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五章 風虎雲龍

第五章 風虎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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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虎雲龍

大唐雙龍傳(第十六卷)

第五章風虎雲龍——

天街的住民不知是否被適才的打鬥廝殺嚇怕了,家家戶戶、大小店鋪全關上門窗,

唯獨是曼清院燈火通明,照得附近一帶亮如白晝。百度"天360118"

尚有一刻鐘就是子時,赴會的人大多已抵達聽留閣,大街上不見半個人影,連巡更

的城衛都不知躲到那裡去。

由於楊侗、獨孤閥與王世充的鬥爭,使洛陽城的管治出現真空的狀態,可是治安反

比往常更佳,皆因地方幫會都儘量約束手下,不敢在這種情況下惹事。

而外來人更不欲鬧出事來,免致成為眾矢之的。

三人沿街而行,朝曼清院走去。

寇仲忽地嘆了一口氣。

跋鋒寒奇道:“連在剛才那種惡劣的情況下,你都可以不損半根毫毛的脫身,為何

仍要長嗟短嘆?”

寇仲伸手搭上跋鋒寒的肩頭,衷心誠意地道:“我是想到你老兄即將遠離,心中很

捨不得了!”

跋鋒寒臉容硬朗的線條也似溶化了少許,瞥了一眼在另一旁默默而行的徐子陵,微

笑道:“這叫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今趟跋某到中原來,能遇上兩位兄臺,已是不虛此行。

何況更在武功修為上得逢曠世奇遇,作出連自己也未夢想過的突破,人生至此,尚有何

求?”

徐子陵淡然道:“鋒寒兄準備何時動程?”

跋鋒寒沉聲道:“幹掉曲傲,我便立即離開,說不定就是今晚。”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愕然。

前者皺眉道:“為何你像對曲傲特別不客氣呢?”

跋鋒寒雙目閃過深寒的殺機,冷然道:“這是我在那次被曲傲擊得重傷投水逃生時

立下的誓言,誰要我的命,跋某人必有回報。”

接著微微一笑道:“我和你兩人所以特別投緣,還有一個原因是遭遇相似。”寇仲

目注空寂長街,愕然道:“什麼遭遇?”

跋鋒寒欣然道:“就是我們的武功都是在被人追追逐逐下迫出來的,沒有一天不是

過著逃亡的日子。你們自得到〈長生訣〉後,不是也有這樣的遭遇嗎?”

徐子陵忽然道:“你對殺死曲傲究竟有多少把握?”

跋鋒寒道:“本來半成也沒有,但現在卻有十足把握。”

寇仲挪開搭在他肩頭上的手,大訝道:“為什麼會有這麼極端的轉變?”

跋鋒寒平靜地答道:“因為他的心靈脩養尚有很大的破綻,會產生情緒上的波動,

剛才在天津橋一戰,我已令他對擊敗我失去信心,所以若今晚我能擴大他這破綻,必勝

無疑。”

最後再加一句道:“若我能殺死曲傲,那時就算我不去找畢玄,他也會親來找我,

對手難求,畢玄要維護我還來不及哩!”

兩人這才恍然。

寇仲道:“不知曲老頭和伏小子兩人交手了沒有呢?”

此時曼清院的門口已在五丈開外,把門的大漢都探頭引頸來瞧他們這三位遲來的賓

客。

跋鋒寒道:“我只怕他會爽約。”

※※※

三人尚未進門,守門的十多名大漢早迎了出來,恭恭敬敬,爺前爺後的叫著,與上

次的冷遇確有天淵之別。

跋鋒寒問道:“曲傲來了沒有?”

有人答道:“曲大爺剛才著人來通知,要在丑時始到。”

三人交換個眼色,露出會心微笑。

寇仲皺眉道:“曼清院是否仍由洛陽幫掌管?”

另一人答道:“當然是屬於我們洛陽幫的業務,三位大爺給我們揭破了上官龍那奸

賊的身份,我們全幫上下,都深深感激三位哩!”

寇仲暗忖又會如此的,順口再問一句道:“那現在洛陽幫是誰在主事?”

先前那漢子肅容道:“為免本幫陷於四分五裂之局,副幫主和各堂堂主請出榮鳳祥

大老闆作我們的幫主,有他老人家一句話,誰敢不服。”

三人暗忖竟會這麼巧的,由此亦可見榮鳳祥乃洛陽舉足輕重的人物。

要問的話問過了,三人逐在前呼後擁下,朝聽留閣走去。

聽留閣比之前天晚上更見熱鬧,座無虛席,幸好榮鳳祥不知為何竟親自下令把上次

那間位於北廂頂樓的廂房給他們留著,所以才不用和其它人擠在一塊兒。

※※※

美婢奉上酒菜後,一名喚作翠兒,似是婢子頭領的豔女媚笑著向三人道:“榮老闆

特別吩咐要好好侍候三位,我們曼清院的三朵鮮花:蓮兒、菊兒和萍兒那晚曾見三位大

展神威,都心生嚮慕,要不要她們來為大爺唱兩首小調兒呢?”

寇仲奇道:“今晚這麼多貴賓,她們怎能分身?”

翠兒拋他一記媚眼道:“別人求我也沒用,但三位大爺卻是不同!翠兒怎麼為難,

都會為你們安排妥當。現在離丑時尚有大半個時辰,有她們來為大爺遣興,保證時間會

像白駒過隙般彈指即逝。”

跋鋒寒隨手塞了半錠黃澄澄的金子進翠兒手裡,淡淡道:“今趟是否又再是‘知世

郎’王薄請客?看來這筆數目可不少?”

翠兒拿到金子,更是笑意盈然,半邊身子捱到跋鋒寒身上,暱聲道:“今次是榮老

板請客,他是雙喜臨門哩!既登上幫主寶座,又適逢大壽之期,以後財源廣進,些許花

費那有閒情去計較呢?好了!一切包在奴家身上,我這就去把三朵花請來好嗎?”

徐子陵皺眉道:“我們還有要事商討,不若……”

翠兒接下去道:“那奴家便安排她們稍後才來好了!”

一陣嬌笑,像只彩蝶般飛走了。

寇仲向跋鋒寒笑道:“你出手倒闊綽,就像囊中滿載黃金的樣子。”

跋鋒寒淡然道:“這幾年我確賺了點錢,在亂世中,人人爭著鑄幣造錢,卻只有黃

金才最可靠,中原域外都通行,我走時分點給你們做使用!”

“篤!篤!”

寇仲雖沒有聽到足音,卻早感到有人在門外,低聲道:“誰?”

門外響起邢漠飛熟悉的聲音道:“小弟奉王子之命,請三位到樓下主廳一敘,人家

喝杯水酒。”

三人對此人頗有好感,更想看他長得是怎個樣子,寇仲逐道:“邢兄請進!”邢漠

飛聞言推門而入,拱手為禮。三人立即肯定昨晚此人並非伏騫身旁的其中一人,否則他

們絕不會看走眼。

這位吐谷渾的高手年紀在二十五、六間,身材瘦削修長,濃髮粗眉,舉止從容。一

身便於騎射的勁服長靴,整個人就像一枝離弦勁箭那麼鋒利,雙目精滿神足,但又令人

感到他很易動感情。

他雖不算英俊,但五官顯得很有性格,屬於那種耐看和愈瞧愈有味道的人。

三人同時起立回禮,坐下後,跋鋒寒問道:“下面大廳還有什麼人?”

這時猜拳斗酒、絲竹弦管的暄聲陣陣從露臺方向傳來,邢漠飛灑然笑道:“自然少

不了王薄和榮大老闆兩人。”

徐子陵訝道:“聽邢兄的口氣,好象連王薄都不放在眼內。”

邢漠飛油然道:“論鞭法,無論中外都難有人能出其右,不過論人不能只論武功,

還需有品格配合,始能教人心服。像三位這種真英雄,才是敝主心儀交往的對像。”

三人聽得臉臉相覷,因據傳聞:王薄不是與伏騫關係很密切嗎?

且若王薄乃失德之人,像了空那類方外高人,又怎會視他為知交?

寇仲訝然詰問。

邢漠飛微笑道:“此事還是留待敝主在有機會時親自回答妥當些。不過三位只要看

當今群雄中,如杜伏威、李子通之輩,均曾投在王薄麾下,後來又都反目叛走,便可知

此人沒有容人之量。否則其聲勢絕不會在任何義軍之下。”

接著又道:“三位會否在昨晚因王薄沒有現身而奇怪呢?”

三人愕然點頭。

邢漠飛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此事他是要自己攬在身上,以討好師妃暄,但人

家卻不領情。三位對此人務要小心一點,其它的事請恕小弟不便吐露。”

寇仲點頭道:“邢兄雖是初識,但已很夠朋友,這些訊息我們尚是初次得聞,非常

管用。”

跋鋒寒道:“但王薄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而且他不是公開宣告不再逐鹿中原嗎?”

邢漠飛嘆道:“有野心的人是始終不肯死心的,由於小弟對三位的敬重,特再透露

一個訊息與三位知曉:宇文化及北歸後,已重整陣腳,憑著他宇文閥深厚的根基,正密

鑼緊鼓,準備再次大展拳腳,而王薄極有可能和他結成聯盟,所以才會在和氏璧一事上

搞風搞雨。”

三人恍然而悟。

邢漠飛苦笑道:“看三位的神情,都是不會到下面去見敝主的了。”

四人你眼望我眼,齊齊放聲大笑,充滿相知的得意之情。

笑罷徐子陵問道:“請恕在下冒眛問上一句,伏王子今次到來,所為何由呢?”

邢漠飛壓低聲音道:“敝主今次來中原,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中原究竟有些

什麼超卓人物,另一個目的就是要找一個人算賬。”

寇仲雙目射出鋒利的光芒,道:“第一個目的含意太廣,教人摸不著邊際,但邢兄

既不願說明,便不問也!至於要找的究竟是什麼人?何人的面子如此之大呢?”

邢漠飛欣然道:“和你們說話真有意思,省了很多廢話,至於要找的人就是裴矩。”

寇仲一呆道:“裴矩是什麼傢伙,我怎會從未聽過他的名字?”

跋鋒寒哂道:“仲少你今次出醜了!裴矩這人的名字在我們處也是無人不識,可謂

臭名遠播,莫此為甚。”

邢漠飛冷然道:“裴矩乃楊廣的大臣,主持西域與舊隋邊境一帶的商貿事務,著有

〈西域圖記〉三卷,記述西域四十四國的概貌。序文末尾還寫有:‘故皇華遣使,弗動

兵車,諸蕃既從,渾、厥可滅。混一戎夏,其在茲乎!不有所記,無以表威化之遠也’。

正是‘渾、厥可滅’這句話,令我們吐谷渾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此仇不報,怎對得住

我們死去的族人。”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無言以對。同時想到伏騫這趟來中原,應和突利有同樣心態,或

多或少存在報復的意念。

中原將更多事了。

跋鋒寒若無其事地道:“裴矩仍未死嗎?此人擅用離間計,累得我們西突厥分裂成

兩部,攻戰不休。而裴矩便趁我們無力外顧之時,暗許鐵勒出兵攻打吐谷渾,此計確是

毒辣之極,借刀殺人,自己卻不用損半個兵卒。”

邢漠飛露出悲憤神色,狠狠道:“我皇伏允被鐵勒那些狗種突襲大敗後,仍不知乃

其視之為友的裴賊在暗中唆使,還遣人向裴賊求援,卻被他派出兩路兵馬追擊,落井下

石,連番接戰後,我皇最後只餘數千殘騎逃出重圍,這個仇恨,沒有一個吐谷渾的子民

能夠忘記的。”

寇仲和徐子陵這才弄清楚鐵勒、裴矩和吐谷渾間的恩怨,難怪伏騫南到中原,便要

找鐵勒第一高手曲傲作生死之戰。

跋鋒寒再漫不經意的道:“噢!跋某差點忘了,曲傲今晚是我的,剛才我曾和他交

過手,此事你們該不會不知道!”

邢漠飛嘆道:“此事可輪不到我作主,若曲傲知道自己這麼搶手,可能會後悔此行

呢。”

接著長身而起,抱拳道:“小弟有命在身,不宜久留,跋兄的尊意,小弟會如實轉

告敝主,至於如何決定,則要由敝主定奪。”

邢漠飛去後,寇仲笑道:“不若我們到門外守候,先截著曲傲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不是一了百了嗎?”

跋鋒寒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不過總不及有數百人在旁吶喊助威那麼痛快。”

寇仲站起身道:“差點忘了宋金剛之約,我在丑時前必回,記得要等到我來才行動,

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徐子陵笑罵道:“時間無多,還不快滾。”

寇仲洋洋得意的道:“待會妞兒來了,多出來的記緊留個給我,這叫有福同享嘛。”

邊說邊把門拉開,接著是目瞪口呆的瞧著門外。

跋鋒寒和徐子陵均生出警兆,朝入門處瞧去,不過卻被寇仲魁梧的軀體阻擋了視線,

只見到一襲多折皺的素黃羅裙,和裙底露出一對在鞋頭綴著鳳飾的淺綠繡花鞋。

只看此女能來至門外而不惹起三人驚覺,便知非是等閒之輩。

寇仲卻是眼前一亮。

驟然出現門外的女子大約二十三、四歲,不像商秀珣又或沈落雁等那樣教人一眼看

來便覺得她長得絕美,卻另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和氣質,把你深深吸引。

她的神態沉著老練,嫻靜端莊;但她專注堅定的眼神,又使人感到她不僅貌美動人,

且有不讓男兒的果斷大膽,無所畏懼,對自己充滿信心,似是對自己所做每一件事的正

確性都會深信不疑的樣子。

烏黑髮亮的秀髮,白嫩的嬌膚,苗條勻稱的身段,秀而彎曲的眉毛下深邃修長的鳳

目,配合著身上散發淡淡的天然幽香,構成了一幅令人傾倒的美女圖。

但最令寇仲矚目的卻是她背上斜插著,在左肩處露出了一截似是紅絲織出來的拂塵,

使寇仲立即把握到她的身份。

赫然是李世民天策府中被譽為居於“上將榜首”的超卓女高手,李靖的嬌妻紅拂女。

她冷漠而銳利的眼神凝注在寇仲臉上,語氣不含任何感情的淡淡道:“你是寇仲?”

寇仲移往一旁,讓徐子陵和跋鋒寒兩人鋒利的目光可直接落到她身上,才沉聲道:

“正是小弟,這位姑娘我該稱呼作李夫人還是嫂子呢?”

紅拂女嚴峻的眼神毫不畏怯地瞧往徐子陵和跋鋒寒,聽到寇仲話兒的一刻,似是閃

過某種帶有嘲諷的神態,冷冷道:“那就要看你們如何自處了。”

三人均感愕然,隱隱感到很不妥當,否則她是不會用這種不客氣的語調說話。紅拂

女的目光最後落在徐子陵身上,鳳目閃動著智慧的異芒,語氣轉柔道:“秦王有要事想

與兩位一會,故特遣妾身來請駕,事關重大,兩位萬勿拒絕。”

跋鋒寒再不看她,徑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寇仲臉上露出一個帶點憤怒的複雜神色,冷然道:“若為的是和氏璧一事,就不用

說了。”

紅拂女一對秀眸掠過凌厲精芒,盯住寇仲,尚未說話,跋鋒寒截入道:“何不去看

看他有什麼話要說,此事遲早也要以某種方式來解決的。”

徐子陵從容道:“仲少去!一切由你拿主意。”

寇仲默然片晌,終點首同意。

※※※

紅拂女把門推開,輕喟道:“進去!希望出來時你仍是靖郎的好兄弟,而非勢不

兩立的敵人。”

寇仲淡淡瞧了她一眼,才步入門內,順手把門關上。

這是北翼第三層東端最後一間廂房,比之他們那間大上近倍。

李世民揹著他負手立在窗前,正凝望下方園子的魚池。

聽到寇仲的聲音,李世民嘆道:“事情是否尚有轉寰的餘地呢?”

寇仲來到擺在中間的圓桌前,盯著他雄偉挺拔的背影,沉聲道:“世民兄是指那一

方面的事?”

李世民緩緩轉過身來,深深瞧著寇仲道:“我們多少年未碰過頭哩?仲少你比我想

象中變得更厲害,無論舉手投足均有一代高手的風範,難怪雖是仇家遍地,仍沒有人能

奈得你半點何,反給你戲弄於股掌之上。”

寇仲微笑道:“比之秦王殿下,小小一個寇仲又何足道哉。秦王自太原起兵,先後

擊敗舊朝猛將宋老生和屈突通,以少勝多,智取關中,令貴閥能擁有一個進可攻,退可

守的有力根據地。接著又西征隴右以鞏固關中,把薛舉父子來犯的大軍趕回老巢去。現

在誰還敢小覷你們李家,如此功業何人能及。”

李世民哂道:“我李家屢世為將,根基深厚,只要師出有名,策略正確,得勝是理

所當然,怎及仲少你孑然一身,卻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改變了天下的形勢。哈!不

見這麼久,坐下來喝杯酒如何?”

寇仲無可無不可的坐下來。

李世民舉起酒壼,為他注酒,微笑道:“我還是歡喜你喚我作世民,我們的交情豈

同泛泛之交。當年若非有你們兄弟之助,我李家怕亦沒有今天的風光。”

接著坐下雙手舉杯敬禮道:“這一杯是為謝仲少於飛馬牧場仗義援手,便秀寧免陷

於李天凡、沈落雁的謀算中。”

火辣攻心。

寇仲捏著喉嚨叫道:“好酒!不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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