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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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大結局
程昱沒想到母親竟然偏執到了這個地步,看著眼前面容猙獰,再無慈愛的母親,他笑了笑,蒼涼悽然,“娘,我是你的兒子,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孩兒唯有接受。”
程夫人猙獰的臉上落下了兩行濁淚。
程昱不再說什麼了,“娘,下車吧,不管如何這件事一定要面對,不過你放心,孩兒不會讓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一切的後果孩兒一力承擔!”
“昱兒……”
“娘,下車吧。”程昱合了閤眼,聲音中有著一絲死寂,或許今天他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別院,但是……如果用他一個人可以保住整個程家,可以補償丫丫……那他丟了這條命又何妨?
程夫人渾身輕顫。
程昱沒有再說話,徑自下了馬車,然後,將母親半扶半抱地將她送進了別院,送到了齊皇的面前,然後,將他趕到那荒地見到的情形一一說出。
終究還是沒有直接說孩子是母親抱走的,可是單憑這些話,已經足夠了。
然而,在他將事情道出,然後懇求齊皇饒恕母親,他願意一力承擔之後,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齊皇非但沒有勃然大怒,還認為程夫人只是被人利用,擄走孩子的人是故意將孩子 放在程夫人的馬車上,好成功將孩子運走,又挑撥了皇家跟程家的關係,其心險惡之極。
因為之前便有傳聞說魔宮成為了楚國的走狗,所以齊皇的說法便更加的可信了,而至於程,也是被齊皇定為為了保護皇孫而不惜犧牲自己也一同被擄走。
眾人驚愕中,亦也有幾分明瞭。
如今的齊國離不開程家。
然而這些,卻沒有讓程昱鬆了口氣,反而讓他遍體生寒,便在齊皇不責怪反而替程家開脫的時候,他忽然間明白了過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
母親又是什麼人?
單憑她跟阿,就算跟魔宮的人勾結,沒有內應,也不可能將孩子從太子的手中奪走的,而這個內應……如今,便是不需要去問,也知道是誰。
可是,陛下為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
孩子不是太子的,所以陛下才這樣做?!
程昱忽然遍體生寒。
……
齊皇不但為程夫人開脫,而在知曉擄走孩子的人是魔宮的人之後,便讓被風載秦軟禁在別院的眾人回去了,當然,也怒聲下令儘快查詢秦落下落。
從漩渦之中跳出,眾人雖然對此事仍然關注,但是也不敢再留,當即各回各家去了,而程昱卻沒有離開,只是讓人將程夫人送了回去。
“昱兒……救救阿……”
程昱看著滿目哀求的母親,心裡說不出滋味,“我會盡力!”他沒有去問母親是否知道自己被陛下利用一事,更不敢做保證阿一定會沒事!
這件事出了,必定要有人來承擔罪名。
雖然魔宮牽涉在內,但是,沒有內應,不可能做到,而這個內應是陛下,可是,太子不可能殺了陛下,而陛下,也會盡一切的能力擺脫干係以防父子反目,所以,阿很可能會成為他 們父子相鬥的犧牲品!
如果孩子平安無事,或者阿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沒有……
“娘,你回去吧。”
隨後,轉身返回別院。
他沒有去見齊皇,而是一直等待著風載秦的歸來,陛下不遷怒程家是因為他是幕後黑手,因為這正是他所想要,可是太子不一樣!
如果必須有人來承認這一切,那就讓他來承擔,還有……
丫丫……
太子或許不會為了一個不是自己的兒子跟程家翻臉,可是丫丫不會,如果需要一命償一命,就讓他來償還吧!
齊皇一聲令下,京城南郊一波又一波的御林軍在找尋著可能發現的蹤跡,同時,往來京都的個個要道也被封鎖。
而齊皇也擺駕回宮。
程昱知曉這一切,也暗自苦笑。
陛下這麼做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孩子身上的那份前朝皇室的血統,同時,也想借機將這件事推到了楚國身上,好握住把柄,為將來發難尋一個完美的藉口。
這些年一直都是太子主事,漸漸的,許多人便忘了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也曾經是玩弄陰謀手段的高手!
在這樣的算計之下,孩子能平安回來嗎?
他一直等。
一直等到了入夜,終於等來了風載秦歸來,卻並沒有帶回來好訊息,心更是沉入了湖底,;連太子也追不上,陛下所派去的人如何能夠將人找到?
……
風載秦沒有見程昱,直接將慕長音抱回了房間,隨即,便從衛七的口中得知了齊皇所做的一切,當即,面色陰沉猙獰,“派出去的人,可有訊息傳回來?”
“沒有。”衛七回道,臉色也極為的難看,“不過不久之前奉國的密探傳來了一個訊息。”
“什麼訊息?”風載秦眸子一凝。
衛七沒有回答,而是將手中接到的飛鴿傳書遞給了風載秦。
風載秦接過來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沉默許久之後,幽幽低喃:“不要讓她知道……”
……
慕長音醒了之後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屢屢的晨光從窗戶從窗戶的縫隙之中穿射進來,在短暫的迷茫之後,她當即想起了暈厥前的事情。
“恩兒——”
霍然起身,便見風載秦守在床榻前。
“你醒了?”風載秦道。
“你滾開!”慕長音當即喝道,隨後,下床。
風載秦阻止,“長音……”
“風載秦,不要逼我對你動手!”慕長音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讓開!”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那是我的兒子!是我的兒子!”別說她已經不信這個人,就算還相信他也無法什麼也不做!
風載秦緩和了語氣,“好,我阻攔你,可是長音,你有沒有想過秦落為何要擄走恩兒?”
慕長音盯著他。
“現在有很多人在外面在找他,離開京城的各個要道也被封鎖了,秦落一個人或許可以逃出去,可是他還帶著恩兒跟程,不可能逃的出去的!”風載秦繼續道,隨後見慕長音面色驟 然灰白,“如果秦落是要殺恩兒的話,他不會費心思將孩子帶走,當時就可以下手,他沒有即可動手,還將程夫人留下來告知我們,就代表他另有所圖!長音,他既然有所圖就一定會傳來 訊息,你如果離開去找的,一旦秦落有訊息傳來,你如何知曉?”
慕長音渾身輕顫。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話沒有錯。”風載秦繼續道,“長音,再信我最後一次,秦落一定會讓人來傳訊息,恩兒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慕長音不信他,可是腦中最後一縷理智告訴她,他說的不錯,秦落不可能只是擄走孩子而沒有下一招的!
她咬著牙壓下了心中的驚懼,沒有再妄動。
而不久,果然如風載秦所說的,別院門口的守衛接到了一封利箭傳書,秦落的親筆書函,約見慕長音。
“東郊千佛山?”
慕長音沒有激動,只是渾身散發了駭人的氣息,便是到了這一刻她也無法想明白秦落為何要這樣緊追著她不放!
因為秦馥,所以不肯放過她?
可是當年若不是秦馥,他早就死了,而且,秦家滅門,如今的楚太后才是罪魁禍首!他不殺楚太后,卻來為難她?
讓她跟他回魔宮?
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陪你去。”風載秦道。
慕長音看了看他,沒有反對。
秦落在信上言明風載秦可以去,但是除了他們兩個,千佛山方圓百里之內不得出現任何一個士兵或者護衛!
“我們一定會將恩兒帶回來的。”
慕長音合上了雙手,手中緊緊地攥著那封信。
第二日,兩人依照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來到了千佛山,千佛山之所以名為千佛山,是因為山上有一片石雕佛像,而這些石雕佛像傳聞是前朝一個苦行僧窮盡一生雕刻而成的,只是臨 國,如今的齊國並不盛行佛道,所以這座山並不出名,而且山勢陡峭,也不適合出遊,所以平日一直人跡罕見。
約在這裡見面的確可以在出事之後逃離。
只要不派兵包圍,秦落便可以安然脫身,他選在這裡見面,也是為了安全,既然看重安全,也就不會拼命,那孩子安全性又高了。
約定的地點是山腰的一處亭子。
而這裡卻不是跟敵人見面的好地方。
慕長音遠遠的就看到了秦落,仍是一身黑衣,一張稚嫩的娃娃臉,目光似笑非笑,而他的身上,身邊並沒有孩子!
“我的兒子呢?!”
她在亭子之外停下,看著站在亭子內的人,一字一字地道。
秦落卻笑了,“很著急嗎?”
“秦落,把我兒子交出來!”
秦落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風載秦,“齊太子。”
“你到底想要什麼?”風載秦直接開口問道。
秦落的目光轉向慕長音,笑了,笑的瘮人,“你說,我想要什麼?”
“秦馥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麼樣?就算你想報仇,也該找楚太后,當日秦家滅門她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她……”
“那一晚,一群黑衣人闖入了我的家中,見人就殺,我原本以為我也會死的,可是沒想到我被人救了,那一刻,我很感激救我的那個人,可是沒想到……你可知道被人從地獄拉起來又 推入地獄的感覺嗎?!秦馥死了?她憑什麼去死?!憑什麼?!”秦落的臉漸漸猙獰,“楚太后是罪魁禍首?!哈哈!如果她是罪魁禍首,那秦馥又是什麼?!她憑什麼去死?!她們憑什 麼去死?!她們憑什麼決定你們的生死!?”
“你……”慕長音睜大了眼睛。
秦落一晃躍出了亭子,在慕長音的跟前停下。
風載秦防備著,隨時準備出手。
“她們憑什麼去死?!”
“你到底……”
“戲演的不錯!不錯!”秦落大笑道,“慕長音?竟然是你!哈哈!好!既然你佔了她的身體,那就由你來替她們母女償還欠我的!”
“秦落——”
秦落猛然後退,負手而立,“想要救你的兒子嗎?她就在山頂上,在程的手裡。”
“你——”
“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在這裡跟我繼續糾纏,第二個就是趕去救你們的孩子,哦,不,不能用你們,不過沒想到齊太子的心胸竟然如此的大,連情敵的骨肉都認作自己的兒子!”秦 落大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就算宗不寂死了,你還有後備,孩子也還有一個父親!”
慕長音面色大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落!”
秦落看了一眼風載秦,饒有趣味地對慕長音道:“怎麼?齊太子沒告訴你嗎?就在不久之前,奉國太子遇刺身亡。”
慕長音腦中轟隆作響。
奉國太子遇刺身亡?!
身亡?!
她轉向風載秦,緊緊地盯著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長音……”
“是不是真的?!”
風載秦沉默。
“是不是真的?!”
“長音,我們現在先去救恩兒,恩兒在程的手裡,如果我們去遲了……”
“他說的沒錯,程對你們可是恨之入骨,哦,對了,她沒有失憶,一切都是假裝的,所以現在她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們痛不欲生的樣子!”
慕長音轉向他。
“還有。”秦落繼續道,“宗不寂的死是因為要救自己的兒子,只是可惜,他並不知道那是一個陷阱,不過要怪也只能怪他識人不清,竟然招攬了一些叛徒來背叛自己!”
“是你——”
“沒錯,是我,要怪,就怪你這麼多人的軀體不借,偏偏借了秦馥女兒的身體!我怎麼可能看著秦馥的孫子繼承奉國的江山,將來實現她的復國大業?!怎麼?想殺了我?可以,不過 在你殺了我之前,恐怕程就先殺了你的兒子!對了,她還不知道你兒子不是風載秦的,你說她會怎麼對付你們的兒子!”
“長音……”
慕長音猛然揮開了風載秦,眼眸發紅,一字一字如刀刃一般,“秦落,我不會放過你!”旋即,轉身往山頂而去。
她不相信不寂會出事!
不信!
等她救了恩兒,再去找他!
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
風載秦緊跟其後。
千佛山不高,兩人很快便到了山頂,也見到了程,還有她懷中裹在襁褓中的兒子,可是,不管是慕長音還是風載秦,都不敢靠近。
因為她就站在了懸崖邊上。
“阿,你不要做傻事!”風載秦不敢刺激她,此時她的神色泛著癲狂之色,他不敢肯定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你們來了?”程輕輕笑道,眼底的癲狂之色更濃。
慕長音握緊了拳頭,“程……把孩子給我……”
“別過來!”程獰色道,“誰讓你過來了?!”
“阿……”
“你也不許過來!風大哥,你也不許過來!”
“好,我們不過去!”風載秦道,“阿,你別亂來……”
“亂來?風大哥,我什麼時候亂來過了?我從來沒有亂來過,是你在亂來風大哥!這個女人有什麼好?她到底有什麼好?她都死了一次了,你為什麼還要對她念念不忘,甚至還要跟她 生兒子?風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阿……”
“風大哥,我有多愛你,你知道嗎?我很愛很愛你,可是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程!”風載秦揚起了聲音,“你如果愛我,就不會傷害我的兒子!”
“我也可以給你生兒子!我也可以!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女人!”程低下了頭,看向襁褓中的孩子,“不!風大哥,這不是你的孩子,不是的!他一點也不像你,一點都不像,怎麼會 是你的孩子?”
“是,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奉國太子的,阿,你把孩子給我,我需要他來挾制奉國!”
“哈哈!”程卻是獰笑,“我猜的果然沒錯,這真的不是你的兒子!可是風大哥……這個女人這樣對你你為什麼還要愛她?為什麼?!你很愛她是不是?好啊,那我幫你殺了這個孽 種,這樣你就可以給她再生孩子了!”
“阿!”
慕長音看著程伸進孩子的襁褓中,驚懼的連呼吸都忘了,而這時候她猛然驚覺一件事,那便是自從她上來之後,孩子一聲也沒有出過。
“阿,你別胡來!”
“呵呵……”程抬頭看向風載秦,神色更是癲狂,伸進襁褓中的手抬了起來,卻是拿著一個長命鎖,孩子身上最後的那個長命鎖,“長命鎖,長命鎖,風大哥,你送的這個長命鎖是 想要這個孽種長命百歲嗎?挾制奉國?風大哥,我怎麼會再信你?在你將我推給別的男人的時候我怎麼可能再相信你?風大哥,我很愛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可是——我有多愛你就有多 恨你!你很愛這個女人對不對?”目光轉向慕長音,“慕長音,你可知道你兒子為什麼會落到我的手裡?是因為風伯伯幫忙,是他容不下你跟這個孽種,跟當年一樣,他認為你根本就配不 上風大哥!哈哈!風大哥,是風伯伯幫我的,是風伯伯找到了我,讓我把孩子帶走弄死的!可是,我知道,他是想要利用我,還有那魔宮的人,什麼假裝失憶就還能有一線的生機?!他們 都想利用我而已!好,我就讓他們利用!不過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風大哥,慕長音,害死你們兒子的人是風祁跟秦落,千萬千萬不要忘了找他們報仇哦,哈哈……”
轉身,抱著懷中的襁褓,跳了下去。
猙獰可怖的笑聲卻久久不覺。
便在程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慕長音隨即躍上,卻被風載秦緊緊抱著。
“放開我?!放開我——”
不管她如何掙扎,都掙不脫風載秦。
而風載秦也始終沒有放手。
他不可能放手!
如果跳下去可以救到孩子,他會跳,可是不能,或許,孩子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已經……所以一直安安靜靜。
長音,我不能讓你去送死!
可是他卻不知道,這會讓她更加生不如死!
在同一日,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從此,人生再無希望。
……
秦歷421年二月,齊國與奉國同時出事,先是奉太子傳出遇刺身亡,後齊國太子長子在滿月當日被人擄走,墜崖而亡。
而作為三國之一的楚國也不能獨善其身,從四月開始,楚帝便龍體不適靜養後宮,楚太后頒佈懿旨命楚帝如今唯一活著的兄弟李禎總攬朝政,而李禎母族乃林氏一族,自新帝登基之後 一直被壓制著的林丞相重振雄風,與李禎一同聯手將朝堂牢牢掌控,大有架空病重楚帝,掌控楚國大權之勢。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了年末,楚帝貴妃王氏趁著伯父王璟入宮拜見之際揭發了楚帝病重的真相,才打破。
楚帝並未病重,而是被人軟禁。
而這個軟禁他的人,李禎這個皇兄自然脫不了干係,可是讓人意外的是,楚太后,被先帝打入冷宮十幾年的先帝德妃,現任楚帝的親生母親也參與其中。
甚至沒有她,楚帝也不可能這麼輕易被人軟禁住。
王璟得到訊息當即聯絡在邊疆的忠王,兩人聯手,於除夕宮宴當日攻入皇宮,將被軟禁了大半年的楚帝救出。
秦歷422年新年的第一天,楚帝被血腥的氣息籠罩。
被救出的楚帝來不及調養被軟禁糟踐的龍體,當下便動手清理,先殺皇兄李禎,再囚禁生母楚太后,爾後一杯毒酒送了先帝淑妃,李禎生母去見先帝,其後,便是林氏一族,滅族。
其餘在李禎主政期間靠攏的大大小小官員也被牽連,死的死,貶的貶,流放的流放,楚國朝堂被重新洗牌。
而開啟殺戒之後,便是恩賞。
貴妃王氏因救駕有功被立為皇后。
王璟被封為護國侯。
王氏一族的子孫不少都得了封賞,在朝為官的基本都得了升遷,沒入朝的,也都得了差事,一時間王家一躍成為了楚國第一大貴族。
而作為救駕有功的另一人忠王,卻因為為嫁給李禎為側妃的女兒求情而沒有封賞,不過楚帝還是答允了他的求情,將李禎側妃沐婉兒給放了。
一月之後,王貴妃的封后大典隆重舉行。
次日,楚太后薨逝。
楚國的政亂正式結束。
……
三月,齊國的都城正值春雨綿綿的時節。
仙女湖上一片氤氳。
一葉扁舟徐徐地往被白色水霧籠罩的湖中央而去,船頭立著一個身著黑色錦袍的男子,男子俊美如鑄,威嚴萬分,只是神情卻是悽迷,眉宇籠罩著一抹焦灼。
漸漸的,扁舟撥開了水霧往前,行至湖中央,便見另一葉扁舟靜靜地停著,而舟頭,亦是站著一人,一身著白色衣裙,撐著油紙傘的女子。
細雨迷濛,打溼了她的裙襬,暈染了她的細發。
是她!
風載秦握緊了雙手壓住心中翻滾的情緒,抑制住躍上前衝動,等待著扁舟緩緩靠近,雖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卻讓他彷彿走過了一生。
扁舟停下。
兩人對面而戰,只是隔著一段小小的距離,只是卻又彷彿隔了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
“長音……”
沙啞而低沉的叫喚緩緩溢位。
慕長音淡淡一笑,“好久不見了,齊太子。”
風載秦的眼底因為這個稱呼而閃過了一抹沉痛,卻仍是要微笑道:“是啊,一年了。”目光凝注著她,“是時候了嗎?”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
只是大家都明白。
我不會殺你!
不會現在殺你!
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當日,她這般說過。
然後,失蹤一年,了無蹤跡。
而如今,她來了,相約見面,是時候到了吧。
“齊太子不必驚慌,我不是來取誰的命,而是來送禮的。”慕長音輕笑著,清秀的容顏綻放了一抹風華絕對,浴血而來的風華絕代。
風載秦卻並無半絲欣喜,靜靜地凝注著她。
“怎麼?”慕長音挑眉,“齊太子不想收我的禮物?”
“你說。”風載秦道。
慕長音笑道:“奉國的半壁江山,這份禮物,齊太子可喜歡?”
風載秦面色並無變化,“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
“齊太子錯了,如今是你想不想要,而不是我。”慕長音打斷了他的話,“齊太子也不必覺得東西燙手,楚國有意跟齊國結盟瓜分奉國,不知齊太子意下如何?”
“楚國政亂,與你有關?”風載秦眉宇微動,詫異的不是她竟然捲入其中,而是,她明明就捲入其中,他卻一無所知。
當日他離去,他知道她曾經在奉都出現過,可之後,便失去了蹤跡,他也猜測她可能去了楚國,可是,楚國內的探子卻沒有傳回來任何訊息。
“齊太子只需要回答想不想要就好。”慕長音道。
風載秦也笑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你錯了齊太子,不是我要,而是,我送。”慕長音更正道,“還是齊太子還想讓我欠你的人情?可惜啊,我身上再也沒有可以用來償還你人情的東西了。”
漫不經心的話語,卻誅了心
“長音……”
慕長音低頭揮了揮被細雨染溼的裙襬,“究竟要或不要,齊太子不妨給個準話,莫要再跟當年一般到我死了也不肯給出一個答覆。”
“你還記得。”風載秦眸光中的柔和加深了幾許,“當年,我們也是這樣站著。”
慕長音抬頭,笑道:“刺骨銘心。”
風載秦心像是被一直重錘狠狠地擊了一下,陣陣鈍痛襲來,他明白她的意思,不是因為愛刻骨,而是因為恨,“我答應你。”
這一次,他給了一個準話,卻無法彌補當日所造下的遺憾。
“如此,就恭賀齊太子踏上一統天下的皇者之道了。”慕長音淡淡笑道,隨後,腳跟輕點,如煙一般往湖邊掠去。
風載秦倏然伸手,卻只是碰到了她的柔軟溼潤的裙襬,終究,遠去。
正如那日一般。
他留不住她。
只是……
她安好就好。
安好就好。
他仰起頭,任由著越來越細密的春雨打溼著臉龐,當日,她站在這裡,任由冷雨侵襲,便是這樣的痛吧?
不過也好,至少你對我,還有恨。
不管是什麼,只要沒有徹底忘記,就好。
……
秦歷422年夏,齊國與楚國結盟,攻打奉國。
兩國結盟這在漫長的三國爭霸過程之中並不少見,便是結盟攻打另一國也是有過幾次,但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而原因不是兩國結盟不夠強大,而是因為這種聯盟的不牢固。
可是這一次,不管奉國使出何種離間計破壞同盟,都沒有起到效果,兩國像是不知道被什麼利益牢固地連在一起,誰也沒有背叛誰。
奉國大軍節節敗退,城池一個接著一個地丟,秦歷423年的深秋,兩國聯軍逼近奉國都城,奉國亡國之危籠罩。
而奉國大軍之所以兵敗如山倒,除了兩個聯手,而且奉國最弱之外,便是奉帝忌憚唯一可以力挽狂瀾的大將軍來恩,並沒有一開始將抵禦兩國結盟的主導權交給他,而事實上,自從奉 太子遇刺身亡之後,奉帝便藉著保護太子不利而對來恩削權最終甚至軟禁,之所以沒殺了他,也是擔心殺了他會給兩國可趁之機,可是,當兩國結盟之時,奉帝也仍舊困著來恩,沒有啟用 他,而等到了奉國丟了一個有一個的城池,終於不得不啟用來恩之時,兩國已經兵臨城下,奉國危矣。
來恩是身經百戰,也被譽為奉國的戰神,可是,畢竟還只是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如何可能力挽狂瀾?
可是,他還是不得不接下這個爛攤子,不為奉帝,只為奉國不滅。
啟用來恩雖然實際上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是,卻仍是鼓舞了士氣,讓處理滅國邊緣的奉都百姓看到了一線希望。
可是,越是面對百姓的歡欣鼓舞,來恩的心越是沉重。
他很清楚,這希望不過是夢幻泡影,過不了多久就會破滅。
可是,他也不得不做最後一絲的努力,他無法看著奉國被滅!
在接下了任命之後,當即命人約見齊國太子,得到了允見之後,便隻身前往齊國大軍營地,只是,在見到坐在太子營帳之中的那個女子之時,他的最後一份希望破滅了。
“沒想到來恩將軍到了這個時候還以為破滅兩國聯盟便能救奉國。”
來恩臉上一瞬間閃過了許多的情緒,最後,總稱憤怒,不,暴怒,“太子對你情深義重,你怎麼可以勾結外人危害奉國!太子是為了救你的兒子才落入陷阱被刺身亡的!”
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她!
竟然是她!
奉國竟然毀在了這樣一個女人的手裡!
楚國領軍的是忠王,齊國領軍的是齊太子,這兩人,一個是她的父親,另一個則與她牽扯不清,難怪這一次兩國聯軍竟然如此的合作無間!
“當日你阻止我殺奉帝,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結果。”慕長音輕輕笑道,容顏絢麗而冰冷。
來恩所有指責的話被哽在了喉嚨。
當日太子遇刺身亡,他亦知道奉帝難脫關係,可是……當時的情形不得不留下奉帝,太子死後,他的權力被削減,無法掌控局勢,這時候一旦奉帝被殺,奉國一定會內亂的,他沒有把 握在找到合適繼承人之前掌控局勢!
一旦局勢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沒想到當日的阻止竟然導致今日的滅國之禍!
“奉國的江山是太子……”
慕長音笑了,譏誚而冰冷,“來大將軍,冠冕堂皇的話就不必說了,也不要再利用不寂,奉國我不在乎,他也一樣不在乎,就算他現在……還活著,也不會在乎奉國是否被滅!”
“你……”
“還有,更不要再用為了不寂為了奉國先帝為了所謂的奉國江山來掩蓋你的自私和貪戀,什麼不能掌控局勢,什麼奉帝一死奉國會大亂,不過是藉口罷了,你只是擔心奉帝一旦死了, 那些想要皇位的人會將奉帝遇刺的責任推到你的身上,你心裡想著念著的不過是大權在握,一世風光,萬人敬仰罷了。”慕長音繼續打斷了他的話,“更不要一副我是紅顏禍水,毀了你們 奉國的百年基業的模樣,告訴你一個祕密,我母親是前朝秦室的遺孤。”
來恩面色大變。
“也就是說,便不是為了給不寂報仇,我也有足夠的理由滅了奉國,絞殺奉國皇室!”慕長音一字一字地道,“這些,都是你們該受的!”
來恩面如死灰地走出了齊國的營帳,便是明知道沒有希望,卻還是趕赴了楚國的營帳,然而,卻連忠王的面也沒見著。
三日之後,兩國聯軍攻城。
連續十天十夜的進攻防守,終於在第十一天黎明之際,攻破了奉國都城,大將軍來恩戰死,奉國皇后被皇后殺了,而除了奉國皇帝之外,奉國皇后還殺了奉國皇帝的所有皇子皇女,然 後焚宮自盡。
兩國聯軍雖然攻佔了奉都,但是卻並未入城,原因自然是因為還沒有談妥如何瓜分奉國。
在攻佔了奉都之後,各自留了一部分兵力在城中控制之外,大部分的軍隊都駐紮在了城外,一東一西相對。
之前也並不是沒有談妥如何瓜分,之時在攻城之前三日,楚國臨陣換將,忠王被楚帝召回了京城,換上了王璟。
雖然這對結果沒有多大的影響,但也表明了楚國的態度。
兩國聯盟在這一刻便的不再牢固。
齊國大營內,風載秦在聽完了手下將領所探的的一些情況之後,又得到了一個不尋常的訊息,奉國皇后沒有死,在**之前被人救走了。
稟報這個訊息的是埋在奉國皇宮的齊國探子。
風載秦沒有懷疑這個訊息的真假,隨即轉為注意那就走奉國皇后之人。
可是,探子在試圖跟蹤之時別甩開了,無從查探那人的身份。
風載秦聽完這個訊息之後神色漸漸深沉,奉國皇后被救走的時候長音在他的身邊,而且,如果她想救奉國皇后,沒有必要如此行事,除非……
他眸色一凝,隨即起身去找慕長音。
然而,守衛她營帳的護衛卻說她出去了。
風載秦心底閃過了一抹慌張,不過很快便穩住了,三日前楚國臨陣換將,她也並未離開,如今奉國雖毀,但是,還有一個仇人在。
至於她去了何處……
風載秦想起了別院中找到的那些信件,心裡有了答案。
……
此時的奉國都城被戰火摧毀的滿目瘡痍,便是兩國主將下了嚴令不許擾民,可是又如何壓制的住殺紅了眼計程車兵?
沒有濫殺,只是搶掠已經是很不錯了。
只是,昔日輝煌的太子府卻逃過了一劫,因為這裡已經空置了整整兩年多,自從奉太子遇刺之後,奉帝不敢明目張膽地撤銷太子府,可是卻封了,所以,在這些聯軍的眼力,這樣一座 空置兩年佈滿了灰塵的太子府沒有值得一探的價值。
可是,這裡對於一個人來說,卻是救贖。
慕長音像是傻子一般在滿是灰塵蕭索的太子府中尋找了宗不寂的痕跡,跟著他過去給她信上的所有講述,一遍又一遍地走過這座偌大的府邸。
可是,沒有他。
當日她不信他死了,來了奉國,可是,所有人,就連來恩也說他死了,因為,遺體正是他!有遺體,如何會沒死?!
好。
他死了,那她就找他的魂魄!
找到他的魂魄!
她曾經回過宗州,在那裡等了好幾個日夜,卻也一樣沒有他!她找到了他在梧桐樹下埋下打算用來兒子將來成親之時喝的女兒紅,找到了他親手為她佈置的寢室,找到了他說以後要日 日為他梳髮的玉梳,可就是找不到他!
她能重生兩次,不是證明了這世上有靈魂的存在嗎?
為何他卻不在?
為何他不出現?
為何不來找她?
因為恨她嗎?
因為聽信了那些被秦落收買了的人的話相信她跟風載秦在一起了,所以才不出現?
可是她沒有!
宗不寂,我沒有!
是夜鶯背叛了你,是他偷換了我們的書信,讓我們各自都以為大家很好!是秦落,他設下了陷阱用孩子引你去送死!
是他們!
不寂,我沒有背叛你,更沒有背叛我們的感情!
可是不寂,我沒有保護好我們的恩兒……我甚至連他的屍體也找不到!?
你是該恨我的!
是該恨我的!
不寂,很快,奉國便沒了,奉帝,奉國,是第一個,然後就是魔宮,等我報完了仇,就去找你們。
可是不寂,我能找到你們嗎?
可以嗎?
你們會原諒我嗎?
不要去找,我們會回來的。
迷霧般的話在她的耳邊響起,像是做夢,又像是幻覺……
是幻覺嗎?還是她真的醉了?
終於醉的不省人事,終於在醉夢中見到他了!他的魂魄終於肯來見她了嗎?
不寂……
不!
不是!
一定是他回來了!
一定是!
他怎麼可能丟下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放心走?
一定是是他的!
不寂!
她掙扎著想要撥開眼前的迷霧抓住那模糊的彷彿不存在的身影,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便是開口叫喚,也做不到。
她就像被困在了一方天地,動彈不得。
漸漸的,他的氣息消失了。
別走!
別走——
不寂別走——
等我再一起走!
宗不寂,你答應過會陪我走這一輩子的,你答應我不會再讓我一個人孤寂,不會再讓我痛不欲生地苟延殘喘的!
宗不寂,別走!
“我不走,不走,長音,我不走。”
慕長音哭了,真實的話讓她再也控制不追自己,她緊緊地抱著觸及的身體,緊緊地抱著,溫暖的懷抱,很溫暖,可是……為何溫暖?
為何?
魂魄不是冰冷的嗎?
還有……
為何氣息如此的陌生?
不是……
不是……
她掙扎地要推開,可是,卻被狠狠的用力禁錮在了懷裡。
不是不寂!
不是——
她用力掙扎著,狠狠地用力掙扎著,終於,掙脫了,被酒精迷糊了的神智,迷糊了的視線,終於清晰,她愣愣地看著眼前同樣狼狽的男人,心,再一次絕望。
真的不是他……
不是不寂……
而她,竟然連是不是他都不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風載秦,為何不肯放過我?!”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要讓她又一次背叛?!
最後發現了又如何?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就是背叛,因為他能夠認出自己,就像當日在楚都一樣,不管她如何否認,他都認定!
不寂,你是對的,我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死了之後還惦記!
“長音……”
慕長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滿臉的譏笑,“怎麼?齊太子什麼時候有了當人替身的愛好?不過很可惜,我不要替身,不要!而齊太子,也沒有必要如此作踐自己!”
風載秦看著她,沒有說話。
慕長音沒有再理會他,起步,走了出去。
風載秦一直站在原地,許久許久,直到再也感覺不到慕長音的氣息,才收斂了神色,低沉道:“怎麼?閣下還沒看夠嗎?”
話落,房中的樑上落下了一道黑影,是一個頭戴黑色斗篷的男子。
風載秦目光如刀,“你是誰?”
男人靜默會兒,抬手,揭下了斗笠。
風載秦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嘴邊泛起了一抹極深的嗤笑……
……
奉都的兩國對峙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個月,而一個月後,雙方終於談妥了,沒有反目繼續開打,接下來,便是劃分疆域,設立防線。
奉國在兩國轟轟烈烈的劃分行動中徹底成為了歷史名詞,便是奉國的宗親,也被雙方瓜分,以名為恩撫實則軟禁送到了兩國都城。
秦歷424年夏,兩國再度聯手,不過這一次不是對付哪一個國家,而是剿滅魔宮!
魔宮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而近兩百年來,魔宮已經淡出了江湖,成為了隱匿的門派,不似幾年前的情樓濫殺,也從未跟朝廷有過沖突。
而這一次,兩國聯盟剿滅,讓江湖震驚。
不管在什麼朝代什麼時候,江湖勢力始終不可能跟朝廷對抗,便是魔宮這樣一個有這千年底蘊的門派也是如此。
即使魔宮做了各方面的努力,可仍是無法阻止聯軍攻上魔宮的總壇,只是魔宮總壇位於一高崖之上,有天險阻礙,普通的軍隊要攻進去並不容易。
兩國聯軍於崖下僵持,打算招攬江湖勢力當這個出頭鳥。
魔宮再低調也不可能沒有仇家,而且,江湖上也有的是願意靠攏朝廷的門派,尤其魔宮還是被定為邪門歪道,因而,聯軍一招攬,便有各方前來響應。
這一次兩國聯軍,齊國方面主將仍是太子,而楚國方面,卻只是派了一個將軍前來,不過這個將軍是忠王的身邊的副將。
不過,對於圍剿區區一個江湖組織,這也是足夠了。
反而齊國太子親自出馬,讓眾人吃驚,不過,這一次剿殺魔宮是齊國提出的,而齊太子的理由便是為兒子報仇,三年前,齊太子的長子被魔宮擄走,如今仍是下落不明。
為何是下螺絲不明?
雖然之前傳出墜崖而亡,可是,因為沒有找到屍體,所以便稱下落不明。
魔宮地處南方,卻是一帶不屬於兩國管轄的三不管地帶,所以眾人猜測,兩國聯軍也是有想將這裡變化自己的疆域的想法。
夏季的夜,悶熱無比。
在商議好了明日的進攻計劃之後,眾人散去休息,深夜,一道人影竄入了齊國的營區,直奔太子的營帳,在戒備森嚴的營區,竟然一路暢通無阻。
入了太子營帳,便見風載秦端坐在首位,似乎早就猜到了會有人來似的。
“我不是說過在我將恩兒救出來之前不要妄動嗎?!你這是在幹什麼?!”來人一身黑衣,頭上戴著黑斗篷。
風載秦抬頭,嘴邊泛著譏笑,“那需要等到什麼時候?”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風載秦冷笑,“你覺得奉國滅了之後,長音能等多久?!如果我再不動手,她自己就會動手,難道你是想讓她自己去送死?!”
黑衣人沉默。
“三年,她熬了三年,為的就是為你們父子報仇,然後,就去找你們!”風載秦聲音極度的譏諷,如同那一夜在奉國太子府見到他之時一般,“宗不寂,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
男人身子倏然一顫。
“長音跟你的孩子,我選擇長音!”風載秦繼續道,“能不能救出你的孩子,是你的問題,我只是不想看到我所愛的人日日夜夜被仇恨折磨,被痛苦侵蝕!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何時不心疼?!”男子將斗笠掀開,赫然是已經死了三年的宗不寂,“我如何不心疼?!”
“心疼?”風載秦像是聽到一個極好聽的笑話,“當日你設局假死,難道不知道長音會痛苦絕望?還是你覺得你在她的心裡還是並不重要?”
宗不寂面容一獰,咬著牙:“若不是你讓秦落將恩兒擄走,在長音得到奉太子遇刺身亡的訊息之前,我就可以趕到她的身邊解釋這一切,她如何會傷心絕望?!”
“呵呵。”風載秦笑了,“宗不寂,保護長音是我的責任,可是你憑什麼要我連你的兒子也一同保護?”
“你——”宗不寂無言以對。
風載秦繼續道,“那個孩子,在他給長音帶來幸福,帶來快樂,我就對他好,可是,最終他給長音帶來的是更大的絕望和痛苦,宗不寂,我為何要緊張在乎?長音已經經歷了喪子之 痛,如今再經歷一次也不會有太大的傷害,而且,你這樣對她,恐怕她會連報仇之後自盡的念頭也消了,你如此傷她,她的心必定會對我靠攏,宗不寂,我為何不能這樣做?能讓我如願以 償的事情,我為何不做?”
“風載秦,恩兒還在秦落的手裡!”宗不寂一字一字地道,“我本來已經安排好,再過些時候就能夠將恩兒救出,可是因為你……”
“我還是還句話,你的兒子與我有何關係?”風載秦打斷了他的話道。
宗不寂抿緊了雙脣,正欲開口,而此時,卻傳來了另一道清冷的聲音。
“那與我有關了吧?”
宗不寂面色一變,倏然轉身,卻見慕長音掀開了簾賬走了進來,“長音!”
風載秦也是猛然站起。
慕長音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從眼前這兩個男人的反應中可以推斷,一定很難看,極度的難看。
“長音……”宗不寂眼底湧出了慌張。
慕長音沒有理會他,而是直直地盯著風載秦,“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夜奉太子府。”風載秦回道。
慕長音笑了笑,“是嗎?那還有多少人知道?”
“長音……”
“你打算瞞我多久?還是看著我日日夜夜傷心難過,心裡很痛快?”慕長音繼續道。
風載秦看著她,卻沒有給出答案。
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
為何寧願看到她傷心痛苦?
不為什麼,就只是為了她。
他的心裡還是存了一絲希望,希望在痛苦之中的她能夠因為他的相伴而敞開心再一次接受他,或許,等來日真相大白之時,她會惱恨上宗不寂,回到他的身邊。
慕長音似乎也沒有寄希望能夠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目光,慢慢地轉移到了另一個男人身上,這一個,她以為連魂魄都找不到的男人身上!是啊,當然找不到魂魄,人還活的好好的, 怎麼就會被人找到魂魄?!“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句話問的極為的平靜,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傷心難過,只是平靜,平靜的讓人心驚膽戰。
宗不寂走上前,伸手,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
她沒有拒絕,可是,也沒有接受,彷彿這個擁抱不帶任何的意義。
“對不起長音……”宗不寂道歉,解釋,可是這些道歉跟解釋在這時候卻顯的極為的蒼白無力,他說當日他發現秦落跟奉帝暗中勾結要取他的性命,而秦落提出的要求就是在事成之後 讓奉帝將她送給他!
他知道秦落一日不死,便會一日不死心,而他也不知道秦落要得到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是因為愛慕,可是,他無法從秦落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對她的愛慕,所以,如果她真的落到 了秦落的手中一定生不如死!
他說他會保護她,可是隻要秦落還活著一日,她就還是會有危險,如今的秦落,就宛如當日的郭行天。
所以,他設下了這個局,命夜鶯跟魔宮的人接觸,假意投誠,之後,便假裝墜入陷阱,這樣既可以混入魔宮之中,也可以解決奉國太子的身份給他們帶來的藩籬。
他知道她並不喜歡奉太子的身份,便是他自己,也不喜歡,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後,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陷阱未來的爭鬥之中。
所以,他放棄。
假死,是最好的辦法。
他不想讓她為將來他跟風載秦會出現的對立而為難。
如果計劃順利,他可以在訊息傳到她那裡之前回到她的身邊,跟她解釋,這樣就不會傷到她的心,可是沒想到事情卻出了變故。
齊皇竟然程家合謀還除掉孩子,而秦落也插了一手,當時他得到訊息的時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居,他阻止不了,可是,卻得知孩子沒有死!
那跟程墜崖的孩子不是恩兒!
可是恩兒究竟在何處,他卻無法查到,夜鶯雖然因為背叛他而被秦落所用,可是卻沒有得到他的信任,所以,宗不寂必須繼續死!
他不是沒有想過偷偷告訴她,可一旦事情洩露,恩兒就會有危險,所有,他只能看著她痛苦難過,因為他知道,孩子在她的心裡勝過一切。
三年的時間,他跟夜鶯終於打入了魔宮的內部,也找到了恩兒的下落,就在要佈局將恩兒救出來的時候,兩國卻忽然攻打魔宮。
恩兒被秦落當做最後的籌碼再一次被隱藏起來。
“……長音,對不起,別恨我……”
慕長音仍是靜靜的,“說完了嗎?”
“長音……”宗不寂忽覺一陣冰冷侵入了身體,悶熱的夏季頓時轉為了寒冬。
“說完了就滾!”
宗不寂渾身一顫。
“說完了就滾——”慕長音猛然掙脫了他的懷抱,原本平靜的面容頓時扭曲,“馬上給我滾!”
“長音……”
“你憑什麼讓我不要恨你?你憑什麼?!”慕長音猛然揚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你憑什麼!憑什麼——宗不寂你憑什麼?!”
她一直覺得是她的錯,是她心意不夠堅定,是她背叛了他們的感情,是她不敢對風載秦如此的親近,都是她的錯,所以他的魂魄才不肯來見她!
可是——
真相卻是讓她這般的不堪!?
他憑什麼認為告訴她就會洩露訊息?
難道她還會不顧恩兒的安危?
難道她會自己洩露訊息?!
“宗不寂,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刻鐘,每一瞬間我的心都在痛,都在流血,我以為是為做的不夠好所以才會讓你們出事!我以為一切都是 我的錯,都是為不好!都是我連累了你們——”
“長音……”
“不要再叫我?!不要叫我!”慕長音捂著雙耳喝道,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所有的痛苦都是笑話!笑話——什麼不得不,什麼為了恩兒?都是笑話!笑話!“看著我痛苦,你很痛快是不 是?!”
“不是的,長音,不是的……”
“我讓你不要過來!我不會再信你的話,不會了!宗不寂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做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風載秦騙她,傷害她,算計她,她可以接受,可是為什麼連他也一 樣?為什麼?!“宗不寂,你給我滾——”
宗不寂不敢上前,握著雙拳沉默許久,“好,我滾,你放心,我一定會將恩兒平安救出來的!可是長音,你不要衝動!”
慕長音蹲下身子,沒有迴應他的話。
宗不寂也沒有再開口,轉過視線冰冷地掃視了風載秦一眼,然後,戴上斗笠,離開。
慕長音跌坐在了地上。
“長音……”
“你也不要過來!”慕長音道,沒有怒喝,彷彿一切的怒氣跟力量都被抽空了。
風載秦沒有再上前。
慕長音低頭沉默良久,然後抬頭,卻已是淚流滿面,“風載秦,看到我這樣子,你心裡痛快吧?”
“你難過,我如何痛快?”
“是嗎?可是如果我是你,我會痛快!”慕長音嗤嗤笑道,“看這就是你所愛的人,你愛他吧,這就是你的下場!愛他?哈哈,這就是你愛他的下場!”
“長音……”風載秦上前,蹲下了身子,“別這樣。”
慕長音沒有在譏諷,而是盯著他,然後,忽然間伸手抱住了他,吻上了他。
風載秦渾身一震。
主動,熱情,彷彿一把火似的,要將對方燒起,也似乎要焚燬自己。
風載秦知道她這是在報復。
可是,就算是報復又如何?
被動,轉為了主動,兩人在鋪著地毯的地上交纏,可是最終,仍是無法進行下去,因為她的眼淚。
“長音,別這樣。”
他不能傷害她。
不能再傷害她了。
“別這樣長音……”
慕長音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恣意痛哭,三年多來,她一直壓抑著的眼淚,一直壓抑著的悲傷,在這一刻,如數宣洩。
風載秦抱著她,忽然間有種錯了的感覺,其實他也一直在傷害她,用自己的自私,對不起長音……
三日之後,預定的進攻計劃,因為有了內應,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雖然也有傷亡,但是比起對敵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之下進攻好要的許多,不過所花費的時間仍是不少,整整兩日,才終 於到達總壇。
隨後又是三日的廝殺。
外敵內患,終於擊垮了這個傳承千年的門派!
秦落為何將孩子擄走,根據宗不寂三年深入虎穴的查探,是因為魔宮很大程度之上只認秦室血脈,雖然有不滿秦室血脈為了復國而將魔宮當做武器,可是,多年來的血脈傳承,讓魔宮 對秦室血脈有一種很深的敬畏以及認可,所以,當日魔宮長老要秦落將秦馥抓回去,而秦落之所以能成為魔宮之主,除了他自己本身的能力之外,便是他是秦馥讓人送進魔宮的,可是,他 身上終究沒有秦室的血脈,所以,長老要平安郡主!
沒了平安郡主,那她的兒子也一樣可以!
而且,男人比女人可靠的多!
所以,慕天恩活下來。
魔宮的大殿內,秦落坐在大殿之上的位子上,有些狼狽,卻不減氣勢,嘴邊含著冷笑,盯著走入大殿的女子。
“你來了。”
慕長音頓住了腳步,“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
“知道我為什麼要將你兒子擄走嗎?”秦落笑著問道,“對了,你已經知道了,沒想到我秦落聰明一世,竟然被人如此糊弄!不過誰又能想到那個愛你如痴如狂的宗不寂竟然會不顧你 尋死覓活的一直假死?他倒是狠的下心!這三年多,就算是我見了你也忍不住心軟了,沒想到他竟然能夠這麼狠心!”
“這跟你有關嗎?”慕長音沒有動怒。
秦落笑了笑,“是沒有關係,不過,這三年來我一直很好奇,借屍還魂,究竟是什麼感覺?”
“難不成秦宮主也覺得自己可以這樣?”慕長音笑著反問。
秦落笑道:“你能如此,我為何不能?”
“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能,但是如果世間人人都可以借屍還魂,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慕長音道。
秦落卻道:“如果我真的如你一樣,你說我該怎麼對付你?”
“這是你的事情。”慕長音道。
“想知道當日平安郡主為何自殺嗎?”秦落繼續問道。
慕長音道:“與我無關。”
“還真的是慕長音。”秦落笑道,“當日你我在少室山下搶奪過血**,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樣,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
“若是有緣,豈會成仇?”慕長音道。
秦落大笑了兩聲,“你說的沒錯,若是有緣,豈會成仇?既然成仇了,那我也不算是心狠手辣了。”
慕長音面色一變。
“不必擔心,現在宗不寂應該已經找到你兒子了!不過我還真的小看了他了,如果沒有小看他,今日我也不會輸的一敗塗地!”秦落道。
慕長音心裡卻仍是不安。
“至於我……”秦落抬頭看向門外的人的,“齊太子果然愛美心切,只是可惜了,這個美是別人的。”
風載秦上前,在見慕長音平安無事之後,才鬆弛下了神色,轉向秦落,“孩子呢?”
“哈哈……”秦落卻笑了,笑的瘋狂而冰冷,最後,嘔出了一口血。
慕長音皺眉。
“也好,她們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怎麼還能活著?死了就解脫了?休想!就算追去地獄,我也不會讓她們好過!”秦落一字一字地道,偏執而癲狂。
便是到了這一刻,慕長音也仍舊無法理解他的恨。
“對了……”秦落抬頭看著慕長音,“再告訴你一件事,我的那個好姑姑給如今的楚帝下了絕育的藥,不知道這筆賬楚帝會算在誰的頭上?”
慕長音驚愕,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哈哈……”秦落又是大笑,隨即,又嘔出了一口血,背靠著寬大的椅背,合上了雙目。
風載秦上前檢視,“他自斷經脈而死。”
慕長音看了他一眼,以他的武功想要逃出去並不難,只是,他沒有逃,不過,有那般偏執的恨意,可是卻發現,所有恨的人都沒了,活著只是一種痛苦。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慕長音轉身,卻見是宗不寂,臉上的易容已然洗去,而他的懷中抱著一個孩子,一個跟有五成相似的孩子,她的身子,開始輕輕顫抖。
是恩兒嗎?
是她的恩兒嗎?
宗不寂放下了孩子,“去吧。”
孩子睜大了一雙黑白明亮的眼睛,看了看宗不寂,又看了看慕長音,然後,才緩緩的,一步一步的,帶著疑惑,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頭看著她。
慕長音的視線被淚水模糊,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想要抱他,可是又怕嚇壞了他。
“娘。”一聲稚嫩的叫喚,讓慕長音渾身一震。
孩子卻笑了,“娘。”
慕長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你叫我什麼……”
“娘。”孩子疑惑了,“娘你為什麼哭?你不是我娘嗎?可是……”
“我是!我是——”慕長音伸手緊緊地抱著孩子,“我是你娘!我是!娘只是沒想到你會認出我!你會認的我!娘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一個剛滿月就被帶走的孩子,怎麼可能認的自己的親孃。
宗不寂上前,蹲下身子,“我讓恩兒認你的畫像,從他一歲會說話開始。”
慕長音抬頭看著他。
“對不起長音。”宗不寂道,“是我太殘忍了。”
慕長音沒有迴應他的話,只是將兒子抱的更緊。
風載秦見狀,嘴邊泛起了一抹苦澀,這一刻,他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可是……她高興就好,高興就好。
起步,要離開。
而就在此時,孩子的一句話阻止了他。
“娘,我疼……”
慕長音連忙鬆開,以為自己將他抱的太緊讓他痛了,可是,當她鬆開了手之後卻發現並不是她以為的這般緊張。
“娘……疼……爹……疼……恩兒好疼……”
“怎麼會這樣?!”慕長音看向宗不寂,焦急道。
宗不寂也是一臉焦急。
風載秦轉身走了過去,握起了孩子的手腕,半晌後,面色一變,“恩兒中毒了!”
“什麼?!”
“是中毒了。”一道溫婉的聲音介入。
慕長音循聲望去,“你!?”
是恢復了容貌的王菀之。
王菀之一襲白衣,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秦落,然後,對慕長音道:“沒有解藥的毒。”
慕長音渾身如墜冰窖。
“到底是什麼毒!”宗不寂猛然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王菀之卻不懼,“我很羨慕你,平安郡主。”
“秦落到底給我兒子下了什麼毒?!”慕長音抱著哭喊著疼的兒子喝道。
王菀之微笑道:“別緊張,這毒雖然沒有解藥,可是卻可以化解,不過需要一個人作出一點犧牲。”
“什麼意思?!”宗不寂喝道。
王菀之卻道:“想知道的話就對我客氣一點。”
宗不寂不得不鬆開手。
王菀之起步向秦落走了過去,輕輕的,用手帕為他擦拭著嘴邊的血,輕柔無比,“這毒是他專門為你們準備的,世間沒有解藥,可是卻可以用內功化解,純陽內功。”
風載秦眸子一睜。
王菀之看著他們,“平安郡主的內功出自魔宮,屬陰寒,而奉太子……你的內功也不適合,所以,能夠救孩子的人只有你了,齊太子。”
“如何救!?”風載秦問道。
王菀之笑道:“先別急,齊太子得先知道救了之後的後果。”
慕長音面色大變。
“平安郡主也不必如此緊張,不需要以命換命的,不過就是需要花費十年的時間以及,運功解毒之人在解完了毒之後,便會內力全失,成為一個廢人,哦,也不能算是廢人,不過往後 就跟平常人一樣罷了。”
“如何解毒!”風載秦道。
王菀之笑了,看向慕長音,“你果真讓人羨慕。”
“到底如何解毒?!”風載秦繼續問道。
王菀之從懷中取出了一塊錦布,揚手扔給了他。
風載秦接了過來,卻還沒有來得及看,便傳來了轟隆聲。
“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過是點燃了埋在魔宮總壇地下的炸藥而已,魔宮祖訓,一旦總壇被攻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王菀之笑道,淒厲而妖嬈,“你們不想陪我們死在這裡,就快走吧。”
“你……”慕長音點了孩子的睡穴,將他交給了宗不寂,“你呢?”
“我不走了,世間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王菀之笑道。
“長音,快走!”風載秦握住了她的手。
慕長音看著她,“王菀之……”
“走吧。”王菀之笑道,“平安郡主,其實我一直想跟你一較高下,雖然沒有正式交手,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輸了。”
“長音,快走!”宗不寂也喝道。
慕長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跟他們一同離去。
大殿搖搖欲墜。
“其實我知道,當日宮宴,害我的人是他,可是……”王菀之抬手撫摸著秦落的臉,“所以,我幫了奉太子,讓他找到了孩子,所以,你有今日的下場是因為我,不過,沒關係,我會 給你償命。”
天底下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但至少有我們的葬身之地。
九泉之下,是要繼續成仇還是……
就看天意。
……
三年之後,蒼茫山,山腰木屋,門前樹下,石桌旁,一對男女相對而坐。
“剛剛採的茶葉,嚐嚐。”慕長音笑道,給對面的男人倒了一杯。
風載秦笑道:“看來我來的是時候。”
“今年怎麼這麼早就來?”慕長音道,自魔宮一役之後,風載秦必須每年花一個月的時間來給恩兒解毒。
之所以在蒼茫山,便是為了方便他出行,也是因為無量門亦在蒼茫山上。
起初她是想找其他人,比如說無量門的人幫忙給恩兒解毒,可是,無量門拒絕,而恩兒的毒也不能耽擱太久。
她知道秦落這樣做是想讓她看著兒子受苦而痛苦還是……為了讓他們三人繼續糾纏不清?
風載秦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三年了,還不肯原諒他?”
慕長音看了看他,“大老遠提早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句話?”
“不成嗎?”風載秦笑道。
慕長音看著他,“風載秦,你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而我們,只是朋友。”
“我知道。”風載秦笑道,“不過三年了,你的氣還沒消嗎?”
慕長音聳聳肩,沒有回答。
“既然這麼氣他,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好好懲罰他。”風載秦繼續道。
慕長音蹙眉,見了他眼底的笑意,隨後鬆開,也笑道:“什麼辦法?”
“把恩兒給我。”風載秦道。
慕長音一愣,隨即道:“休想!”
風載秦笑了笑,“這次我提早來,是因為不久之前接到密報,忠王被楚帝祕密打入天牢,罪名是通敵賣國。”
“什麼?!”慕長音震驚。
“很擔心他?”
“到底怎麼回事?!”兩次兩國聯軍,如果沒有忠王,就憑她跟楚帝的那點血緣關係,根本無法達成!
風載秦道:“沐婉兒向楚帝密報說忠王時常派人往齊國境內送東西,至於送什麼東西,你應該知道。”
“沐婉兒!”慕長音臉色一沉,當日楚國政亂,沐婉兒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她是忠王的血脈,跟當今的楚帝也算有血緣關係,沒想到……“楚帝才是幕後之人?”
“嗯。”風載秦笑道。
慕長音不明,“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他害怕。”風載秦道,“害怕被人知道他不是楚國皇室血脈。”
慕長音心中一沉。
“如果我沒猜錯,為了楚國的安穩,忠王一定會赴死。”風載秦道。
慕長音看著他,“你想如何?”
“把恩兒給我,我以五十座城池換忠王安享晚年。”風載秦道。
慕長音沉默,半晌後:“你威脅我?”
“算是吧。”
“如果我說不了?”
“你會答應的。”
慕長音咬牙,“風載秦,恩兒是我的兒子!”
“那,如果恩兒自己願意跟我走呢?”風載秦問道。
慕長音一愣。
“如果他自己願意跟我走,你肯放手嗎?”風載秦繼續道,“而且,恩兒的毒需要我來解,也只有我可以解,他跟在我身邊更方便。”
“風載秦,你要兒子可以跟……”
“三年了。”風載秦打斷了她的話,“他騙了你三年,你惱了他三年,我知道差不多了,長音,蒼茫山留不了你們多久。”
“風載秦!”
“慕長音,我愛你。”
“風載秦……”
“我知道你不會接受,只是,慕長音,我愛你,與你何干?你接受與否,都不妨礙我。”風載秦緩緩笑道,卻是字字驚心。
慕長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問問恩兒吧。”風載秦隨即岔開了話題,“長音,他雖然是你的兒子,可是你無權阻止他選擇自己要走的路,而且,他身上肩負著秦室血脈,這也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慕長音想要反駁他的話,可是看著他的眼睛,卻怎麼也反駁不出來。
“我去看看師兄他們。”說罷,起身飄然離開。
慕長音卻還是看的出來,他的輕功比去年又弱了,秦落,你還真的是死了也不讓人好過!低頭笑了笑,隨後抬起,冷哼道:“怎麼?還沒有偷聽夠嗎?”
話落,一道人影從屋頂落下,宗不寂走到了她的身後,輕輕的,將她摟入懷中,而這一次,沒有被絕情推開,“對不起。”
“這話我聽了三年都聽膩了!”慕長音道。
宗不寂摟緊了她,“以後不說了。”
慕長音合了閤眼睛,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水,許久,“宗不寂,如果我把你兒子送人了,你會如何?”
“如果恩兒也願意。”宗不寂道。
慕長音猛然摔了茶杯,怒喝道:“該死的秦落,死也也不讓我好過?!不久佔了平安郡主的身體讓他沒有人報復嗎?!他就讓我一輩子都沒好日子過!還有風載秦!無量門的人怎麼可 能見死不救?他還真的把我當成傻子!這三年他蠱惑恩兒還蠱惑的少嗎?!我拿什麼拒絕?!”
就憑她生了恩兒?!
她兒子的命如今還在別人的手裡了!
該死的風載秦!
什麼叫做他愛她,與她何干?
那幹什麼你不去愛別人?!
瘋子!
可不管她如何憤怒,都改變不了結果,慕天恩沒有反對跟風載秦下山,看著風載秦將兒子帶下山,慕長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竟然將兒子給送人了!
“不成,我反悔了,我去把恩兒搶回來!不,宗不寂你去,你去把兒子搶回來!”
“長音……”
“宗不寂你到底去不去!”
宗不寂抱著她,“恩兒還是我們的兒子,你想他了,馬上就可以去看他!他還是我們的兒子!”
“可是……我怎麼會這麼做?!我瘋了!一定是瘋了!”
“恩兒自己也願意。”
“他才幾歲?”慕長音喝道,“都是風載秦,都是他!可他每年才見恩兒一個月,怎麼就蠱惑的他不要自己的娘了?”
“恩兒沒有不要你,你沒看見剛剛他就快哭了?”
“可是為什麼他還要走?”
“因為他孝順。”
慕長音僵住了。
“他知道這也是你想的。”宗不寂道,“孩子很懂事。”
“可是……”慕長音一片凌亂,“宗不寂……我竟然把自己的兒子送人了!就是為了……愧疚?”
“你是為了他好。”宗不寂道,“楚帝如今這個樣子,說不定會對恩兒下手,單憑我們兩個,就算保得住他的性命也無法給他完滿的人生。”
“他風載秦就可以?!”
“長音。”
慕長音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歇斯底里,可是……“宗不寂,我想兒子!”
“我們馬上去看他。”
慕長音卻是真的點了頭,“還!我馬上去收拾!”
宗不寂笑著點頭,看著她著急的背影,笑容中又添了一絲苦澀,“風載秦,終究還是你勝了一籌!”不過,陪伴她走完這一生的人,還是我。
苦澀散去,換做了釋然。
……
秦歷417年,齊國不知何故將瓜分奉國所得的五十座城池送給了楚國,而與此同時,齊太子找回了失蹤六年的長子,打破了後繼無人的情況。
同年末,楚國忠王因為多年的戰爭而臥病在床,向楚帝提出告老還鄉,楚帝準,此後,忠王府的戰神神話落幕。
不久,楚國後宮傳出皇后有孕,將王氏一族更加鼎盛,不過可惜,八個月後,楚皇后誕下一子難產而死,兩年後,王氏一族被捲入了謀逆之中,被滅族。
自此,楚國大權完全掌握在了楚帝的手中。
然而,楚國的兩大戰將,也隨之消失。
秦歷427年,齊國楚國爭霸天下的大戰全面爆發,歷經五年,最終齊國滅楚,楚帝於城破之際自刎而死,其唯一的皇嗣開城門投降。
而隨著齊國滅楚,成為了天下之主,一直在後宮靜養的齊皇卻未能等到登基成為天下之主便薨逝,而讓天下人震驚的是,繼承皇位的不是那位征伐天下的齊太子,而是他唯一的子嗣。
新帝登基,大齊更改國號為秦,風家履行了當日征伐天下之時承諾,匡復秦室江山,不過卻變更了延用兩百多年的歷法,改秦歷為齊歷,史稱齊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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