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見不相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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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相見不相識（上）
翌日清晨，晨風輕輕吹動著街道兩旁的柳樹梢，帶起了春天特有的暖意。溼潤的空氣沁潤著人的口鼻，枝條漫天飛舞，化作一絲絲的飄絮傾覆在寧海城上，如同天女散花揚揚落下。
清晨的霧還很重，這般柳絮紛飛的場景很少有人見到，更多人見到的，往往便是柳絮落滿石子路的樣子了。此時此刻，已經有一些馬車在吱呀的聲音中向城外駛去，那是一家人去踏青的形式，若是邀了友人一同前往，那便是陳穀雨與蘇笙兒現在這般場景了。
西城門下，他們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不過並無煩躁感，主要還是他們來得太早了。昨天晚上陳穀雨回來後蘇笙兒將踏青一事說了，果然如她白日時所言的，陳穀雨並沒有什麼意見，聽聞她要去後便也隨之點了點頭，一同前往。
於是，蘇笙兒便開心壞了，晚上的時候一直想著踏青會是多麼好玩的事，睡覺的時候也想，沒睡安穩，結果很早醒了，睜著眼睛望向小樓外的風景。
下樓，洗漱，想要出去走走，結果聲音還是弄得太大，陳穀雨也醒了來，他看著一臉歡呼雀躍的蘇笙兒，無奈地笑了笑，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呢，當即便說道：“要不我們先過去吧？”
蘇笙兒自然是同意的，兩個人簡單地準備之後，便趕來了西城門，結果等了好久。
所幸清晨的寧海城的確是很美，無論是天空中因晨風起舞的飄絮，還是時不時從四面八方混在溼潤空氣中迎面而來的花香草香，都是十分提神與美妙的，蘇笙兒與陳穀雨也少有那麼悠閒的時候，能夠停下了看看身邊的風景，顯然也是一件很愉悅的事。
“阿雨，你知道踏青要做什麼嗎？”
“不知道。”
“阿雨，你應該去踏過青吧，你以前可是個大人物呢！”
“嗯，應該吧，我忘了。”
“……也對。”
在這些不鹹不淡毫無營養的對話中，清晨的濃霧在風中散開，吱呀吱呀的聲音中，那輛熟悉的馬車從模糊變為清晰，駕車的正是那一個名叫小安的丫鬟。
依舊是青衣女扮男裝的小廝打扮，但樣貌已經足夠清秀，是個美人胚子，不難想象以後會吸引多少男人的心，不過現在，她還是一個青稚的小女孩，會狠狠地瞪一個人，毫不做作也異常可愛，瞪完以後，跳下了車。
“笙兒姐姐，上車吧，小姐便在裡面。”
蘇笙兒點頭，而陳穀雨猶豫了下，則是沒有進去，而是準備與小安一起駕車。
“陳公子，你也進來吧。”
“這……這不好吧。”
“沒什麼好不好的，這不還有笙兒妹妹嗎，而且你若是坐在了外面，一路上被人認出了我這馬車，那才是影響不好。”
唐雲袖這麼一說，也的確是極有道理，陳穀雨思索了會兒後，終於鑽入了馬車中。
迎面而來便是一陣清爽的薰香氣，清清淡淡的，讓人精神一振。裡面的裝飾顯得很少女化，全部都是粉紅色的鋪蓋，地面上一塊大大的毛毯，旁邊則是幾塊靠墊，不知是為了坐人的緣故還是這馬車本來設計就這樣，兩邊並沒有什麼座椅，因此也顯得空間很大。
爐火正在角落幽幽燒著，空氣中有些燥熱，蘇笙兒與唐雲袖正跪坐在毛毯中央，親密地講著話。
蘇笙兒的外衫鞋襪已經脫去了，與唐雲袖一般，顯得很清涼，青色與白色的小衣互相映襯著，兩對如筍白嫩的玉足正各自縮在裙襬下若隱若現，蘇笙兒的更小巧一些，唐雲袖的則較為纖長，都是魅力無限。偶爾升起的薰香也會模糊之間的視線，但依舊可以看見兩個女子曼妙的身軀與動人的曲線，一時間陳穀雨也是看呆了眼。
直到蘇笙兒冷哼了一聲，陳穀雨才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坐在了一個角落邊上。
“雲袖姐姐，你看這傢伙，哼，亂看什麼！”
“呵，阿雨也不是故意的。”
“那可說不定，雲袖姐姐你這麼美，我才不信他不愛看。”
唐雲袖一時間臉上也是泛起了酡紅，不過在這裡卻看得不是很清楚，她衝著陳穀雨笑笑：“阿雨，你坐過來點吧，那邊陰冷，對身體不好。”
聽到唐雲袖對他的稱呼，陳穀雨心中微愣，但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意思，而且一個女子，能夠將自己的馬車對一個男子敞開，那便已然是代表著極親密的了，或是情侶，或是知己，情侶也許是不可能的，但當做知己，陳穀雨卻深有感覺。
他，也的確是挺欣賞眼前這清澈到極點的女子的。
陳穀雨稍微移近了下位子，唐雲袖掩嘴輕笑道：“阿雨不必尷尬，我跟你們是君子之交，清淡如水的呢！”
不久之後，兩個女子的竊竊私語聲再一次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響起，氣氛因為薰香爐火的緣故顯得有些沉悶，但另一種說法是很溫馨，馬車已經出了城，寬敞的官道上，樹木飛快向後退去，寒風侵擾，時光流轉，陳穀雨很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
“雲袖姐姐，踏青是做什麼的？”
“踏青啊，就是踏春，在春天踏出門去，也沒特定需要做什麼的，以前或許是祭天祭祖，祈求有個好收成，不過到了我們現在這個時代，就是出來遊玩罷了，放鬆自己，歌舞嬉戲。”
“嗯，那雲袖姐姐，我們去哪裡玩？”
“先去淮河上吧。”
的確是如唐雲袖所說，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當馬車停下，三人從車廂中下來之時，才發現淮河岸邊已經停放好了一艘小型畫舫，正在水面上微微起浮著。
“這是？”
“來，這是我向樓裡借到的畫舫，今天遊玩可就要靠它了。小安，你先回去了，到晚上再來接我們。”
“是，小姐。”
馬車漸漸遠去，而陳穀雨與蘇笙兒則是在唐雲袖的帶領下上了畫舫，一直走到二樓的平臺上。頓時，一種開闊的感覺撲面而來，似乎連天地都一下子明朗了許多。
遠處便是淮河滔滔不絕的河水，起於極西高山雪峰之上，流經西川帝國數個行省，包括中心的上林天京，無數商船航行其上，為這巨大的帝國運輸著各地的資源，來往著經濟的脈絡。
河水呈現著春天獨有的碧藍色，清清澈澈的，映襯下天際的白雲。水流很緩，天高氣爽，所以此時淮河上多是踏青遊玩的畫舫，那些兩層三層的，大多數是內城的富貴家族，而一層單間的，則大多數是百姓們租借出來遊玩的，但很少見。除卻畫舫之外，其實還有來自帝國各個行省的商船，停留在城外的碼頭處，在工人響亮的吆喝聲中，搬下一件件商品。
陳穀雨坐在一條椅子上，靜靜看著這一切，在他的身側，則是激動的蘇笙兒，雖然少女早已有了獨立的年紀，甚至是早已可以成家做一個小母親了，但是此刻，在陳穀雨看來，她依舊是一個青春爛漫的小女孩，笑響可以點亮春風，清澈的聲音一閃一閃的，如同是最美妙的音樂。
相對而言，唐雲袖則安靜多了，淑女而優雅地坐在一條椅子上，輕輕地為陳穀雨倒上了一杯熱茶。這樣的風景，她已經欣賞了許多，雖然不至於厭倦，但也不會過於興奮，唐雲袖更在乎的，是這樣輕鬆而愜意的氛圍。
春風吹拂著畫舫五顏六色的彩旗，也吹動著三個人的髮絲，時光靜幽幽的，彷彿不再流逝。
“阿雨，你快看。”
不遠處，蘇笙兒將身子探出了欄杆，笑著指向淮河的另一側。
陳穀雨抬頭看去，那裡也有著一座畫舫，足足有三四層，其中裝飾奢華富貴，不難看出，這應該是來自某個有名的商人世家。貴族的話，或許有這個財力，但不至於會如此奢侈耀眼，人家更在意的是低調與底蘊。
“阿雨，看到了吧，那是洛府的畫舫，老爺他們應該就在上面。”
蘇笙兒的聲音再次傳來，陳穀雨點了點頭，他對於洛府的印象也是很好的，畢竟是笙兒做工的那個府邸，而且裡面的夫人待笙兒也是極好，這些陳穀雨都記在心裡。
“他們也在這裡啊。”
“是啊，沒想到這麼巧！”
蘇笙兒笑了笑，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以前她對老爺夫人他們的娛樂活動羨慕不已，可是現在，自己也在這裡了，雖然說這次是由於雲袖姐姐的邀請，但是以後，等阿雨厲害起來，肯定也是很輕鬆的。
畫舫緩緩划動著，與那洛府的畫舫擦過，蘇笙兒倒是沒想過去打什麼招呼，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終歸是不好的。
不久之後，她便也安靜了下來，學著唐雲袖的樣子，溫雅地坐在了椅子上。唐雲袖也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隨後笑著說道：“阿雨，笙兒妹妹，等會我們去山裡玩玩吧。”
“山裡？”
“嗯，畢竟是踏青，總待在這畫舫上也沒意思，去山裡走走，聽樓裡的姐妹說，灼華峰上的梨花開得很盛呢！”
“也好。”
如此說定，在畫舫上又玩耍了近半個時辰後，畫舫也在某個碼頭停了下來。
其實也不能說是碼頭，畢竟寧海城的碼頭只有一個，便是那城外不遠處專門用來停放商船客船的官府碼頭，而這，只是一個自發聚集起來的地方。
灼華峰在城中的名氣很大，山中風光大好，文人墨客踏青出遊乃至商人聚會都會選擇在這裡，因此人來人往的，簡陋的碼頭也就形成了，其中的作用大抵也就一個，讓各自到來的畫舫依次排好，不至於會出現搶位置的事，來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若是因此吵了起來，終不是什麼好事。
將畫舫停好，囑咐僕人幾句話，唐雲袖便帶著陳穀雨與蘇笙兒沿著山路走入了灼華峰中。
不久之後，洛府的畫舫卻也是在這停了下來，有護衛有婢子有僕人，簇擁著裡面的主人家也浩浩蕩蕩向山中走去。
或許，這兩對人將在山中，在這遠離塵世的地方不期而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