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九十七章 殺手的敬意

第九十七章 殺手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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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殺手的敬意

這是一座十分古樸的樓子,灰瓦朱顏,淡淡的散發著她的高雅氣質,只是那一一

排排紅豔豔的燈籠,卻讓這座樓子添了幾分紅塵俗氣的意味來,猶如一個清新脫俗的

絕代佳人,臉上卻要抹著厚厚的胭脂水粉一般。這裡是煙雨樓,京都最有名的青樓。

墨色深濃,天上的繁星不知何時已經隱去,只剩下東方那一顆明亮的星辰,掛的

很低,在這個時候,卻還有人沒睡,一身白衣,一管長笛,坐在欄杆上,一陣婉轉悲

切的簫聲響起,在這黎明前的夜裡,顯得有些涼。

“煙雨樓裡賞雨煙,悽風閣中聽風悽。仇情恨意莫相忘,碧落黃泉喜相逢。你又

想著了?”

朱漆柱子之間的走廊上,款款走出一個輕裝淡羅衫的女子,赫然便是這煙雨樓的

老鴇蘇娘,只是現在的蘇娘卻和平時那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完全不一樣,略施淡彩,

眉眼間透出一股子淡淡的憂愁,白皙的臉蛋泛著些許紅暈,不知是被那一排大紅燈籠

映的,還是羞的……又或者是被氣的。

“雨煙,委屈你了……”

那男子回過頭來,卻見他帶著一個銀色半露面具,卻也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只是

那一雙眸子,卻是冷的發狠,恨得發冷!

“唉……”

蘇娘輕嘆了一聲,悠悠的說道:“能為你做些事,委屈點又算得了什麼呢……只

是你……”蘇娘話說一般便停了下來,眸子中閃出一絲不忍心。

“雨煙有話就說罷……”

蘇娘搖了搖頭,輕輕一笑“沒什麼……不管你如何做,我隨著你便是了……”

“雨煙……”

那銀面男子嚴重的冰冷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柔情,一絲愧疚,一絲憐意

,一絲心疼。那男子一手握住蘇孃的手一手撫住蘇孃的臉,澀聲說道“我其實不值得

你這樣付出……”

蘇娘連忙伸手輕輕擋住那銀面男子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別說什麼值不值

得,我不懂,正如你不懂值不值得一樣……”

“雨煙……”

那男子一把摟住蘇娘,緊緊的環住她那倩腰,只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這

個女子跟了自己十年,從一個良家女子,甘願淪落煙塵,從一個清倌人變成煙雨樓的

老鴇,為自己搭理著這個暗哨,十來年無怨無悔。只是像自己種人,根本沒有什麼未

來可言,自己又有什麼資本可以給他承諾呢?

他不是沒想過放下仇恨,任先生也告訴了自己父親的意思“你不信齊,你信佟,

齊家的仇恨與你無關,不要念仇了……”可是自己因為這個國家而家破人亡,四處流

蕩,自己又怎麼能那麼輕易的放下仇恨呢?

不!不報大仇,誓不罷休!!!

這男子便是天國前任兵部尚書佟皓博走脫的兒子佟念仇,佟皓博自盡後,卞之儒

派人圍著京都搜尋了八百里,但卻連佟念仇的影子都沒摸到,只是沒想到他現在卻依

舊躲在京都,而且還是躲在京都最有名的青樓煙雨樓中。

“他走了嗎”

佟念仇放開了蘇娘,眼裡恨色一閃,冷聲說道:“好好等著,他施加在你身上的

凌辱,我會加倍奉還!”

“剛剛走了,只是……”

蘇娘有些憂心的說道:“他知道你和朱翔有交易,很不高興……”

“嗯,我聽到了”

佟念仇冷笑了一聲,狠聲說道:“腳踏兩條船嗎?就算落水也要拉著他們兩個一

起!”

蘇娘臉色一紅,接著便是一片煞白,一滴清淚倏然滑落,蘇娘輕輕的別過頭去,

澀聲道:“雨煙會陪著你的……”

東方的那顆啟明星已經落下,整個天幕中再無一絲光亮,東城驛站外一百里的陽

華驛站此時還是一片安靜,昏黃的燈光懶懶洋洋的灑在走廊上。

“——噠噠——噠噠——”

幾聲輕微的響聲突然在這靜夜中響起,江懷安猛地睜開眼睛,倏的從**坐起來

,將身邊的夫人推醒,李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江懷

安坐在**,正要問話,江

懷安伸手捂住李氏的嘴巴,伏在她耳邊說道:“馬上帶著年兒走,回京都,去秦嶺山

莊,就說是易天笑故人!”

江懷安讀書期間喜俠客,經常佩劍遊學,武功雖然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尋常人能

近的了身的,為官十幾年,江懷安仍然每天堅持練劍,加上閱歷豐富,自然是聽出了

之前那輕微的響聲乃是瓦片被踩動的聲音。自己京都得罪的人太多,所以他才如此急

切的辭官還鄉,就是想撇開這些恩怨,沒想到那些人卻依舊不肯放過自己,只怕這次

卻是連累了兄長了。

江懷安正想著如何通知吳均,這時隔壁吳均的房間裡面傳來了幾聲輕輕的敲打之

聲,如果不注意,根本不能發現,但江懷安卻會心一笑,用手指輕輕的在牆上有節奏

的敲打。

這是江懷安與吳均之間的一些小玩意,聲音的長短急促代表著不同的意思,本來

是他們閒來無事鬧著玩的,沒想到此時卻派上了用場。原來吳均也發現了不妥,便立

馬想到了有人盯上了他們,於是安排了和江懷安相同的事情後,便通知江懷安,問詢

如何應對。

李氏也是名門大家,和江懷安一直相敬如賓,恩愛非常,自是早已與江懷安心意

想通,見江懷安說的如此鄭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忙起身,抱起躺在**還只有

六歲的江年,隨便收拾了點東西,緊張的站在江懷安身邊,眼裡滿是惶恐,雙手緊緊

的摟住了這個還只有六歲的獨子江年。

江懷安衝著李氏微微一笑以示安慰,突然門縫間伸進了一根小管子,一股淡淡的

白煙輕輕的飄進來,江懷安在牆上輕叩三下提醒吳均小心提防,吳均也回了兩下讓江

懷安放心。

迷煙還在繼續被吹進房間,江懷安提起長劍輕步走到門邊,猛地長劍出鞘一劍刺

出門外,一聲悶響,長劍扎進了一個黑衣人身體裡,緊接著門上的白色紗窗被一股鮮

紅的**染透,江懷安倏的抽出長劍,只聽見門外噗通一聲。

吳均也聽到了江懷安這邊的響動,兩人同時拉開房門,看著院子裡站著的一拍斜

舉長刀的黑衣刺客,江懷安看著吳均笑道:“好大的排場啊,竟然為了我們兩個老家

夥而出動這麼多人。”

“哈哈,是啊,不慎榮幸!沒想到今日還能與弟並肩殺敵,年老之際還能有這種

熱血之事,也不枉!不枉!”

江懷安知道自己這位兄長今日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心中悲切,如果不是自己,

他或許不會有今日之禍,但是江懷安卻沒有表達歉意,他知道吳均的心意,說了,反

而會讓兄長心生難過,有些話不須說,有些話毋須說,彼此情意,早就超越了生死!

同生共死,也沒有違背當初許下的誓言!雖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江懷安和吳均相視一眼,同時緩緩的舉起手中的長劍,靜靜的指著那一排黑衣刺

客!

“江先生,吳先生,請!”

江李氏抱著江年惶然的跑到吳白氏身邊,有些驚慌“嫂子,我們怎麼辦?”

吳白氏抱著她與吳均的兒子吳恨,擔憂的看著院子中的兩個男人,咬了咬牙“我

們走!”

“嫂子……”李氏一聽白氏說走,急的哭了出來“不能啊……”

白氏雙目一瞪,死死的盯著李氏低聲狠狠的罵道:“我們在這裡除了讓他們兄弟

分心還能做甚麼!不要忘了,我們懷裡是他們兄弟唯一的血脈!走!”

李氏雖然是名門閨秀,但被這陣勢一嚇便也失了分寸,好在吳均的妻子白氏乃是

將門之後,白氏之父白慕南乃是一郡府總兵。白氏自小舞刀弄槍,嫁給吳均後亦是經

常和吳均相互演練,乃是一巾幗女子,雖然心裡擔憂,但卻還沒有失了分寸。

江懷安眼睛掃過走廊,見妻子與大嫂匆忙逃走,心裡稍安,和吳均打了個眼色,

吳均會意,兩人同時發作揮劍衝向那一排黑衣刺客,為兩個女人爭取逃走的時間。

黎明前的那一刻,是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時候,李氏和白氏抱著兩個小孩在樹林

中沒命的奔逃,江懷安臨行前便囑咐了李氏去秦嶺山莊,而吳均囑咐白氏的同樣是秦

嶺山莊,雖然他們和秦鍾秦文等人相交不深,但卻把希望放在易天笑身上,這個世界

上,除了皇上,便只有秦家能夠保住妻兒了,秦家總不會見死不救的,即便是看在易

天笑面子上!

李氏出生書香之家,身子瘦弱,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消耗,早已經累的臉色蒼白,

速度也越來越慢了。“大嫂……我跑不動了”李氏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說道:“請大

嫂帶著年兒逃吧,我會拖累你們的……”

白氏回頭狠狠的瞪著李氏喝到:“跑不動也要跑!快走!”一把拖住李氏的手臂

,正要繼續逃命,卻猛地愣住了,再也忍耐不住,眼裡的淚水便如斷線的珠子一般,

簌簌落下。

李氏回頭看去,驚得差點栽倒,陽華驛站一片通亮,火光將天都燒紅的半邊。

“老爺……懷安……懷安……懷安啊……”

李氏痴痴喃喃的喊著江懷安的名字,眼裡卻沒有淚水落下,也不知道哭泣,只是

一遍一遍喊著江懷安的名字,猶如失心。

白氏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狠心的把頭別過去,眼裡一片堅毅之色,拉著李氏繼

續跑,李氏如同一具木偶一般,任憑白氏拉著,面無表情的跑著,嘴裡還是在喊著江

懷安的名字。

東城驛站。

江懷安和吳均長劍撐地,相互攙扶著,嘴角泛著微笑,靜靜站在一起,鮮血從他

們的胸口腹部流出,染紅了他們身邊的青石地面,順著青石磚的縫隙,沒入泥中。

當時江懷安見妻兒嫂侄逃走,為了掩護他們便主動出擊,一番苦戰下來卻哪裡是

刺客們的對手,江懷安揮劍彈開一名黑衣人的長刀,猛地見一把長刀朝吳均胸口刺來

,而吳均此時早就顧此失彼,哪裡還能躲得開這一刀!江懷安大驚,也顧不得多想,

倏的衝出去,擋在了吳均的身前。

“噗——”

江懷安一口鮮血噴出,身體險些摔倒,吳均大驚,連忙扶住江懷安失聲道:“懷

安賢弟——”

突然吳均只覺得後腰一痛,心中一陣恍然,喉間一甜,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鮮血順著江懷安的後腦勺緩緩的流到江懷安的脖子流到他的後背,將那件灰色的袍子

染成一片黑色。江懷安緩緩的轉過身來,低頭看去,只見吳均的小腹露出一截刀尖,

鮮血像家鄉那眼小小的泉眼一般,緩緩的噴著鮮紅的**。

吳均朝江懷安看去,江懷安胸口已經被鮮血浸透,吳均灑然一笑:“懷安賢弟…

…來世……咳咳……”吳均咳嗽了兩聲,嘴裡再次咳出一口鮮血,江懷安微笑的說道

:“兄長……來世再見……弟……仍名懷安……”

吳均艱難的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臉上浮起笑容,艱難的說道:“兄長……仍名

均……”

兩人相視一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首領,逃出兩個,要不要追?”

“不追!”一個黑衣沉聲說道:“江懷安是個好官,殺他,已經是不仁不義!給

他留條血脈,雖然我們這些人沒什麼德行可言,但是這次,是我們負了他們……”

“可是……”

那名黑衣人有些遲疑的說道:“閣主知道了怎麼辦?”

“我來擔著便是了!”

那人不再說話,退到了一邊,那首領拉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白淨而滄

桑的臉,走到江懷安和吳均身邊,將長刀背在身後,躬身行禮。

其他刺客也都將長刀背在身後,同時朝江懷安和吳均兩人行禮,這是殺手的禮節

,對對手的敬意便是將長刀背在身後,鞠躬行禮,殺手的敬意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得的

東西,但是江懷安和吳均得到了……當之無愧……

火!

在陽華驛站的上空燃起,燒紅了整片天空,鮮血一樣的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