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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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誰說了算
第九章
誰說了算
因為今年的走訪救助活動新變化比較多，領導要求高，參與部門多，基層情況複雜，所以活動方案在張為康和秦山以及楊偉的多次商定之下，終於確定。這樣的話就剩下給孫鳴彙報了，可是孫鳴自從週一在辦公室露過一面外，整天不見人，別說給他彙報了，這方案就沒法確定。
但張為康著急，老擔心時間進度，他沉不住氣打了一次電話，結果孫鳴居然不在平遠。一聽說不在平遠，秦山就搖頭擺手，說算了，別催的太緊了，到了年底了，領導都忙。算起來我們時間還夠用，到時候頂多倉促一點，問題不大。
也只好如此了。
這件事讓張為康深有體會，有些工作並不是能急來的。自己現在的位置跟辦事處黨工委書記不一樣，只要是辦事處的工作，安排了部署了，就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如果下屬落實不力，逮住訓一頓，甚至調整崗位，免職都是可以的。可現在是副區長了，反而放不開手腳了。又要彙報領導，又要安排部門。領導的決策不能左右，部門的領導不能訓斥，更無法任免。俗話說的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不管用。
好在幾天後，孫鳴終於回來了。
在孫鳴看報告的同時，張為康跟秦山把這次活動的特色和亮點給孫鳴做了講解，孫鳴很滿意，評價說是在很好的貫徹區辦公會的意圖上又有新的創新和突破，特別是統籌兼顧，不重不漏的原則提的很好，這樣既解決了以往分散救助的弊端，又統一了資源，就比以往更加有效果了。但要注意救助的標準要適當，要根據困難情況的不同，適當的拉開檔次。要根據救助資金的籌備情況確定救助標準，要看碟子下菜，畢竟一下子籌集500萬的資金，區財政也有一定的困難。
孫鳴最後說，我們再給柳書記過目看一下。
這也算是全區的重大活動了，當然要給書記彙報，而且涉及到多部門聯動，區委和區政府的各部門必須通力配合才好。區委書記不知道，就隨便行動，那不合規矩。
可兩個領導要湊到一塊，談何容易啊，孫鳴當時就給柳文龍打電話，果然得等到明天才行。
不過總算是知道能很快確定下來了，
還是第一次跟著孫鳴給柳文龍彙報工作，張為康很重視。以前見到兩位領導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在公開場合，有說有笑的，看著親密無間的，但是傳言說是兩人不和，畢竟沒見過。這一次夾在兩個領導中間，一定要小心謹慎為好。一個是就要離任奔赴更高崗位的區委書記，一個是即將要掌控清河區委的現任區長，一句話說不好，得罪了哪個領導都不好。不僅如此，還得要照顧好兩位領導的情緒，真是難。
張為康先到了區委辦，孫鳴讓他先過來，自己隨後就到。其實張為康看他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明白區長和分管區長是要有區別的。越是最後到的，甚至是遲到越是高級別重要的人物。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張為康溜著牆根，想先到葉青那裡坐坐，可是迎面正好碰見了李曉明從柳書記的辦公室走出來。
張為康只得裝作很熱情的打招呼，他想得跟方建民學習做人，越是心裡有鬼，越要表現的光明正大，心底無私。
李曉明也在笑，而且屈身上前就握手，還沒等張為康說話，自己先提起王廣玲的事了，“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真沒想到這個王廣玲在辦事處的群眾基礎這麼差，實在是讓你為難了！”
看著他這樣子，張為康有點恍惚，聽他說起來，倒是責任全在他，還給自己添了好大的麻煩。他這樣的態度只有兩個解釋，要不就是自己真的矇混過關了，要不就是李曉明城府太深。
張為康強迫自己承認是後一種可能，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對他掉以輕心，李曉明既然能做到區委辦主任這個位置，還能有正常人的真誠嗎？就像自己一樣，不也是帶著面具說著違心的話嗎！
李曉明邀請張為康到辦公室坐坐。
張為康趕緊擺手，說：“我一會等孫區長上來，一塊給柳書記彙報工作，我還是現在這邊等會吧！”他說著指了指葉青的文印室。
李曉明一聽說他在文印室等孫鳴，顯然是一愣。
張為康不想提及自己跟葉青的關係，只是解釋說，這邊正對著電梯，可以隨時看見領導。
李曉明這才“哦”了一聲。
葉青看到張為康推門進來，眼睛裡明顯的帶著驚喜，她笑嘻嘻的說道：“張區長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工人的辦公室來呢！”
一般來講，女人的閨蜜好像都對自己的老公特別的隨意，雖然張為康是副區長，但在葉青跟前也逃不過這個規律，再說了，她自始至終對張為康懷著感激抱有好感，所以對張為康的到來，很是歡喜。
張為康隨口說了句：“想你啊！”
說完，他就後悔了。現在的職務不容許他在級別相差太大的下屬面前太過隨便，更別說在區委重地了。
葉青的臉一紅，搖頭說道：“你們男人啊，就喜歡花言巧語……”言語中似有很多的感嘆。
張為康不敢多說，四下打量著文印室的情形。
一排放著各類紙張的木架，幾臺或新或舊的計算機，安放在房間不同位置的印表機、影印機、一體機，都明白的顯示這是文印室無疑。可是牆角、窗臺、茶几上擺放著各色的植物，以及門後衣架上顏色亮麗的外套圍巾，還有旁邊臉盆架上搭著的雪白毛巾，房間裡混合著油墨、脂粉香氣的特殊味道，都說明這裡的主人就是一位生活精緻的女人。
張為康注意到旁邊的電腦還沒有開啟，於是問道：“現在的打字任務應該不多了吧！”
自從清河區實施了電子政務工程，主要是購進了陳和柳配置的電腦後，再加上後來不斷的更新換代，清河區的工作人員差不多能人手一臺了，平常素日的一些檔案大家也就自己能列印了，葉青的工作量也就少了些。
葉青聽他這樣說，點了點頭說道：“還行吧，比以前是少了點，但是現在的工作任務也重了，每年的大型工作會議比往年也增加了，所以忙的時候也很忙！”
張為康點頭明白。
“唉！”葉青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可惜，在這裡工作了5、6年了，連個正式編制還沒解決！還是人家小涵有福氣，跟了你，找了銀行那樣好的工作！我才真是在瞎忙呢！”
張為康笑了笑不好說什麼，現在政府機關進人，裡面的道道很難說得清，按理說，葉青在這裡工作這麼多年了，挨著主要領導又近，如果有人肯為她說話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因為區裡其它部門像她這種情況的不少，已經進了編制甚至提幹的也不在少數。
“最近也沒見你家小涵，她在忙什麼啊？”葉青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合時宜，就轉移了話題。
她這一問，張為康倒是愣了下，是啊，小涵現在忙什麼啊！他每天回家晚，大多數時候，馬明涵已經躺下了。而早上大家匆匆忙忙的都著急上班，也說不了幾句話。葉青這一問，張為康才意識到，他們夫妻倆個好像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交流了。
張為康正想說話，卻看見孫鳴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他趕緊跟葉青揮了揮手就走了上去。三兩步趕到孫鳴前面，替他敲柳書記的辦公室門。
旁邊辦公室的祕書聽見動靜，也趕忙走了出來。
“柳書記，我跟為康區長給您彙報一下今年春節前的走訪救助情況！”在柳文龍的辦公室，孫鳴一邊說一邊坐在了側面的沙發上。
張為康看他坐實了，也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但是身體卻稍微往前傾了傾。
這時，柳文龍的祕書給兩人端了水杯過來，就出去了。
柳文龍點了點頭，示意兩人開始。
孫鳴看了看張為康，意思是讓他彙報。
張為康點了點頭，往上直了直身子，說道：“柳書記，那我就把前期的基本情況給您彙報一下。按照孫區長的指示，經過區長辦公會研究決定，今年的走訪救助我們要突出這樣幾個特色，一是規模要大，二是標準要高，三是要整合各部門資源，統籌兼顧，做到不重不漏；四是要廣泛宣傳……”
張為康一邊彙報一邊看著柳文龍的臉色，對方一直在輕輕的敲著桌子，臉上毫無表情，張為康摸不準他到底什麼意見，而坐在對面的孫鳴臉色也有點難看，說到後來，張為康不敢往下說了。他站起身把書面的活動方案雙手遞給了柳文龍。
柳文龍隨手翻了一下，還是面無表情，就放在了一邊，張為康知道這個動作，領導是不滿意了。
果然，柳文龍皺著眉頭說道：“年年救助，年年走訪，都已經是例行公事了，本來我不想多說，可是我發現你們的思路有問題！為康今年剛上任想出點成績是正常的，可是你作為區長，應該知道，有些工作不是非要搞大了才好！你應該把好關！”
柳文龍邊說邊微微敲著桌子。
他這番話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張為康卻是坐立不安了，他沒想到柳文龍居然這樣不給孫鳴面子，當著自己的面就指責起孫鳴的工作失誤。作為副區長，看著區長挨訓，雖然主要不是自己的責任，那也是芒刺在背啊！
張為康趕緊說道：“柳書記，是我考慮不周到，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好好修改一下！”
柳文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時，外面有人敲了下門，沒等著柳文龍說話，就推門進來了。
來人是個梳著大背頭，看起來很有派頭的一箇中年人，張為康對此人多少有點印象，他是清河區最近一項道渠改造工程的承包商。
這人看來跟柳文龍很熟了，要不然也不會一把推門進來。好像也跟孫鳴關係不錯，因為他旁若無人的笑道：“真是巧了，兩個一把手都在啊！正好要給領導彙報工作呢！”
但他一看在座的三個人臉色都不好看，就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唐突了，於是訕訕的笑了。
柳文龍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你說什麼？兩個一把手？哪裡有啊！這裡只有一個一把手，就是我！”說著，他拿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
張為康聽了這話，不由的愕然心驚。再看對面的孫鳴，雖然尷尬的笑了笑，但臉色極為難看。
按理說，剛才這個人說的也是實話，清河區的區委書記和區長，分別是黨委一把手和行政一把手，的確是兩個一把手。可是在黨管一切的形勢下，黨委領導一切，的確只有一個人說了算，那就是柳文龍。張為康想起了趙長功送自己到辦事處時給陳思波說過的話，“別忘了，你先是黨工委的副書記，其次才是辦事處的主任！”
這裡也是同樣的道理，孫鳴雖然是清河區人民政府區長，但在這個職務前面，還有一個職務，就是“**清河區委副書記”，顯然是要接受清河區委書記柳文龍的領導，怎麼能是一把手呢！
孫鳴於情於理都不好反駁，可是柳文龍說的也太直接，太強勢了，一點面子都不給，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個區的區長啊！
門口那人也看出了氣氛有異，趕緊說領導你們忙，我先出去了。
辦公室裡一陣沉默，張為康不敢做聲。
半晌，柳文龍才說道：“為康，我問你一句話，你知道全區、全市、全省乃至全國，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是什麼嗎？”
張為康一愣，他沒想到柳文龍會這樣問自己，別說突然提問，就是給他兩天的時間，他也不一定回答的讓柳文龍滿意。於是，他只要尷尬的笑笑，表示不知道。
“孫區長，你知道嗎？”柳文龍轉而問孫鳴。
孫鳴也不說話。
“是穩定啊！同志們！穩定壓倒一切！這不僅是我們清河區頭等重要的大事，也是全市全省乃至全國頭等重要的大事啊！”柳文龍語重心長的說道，“可是你們現在要做的工作，我看不太利於穩定！”
張為康和孫鳴對視了一眼，不明白這次的走訪救助怎麼會影響穩定，應該是相反，關注民生改善民生應該是維護穩定的重要舉措啊！
“據我所知，老百姓對這幾百塊錢的政府補助可是很看重的，他們會互相比較，為什麼我這麼窮沒吃上救助，而對方卻領了救濟呢！他老覺得不公平，我聽說咱們以前的走訪救助，就出現不少的問題。有的省市領導來基層慰問，直接就被老百姓堵在了門口，說這一戶人家騎著大摩托還吃救濟，弄得省市領導很尷尬，回頭批評我們工作沒做好，做的不到位！發生這種情況，一是咱們的工作沒做好，咱們的基層工作人員素質不高，有私心。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老百姓現在的要求在提高，說句不好聽的話，攀比現象很嚴重，有些刁民就專門抓政府的小辮子！”
柳文龍說到這裡，看了看孫鳴，孫鳴的臉色有點緩和。
張為康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在西門辦事處一年，雖然沒有具體接觸，但聽他們講，的確有這種現象存在。
“如果我們再大肆宣傳，有個別群眾說不定就會在這上面斤斤計較，一旦滿足不了，就很可能造成上訪事件！”柳文龍手指點著桌面，好像在給這兩人上課。
“還有個問題你們想到了沒有，一旦你們的救助規模和救助標準上去了，以後就再也下不來了！”柳文龍繼續說道。
這也是個問題，能上不能下，能高不能低，以後錢少了，老百姓難免有意見。
“那要不我們就不宣傳了？再縮減一下救助規模？”張為康試探著問道。
“算了吧！既然區長辦公會都定了，我再要改還有什麼意思！“柳文龍沉吟道，”我提幾個要求。第一，好事辦好，千萬不要因為救助引起上訪事件！第二，由此引起的上訪事件，由各辦鎮及相關責任人負全責；第三，一定要做好最初的統計工作，儘可能全面。
張為康點頭，飛快的在本子上記下了這幾條。薑是老的辣，柳文龍的分析很到位，自己跟孫鳴都是有點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