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走向毀滅……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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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走向毀滅……或新生
“我……好累……老師……”
“沒有了柑橘的世界……我活得好累……好累……”
辛迪大聲抽泣著，這位食人魔不斷搖頭，勸說自己的陛下不要再說話了。可是，夏還是吞嚥下了一口口水，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神皇……”
“我也知道……希拉利爾她……選擇了我……是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但我……是神皇……我必須強迫自己……做一個神皇……但是……我不合格……我的雙眼中看不到色彩……救人……無法讓我喜悅……殺惡魔……也無法讓我眼中的灰白……染上色彩……”
牙低著頭，看著這個褪去了神皇的色彩，臉上卻是充滿了倦容的男孩。他那雙原本漂亮的紫色瞳孔現在卻是如此的暗淡。灰白色……就像是那完全燃燒過後的灰燼。
“我好想……放棄……”
“但我……卻不能放棄……”
“我必須這樣做……必須帶領天使……帶領所有人……去和魔族抗爭……我真的……真的……好累…………”
“所以………………所以………………”
“謝謝您…………老師…………我終於可以…………從這任務中…………解…………脫………………了……………………”
這個男孩眼中的色彩，漸漸淡了。
在他的視線之中，牙的身影已經模糊。四周的那三名天使，還有所有的景象都已經變得萬分的模糊。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這夜晚的夜色一樣，昏暗，毫無色彩。就只有一片黑漆漆的霧靄，籠罩在他的身旁……
但是，漸漸地，漸漸地……
夏的眼中出現了些許的光彩。
他看到了，一個人影緩緩地從那深沉的黑暗霧靄中走出來。
那張笑臉……那彷彿陽光一般的橘黃色頭髮。
這個女孩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夏的身旁，雙手支撐著膝蓋，笑呵呵地低著頭，看著他。
夏的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他站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這個女孩的手掌。
如同陽光一般的溫暖，如同新鮮的橘子一般充滿了清新的芳香。
這個女孩靠了過來，頭輕輕地靠在了夏的胸口。
而這位神皇，現在也是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這個女孩，低下頭，在她的脣上，輕輕一吻……
……
…………
………………
希拉利爾，完全分解了。
隨著那不知何時颳起的風，這些金色的碎片緩緩嵌入了那廢鐵之中。在吞噬了所有的神劍碎片之後，這把刀再次歸於無形化，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牙低下了頭……伸出還完好的左手，輕輕地，蓋在了夏的臉上。
那蒼白色的嘴脣上留存下來的並不是死亡的絕望，而是不需要再承擔責任，不需要再去顧念他人的笑容。
一個，最為舒坦的笑容。
“嗷——————————————————！”
抱著夏的軀體，辛迪放聲大哭起來。
身旁的兩名天使也是雙雙跪在了他們曾經的王身邊，那沾滿鮮血的戰鬥身影，現在卻只能用淚水來洗刷臉上的血汙。
牙的手，收回。
夏的臉龐依舊顯得如此的稚嫩。
笑著的他就像是一個孩子。他就是一個孩子。
一個承擔了太多，卻沒有辦法扔下所有的一切，強忍著心中的悲傷與絕望，努力睜開那雙紫色的眼睛看著眼前這片沒有任何色彩的灰白世界，努力驅趕自己的孩子。
牙知道，自己錯了。
夏並非一個心懷仇恨，目光短淺的神皇。
他只是一個希望有人能夠來結束自己身為“神皇”的身份，來阻止他的人。
現在，結束了。
而他，也終於能夠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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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那還沒有流乾的淚水，辛迪抱起了懷中的神皇。另外兩名天使也是緩緩展開自己的翅膀，朝著樹冠的邊緣方向走去。
牙捂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的右手，開口道：“你們要去哪裡？魔帝還沒有……”
“不，結束了，人類。”
辛迪的背後，那雙黃金翅膀緩緩張開。
他略微別過頭，用無助的眼神看著牙，緩緩道——
“神魔戰爭，已經結束了。”
搖搖頭，這位食人魔的眼神中，醞釀著悲傷。
“第四紀元第一次的神魔戰爭，在陛下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我們天使已經失去了首領。所以，這場戰爭將會不會再和我們有任何的關係。”
“遵循古老的傳統，失敗者的我們將會離開。然後，等待那些魔族的追殺或死亡。我們會轉生，封印，漂泊。一直到下一次的神魔戰爭來臨之際，我們才會再次加入這場永遠都不會有一個終結的戰鬥。”
“所以……這一切已經結束了。神族，敗北了。”
黃金色的翅膀張開，伴隨著這名天使的一聲嘆息，那翅膀緩緩凋零。
羽毛散落，其他兩名天使的翅膀也是隨之消散。
在放棄羽翼的那一刻，他們也放棄了戰鬥。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迎接他們四個紀元來不斷迎接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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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陛下死了？！”
正在世界之樹四周與那些殘餘的魔族士兵戰鬥的人類軍隊，從一名惡魔興奮的口吻中得到了這個訊息。
在得知這一訊息之後，那名惡魔盡全力地張開翅膀，興奮的將自身的魔力毫不保留地向著整個悲傷世界的任何一個方向擴散！
“神皇死了！神魔戰爭結束了！魔族獲得了勝利！從現在開始，魔族才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
訊息向著任何一個方向傳送。傳到遙遠的高山，傳到深邃的大海。
不管是人類，精靈，矮人，獸人，食人魔，美人魚，海妖。任何種族，任何生命。從現在開始，他們都知道了這樣一個讓他們全都為之震驚而驚恐的訊息。
失去戰鬥意志的人類呆呆站在當場，手中的武器拿捏不穩，墜落在地。
而那些獲得勝利的惡魔們現在則是盡全力地張開翅膀，面對眼前這些即將成為他們奴僕的人類，發出最為瘋狂的笑聲！
這個世界……完了。
伴隨著所有天使的繳械投降，隨後被那些惡魔們一一斬殺或封印。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世界在接下來的十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間裡，都會淪為最為黑暗的時代。
人類的黑暗時代到了。現在他們所能夠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恐怕就只有祈禱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不會太過痛苦，靈魂不會受到太多的折磨吧。
而造成這所有一切的人……
那個弒神者，牙。
他在樹冠的邊緣看著下方那些繳械投降的人類，也看著那些正在被不斷攻擊，撕扯，成為碎片的天使。
他回過頭，望著地面上，自己四名學生的屍體。
這個男人的腳，再次邁開。
他捂著自己完全沒有知覺，也感受不到心武火焰的右手，走向那邊的冰封王座，繞了過去。沿著王座之後的一條通往上方的藤蔓階梯，一步，一步地，踩了上去。
虛無形態的廢鐵飄了過去。而那頭肥龍在看看現場的情況之後，也是拍打著翅膀，跟著。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些藤蔓所組成的幕簾之後，離開了這座發生瞭如此慘烈戰鬥的樹冠平臺。離開了這個王座之間，走向上方……
走向，自己的命運。
………………………………牙走了。
留下地面上那些孩子們的屍體。
夜晚的風吹過樹梢，讓那些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翠綠色的鳥兒抬起翅膀，歪過腦袋，清理著自己身上的羽毛。
而那寒冰王座之中的那個人，現在依舊是陷入一片沉默，沒有任何想要站起來的意思。
之後……
咯啦，咯啦。
藤蔓地面，開始湧動。
原本分散開來的王座之間，現在再一次地重新組合了起來。
小鳥兒停下自己整理羽毛的動作，抬頭挺胸，那雙綠色的瞳孔看著地面上的那些屍體。之後，她輕輕張開雙翅，拍動了一下。
世界之樹的藤蔓，再次開始翻滾。
這些藤蔓將四名學生的屍體一一包裹了起來，隨後，拉入那樹藤地面之下。
很快，四朵小黃花就在那些屍體進入的地面上盛開，但很快就為之凋謝。
“啾～～～～！”
翠綠色的鳥兒發出一聲鳴叫，翅膀拍打。
而原本王座之間上方露出來的那個用來透光的樹洞，現在也是被那些藤蔓迅速填補起來。很快，這個王座之間就完全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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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夜色蒼茫。
循著那漫長的走道不斷向上，牙感覺到了精神上的疲憊，但雙腳卻依舊是不受控制一般的向上攀爬。
走著走著，他停了下來。
因為四周的景色開始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他原本行走在通往世界之樹最高處的階梯上，身處那繁茂的樹冠之中。可是現在，周圍的樹冠還是樹冠，但是其中卻開始夾雜了一些十分奇怪的東西。
時鐘。
一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時鐘擺放在那些樹枝之間，固定著。
有些在走，但是有一些卻像是壞了，走不動。
滴答……滴答……滴答……
秒鐘移動的聲音在耳邊徘徊，在這一片寂靜的世界樹高處，這一點顯得格外的明顯。
望向天空，那原本被樹冠遮擋住的階梯頂端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高出整個樹冠的螺旋形階梯，一直通向那彷彿天空的深處。
“喂，人類小子？這裡……你不覺得這裡……越來越冷了嗎？”
肥龍哆嗦著，站在牙的肩膀上，抖抖霍霍。
而牙則是輕輕撥出一口氣，看著自己口中那嫋嫋散開的白色煙霧，繼續按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的右手，朝上走著。
“喂！人類……人類小子！再這樣下去……我們……我們不知道究竟會走到哪裡去啊？我們應該已經不知不覺地走進了一個結界裡面！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個結界究竟是怎麼回事，繼續這樣下去……我們……我們！”
“如果你害怕……你可以現在飛下去。”
牙的聲音很平淡。
絲毫沒有即將面對最終之戰時的那種興奮或壓抑的感覺。
就像是他是要去赴一個普通約會，一個……遲到了十年的普通約會。
肥龍愣了一下，之後，這條小龍想了想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捂著臉，拉了拉。
“我……我決定了！”
這條小肥龍的身體抖了抖，明顯是因為害怕。
“反正……反正！神族已經完全退散了，如果我們不反抗的話……遲早有一天魔帝會殺掉和她作對的所有生命的！也包括我！”
“所以……所以……好吧！所以！我們現在即將正面面對魔帝！這樣大的一場戰鬥……這可是絕對史詩級別的戰鬥啊！我就算是死，也絕對不能允許自己錯過！”
這條小肥龍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努力給自己壯膽。
牙很高興，在自己的最後一刻還能夠有這麼一個最初，最沒用，最賤的朋友相伴。現在，一切又都回到了十年前，沒有什麼學生，也沒有什麼神族的幫助。一切，都是最初的配備。
“夏，這個孩子並沒有使出全力。”
只不過，牙很清楚，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完完全全地認清。
“或許是因為他本身一直都在抗拒成為一名神皇，心中將成為神皇並非看成是榮耀，而是一份負擔的原因。所以，他幾乎沒有怎麼能夠發揮出身為神皇的力量。”
牙抬起頭，在他腳下的藤蔓階梯已經變成了由各種各樣的時鐘所組成的道路，一直往上。
“我親眼見過魔帝的力量。能夠和魔帝互相抗衡的神皇的力量，遠不止如此。我相信，夏並沒有刻意放水。但是因為他的拒絕，所以他能夠發揮出來的神皇力量究竟有多少，我就不清楚了。而因為他沒有任何想要守護的東西，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他的六劍的威力也算不上很強，甚至沒有最後兩劍。”
小肥龍縮著脖子，瞪大雙眼，看著牙。看它磨著嘴的樣子，應該能夠確認，這條龍現在又開始打起退堂鼓了。
“而魔帝……那個女孩。她不僅能夠完全發揮身為魔帝的力量，而且看起來，她的六劍的力量也遠遠超出夏。而我現在，整條右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想要以這種狀態擊敗魔帝……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話，是這樣說著。
但是牙的腳步，卻是依舊在向上移動。
在那遠遠的高處盡頭出現了一扇門。
一扇樸實無華，沒有任何裝飾的門。
“我勒個去！人類，你到底在開什麼玩笑啊？你這樣說的話豈不是完全沒有勝算嘛！這樣我們要怎麼戰鬥？你這樣去豈不是去送死？喂！你幹嘛還在往上面走啊！”
“我知道，我現在上去……可能的確是去送死。”
牙沒有遲疑，繼續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門。
“但是，我必須上去。我也真的想要上去。”
“這是一份已經延續了十年的戰鬥……該是時候給這場戰鬥畫上一個句點了。”
來到門前，望著四周，牙現在似乎已經來到了宇宙之中。
腳下的大地現在是如此的遙遠，朝著遠處望去，甚至可以看到另外兩塊悲鳴和悲慘大陸。
雲朵，現在就在自己的腳下……很遠很遠的地方。
四周安靜極了，就連腳下的那些時鐘的聲音也已經消失。一切的一切，都歸於平靜……
“如果你願意……可以在旁邊看著我這一戰。看著我……如何死去。”
牙伸出手，按在了那門把手上。
“然後……你可以將‘背神者’——牙，死亡的訊息傳遞出去。為我的故事畫下一個句點。”
咔噠一聲，門開啟。
裡面的光亮洩了出來。
“只不過，即便是死……我也要會用所有的努力，去封印魔帝。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我……都會這麼做。”
門，即將完全開啟。
可就在開啟之前，那隻肥龍卻是突然間飛了過去，一把抓住牙準備推門的把手，大聲道——
“那麼，尤娜呢？你叫我怎麼和你的未婚妻交代？難道要我說你把她扔下了，然後和其他女人同歸於盡嗎？！你是想要我被做成烤龍肉嗎？！”
“……………………尤娜……………………”
牙愣著。
低下頭，他的雙眼落在那條小肥龍的臉上。而這隻小肥龍也是抬起頭，看著這個自己第一次結伴旅行的人類。
相視良久之後……
“……………………呵。”
牙，笑了。
他稍稍用力，將那扇大門再一次地開啟。
“是啊……我不能死。”
“謝謝你，蘭博。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真的會亂想。”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死……我會努力活下去。我會完成我應該完成的事情。然後……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迎娶尤娜，然後……”
“永遠永遠，過上幸福……而快樂的生活。”
門，完全打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