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塵舊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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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塵舊夢（下）
“然而，孔雀宗少主，那位孔雀宗宗主之女，竟然卻因為嫉妒，一時起意，竟執劍便刺，鐵奴大人身為道胎期高手，自然遠非孔雀宗少主可以比擬，但他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絕情，不動不閃，甚至強行剋制住自身真氣，結果被一劍刺入心口數寸！若非鐵奴大人當年肉身達到儒家煉體的一戒餘力境界，肉身也有萬斤力道，心臟前的肌肉本能下生生擠住劍刃，只怕這世上就少了一個道嬰期大能！”
情癲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按理說他也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鐵奴經歷的一切，鐵奴突破道嬰期時已有三百餘歲，而當時情癲卻還不是道胎期修仙者，壽命和凡人大致相若，但沒想到，他卻能和鐵奴的經歷有如此深的共鳴。
“隨後鐵奴大人一怒之下，揭了頭上的鐵面，殺光了孔雀宗弟子，自立為城主，將孔雀城也改名為了鐵奴城。”
卓羿震撼，可以想象，鐵奴當年雖然只是一道胎初期，但是領悟了五步道藏，實力恐怕比普通道胎中期高手還要強，雖然料想也未必是件輕鬆之舉，但拼著受傷，想要做成卻也該不難。
“孔雀宗弟子盡數伏誅，唯有一人例外，便是那位刺了鐵奴大人一劍的孔雀宗少主，鐵奴大人沒有殺她，而是將她軟禁起來，直到其百年之後壽終正寢，鐵奴大人又將其風光大葬，隨後兩百多年，鐵奴大人的道途可謂是一帆風順，每隔五十年就向前踏出一步，像是日出日落一樣準時，結嬰當日，鐵奴大人一掌劈了自己立的孔雀宗少主之墓，而後開始了十天十夜的結嬰大舉。”
“鐵奴大人領悟的，也全在情之大道上，而在情上，鐵奴大人先是從希望，然後到絕望，再到軟禁、立碑，其實也一直沒有放下心中的那個人，直到最後大徹大悟，劈了孔雀宗少主的墓碑，最終徹底放下這個情字，這才成就了道嬰大能。於是我便猜想，既然要以情入道，便要置身於情中，隨後我便離開了鐵奴城，希望尋找一個惡女，能幫我領悟情之大道的‘絕望’與‘不捨’，但人心難料，那種貨色，我根本無法從心底喜歡，而正在我心灰意冷之際，我碰到了她……”
情癲忽然聲音再次一顫，顯然說到了痛心之處。
“她本是一名紅塵女子，容貌算是上等，偶然一次機會我見到她，便花了些錢與她共度了一夜，可是那一夜，我卻發現了她的柔弱，窗邊的月光之下，她以為我已經熟睡，便一個人偷偷的哭泣，銀白色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上，淚珠宛如珍珠一般閃亮，一瞬間，我知道自己動心了。”
“而後我便又花了一筆錢，直接將她贖身，並在當地城中帶著她定居下來。當時我心想，既然心有所屬，便不能再挑選那些些惡女子了，既然天命如此，我便隨緣，讓她來幫我領悟情之大道好了。”
“往後的日子，她待我極好，每日洗衣做飯，還來討我歡心，不知不覺，我竟忘記了初衷，忽然她開始冷落我，這讓我發現自己已經沉溺在這種幸福中無法自拔，於是我毅然決然的離開，只是我又不捨得離得太遠，便在那城中居住下來，隨後七天，我心情大起大落，當我決定捨棄情之大道，與她相守一生之時，卻竟然……突破了！”
卓羿耳朵一豎，就這麼簡單？只是決定去愛，就領悟了？
“要是這麼說，那世間結婚生子之人，豈不都成了一步道藏的高手？”卓羿好笑的搖了搖頭，若能領悟一絲天道，即便是資質極差之人，甚至不去自主煉氣，身體也會自主吸收靈氣轉化真氣，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即便是像卓父那般資質，也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一日之功’，而且一旦達到道基巔峰，便會自動突破道胎初期。
可以說領悟一步道藏，便相當於是一名準道胎期高手了，怎麼可能仍是凡人一個。
“突破之後，我的心境卻意外的沒有什麼變化，直到我回到府邸當中，見到了明顯憔悴的她，我心疼到難以附加，直到我得到她的原諒，重新攬她入懷，這才終於如釋重負。隨後半個月裡，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突然的，她又開始冷落我，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一言不答，一言不發，我終於受不了了，第二次離開了她，這一次，同樣是心如刀割，直到六天之後，我決定就算她不理我，我也一樣待她如初，沒想到卻領悟了兩步道藏。”
情癲一頓，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卓羿看出來了，情癲根本就是想找一個人傾訴，在他臨死之際一吐心中之快。
而卓羿側目望去，卻見梁如水站立原地，並未著急動手，情癲已是她的甕中之鱉，而她則在縱容情癲暢所欲言，又或者，她只是想聽情癲說完這個故事。
“我依舊回到她的身邊，而這一次，她卻問我，我的離開是否是因為她的冷落，並且說再也不會冷落我了，我真的……很開心。”情癲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可她最終還是沒有做到，一次又一次，最初是說自己心情不好，到最後根本懶得找理由，只有在我受盡折磨之後，強作歡笑的關心她時，才能得到一聲應承，這中間我一次次離開，離開的時間越來越短，五天、四天、三天……但一樣的是，每次我決定回去之時，都會在道途上再進一步，七離七返，我已成為七步道藏的道胎巔峰高手，最後我第八次離開，夜時趁熟睡而走，狂奔一夜，奔出萬里之遙，半夜時分，又狂奔而返，清晨時分，我已返回家中，然而她還是醒了，她對我說，她不需要被踩在腳下的愛，說她不想再被玩弄，當日，一名年輕男子將她接走了。”
“當時我隱居在巨鯨城，那名男子便是巨鯨宗內門弟子，當時巨鯨城修仙界都以為我只是一名道基巔峰修仙者，那名內門弟子同樣是道基巔峰修仙者，自然對我無所忌憚，卻不知僅僅三年，我便成了一八步道藏的道胎巔峰高手，哼，一個小小巨鯨宗，最強者不過道胎初期，我若想要滅他滿門，簡直易如反掌，可是我為了她能幸福，生生逼著自己離開，而後三十年，我一直沒去見她一面。”
情癲撕開自己胸口前的衣衫，整個人好像是瘋了一般大吼：“三十年苦苦思念，我知道自己已不能回頭，心死愛還在，三十年光陰，我的身軀容貌越來越醜陋，倒是讓我創出一門極厲害的禁術。但我這恨意越來越旺盛，我怕我不能控制，既然不能屠巨鯨城，我就去屠殺其它城池發洩，本來一座幾十萬人的小城足夠我將心中恨意宣洩，至少再有三十年不會壓抑不住，可那時我卻見到了你。”
情癲凝望著梁如水的一雙眼睛：“你的眼睛和她很像，後來我屠城，不過是為了引你出來相見，再看一眼你的雙眸。”
“你說完了吧，說完就準備上路吧。”梁如水目光微動，魏武揮鞭，既然已經聽完了，她已不想再等，而是打算斬殺情癲了，一雙極美的眸子當中，盡是冷酷。
“你，你為何如此絕情？”情癲的神情卻忽然變得苦澀無比，雙手捧心，面露痛苦之狀。
“只怕這情癲是看到梁如水要動手殺他時的冷酷眼神，讓他回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名紅塵女的絕情，一時梁如水的雙眸和當初那名女子的雙眸重疊，這才會出現如此大的波動。”卓羿見狀暗道一聲。
目睹如此慘劇，卓羿若說毫無觸動是假，一面擔心自己會不會變成情癲這樣，一面又在感嘆，這情之大道，究竟是得好，還是失好，若得，必將經歷痛苦折磨；若失，又無法窺得天道真容。
天空之上，面對肅殺的梁如水，情癲雙目淚流而下，雙眼通紅，極其傷心，而梁如水則沒有一絲不忍，揚鞭如刀鋒般斬來，一鞭打在了情癲腦門。
若無意外，這一鞭當可直接貫穿情癲頭顱。
然而卓羿、梁如水、滿城楓葉城的人都是眼睛一瞪，情癲竟然伸手一抓，便將梁如水的鞭子緊緊握在了手中，梁如水一抽不動，二抽不動，三抽不動，瞬間驚慌失色。
忽然“蓬”的一聲悶響，情癲身周忽然發出爆出一波氣浪，情形和卓羿在姜陽郡時見到蒼狼突破道嬰時的一模一樣，梁如水自然也見識過這種異象，這可是修仙者突破道嬰期時才能出現的異象！
情癲，居然要結嬰了？
“哈哈……”情癲接住梁如水一鞭之後，忽然仰天大笑，淚水還未停止從眼眶中流出，情癲便突然發笑，但這笑又是如此開懷，絲毫也不像是在裝模作樣，而是發自真心的大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當年的鐵奴大人之所以能夠突破道嬰期，並非是因為放下，而是因為接納了心中對孔雀宗少主的那份愛意，原來真正的放下，就是不再逼迫自己放下！”情癲朗聲笑道，聲音響徹寰宇，方圓萬里之內，人人清晰可聞，而又不覺刺耳。
這份神通，便不是八步道藏的道胎巔峰高手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