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驚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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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驚雷（一）
陳穀雨被廢去雷霆經的第二天清晨，寧海學府一行人便來到了郡城碼頭，來到了那一個月前他們第一次踏上郡城的地方，昔日懷著雄心壯志，如今也是榮耀加身，期間雖然發生了諸多事，但是這一次的演武，終究還是收穫良多的。
劉府主沒有吝惜錢財，包了一艘足足有兩層的豪華畫舫，畢竟這是要回寧海的，在目的地，城主李峰一定會率領著寧海城的百官與眾多有頭有臉的豪族等候在那裡，來要來得風光，回也要回得榮耀。彩旗紛飛，鑼鼓齊鳴，在郡城一些士族的歡送下，畫舫揚帆起航。
經過一天的休養，陳穀雨已經適應了這種渾身無力的感覺，當然，不是生病時的那種無力乏力，而是一種不適應，如同昔日的巨人變成了一個兒童，身體依舊是健康的，只是沒有了揮斥方遒的力量，所以幹什麼都會很彆扭，但所幸，陳穀雨早有準備，因此恢復得不錯。
此刻，他正站在二樓的方臺上，靜靜看著遠處煙水朦朧，一道道的漣漪隨著畫舫的前進向後向四周擴散開去，兩邊是青山無窮，高處是碧天白雲，一切都顯得那麼愜意閒暇。
放下了演武的壓力，沒有了修煉之心，陳穀雨看什麼都帶著喜色，尤其是上了畫舫之後，想到不久就要回到寧海城了，嘴角更是時不時地帶著一絲絲的弧度。
他想要在下船的那一刻，看到無數人中那個可人的倩影，就像在來時一般，蘇笙兒在岸邊動人地搖手，他看到了，也是這般迴應著。這一次回去，他希望能夠先蘇笙兒一步看到她，也是幸福地向她招手，告訴她，自己回來了，永遠也不離開了，安家在寧海城裡，茶米油鹽，一生一世，共度餘生。
陳穀雨的手伸向懷裡，微微用力，摸到了兩件物事。
一件是那枚玄元丹，這是他來時的目的，也是用了許多代價換到的東西，當然，一切的目的都是那份讓人緊握在手的愛情，他像是一個剛談戀愛的少年般，希望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面前，無論有多麼珍貴，無論有多麼難尋，只希望能夠彼此刻下永遠的誓言。
而另一件，是一個木盒，盒子裡裝著一串無論是樣式還是價格都很普通的珠花，不過在陳穀雨眼裡，這串珠花的重要程度一點也不比玄元丹低。因為這將會是他們成親之後他送的第一件禮物，因為這串珠花代表著那一個小小的故事，他會在回去後，在他們的小窩裡，輕輕地說給蘇笙兒聽。
她也許會明白地笑著，也許還會問那付家姐弟的故事，但那都不重要了，這串珠花代表著他們的緣分，代表著的是他們的愛情，也許，他們還會將這串珠花作為傳家寶，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等到以後，他們有了孩子，若是男孩，就由蘇笙兒親自將這串珠花送給未來那個幸福的女孩，若是女孩，則由陳穀雨將珠花贈給某個俊秀的青年，囑咐他，在洞房之夜，親自給自己的妻子戴上這一朵珠花。
告訴他們昔日的故事，也告訴他們那一份只是平淡但足以雋永的愛情。
當然，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陳穀雨與蘇笙兒都還年輕，年輕到他們才剛剛成了親，還未來得及好好地享受那些親密的日子。
不過還好，在陳穀雨的努力下，他們的日子還很長很長，他們未
來可以走遍西川帝國，可以邁過嘆息溝壑去看看另一岸的天地，他們可以去北方的天池看雪，去南方的熱土賞花，可以去到人間的任何一個角落，留下他們愛的痕跡，那樣的一生，方才不算是蹉跎。
清風悠悠，吹動著陳穀雨的頭髮，劉府主等人都在一樓的屋子裡沒有出來，這裡只有陳穀雨一個人，沒有人來打擾他，可以任由他細細的暢想著。
未來很遠，但是思緒更遠，陳穀雨已經想好了一切，現在，就差畫舫停靠在寧海城那個略顯老舊的碼頭上了，他會走下來，握住她的手，永遠不放開。
……
畫舫漸漸消失在了碧水深處，淮河之上，每天都有船來船走，算不得什麼新奇的事，人們也大多是健忘的人，在畫舫消失之後，大多也就散了，再過幾天，演武的事會漸漸遠去，整個郡城將再次恢復成以前的狀態，依舊雄闊依舊滄桑，但也依舊如同一灘死水，少見波瀾。
李紹元的府邸，位於郡守府不遠處，自從李紹元死後，這裡便沒有多少人來了。作為郡守之子，也是未來有力的如安郡守競爭者，李紹元一向很擅長團結各方面的勢力，所以這座府邸之中也常是賓客來往，座無虛席，只不過，如今已經從昔日的門庭若市變成了門可羅雀。
人死如燈滅，歷來如此，哪怕是那些權勢滔天的大人物也不能倖免，而且，往往更是殘酷與真實。
一方面是李紹元身死沒有了投資的可能性，所以沒有人會去記起這個曾在郡城裡意氣風發的青年，而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再激起郡守李軒轅的悲憤，所有如安人都知道郡守很疼愛與重視這個兒子，在李紹元死後的那一夜，慶功宴結束，李軒轅在這座府邸裡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方才離開，足以見其深情，因此，沒有人會在這種關頭去觸郡守的黴頭。
不過這座府邸也並非是沒有人住，現在裡面的主人也是姓李，叫做李向前，是在李紹元死後的一天搬進來的。
本來李向前因為演武衝動的事讓李軒轅很是厭惡，可是這一次的行為卻是讓李軒轅有了一些改觀。作為李氏家族的人，李向前與李紹元是堂兄弟，而在李紹元死後，李向前還願意不顧他人閒言閒語搬進府邸為李紹元守夜，不得不說，這個做法讓李軒轅很是欣慰，李紹元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從他身上再得到什麼，而李向前還是來了，來得純粹而不夾雜任何目的，這是真正的兄弟之情，所以李軒轅很是滿意。
這是李軒轅的看法，也是其他所有知道這一切的人的想法，但這不是李向前的想法，因為，他已經不是李向前了。
府邸後院，花圃中央的亭子裡，有兩人相對而坐，或者說，是一人一影相對而坐。
人，是李向前，影，則是那一團附身在李紹元身上的黑影。
許久之後，李向前開了口，有些顫抖地問：“你……你殺了李紹元？”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這幾天一直在想，一開始他不敢問，因為他怕這黑影也殺了自己，可是這壓抑的幾天下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黑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李向前的感覺，黑影雖然沒有臉龐沒有一切，可是李向前知道，在黑影的背後，也是一個與他們無異的人，
而且李向前有過猜測，這應該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
“他是自己死的，突破天人之隔，走火入魔而死。呵呵，這不是很明白嗎？”
李向前心中一寒，咬牙道：“李紹元沒有這種本事，他已經被天人之隔困了半年了，根本不可能那麼湊巧地突破，是你，你操控他強行邁過了天人之隔，所以才會入了魔障，最後才會死在陳穀雨的手裡，這是陰謀！”
李向前一口氣將所有的懷疑都說了出來，頓時有了一種輕鬆的感覺。
這一切他早就有了猜測，但是因為怕死所以不敢說不敢問。今天之所以冒死說出來，只是他不想再忍下去了，他恨透了現在這種壓抑的感覺，身為昔日鐵劍城的天之驕子，寧海城的未來郡守，他心中一直是驕傲的，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被操控下去了，他需要反抗。
可是黑影再次看了他一眼，他便覺得如同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澆滅了他所有的**，緊接著，一股寒氣從背脊開始往上爬，他……要殺自己？
李向前心中一驚，黑影已經回過了頭，淡淡說道：“你說的沒錯，是我殺了李紹元，但那又如何？”
“你為什麼要殺他，你們無冤無仇！”
“誰規定一定要有仇才能殺人，你殺了那麼多無辜百姓，你跟他們有仇嗎？”
“你要殺我？”
李向前努力讓自己鎮定著，不想再去管其他的事，什麼李紹元什麼殺人其實都是虛的，他想要知道，這個黑影囚困著自己到底要做什麼，是不是要殺自己……
“不殺。”
黑影說了一句讓李向前一下子放心下來的話。
“那你要我做什麼？”
李向前有些奇怪。
黑影忽然桀桀地笑了起來，讓人不寒而慄：“我不殺你，那是因為我很喜歡你的憤怒，你的陰暗，你對他發自心底的嫉妒與殺意，所以我才選擇了你，那李紹元，說到底其實只是一個替代品，所以死了也就死了，但你是不同的。”
李向前有些迷糊不解，憤怒陰暗，嫉妒殺意，對誰？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觸怒陳穀雨。”
李向前眼睛大睜，瞬間想到了許多，他這幾日一直聽著陳穀雨的名字，知道他拿了演武的第一，知道他殺了李紹元，知道他與裁決觀扯上了關係，他恨他也羨慕他，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神祕而強大的黑影竟然也是會陳穀雨而來的。
“什麼叫觸怒他……”
“就是讓他發怒，讓他想殺人，讓他徹底宣洩出自己的魔性。”
李向前不敢多問，可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你無需明白，因為自然有人會教你怎麼做。”
黑影輕輕說著，然後，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空氣中。但是李向前知道，黑影不是消失了，而是附身在了自己的身體裡，兩人共用著一體。若是自己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他就會侵佔自己的意識，就如同李紹元一般，毫無常理地……死去。
李向前還是想著之前黑影所說的話，院子外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李軒轅在幾天之後再次出現在了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