹陰裡。

一整個響午,他們就這樣躺在大榕樹底下,四腳朝天,懶洋洋地享受著這片小黑所不能提供的陰涼。

此時,少不經事的他們,誰也沒有多出一個心眼去想,在一毛不長的大漠中間裡出現這樣的大榕樹是不是有點不尋常。

一陣風吹來,在他們面前掀起了一層層沙浪,沙浪下面,一件件好玩的小玩意兒露了出來,首先是一隻破損得吹不出任何聲音的蘆笙,然後是一個鏽跡斑斑的銅製門鈕,接著,幾把什麼鎖都打不開的鑰匙,幾片可以透過它看風景的藍色碎玻璃片,……,都呈露了出來。

這些在我們大人看來根本就不值一體的玩意兒卻足夠使可可奇和貝貝放棄掉休息的機會,把精力即刻投入到挖掘眼前的這個可以使他們搖身一變成為富翁的玩具寶藏上來,這些可憐的孩子,大人們遺棄的隨便一樣東西,都有可能給他們的生活增添無限歡樂。

但是,隨著一個個意外的驚喜被發現,一塊塊散落的白骨也被挖了出來,這些只有魔鬼喜歡的森森碎塊折射著午後的陽光,散發著磷磷的白光,給這空幻的曠野忽然蒙上了一層恐怖的氣氛。

可可奇甚至還挖到了一顆頭蓋骨,為了驅走心中的不安,他決定拿它活躍一下氣氛,便悄悄地拿著它,在貝貝面前晃來晃去,裝魔作怪道:“小胖子,我要吃了你!”“媽呀!救命啊!”本來就心生恐懼的貝貝嚇得魂飛魄散,跑到樹後躲了起來。

“可可奇,別胡鬧,快把它放下!”樹下正想事的阿都•旺趕緊制止道。

看著這大漠先行者的遺骸,他已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可可奇一百個不願意地將頭蓋骨扔掉。

阿都•旺這才注意到面前還有許多白骨,他想起了大風村的老習俗。

他說:“噢!也許我們應該把它們埋起來,村裡人都這麼做,說是可以避禍消災。”

“我可不想做那傻事,保不準又要倒黴,再說了,這麼多,要埋到什麼時候。”

可可奇說,打心裡他就對這些白骨不屑一顧。

“對,對,阿都•旺,咱們還是離開這裡吧,咱們可不能在這裡跟它們一起過夜啊。”

天生膽小的貝貝則是出於恐懼才這樣說。

阿都•旺想了想,覺得他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可這些磷磷白骨又讓他想起了可可奇脫了的牙齒,他覺得在走之前,還是要按照老習俗,找個高的地方,將它供奉起來。

這棵大樹倒是不錯的選擇,將它放在樹上,就不怕可可奇長不出新牙了。

可是,這樹太高,他們都爬不上去,怎麼辦呢?他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叫貝貝站到樹下,他站在貝貝的肩上,又叫可可奇站到他的肩上,讓他爬到樹上,將牙齒放在上面。

可可奇往樹上爬時,忽然一聲驚叫,從樹上跌落下來。

“怎麼回事?”阿都•旺將他扶起來,問道。

可可奇指著樹上,這時恰好一陣微風吹來,樹冠上面傳來模糊不清的詭笑聲和說話聲。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阿都•旺惶恐地問。

“一個黑影。”

可可奇臉色蒼白地回答。

“阿都•旺,咱們快走吧,這地方真是太可怕了!”貝貝怯生生地看著周圍說。

這時,阿都•旺也注意到了四周正悄悄地發生著改變,狂勁的風一層一層地剝去地上的黃沙,除了數不清的白骨,許多雕繪著各種各樣鬼怪圖騰的破朽木柱和褪了色的破碎絲綢衣裳,還有各種形狀的窯罐器皿和片片瓦礫也**出來。

這不是被掀了蓋的墳墓嗎?孩子們頓覺毛骨悚然,彷彿正看見有人想拖著他們的雙腳往恐怖的深淵裡拽。

他們再也沒有勇氣繼續呆下去了。

越是在這個時候,超級豐富的想象力越是不合時宜地來作祟,讓他們想入非非,促使他們加緊腳步離開。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梭這片他們想象出來的幽靈之海,就怕一不小心,便驚醒了長眠在地下鬼魂。

其實,他們大可不必如此心悸,這裡只不過是一處失落的王國。

如果能夠冷靜下來,用心去發現,他們或許會有所收穫的,至少可以省去此後接踵而來的許多麻煩。

可是,到天黑時,一切都被拋在了身後,包括老貨郎用心良苦的忠告。

夜幕降臨時,他們爬上一座沙丘。

忽然,一團篝火出現在前方不遠的另一座沙丘下面,篝火旁圍坐著許多人,樂耳的鼓樂聲斷斷續續地從那邊傳來。

阿都•旺心裡一喜,他知道火不但可以退去半夜的寒氣,也可以令飢餓的豺狼不敢靠近。

“嘿!你們瞧,今晚咱們有地方過夜了。”

他的這個想法受到了兩個追隨者的歡迎。

於是,他們決定,今天晚上和這些人呆在一起,哪怕只是遠遠地坐著,對他們此時惶恐不安的心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慰籍。

他們充滿希望地朝篝火移近。

等他們靠近時,才看清圍在篝火邊的那些人的模樣:男的身披長袍,頭纏絲布,盤腿坐在火堆旁,或者吹笙,或者打鼓,或者歌唱;女的則個個袒胸露腹,臉罩面紗,繞著火堆,伴隨著樂聲的節奏,熱情奔放地舞蹈著。

篝火裡,還燻烤著一隻肥得流油的裸羊,陣陣誘人的香氣飄飄而來,挑逗著孩子們的轆轆飢腸咕咕地叫。

他們站在旁邊看著,正在想該不該跟這些人打招呼。

那幾個跳舞女郎卻齊刷刷地向他們拋來撩人的眉眼,頓時令他們心跳加快,並非為她們的美色,而是為那隻肥羊,這些眼神傳遞出的資訊似乎是個好兆頭。

果然,女郎們挪著曼妙的身資,一起過來,將他們拉到火堆旁邊坐下,像是要他們一邊欣賞美妙的歌舞,一邊等待可口的美餐。

孩子們受寵若驚,他們正襟危坐在篝火旁,只等香噴噴的烤羊肉來問候他們咕咕叫的肚子。

可這歌舞似乎沒完沒了,或者有什麼重要的人物還沒有到來。

在宴會開始前的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有三三兩兩遊魂野鬼般的人從大榕樹方向陸續來到火堆旁邊就坐,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看見陌生的客人,他們也不打招呼,只用冷蕭蕭、神鬼莫測又略顯呆滯的目光,不時地朝這邊瞥來,不知是表示問候還是充滿敵意的警告。

最後,一個步態蹣跚的老頭在兩個女侍的攙扶下,來到他們中間坐下,與孩子們隔火相視。

無庸置疑,他就是今晚筵席的大人物了,因為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向他點頭示敬,而且,從他高貴的穿著上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大家都神情麻木地欣賞著眼前的歌舞,惟獨那老頭顯得有點哀傷,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使人看不出他那張老臉是在思考還是在啜泣。

忽然,他把手從臉上抹開,順勢扯下了臉皮。

一眨眼,一張恐怖得有點滑稽的木瓜臉出現在了火光後面,那臉色是白裡透著綠,沒有耳朵,五官也被掏空。

隨著它的一聲呼叫,一陣陰冷的風撲面吹來,火滅了,那烤全羊,還有那些敲鼓的和跳舞的人全部變成了紙人,隨風飄去。

最後來的那些人還在,即使是在朦朧的月光下面,孩子們也能感受到他們咄咄逼人的目光。

小冒失鬼們早已嚇得縮成了一團,噤若寒蟬。

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中,老頭開始了悲天憫人的控述:“可憐啦,蒼天,我這木瓜腦袋再也欣賞不了這美妙的歌舞了!天上和地下的神靈啊!如果你們的雙眼還沒被氾濫塵世的惡魔遮住的話,那就請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吧,這個世界多麼不公平。

有人褻瀆神廟,殺人放火,卻落得個逍遙自在。

而我們孔雀城的君民,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勤勉謹慎,敬奉神靈,從不敢怠慢,卻落了個災害連連。

先是北方佬騙走了我們的孔雀,讓孔雀河干涸;接著又來了榕樹鬼,今天放出毛毛蟲,明天放出大蒼蠅,將我們這徹底給毀了。

現在又來了幾個小流氓,肆無忌憚地踐踏著我們不幸的家園和受盡折磨的身體,謾罵我們的靈魂,讓我們做鬼都不得安寧。

這夥流賊還扭走了我的頭,讓我不得不用這可笑的木瓜來代替它,看起來就像拙劣的小丑!這種事我們絕對不能再容忍了,今天我以孔雀城阿訇的名義起誓,要讓這夥流賊為他們的輕浮付出代價。”

那老頭站了起來,走向孩子們,用手指著他們,激憤地說:“你們!就是你們!無惡不作的小強盜,殘忍的侵略者,毀壞了我們的一切,還想逃跑,看來今天我們不吸乾你們的血,你們是不會懂得如何尊重別人的。

兄弟姐妹們,上啊!為我們的孔雀城報仇的時候到了!”那些所謂孔雀城的臣民聽到號召,慢慢地朝孩子們圍攏過去。

三個小冒失鬼早已惶然不知所措,膽小的貝貝甚至還尿了褲子。

他們正想為自己辯護,卻已有無數隻手伸來,拉扯著他們的身體,似乎要將他們撕成碎片。

這些人不由分說地將孩子們埋進土裡,只留頭在外邊。

做這事時,它們顯得嫻熟麻利,可以想他們的報復歷史有多麼的輝煌。

完事後,它們相繼鑽回到沙子下面——它們就喜歡從人的腳指甲和肉的夾縫裡吸血。

木瓜腦袋還留在外頭,這老怪物似乎有話要說,他用掏空的木瓜鼻子在孩子們的身上嗅來嗅去,然後厭惡地吐了一口痰,嘆息道:“真是一蟹不如一蟹,這世道好人難找,體面的人也都見鬼去了嗎!”然後又說,“你們的血雖稱不上是上等,可我們不嫌棄。

你們就等著被吸乾吧,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吸別人的!”“你們這樣濫殺無辜,是會下地獄的。”

貝貝哭著說。

“我濫殺無辜?有沒有搞錯,我們只殺攪擾我們安寧的人,誰叫你們手腳不安分。”

木瓜腦袋說。

“就為那點事,太小氣了吧!”可可奇說。

“你們真該學會感受別人的痛苦。”

老頭說完,正要回到地下,阿都•旺喊道:“等等!老爺爺,我知道你的頭在哪裡?我幫你找回來,你就放了我們吧。”

老頭停了下來,若有所思,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轉過身來,只仰望蒼穹,留下一句:“讓老天來決定你們的命運吧。”

然後,也鑽進沙裡,把木瓜腦袋留在地上,守望著它的俘虜。

孩子們這才知道,這些人原來是那堆白骨的主人,更糟糕的是,它們都變成的吸血鬼。

阿都•旺訓了可可奇和貝貝一番,也確實,這麻煩是他們惹來的。

這一夜,他們睜著雙眼到天亮。

一整夜,他們都被腳底下酸痠麻麻的痛折磨著,那是吸血鬼們在吸他們的血,而他們卻只能任其飽食。

困苦中的阿都•旺百無聊賴地想著,要是他能夠自由地駕馭神杖,那該多好啊,他可以藉助神靈的力量破土而出,到那時,再厲害的吸血鬼也奈何不了他們。

這樣想著,他竟不覺得疼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太陽如期而至,它將陪伴著他們一整天。

這一天就像一個月那樣漫長,即便是初春,大漠裡的烈日也異常熱情,它幾乎攝走了他們身上的所有水分,使他們渾身乏力。

這時候,他們再次感受到小黑的可愛,它輪流遮蔽著他們。

這一天下來,他們的神經早已麻木,腳底下已沒了感覺。

到了傍晚,他們幸慶自己還活著,目送著太陽沉下遙遠的地平線後,他們幾乎要歡呼起來了。

等夜晚的微風吹來時,他們又稍稍恢復了神志。

沐著微風,可可奇和貝貝睡著了,或許是昏迷了。

阿都•旺一個人在黑暗中痛苦地沉思。

這境地使他不由的想起了村裡的老人們,如果看見他們現在這樣子,他們會說些什麼呢?一定又要拿大道理責罵他們吧!他忽然發覺,那些老人其實是關心小輩的,只是過於迷戀傳統,並且固執地崇拜鬼神,但這不能怪他們,他們經歷和見證過的苦難太多了,這使他們堅信,只有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侍奉神靈,才能得到老天的保佑。

他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幾隻禿鷲老早就在那裡守侯,看來這些嗅覺靈敏的食客已經聞出了他們死亡的氣息,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但除此之外,四周依然寂靜,沒了風,燥熱的空氣便趁虛而入,毫不客氣的烘焙乾他們身體裡僅剩下的一點水份。

阿都•旺努力著使自己保持清醒,不住地呵喝著企圖靠近的禿鷲,他很難想象,等他也昏迷後,這些禿鷲會把他們怎麼樣。

與死神的對視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能耐。

但同時他也知道,死神並未走遠。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危險在一步一步地逼近,阿都•旺埋在沙裡的心在砰砰地跳著。

天邊的月亮升起來了,月光照著他,讓他感慨萬千。

想起在他生命中發生的許多大事這月亮都在場,難道正如老人們所說的,天上的每顆星星都是地上每個人的保護神,而月亮則保護著不同尋常的人。

那麼,他是那種不尋常的人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可就不甚榮幸了。

不管怎麼說,在他身陷絕望的時候,這張冷漠的臉龐還是給了他不少安慰。

口渴了,他就想起了水,想起了水,他就想起了掛在胸前的小海螺殼,那裡面一定蓄了不少水,要是有人能幫他拿一下,那該多好啊!想著想著,他也就想起了貨郎大叔,這老好人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如果沒有這件小禮物,他幾乎把他忘了。

想起了貨郎,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他的忠告,以及其他歷經了世事滄桑的生命先行者給他的忠告,那些晦澀的道理如果沒有用親歷的經歷去詮釋,是很難懂也就很難記得的:“這世上沒有淌不過的河,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危難的時候要說出你的名字,它能幫你脫離險境。”

“發現大漠先行者的骨骸,不要去哀憐它們,更不要去蔑視它們,惟獨希望的曙光才能使他們忘卻死亡帶來的絕望和煩惱。

惟獨希望的曙光……。”

他在心裡反覆默唸著這些忠告,直到他悟出其中的道理,他黯淡的心漸漸明朗,這個時候,他倒希望吸血鬼們能站在他的面前了。

敖到了半夜,冷風再一次吹來,撩起沙地上的一層外皮,就像掀起一件薄薄的輕裟,罩在他們的臉上。

貝貝和可可奇被吹在臉上的沙子拍醒了。

他們明白,吸血鬼們又要出現了,也許這次是最後的決算。

果然,等冷風過後,沙地就開始“沙沙”地響,隨著沙土地鬆動,吸血鬼們如河裡的沙蟹般一個個往外鑽,驚起了地上的禿鷲退避到遠處,靜觀事態地發展是否可以讓它們有機可趁。

吸血鬼們在木瓜腦袋地率領下,緩緩向孩子們逼近。

“為什麼你們兩個的血是羶的?而你!小胖子,為什麼你的血是臊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木瓜腦袋像是受到了耍弄,惱怒地問。

“我的血之所以是羶的,或許是因為我的祖先受了太多的苦的緣故。”

阿都•旺說。

“你的祖先是誰,他們難道比我們還冤大頭嗎?”木瓜腦袋說。

“他的名字如果你聽說過,相信還能記得,因為他說過他的後代將拯救大漠。”

“拯救大漠!呵,看你那副神氣勁,還真把自己當成是木藏子不成?”“老爺爺,事到如今,我也不滿你了,我真是要來拯救大漠的木藏子。”

“你真是木藏子!這倒是有意思,不過你最好能夠證明沒有在撒謊,要不然你們會很麻煩的。”

木瓜腦袋威脅說。

“我有一根伏羲王留下的神杖,我可以給你看,不過你先得把我放出來。”

“哼!那神杖若在你手上,你們何至於這樣狼狽?天啊,看我都做了些什麼,竟然倍著這樣嘴不沾邊的小兒郎浪費時間,看來不把你們活埋了,你們還真把我當憨大了。”

惱羞成怒的木瓜腦袋正要發號施令,他身邊的有一個吸血鬼上前對他嘀咕了一陣,他會意地點點頭,接著對阿都•旺說:“聽飛鳥們說,那孤老峰上的神杖確實是被人拿走了,如果真是你拿了,那麼,你最好能展示它的魔力,在我的耐心達到及至之前,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木瓜腦袋示意吸血鬼們將阿都•旺從沙子里弄了出來,然後看著他舞弄神杖,許久後,仍不見奇蹟產生,便怒不可遏地走上前,一把奪過神杖,從頭瞧到尾。

“我……我還不懂得怎麼用它。”

阿都•旺充滿歉意地說。

“就這爛木棍!我們這到處都是!”木瓜腦袋氣急敗壞地將神杖摔在地上,“懺悔吧!小忽悠,在你被勒死之前,還有的是時間!”木瓜腦袋話剛說完,又有無數雙手伸過來,掐向阿都•旺的脖子。

當他覺得快要窒息時,奇蹟終於出現了,只見神杖被摔在地上後,又彈到空中,翻了好幾個跟斗,才落了下來,插在沙土裡。

繼而,它的邊上開始長出枝條,枝條上又長出嫩芽,最後,一棵大胡楊樹立在沙地上。

可可奇和貝貝驚喜地叫起來:“快看啦,快看啦!你們這些傻瓜,你們的爛木棍也能長成大樹嗎?”吸血鬼們回過身,驚呆了。

他們這下終於相信阿都•旺就是傳說中的伏羲氏的木藏子了,便不約而同地朝他跪下,乞求他的原諒:“我們真是有眼無珠啊!冒犯了你,真該死啊。”

“你們快起來吧,”阿都•旺一邊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邊說,“畢竟我們也有錯。

如果你們肯原諒我們的話,就將他們倆也放出來把。”

“一場誤會,一場天大的誤會啊!木藏子,看在咱們都是受苦受難的大漠弟兄份上,這件事咱們都不要再提了吧。”

木瓜腦袋一邊命人將可可奇和貝貝放出來,一邊給阿都•旺陪臉,“木藏子啊,你們能到孔雀城,是上天對我們的莫大眷顧啊?”“老爺爺,我正要跟我的兄弟和河川之子結伴去鳳凰坡,路過這裡,攪擾了你們,真是很抱歉。

不過我真想不明白,你們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怨恨呢?”阿都•旺說。

“木藏子,我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恨井繩啊。”

“老爺爺,你可別把我們當外人,不妨把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說說吧,說不定,我們還能幫的上忙呢。”

阿都•旺說。

“你們是小輩人,一定沒有聽說過孔雀城的苦難,可是,即便像我這樣的老糟臉,要將它將出來,也是多麼地難以啟齒啊!你們看到那棵樹了嗎?”木瓜腦袋指著遠處的那棵大榕樹,氣憤地說,“它就是我們身邊的魔鬼!就是它,吸乾了孔雀河的水,長得又粗又壯,就時不時地變個戲法來折磨我們。

你們看,我們都成這樣子了,它還不放過。

木藏子呀,如果你的使命真的是來拯救大漠,那麼我們請求你就從剷除那魔鬼開始吧!”“它就是你說的榕樹鬼吧,我就覺得納悶,大漠裡怎麼會有這樣的一棵大樹。”

“嗨——!”老阿訇長嘆一聲,“說來話長啊!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就生活在這片草原上,我是說很久以前這裡是草原,那時候他們放牧牛羊在這裡的每個角落。

那些牛羊長得又肥又壯,伺候好它們,我們祖先的生活也就無憂無慮了。

有一天,有個放牧人從外面抱回來一顆五彩斑斕的大彩蛋,放到牛欄裡。

幾天後,一隻小白孔雀出殼了。

我們善良的祖先喜歡它,就決定把它餵養大。

那孔雀長大後,越來越美麗了。

每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它都要對著一泓清泉打扮自己,看著水中的倒影,它無比自豪,常快樂地跳起了舞。

後來,崑崙山的冰水來了,似乎是慕名而來欣賞白孔雀美妙的舞姿。

那水彙集成一條河,從這裡環繞而過。

有了這條河的滋養,這裡的草更美了,牛羊也更壯了。

為了感謝白孔雀帶來了幸福生活,我們的祖先將他們的城市命名為孔雀城,那條河因白孔雀而來,也就叫孔雀河。

到了我們這一代,孔雀城已經幾百年了,但卻更加繁盛。

白孔雀鳥也依然像當年那樣在日出前對著孔雀河快樂的舞蹈,孔雀河也依然奔流不息。

有一天,從北方來了兩個自稱是黑水國魔術師的人,他們說要帶給我們這世界上最大的驚喜。

他們在孔雀河邊種了一棵榕樹,幾天後,這棵榕樹就長到了一丈高。

魔術師說,不管我們想要什麼,只要一搖晃這樹,那上面就會掉下來。

結果,正如他們所說的,這棵樹上什麼都能長,我們從它那裡得到了我們想要的,很是高興,於是,就把那兩個魔術師當成自己的兄弟,挽留他們住在孔雀城中最豪華的宮殿,供他們上等的美食。

一段時間後,他們說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我們求他們留下大榕樹。

他們考慮再三後說,這樣可以,但必須用白孔雀來交換。

那時,我們也是瘋了頭,竟然認為這隻白孔雀與大榕樹比起來,只會整天跳舞,毫無用處,於是就把它換了。

我們沒有想到,白孔雀走後,孔雀河不再流了,而且,孔雀城剩下的水也被這魔鬼一點一點地吸乾,它長得又粗又壯,而我們的孔雀城卻陷入了水荒,人畜渴死了大半。

當我們轉而救助這魔鬼時,它卻翻臉了,不但不給我們想要的,而且只給我們蜈蚣、蝗蟲和毛毛蟲之類我們最不想見到的害蟲。

到後來,根本就由不得我們了,只要大風一來,樹一搖晃,這些怪蟲就從樹上下來,啃食著孔雀城的殘留的一草一木。

年年的水荒加上這些活寶,孔雀城的命運你們可想而知,沒過多久,這裡就剩一片廢墟了,一切都變了,一切美好的都不再有,只有悔恨、痛苦和憤怒還在我們的心裡蓄積。

我們發誓總有一天要報仇,我們也相信總有一天,白孔雀會回來,和我們一起重新建立孔雀城。

我們聽說伏羲王懷仁義之心,世間惡魔聞聽他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他走後,把能降妖伏魔的神杖留給他的後代一個叫木藏子的人。

大漠裡的人都說,總有一天,木藏子會像他的祖先伏羲王一樣,來到大漠,為大漠裡的人帶來希望。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木藏子,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啊!”孩子們聽了老阿訇的述說,都覺得這件事真是難以置信,但想起幾天前榕樹上傳來的怪聲,也就覺得對頭了。

他們對孔雀城的遭遇深感同情的同時,也對眼前的這些吸血鬼們的一系列偏激的舉動表示了理解。

“那樹上面就是有魔鬼,我看見過的。”

可可奇說。

“我敢肯定,那黑水國的魔術師一定又是屠龍氏派來的。”

貝貝說。

“我想也是。

老人家,那棵樹既然那麼可惡,你們為什麼不把它砍掉呢?”阿都•旺問。

“你不知道啊,木藏子,那不是一棵平常的棵樹,而是一棵魔樹,我們就是把它連根拔起,第二天,它還會在那裡,而且還會變本加厲地來懲罰我們。”

“真的嗎?看來這棵樹真不簡單。”

“木藏子,不管它怎麼厲害,你還是有辦法對付它的,對嗎?”木瓜阿訇說。

“這個?”阿都•旺為難了,老阿訇把他抬到這樣的一個高度,他覺得難以適從。

他不想被人吹捧,但他更不想被人說成孬種。

看著吸血鬼們渴望救助的眼神,他更沒有了說不的勇氣。

於是,他決定幫助他們,沒有別的理由,只是因為他們需要幫助,天堂也好,地獄也好,在它們去那裡之前,它們的靈魂都必須得到安寧。

“好吧,我今天就為大漠除去這棵孽根,絕不讓他再遺害後世。”

吸血鬼們聽他這麼說,都“嗚啦!嗚啦!”地歡呼起來。

阿都•旺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並非一時的心血**。

他想起了那個關於童子尿的傳說,這也是村裡的那些聽風就是雨的老人們告訴他的,經歷了這麼多事後,老人家的話在他的心中開始有了份量。

尤其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至少值得一試。

他把可可奇和貝貝叫到跟前,在他們耳邊交代了幾句。

“哈哈!哈哈!這太好玩了。”

那兩個笑了。

他們三人躡手躡腳地摸到大榕樹旁,站定後,阿都•旺一聲令下,三隻水龍從他們的**騰空而出,撞向大榕樹的樹幹,開出美麗的水花。

大榕樹左右搖晃,像是感覺到了痛苦。

撒完尿後,三個惡作劇的小孩抖抖褲子,撒腿就跑。

可沒跑多遠,只聽身後傳來“咕隆!咕隆!”的怪叫,旋即,那榕樹的鬚根就像長了眼睛的蛇一樣追著他們的屁股,一眨眼,就將他們纏住,拖到樹下,又吊了起來,接著,又有鬚根繞過他們的脖子,將他們往死裡勒。

他們在半空中一邊掙扎,一邊大喊大叫。

吸血鬼們已經領教過這棵鬼樹的厲害,早就避得遠遠的,哪裡還敢上前幫忙。

在這危急時刻,可可奇聽到褲襠處有聲音對他說:“我的小主人,你太懦弱了,這可不像伏羲氏的人。

請將我擲向這魔鬼,我將為你斷去那妖樹的氣根。”

像是小佩劍在說話,可可奇感到非常吃驚,他早知道這小東西不尋常,但從沒想到它會說話。

儘管這樣,他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從腰間拔出小佩劍,喊一聲:“去吧,寶貝,全看你了!”便將它用力擲向榕樹。

小佩劍化做一道白光,銼進大榕樹的樹幹,在裡面胡攪亂砍一陣後,又化做一道白光飛出。

大量綠色的稠液從佩劍留在樹幹上的創口裡汩汩湧出。

不可一世的魔樹這會就像是被人勒住了咽喉,在疼痛和窒息中咕咕叫喚。

剛才還雄勁有力的鬚根這會也像無數只絕望的手在空中痛苦地揮舞著,三個小孩被它們甩出老遠,落在沙地上。

大家都站得遠遠的,看著惡貫滿盈的鬼樹在最後時刻垂死地掙扎,它的枝葉和鬚根在**中慢慢地往樹幹方向萎縮,最後,在人們驚愕的目光中,整棵樹從沙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大家都不敢相信這屹立不倒了幾千年的魔樹會在這一瞬間就被輕易地除根殺絕,可又不敢過去證實。

最後還是阿都•旺有膽量,他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探察了半天,直到確定魔樹已被連根剷除,才大聲宣佈他們已取得了勝利。

大家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吸血鬼們簇擁著可可奇,將他抬舉起來,拋到空中,頃刻間,“嗚啦!嗚啦!”的歡呼聲響徹這片已沉靜多時的死亡之海。

老阿訇以一種近乎悲慼的語氣向蒼天發出感慨:“奧妙啊,眾王之王,您的子孫和你一樣不凡!”阿都•旺也為可可奇的表現感到欣慰和驕傲,他忽然覺得他的弟弟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稚嫩,此刻,他毫不懷疑,在為祖先的榮耀和大漠的生存而戰的漫漫征程上,他的弟弟同樣將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同時,他也期待著他更加光彩的表現。

貝貝也對這個整天只知道纏著他玩的小夥伴刮目相看了,自覺不如人家的他暗自算計著,以後可得對這小不點放尊重點了,儘管他一直也沒有輕視過他。

但是,對這一頂忽然扣在他頭上的光環,無意間發現小佩劍超凡魔力的可可奇卻沒太在意,他知道是小佩劍幫了他,毫無疑問,那是一把神劍!要不然怎麼會說話。

當他將它找回時,凝視著它,便彷彿看見貨郎大叔在遠方朝他微笑,感情他也是一個神人!那一刻,這懵懂的童子似乎脫胎換骨了,在他依舊稚嫩的外表下,一顆勇敢的心呼之欲出。

他的精神已與他所希望成為的大漠英豪神合在一起。

儘管那佩劍從今後再沒對他說過話,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暗中保護著他。

因相信它的神力,他也一直勇往直前。

雖然這場勝利來得如此的酣暢淋漓,吸血鬼們的心頭還是有些許遺憾,鬼樹被除去只能說幫他們出了一口惡氣,卻不能改變它們的命運。

他們明白,這一點阿都•旺是無能為力的。

因此,在太陽出來之前,它們仍然得回到地下,那裡才是它們應該呆的地方。

但它們答應,在以後的日子裡,它們將擯棄心中的怨恨,重新作鬼,並期待著為大漠的重建盡一份力。

阿都•旺也答應它們,等他們去了屠龍氏那邊後,一定幫它們打聽白孔雀的下落,有可能的話,還會把它帶回來,重現孔雀城的繁華。

吸血鬼們自然又是高興得“烏拉!烏拉!”地歡呼起來。

它們曾經幸福地擁有著這片神奇的土地所能給予的一切,如今,它們仍然相信,當這片土地重回天神的懷抱時,仍將賜予它們一切,甚至包括起死回生的奇蹟。

可可奇向老阿訇道了謙,並幫他找回了被他扔掉的頭蓋骨,還幫他按上,這樣,那位有身份的老人就不必每天強頂著一顆又蠢又苯的木瓜而又擔心被人恥笑了。

大家都皆大歡喜,趁著天未亮,他們又敘了一會,直到天邊露白時,才依依不捨地相互道別。

吸血鬼們回到了地下,阿都•旺他們則繼續著他們不可預知的大漠之旅。

前方所展現的雖然仍是險惡之地,但他們的心中卻多了一層希望,因為他們已經吸取教訓:輕慢和冷漠鑄造束縛手腳的鏈銬,大漠雖然荒涼,但只要是愛的種子播撒下的地方,必會呈現一片綠洲。

一個不幸的訊息是,三個小孩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也絕不會想到,那棵鬼樹在一番極具欺騙性的表演之後,並沒有死掉,它只不過是變成了一隻蜈蚣——也許它本身就是一隻蜈蚣,從地下逃之夭夭。

它是屠龍氏安插在大漠前方的信探,它的逃遁必然給屠龍氏帶去木藏子已經走進大漠的資訊。

而此前,屠龍氏在大漠裡的黨羽也早就得到指示:倘若發現木藏子,必須把他結果了。

對於這一切,阿都•旺都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