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3 少女伊藍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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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Y3 少女伊藍 (2)
忽爾今夏之一 考完試,就是盛夏了。
再遇到他,還是在公車站。
他問:“怎麼,還沒放假嗎?”“就快了。”
伊藍說。
“你站進來些。”
他把她拖到廣告牌下面,說:“太陽太大了,會晒傷你。”
他穿了白色的襯衫,挺拔的身材。
笑起來,潔白的牙,讓路人側目。
伊藍的心跳得飛快,只希望公車永遠都不要來。
然後聽到他說:“班裡的同學都好嗎?”“大家都想你。”
伊藍答。
“是嗎?”他挑挑眉,用很隨意的語氣問道:“那你想不想呢?”伊藍的臉騰地就紅了。
恍恍惚惚中,感覺他把手放到她的肩上來輕輕地拍了一下,然後他說:“放假後有空來找我,我請你們喝咖啡去好不好?”伊藍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們”。
車就在這時候來了,伊藍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然後就飛速地上了車。
被拍過的肩好像塌了下去,比另一端矮了許多。
他也上來,站在她旁邊,輕聲說:“你在舞臺上可沒這麼害羞呢。”
他靠伊藍真的很近,低下頭來跟她說話,將伊藍的慌亂盡收眼底。
見伊藍不說話,又說:“我還沒恭喜你呢,聽說你參加電視臺的‘我為舞狂’比賽順利進入複賽了?”肯定是萌萌那個大嘴巴!伊藍趕緊說:“我不打算去比賽的。”
“為什麼?”他很驚訝的樣子,“我還打算看電視直播呢。”
“真的?”伊藍問他。
“真的。”
他很認真地答,又補充說:“你很棒!我相信你肯定拿第一。”
伊藍終於敢抬頭看他,他向伊藍展示“馮德倫”式的微笑,那一瞬間,伊藍的大腦一片空白。
車到站,伊藍快下車的時候他又說:“給我打電話,我等你。”
“恩。”
伊藍答完,慌里慌張地跳下車。
發現萌萌站在車站等她,萌萌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完了。”
“什麼完了?”“成績單下來了,我完了。”
萌萌苦著臉。
“別整天大驚小怪的!”伊藍罵她,並沒有告訴她剛才遇到卜果的事。
由於教委明令不允許補課,高三也不許補。
成績下來後,伊藍他們在學校裡只多呆了兩天就各自放假回家。
數學考砸了,不過並不是伊藍一個人砸,全班都砸,伊藍沒及格,差三分。
語文和英語還算不錯,名次也沒有跌出全班第十。
但伊藍知道,就算是這樣,離章阿姨的期望值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只是,她應該知道她盡力了,最辛苦的時候,她複習到凌晨,她會給她端來一杯咖啡,拍拍她的肩,一句話不說的離開。
她從不會說“身體重要”之類的話,她一直信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當年,伊藍就是這樣在酷暑裡每天埋頭練六小時,最後拿到十級的鋼琴證書,成為那一批裡順利拿證年齡最小的一個。
練綱琴的那些苦已經成為過去,就連舞也不許再跳。
從上高中起,她開始更嚴格地要求伊藍的學習。
她說,她曾經跟孤兒院的院長承諾過,一定要讓伊藍考上重點大學。
她一步一步地安排她的末來,希望一切都能按照她的想法順利進行。
伊藍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但才剛露苗頭,便被無情壓下,如同那場對伊藍來說很重要的比賽。
伊藍回到家裡,衣服還沒洗完,萌萌的電話很快就追過來,她在電話那邊氣喘吁吁地說:“我跟我媽幹了一架!”說罷,哭起來。
“哎,哎!”伊藍忙勸道,“別哭呀,哭也沒用呀。”
“我真想去死。”
萌萌說。
十六七歲的女孩兒們,動不動就是這句話。
“會過去的。”
伊藍說,“明天就沒事了。”
“我真羨慕你。
你好像總比我們冷靜。”
萌萌的哭聲小下去,然後問,“你數學沒及格,沒捱罵嗎?”“她還沒回來。”
伊藍說。
“我們命真苦,下輩子再也不做讀書人。”
萌萌說。
“那你想做什麼?”萌萌想了想,嘆息說:“做塊躺在海邊的石頭,想必是千年萬年也不會有煩惱。”
“那你不應該說你下輩子不做讀書人,你應該說你下輩子不當人才對!”“死伊藍!壞伊藍!”萌萌咯咯地笑起來,她哪裡會有什麼真正的不快樂,伊藍敢保證,就算她跟她媽媽打到天翻地覆。
她晚餐的桌上還是少不了她最喜歡吃的辣子雞。
“大家約著去見卜果呀,你要不要去?”“不去了。”
伊藍說,“我出門不太方便。”
“哎,那我帶你問候呀。”
“不用了。”
伊藍說,“有你們問候就夠了,不差我一個呢。”
“死伊藍,壞伊藍!”萌萌又笑得什麼似的。
掛了電話,伊藍把成績單從書包裡取出來,放到茶几上,用她喝水的杯子壓住。
然後,她拿出英語筆記本,筆記本的扉頁上有個早就在心裡念得滾瓜爛熟的號碼,是他最後一堂課留給大家的,只是伊藍從來都沒有打過。
伊藍一面撥電話一面執意想,她和卜果之間與萌萌她們與卜果之間,應該是不一樣的。
恩,不一樣的。
電話通了。
“卜老師,是我哎。”
伊藍有些緊張地說。
“伊藍吧。”
那邊竟一下子猜中,“我剛接到萌萌的電話,說你們要來看我?”“我不去了。”
伊藍說,“我沒考好,要在家好好複習。”
“明天?”卜果像沒聽見一樣,他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在中山路的上島咖啡等你,你來,好不好?”“可是……”“別可是了。”
卜果說,“你來,我等你。”
然後,他很乾脆地掛了電話。
伊藍摸摸發燙的臉,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到廚房去做飯。
最近都是伊藍在做晚飯,隨著考級的臨近,她帶的好幾個學生都要求加課,有時候,她要到夜裡十一二點才能回家。
伊藍曾經對她說:“要麼少帶兩個,要麼帶個把回來教,我可以到圖書館裡去看書,天太熱,你這樣跑來跑去要注意身體。”
“我沒什麼。”
她說,“你就這兩年了,關鍵的兩年,自己要好好把握好。”
炒雞蛋的時候,她回來了。
手裡拎著一隻烤鴨,靠在門邊,神情疲憊:“家長送的,不要還不行,咱們兩人吃不完,留一半放冰箱裡,明天燒湯吧。”
“哦。”
伊藍接過來。
“我來做吧。”
章阿姨擼擼袖子說,“你看書去。”
“我做吧。”
伊藍說,“反正也放假了。”
“對了,你考得怎麼樣?”章阿姨問。
伊藍奮力揮動著鍋鏟,大聲地說:“成績單在外面茶几上。”
她哦了一聲,出去了。
伊藍一面炒菜一而側耳聽,客廳裡沒傳來任何的動靜。
心裡稍安。
把菜端出去的時候,發現她坐在沙發上,背光,看不清表情。
“吃飯了。”
伊藍說。
“你吃得下嗎?”她忽然問。
“數學都考得不好。”
伊藍說,“是統考的題目,太難了一點兒。”
“你覺得你哪一科好?”伊藍默默地把碗筷擺好,飯也盛好,說:“吃飯吧,我知道你不開心,不過我真的是盡力了。”
“盡力?”章阿姨站起身來說,“你瞞著我去參加那些莫名其妙的比賽,現在知道後果了吧,我都跟你說過一千次一萬次了,你的將來,我自會有安排,你為什麼總不是聽?”“吃飯吧。”
伊藍還是說。
她把伊藍的成績單用力扔到遠處,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伊藍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書包裡有本小說書,是萌萌硬要塞給她的,要她假期的時候在家看。
伊藍很少看小說,可是萌萌說,這本書裡的主人公丹青和伊藍太像了,要她非看不可。
小說是亦舒寫的,名字讀不太懂,叫《忽爾今夏》。
書小小的,淡綠色的封面。
班裡看小說的女生很多,瓊瑤,席娟,張小嫻……歷史老師曾在一堂課中創下最高記錄,從第一排走到最後一排,回到講臺的時候,手裡已經捏了八本花裡胡哨的書。
她把八本書扔到講臺上,全身搖晃,只差捶胸頓足。
好半天嘆息著說了句:“還要不要讀書了哇……”就再也不說出別的話來。
後來叫來了老吳,老吳鐵黑著一張臉當著大夥兒的面把那八本書撕得片甲不留,還給每個家長寫了一封信語重心長的信,懇請每位家長配合她的“大掃蕩”活動。
章阿姨沒把那封信當回事,看完後就隨手放在了茶几上,什麼也沒說。
伊藍是不看這些的,她知道。
伊藍是不會違揹她的,她知道。
所以唯一的一次,一直都是她心裡的一個結。
這結解不了,任何事件都可能成為導火索,讓她們之前再次發生沉默的戰爭。
伊藍把小說書翻開,看了兩頁,怕她進來,又關上。
放在桌上也覺得不安全,於是又塞到試卷堆裡。
十點鐘過了,外面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伊藍開門出去,發現她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飯桌上的飯菜孤孤單單地從熱到涼,沒有人動它。
雞蛋變成了一種很難看的黃,放在裡面的青椒是很難看的綠,烤鴨則顯得灰頭土臉。
伊藍把菜都收拾到冰箱裡,站在冰箱邊上喝完了一大杯白開水。
她不想喊醒她,於是到她房間拿了一條薄薄的毛巾被想替她蓋上。
躡手躡腳走近她後,伊藍很快發現了她的異常,她面色潮紅,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的痛苦。
伊藍伸手一摸她的額頭,高燒!她丟下手中的毛巾被,迅速跑到衛生間裡弄了一張溼毛巾,再到冰箱裡找了一些冰塊,敷到她的額頭上。
她在冰涼的刺激中醒來,推開伊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你病了。”
伊藍說,“我們得去醫院。”
她不說話,搖搖晃晃地往臥室走去。
伊藍握著冰涼的毛巾看著她的背影。
她還沒有走到臥室的門口,就直直地朝著地面“咚”地一聲倒了下去。
伊藍奔過去,扶起她,她的四肢顯然無任何力量,面色由潮紅變成灰,眼睛勉強了睜了一下又閉上了。
伊藍大力拍著她的面頰,想讓她醒過來,但是她沒有任何反應。
強大的恐懼在瞬間佔領了伊藍的心,她放開她,以最快的速度撥通了120。
救護車在仲夏深夜人煙稀少的街道呼嘯而過,伊藍緊握著章阿姨冰涼的手,一顆心一直在狂跳無法歸位。
如果她離去,如果她離去,如果她離去……伊藍想著想著忽然在車廂裡就淚流滿面。
“沒事的,小妹妹。”
護士安慰她說,“看樣子是中暑而已。
以後要讓你媽媽不要太累,這樣熱的天氣,應該儘量減少戶外活動。”
伊藍別過身去,用衣袖擦掉了淚水。
到了醫院才知道,不僅僅是中暑,醫生說,她高度營養不良。
在家裡,她們的伙食並不差,就是不知道她平時都在外面都吃些什麼。
伊藍開啟臨出門時慌亂帶上的她的皮包,用她錢包裡的錢付了住院費,她的錢包裡有張照片,她摟著伊藍拍的,應該是伊藍十歲生日的時候,就在市中心的廣場邊拍的。
那是伊藍第一次來市裡玩。
她們住了三星級的賓館,甚至吃西餐。
她不太熟練地用左手割著一塊牛排問伊藍喜歡不喜歡城市。
伊藍說還好吶。
她說:“有機會還是要到城市的,到了城裡,你才會有發展。”
現在回想起來,在那個時候,她就開始為調到城裡而努力,她的確是一步一步有著安排的。
伊藍到醫院門口買了一隻烏骨雞,讓人煨成湯,慢慢喂她喝。
生病讓她沒有生氣的力氣,她喝完了湯,開口後說的第一句話是:“請個數學家教吧。”
“不用的。”
伊藍說,“我自己可以學好。”
她嘆口氣,看著正在低頭削蘋果的伊藍問:“住院費交了多少?”“一千塊的押金。”
伊藍說。
她坐起身來,“我們回家去吧。”
“你快躺下!”伊藍連忙扶住左右搖晃的鹽水瓶說,“你在掛水呢!”她一把就要扯掉手上的針頭。
伊藍一把捉住她的手說:“病不治怎麼行,病不治什麼都沒有,你知道還是不知道!”她被伊藍的神情嚇住,動作停了。
“你好了我們才回家。”
伊藍像個大人一樣的下令說,“你現在躺下,掛完水再說!”她真的很虛弱,也許身上也沒有力氣,竟然乖乖地聽從了吩咐。
那晚,也許是藥力的緣故,她睡得很沉。
陪護的床要六塊錢一晚的租金,伊藍沒肯租,就趴在她的床邊打盹。
第二天清晨,伊藍回家去取一些需要用的東西和換洗的衣服,她手裡拎著一個大包,走到公交站臺早已經是汗流狹背。
就在這時,她忽然又看見了他。
他和一個女生在一起,應該是他的女朋友,這麼熱的天,他的手摟著她的腰。
他們在公車的另一端。
那是個一看就養尊處優的公主般的女孩子,兩人很般配的樣子,站在公車上,吸引了許多人的眼球。
伊藍慌忙背過身去,好在蜂湧而上的人群擋住了彼此的視線,他並沒有看到她。
車子開動了,還是忍不住再轉過眼去,沒想到他也正往這邊看。
伊藍的臉上迅速地堆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來,他應該是看了她一眼的,卻毫無反應,又迅速地調過了頭,俯身對懷中的女孩說著些什麼。
伊藍心裡的悲傷不可救藥地漫上來。
他和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天真的她卻曾經天真地幻想他們之間會有交集。
賭氣一般。
下車的時候伊藍故意側著身走,走到後車門的時候才發現那一對其實不知道在哪站早已經下了,站過的位置空著,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洩,心卻奇異地缺了一塊。
帶著缺了的心晃盪著走回家,竟然在樓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伊藍站定了,定下神仔細地看,果然是。
她拎著大包飛奔過去,那人一把抱住她,抱起來轉了個圈,愛憐地說:“小三兒,真是越長越大了越長越漂亮了哦。”
是秦老師。
“你怎麼來了?也不打招呼!”伊藍興奮地問。
“暑假來市裡培訓。
昨晚就來了,電話一直打不通,只好跑來看看。”
“她住院了。”
“是嗎?”秦老師趕緊問,“什麼病,要緊不要緊,我馬上跟你去看醫院看她。”
“不要緊的。
她是累的。”
伊藍說,“這麼熱的天帶了好幾個學生,城東城西的跑,中暑了。
平時也不注意身體,所以倒下啦。”
進了門,伊藍請秦老師坐,並端來水。
秦老師並不坐,而是用手捏捏她的臉,輕聲問:“好不好呢?”伊藍看著她微笑,然後坐下,把頭靠在她胸前。
“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秦老師說,“想聽不想聽?”“講啦。”
“童小樂考上北大啦。”
秦老師說,“在我們縣,他考的是第一名咧。”
“真的?”伊藍坐直身子說,“他這麼厲害?”“可不!小時候笨頭笨腦的,沒想到長大了卻這麼會念書。
她媽媽高興壞了,前兩天還請我們小學中學的所有老師一起吃了一頓。”
“代我恭喜他啊。”
伊藍是真的替他高興。
“一定。”
秦老師說,“要不等我培訓完,你跟我回一趟青木河,這麼多年了,你一次都沒回去過,難道不想嗎?”伊藍的臉色暗下去,過了半晌才說:“她不喜歡的。
我這次又沒考好。”
“我來跟她說說。”
“別。”
伊藍說,“高考結束再去吧。”
“也好。”
秦老師說,“現在時間也的確是寶貴。”
回到醫院裡,伊藍削著一個蘋果,低著頭對她說:“早上秦老師到家裡來過了,她問候你,就是太忙,沒法來看你。
這些水果都是她買的。”
“你怎麼好讓秦老師花錢?”她責備她。
“童小樂考上北大了。”
伊藍說。
她嘆氣:“你還不知道怎麼樣!”伊藍不說話了,北大,那是想都不敢想。
時針指到二點,那是他們約好的時間,但是伊藍早就不決定去了。
夏天的午後是漫長的,伊藍趴在她病床邊打盹,想像著他在咖啡館裡等她的樣子,也許是轉動著手中的杯子,也許是百無聊耐地看著門口,也許,會往她家裡打一個電話……不知為何,心中竟升騰起隱約的快意。
“你想什麼呢?”她又問。
“沒。”
伊藍還是老答案。
她總是試圖想控制伊藍的思想,有時候,伊藍覺得她比自己還要天真。
就這樣,她在醫院裡住了三天,伊藍陪了三天。
第三天快出院的時候,有家長知道訊息來看她。
那是一箇中年女人,穿金戴銀,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似的。
伊藍在一邊收拾東西,中年女人看著伊藍說:“章老師,你女兒真漂亮,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喲!”“哦呵。”
她只是微笑。
她已經恢復不少,醫生說最好再住兩天院觀察一下,可是她執意要出院。
“章老師,你看小寶的課?”中年女人試探地說,“這馬上就要考級了。”
“明天就恢復。”
她說。
“我知道你很忙,但能不能再加上一課時?”中年女人得寸進尺。
伊藍把水瓶重重地放在地上,把那個女人嚇好大一跳。
她連忙把帶來的水果和鮮花遞到伊藍手裡說:“這個別忘記帶走。”
伊藍一把搶過那些水果,鮮花,急步走到門外,放在門口,然後回頭,指著門口冷冷地說:“東西還是拿走吧,我們拿不了,麻煩你們先走,她還要休息!”“伊藍,你!”她從病**坐起來。
忙不迭地跟人家道歉解釋說,“我這女兒就是這樣,她是不希望我太累。”
“理解,理解!您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女人倒退著離開病房,退到門口,把水果藍再次拎到門裡面,嘿嘿笑了一下,人很快就消失不見。
“上課,上課!整天就是上課。”
伊藍說,“都住院了還上什麼課!”“我不上課怎麼辦?”她問。
伊藍無話可說。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又說,“你現在哪裡會懂。”
其實伊藍什麼都懂。
從縣裡到市裡,她賣掉了以前的房子,辭掉了以前的工作。
走得義無返顧。
現在,她們住的二居室是二手房,市裡的房子不比縣裡,房價高得離譜,十幾萬才買下來。
伊藍戶口不在這裡,要上重點學校,還得多交兩萬多塊的贊助費。
不夠的錢,都是她厚著臉皮出去借的,她是那種不到萬不得已不向別人開口的人,寧願自己苦熬,這一點,伊藍明白。
當初想參加那次比賽,主要原因就是獎金是一萬元。
伊藍有足夠的把握拿到那一萬元,可是,她硬是不讓她參加。
回家剛開啟門電話就響,伊藍下意識地衝過去接。
沒想到是萌萌,在那邊責備地說:“去哪裡了,打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有事呢。”
伊藍說,“你有事嗎?”“我有好玩的事告訴你。”
萌萌說,“你猜猜是什麼!”“講啦。”
伊藍說,“我還有好多事等著去做呢。
沒功夫跟你磨。”
“我們去師大看過卜果啦。”
萌萌說,“他暑假沒回老家,就是為了陪女朋友哦,哇塞,他女朋友真是漂亮,絕對超過大S啦。”
“恩那。”
伊藍說。
“你怎麼了伊藍,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怎麼沒精打彩的呢。”
“天太熱了。”
伊藍說。
“卜果問到你,”萌萌說,“他說有空請我們喝咖啡呢,到時候我叫你,你不要又不出來啊。”
“好。”
伊藍說,“再見。”
掛了電話,伊藍看見她從房間走出來,手裡拿著她的包。
“你要做什麼?”伊藍問。
“晚上有堂課。”
她說,“我得去。”
“不許去!”伊藍攔住她。
“我沒事的。”
她微微笑一下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前兩天是天太熱了,我沒注意到。”
“非要去的話,我陪你。”
伊藍說,“等我們吃完晚飯,我陪你去。”
“也好。”
她坐下來說,“那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遲一些。”
伊藍跑進廚房,才發現除了凍了在冰箱裡的半隻烤鴨,廚房裡沒什麼東西可以吃的,她有些抱歉地出來,對她說:“忘了沒菜,要不,今晚我們去飯店吃吧。”
“哦。”
她想了想說,“下碗麵吧,煎兩個雞蛋。
你別說,我都餓了呢。”
伊藍默默地回到廚房忙碌,她總是下不好麵條,不是太軟就是太硬。
在低頭吃麵的時候伊藍想起了老家那家小麵店,她和童小樂常去的地方,那裡的紅燒牛肉麵真是讓人懷念。
自從離開青木河鎮,伊藍再也沒有去過那裡。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經在那裡生活過。
童小樂,聽秦老師說,他個子都快到一米八了。
再見面的時候,怕是都認不出彼此了吧。
章老師把烤鴨的大腿夾到伊藍的麵碗裡,說:“等這幫學生考級都考過了,我好好做頓飯來吃,現在廚藝都生疏了。”
“你要吃好一些。”
伊藍說,“在外面吃飯也不能隨便。”
“我知道了。”
章阿姨點頭,語氣難得如此隨和。
那晚伊藍陪她到學生家,不過沒有去成,下樓梯的時候,她忽然站住了,手抓住樓梯的扶手,腰彎下來,一旁的伊藍一把扶住她,問:“怎麼了?”“頭暈。”
她說。
她並沒有恢復,身子還虛得要命。
伊藍扶她回家,她躺在**,翻出一個電話號碼來遞給伊藍說:“替我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今天有事,改天去。”
“好。”
伊藍說。
她閉上眼睛,頭歪到裡面。
天很熱,卻不敢開空調,伊藍找拿了一把扇子在一旁給她扇著風。
她揮揮手說:“你別管我,打完電話就看書去吧,我躺躺就好了。”
到了客廳,伊藍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按她吩咐的,打給她的學生家長,那邊是個很好聽的男聲,溫和地說沒關係,伊藍說真是不好意思,他又說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啊祝她早日康復。
另一個電話打給萌萌。
伊藍低聲對萌萌說:“明天記得一早電我,就說要返校。”
“怎麼了?要幹什麼?想幹什麼?”萌萌一遇事就興奮,問個不迭。
“我的演出服,你記得替我帶上,我們明天電視臺見。”
“呀!”萌萌尖叫起來,“呀呀呀真好,伊藍你終於想通了!”伊藍轉頭看看裡屋,緊張地把聽筒捂起來。
“說話不方便是不是?”萌萌瞭然於胸的說,“OK,一切都看我的,咱們明天見!”寂寞的夏夜,再躺回家裡舒服的小床,本很勞累的伊藍竟然會失眠。
她抽出那本叫《忽爾今夏》的書來看,一頁翻過一頁,腦子裡卻全都是別的影像。
伊藍把書扔到一邊,趴到**,在心裡命令似地說:“伊藍,你再也不許這樣子!”再也不許!再也不許這樣子!再也……整整一夜,天就這樣慢慢地亮了起來。
忽爾今夏之二 下午三四點,太陽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電視臺演播大廳里正在舉辦:“我為舞狂”青春舞蹈大賽的複賽,主持人宣佈下一組選手出場,他們是四個男生,帶來的舞蹈名字很怪:叫《替我插上電》。
節奏很強的音樂響起,四個男生炫目開舞,臺下尖叫聲一片。
就在這時,伊藍用力地推開演出中心的大門,由於在炎夏里長時間奔跑,她的頭髮和衣服都已經半溼了。
演播廳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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