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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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的笑

第28章

他的笑

鳴翠居內，万俟擎坐在座上，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子，“我說過，任何人都不許再找清兒麻煩，你該知道違抗我的後果。”

婕夫人打了個寒戰，當即泫然泣下，“擎王，妾身沒有難為清兒嘛，不過是想將那隻貓關起來而已。”似乎越說越委曲，哀怨的眸子注視著座上冷酷的男子，“妾身是擎王的夫人，難道連處罰一隻畜生的權力都沒有嘛？還是因為擎王想討好藍璇筠？”

陰眸似刀般『射』向她，面上瞬間掀起暴戾的狂怒。婕夫人驚覺自己失口，慌忙止住，望進万俟擎的盛怒時，惶恐的爬過去抱住他的雙腿，“擎王，妾身知錯了。妾身剛才只是胡言『亂』語……”

“婕兒，”万俟擎挑起她的下顎，指腹撫挲在她滑嫩的臉頰上，脣邊掛著笑，“跟了我這些年，你該瞭解我。”那抹笑竟有些殘忍。

“不！”婕夫人瞪大雙眼，眼中已經蓄滿恐懼的淚水，“擎王，妾身知道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不再看她一眼，冷冷的收回手，命向兩邊，“趕出王府！”

“是！”

家丁拉扯著兀自掙扎的婕夫人，“擎王！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要離開，我不要！”她哭喊著，聲音尖銳卻透出一股淒涼悲慼，“藍璇筠那個賤人，她只會欺騙你傷害你！真正愛你的人，你卻不曾回頭看一眼！”

瞳孔微縮，狠決乍現，“掌嘴！”

“是！”家丁上前按住婕夫人，當即左右開弓，掌摑不下數十。

婕夫人已是滿嘴鮮血，牙齒鬆動，卻是哼都沒哼一聲。一對眸子哀怨心傷又透著嫉恨不甘的瞪住万俟擎。

直到兩頰已現出血絲，万俟擎才冷聲止住，隨即走到她跟前，攫住她，“你不配說她一個字！”

毫不留戀的扭身走出鳴翠居，“趕出去！”

婕夫人攤倒在地，胸口劇烈起伏著，被淚水模糊的眼眸，迸出徹骨的恨意，“藍璇筠！我不會放過你的！”

冷清的柴房，擺設依舊是她在時的模樣，那張別出心裁的木床令人不禁莞爾。整間柴房雖簡陋卻不失濃郁的溫馨感覺，雙手不由自主的撫『摸』著她可能接觸過的一切。

此時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原來懷念竟會讓人變得失去自我。

得知她已與七弟單獨呆在護國寺，前所未有的妒意，幾乎將他吞噬。不作他想，趕緊進宮面聖，上午與宗帝的對話還猶在耳畔。

“朕已下旨，不許任何人驚擾到他們，朕不管你對龍女是何心思，醫好狁兒的病才是朕最在乎的！”

万俟狁已故的母妃國『色』天香，宗帝對她的喜愛已超過迄今為止所有妃嬪。他們兄弟幾人都很清楚，如果七弟不是有重病在身，這皇位註定會是他的！

父皇既已下旨，他是絕對不能公然違背旨意。現今情勢緊迫，其它王都已開始暗中籌備，稍有不甚，就會成為這場皇位之戰的犧牲品。

而他的廢妃，已成了啟薩朝至高無上的天命龍女。想要將她禁錮在身邊，唯一的方法就是，擁有絕對的權力！

舒服的靠在軟墊上，愜意的吃著小余削好的梨子。麥麥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抹抹手剛準備下床，卻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時，趕緊又縮回了身子，擺出了最佳的姿勢及表情。

同一時間，門應聲而開。

万俟狁頎長的身姿越進，面容依舊白得有些不正常，可是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俊逸神采。手拖著『藥』碗走進來，輕輕放到桌上，清眸掃視。

“今日感覺怎樣？有無不適？”平淡的話語，隱含著令人心悸的關切。

榻上的女子，手撫額角，秀眉微蹙，倦容敷面，有氣無力的回了一聲，“還好，只是有些痛，不礙事。”

瞥見他微沉的目光，心裡早就樂開了花。於是便更加賣力的表演，她喜歡看到他此時的模樣，像個正常人，會擔心，會掛念，會憂慮。這才是活脫脫的俗世凡人嘛，幹嘛要搞得自己像清心寡慾的神明。

“童老的『藥』，天下無雙，怎麼會沒有作用呢？”万俟狁眉間印褶加深，徑自分析著。

麥麥虛弱的拂了下耳邊一縷頑皮的發，幽幽嘆息一聲，“被人剜去一塊肉，怎能不痛？”這件事，估計到她進棺材那天也不會忘記。

眸光微斂，淡然的眸竟生出一絲笑意。突然，像是眩暈一樣，万俟狁的身子不穩的晃了三晃，看著要跌倒了，卻又勉強支撐住。

“呀，你怎麼樣了？”麥麥顧不得什麼表演了，趕緊跳下床，一把扶住他。嘴上還忍不住數落道，“自己身體不好，幹嘛還要親自來送『藥』？不會吩咐小余送進來嗎？真是的，都不曉得照顧自己一下。”看他的樣子，真是虛弱不堪，她哪裡還有心思逗弄他。

脣邊似乎勾起一抹笑，乍看下，又像是雙脣本該就有的弧度，總之，那樣完美，那樣契合。身子故意往她身上靠了靠，顯得自己更加孱弱。

“以後不許親自送『藥』過來！”麥麥下了最後通牒，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心底泛上的不知感覺是什麼。瞧見他的模樣，就會讓她生出不忍，極大的不忍，寧願想要代替的不忍……

這，是不忍嗎？

幾天都沒有嗅到念惜宮鈴蘭的幽香了，可他的咳卻好了很多，只要呆在她的身旁，吸進屬於她的那一股清甜，胸中的窒息不適，瞬間無影無蹤。或者，她真的是轉世龍女，也說不定。

万俟狁順勢坐到椅上，指了指桌上的『藥』，“喝下。”惜字如金，簡明扼要。

這讓麥麥有種錯覺，他不是來送『藥』的，而是來賜『藥』的。低下頭再看看他越發人『性』化的眼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興許是被他倒打一耙。

果然，皇族教育出來的小孩子，一個比一個會算計。

可是，也不要小看她這位帶自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人類哦。

笑意攀升，小手撫上額頭，身子一軟，毫無預警的栽了下去……

如她所料，迎接她的並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他溫暖的懷抱。兩頰溫度又不受控制的肆意升高，但她仍是鎮定的窩在他懷裡，“哎喲，頭好暈哦，恐怕不能喝『藥』了。”

那碗苦到人神共憤的『蕩』『藥』，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給開的處方，喝下後，喉嚨處的苦味會留至三四個時辰都不會退下。傷已經慢慢轉好，這回說什麼也不會再喝下去。

抱著懷中軟香溫玉，無波的眸掠過異樣，脣邊上揚的弧度加大，可以明顯稱之為“笑”。她的心思，他怎能不懂，那『藥』他早在她喝下第一次時親自嘗過了，伴著她的香甜。

“不行，一定要喝。”万俟狁的口氣不容拒絕，少有的堅決令麥麥當即一楞。有些不可置信的瞪住他，“你……”想起自己此時的佯裝，馬上哀怨的垂下眼眸，“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喝下它，我會損失掉半條命的！”

望進她動人的雙眸，万俟狁幽幽嘆了口氣，“哎，說吧，怎樣才能讓你喝下去。”明知道她有演戲，明知道她的小伎倆，他卻仍是著了她的道。這就是願打與願挨嗎？

“哦，”麥麥靈動的大眼睛，透出一抹無辜與茫然，心下卻允許自己小人得志自鳴得意一番。無奈，對付万俟狁，不使用些手段是達不到預期的。

麥麥抿嘴一笑，“我想聽你說說小時候的故事。”說不清原因，她就是想要多瞭解他，知道他在小時候都會發生哪些趣事，是不是還像現在這樣了無生趣。

她起身坐到一旁，雙手墊在桌上託著下巴，準備好了聽故事的姿勢。

原本帶抹笑的清眸，在聽到麥麥的要求後，竟又慢慢變回之前的淡漠，這個話題對他來說，似乎並不是一個愉快的選擇。

麥麥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可能觸動到了他的**，忙擺擺手勉強的笑道，“哎呀，說什麼小時候啊，肯定無趣的很，我們不說了……”

“幼年，我一直都是體弱多病，皇兄在玩耍時，我只能呆在母妃的寢宮喝著各種『藥』。”在麥麥呆楞的注視下，万俟狁從容的開了口，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語速平緩，語氣平淡，沒有任何回憶往事的滋味。

“只有六哥會常常陪我，我也只跟六哥走得近些。”抬眸望向表情複雜的麥麥，“說完了，你可以喝了吧。”

這就是他童年的故事？兩句話就概括了，而召王就分擔了他童年的一半！可見，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知是辛酸還是同情，麥麥很後悔自己的提議，她不喜歡看到他臉上的孤寂。可以想像得到，在那種身體條件下，正值小孩子喜歡玩的年紀，他只有孤單一人。

端起碗，二話不說，一口氣喝下去，“哇，苦死了苦死了。”馬上放下碗，吐著舌頭，手掌一個勁的狂扇，企圖扇走那令人厭惡的苦味。

倏地，手上多了幾顆蜜餞，抬頭看看對面的白衣男子，他仍是安靜的坐在椅上。

將手裡的東西放到嘴裡，儘管苦味依舊不散，但她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甜意，一直漫下她的心田。

不好不好，她不喜歡他臉上淡然的落寞。就這樣懶洋洋的靠坐在樹下，吹著一支通體碧綠的笛子，婉轉而空靈的曲調化成一縷憂傷圍繞在他身邊，不帶任何感情。

他的心裡到底裝了多少事？那不僅僅是對生命的遺憾和釋然，還有著糾葛不清的複雜情感。是她所不能瞭解的。

因為照顧她的身體，他似乎在勉強硬撐。那是一種做為男人的自尊與驕傲。這一切的一切，她通通看在看眼裡，於是，她更加的心疼。

笛聲停止，紛落的飄飄，帶著他隨風起浮的衣和發，奏響了另一段關於秋天的傷感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