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死則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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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死則同**
“報——”一個士兵倉皇跑了進來，“所有去路皆被堵死，大軍被迫回撤！”
帝俊神情肅然，“他們似乎打算決一死戰了。”
十二祖巫的攻擊在今晨停下了，而據探子回報，十二祖巫重新集結，似乎要再結都天神煞。
混沌鍾在都天神煞的攻擊下，或許最多隻能撐三個時辰。而混沌鍾一碎，東皇太一便徹底失去戰鬥力，大營便要直接面對都天神煞的狂轟濫炸。
屆時莫說反擊，便是要逃跑也是難如登天。
大營之中，再次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大哥！”忽然聽到一聲呼喊，龍一訝異地抬眼望去，卻見龍二龍五兩人急匆匆進入大營。“你們兩個怎麼來了？”龍家幾個兄弟迎上。
“龍五知道都天神煞的破陣之法！”龍二此言一出，大營頓時沸騰起來。
“什麼？從何處得知？訊息可確切？”帝俊急忙問道。
龍五將紫霄宮的事簡單一.說，略去了瀧九的行蹤，當此時，不能讓四靈族亂了陣腳。
“以身殉道……”眾人盡皆沉默，必須有.一個人犧牲的話，那個人該是誰？
這人必須足夠強大，能夠扛住.煞氣的反噬，必須足夠勇敢，能夠決絕赴死。
大營之中，有此等實力的，便是帝俊、龍一、夜麒、北溟.四人。
但是帝俊顯然不大願意，讓龍一去，龍家其餘七人.也不願意，讓夜麒去，四靈族眾人也不會同意。
“我去吧。”北溟淡淡道，“我有金剛不壞身，縱然煞氣.反噬再強，我也不過是沉睡幾千年。”這種事，須得心甘情願方能成功，帝俊不能指望，龍一不能出事，否則九九大概一生一世都不會快樂。而幾千年，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眨眼。
帝俊看著北溟，.心中五味交雜。他一生鑽謀權術，一向認為，人與人之間，唯有利益永恆，什麼朋友、敵人，都只是暫時的立場問題。然而這麼多年了，幾萬年，從最初的紫霄宮走到現在，北溟和東皇太一，對他來說，終究是特別的存在。
死生兄弟，將與世無爭的北溟捲入這一場戰爭中，他到底是自私了……
龍三嘴脣動了動，想要阻止他，卻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對九九來說，北溟和大哥，誰更重要呢？
他不知道瀧九心裡的想法。早在軒轅臺時，瀧九心裡就做出了選擇。崑崙第三關試煉，陸吾說的話她一直記在心裡。這世間千千萬萬人，無論她最愛的人是誰，最愛她的，始終是她的八個哥哥。這種從混沌至今相依相偎的情感，還沒有出生，便已經開始，即便是死亡，也無法終結。她愛少昊，愛得雖死不散，然而當這種愛與兄妹之情衝突時，她毅然決然斬斷了心上的相思。
北溟知道她的選擇，瀧九想要守護的東西，他亦會為她珍惜。
“東皇，你祭起混沌鍾，其餘人組織一個小隊掩護我，只要突破對方的第一道防線，我就能立刻深入陣眼。”北溟沉聲道。
眾人沉默點頭，當下由龍一等五個修為最為精深的人組成小隊開路，東皇太一和帝俊留在原地引開絕大部分攻擊。
在都天神煞第一輪攻擊開始時，北溟六人藉著黑霧掩護離開大營。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陣眼的正面防衛強得出乎意料，就好像對方早已料到有人會來破陣！
北溟六人立刻陷入苦戰之中。
就在北溟六人衝開防線之時——天地——色變！
烏雲密佈的天空中忽地升起一面黑色大旗，遮天蔽日，覆壓大地，旗上隱隱有地水火風翻動，凡是活過上萬年的，看到這面黑色大旗無不失聲驚叫！
“盤古幡！是盤古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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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裡都有個排位。
親情、愛情、友情、財富、權力……
瀧九越來越頻繁地回憶起從前，然後驚異地發現，原來九龍殿裡珍藏了她所有美好的記憶。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九龍殿空蕩蕩的，無趣又乏味呢。那是她的家啊……
九龍殿，九龍殿，她還能回去嗎？
對大哥撒嬌，坐在二哥膝上搗亂，跟著三哥招蜂引蝶，和四哥大醉三千場，跟五哥裝神弄鬼，欺負六哥，七哥，老八……
瀧九一邊笑著，一邊流淚，她真的好想他們，原來以為還有幾千年幾萬年可以在一起，為什麼一轉眼就是生離死別？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瀧九恨恨地俯視著一切。天空中烏雲密佈，一道道閃電落在神煞大陣之中，十二祖巫各自相距數里，圍成一個巨大的圈子，當中隱約可見黑煞霧氣如雲海翻滾，只有正中方寸之地一片清淨，不然塵埃。那便是陣眼！
顓頊帝遠遠坐在都天神煞大陣之後，由無數士兵保護著。少昊不知所蹤。
瀧九深呼吸一口氣，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都天神煞吸引過去時，藉著地形掩護，向陣眼方向奔去。
幾乎所有的防禦力量都在正面，瀧九隻遇到小小的阻力便直達陣眼。
便在這時，光線忽然暗了下來，瀧九仰頭望見遮天蔽日的黑色大幡，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幾乎透不過氣，她卻沒有時間想那麼多，艱難地一步步走向陣眼。
不同於四周翻湧的煞氣，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但是那種壓力卻遠遠強過外面有形的黑霧，四面八方而來的煞氣幾乎要將她壓成粉末，瀧九大口地喘息著，吐出龍珠，碧青龍珠在掌心滴溜溜轉著，很快染上了一層陰影。
龍珠所承受的每一絲壓力都千百倍的傳遞瀧九身上，隨著喘息，鮮血一點點溢位脣角，瀧九卻在微笑。
終究是太勉強了嗎？為什麼她這麼弱？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為什麼總是要等人來救她，為什麼總是連累別人？她只是想守護那些愛她的人啊……
煞氣一絲不落地被吸入龍珠之中，原先碧光流轉的龍珠，此時依成墨色，瀧九再也無力支撐，軟軟倒下，龍珠在地上滾了幾圈，依舊不停地轉著，煞氣幾乎要衝破龍珠而出了。
“瀧九！”
這一聲呼喚便像是幻聽，讓她在臨死前聽到北溟的聲音，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溫度。
感覺到一雙手將她緊緊摟進懷裡，瀧九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可是她卻看不清他的臉了，眼前一片血霧，她隱約看見了一個輪廓，卻無論怎麼睜大眼睛都看不見他的眼睛。
那雙，只有在看向她時，才會笑，會溫柔的眼睛……
瀧九張了張嘴，只有鮮血不斷溢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連想叫叫他的名字都不行了！
只聽到他在她耳邊一直喚著她：“瀧九，瀧九……”
煞氣很快地侵入北溟的身體，這本就是他來此的目的，卻沒有料到，她會先他一步到達這裡。
“這一次，我不能帶你離開了……”北溟緊緊摟著她，鮮血滴在玄紫的衣袍上，變成濃得化不開的痛。
瀧九無力地抓著他的衣服，將臉埋在他胸前，嘴角卻緩緩揚了起來，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一……起……”
對他，她說得最多的，是對不起。
對那個人，她想得最多的，是我恨你。
這是第一次，她對他說，一起……
一起生，一起死。
那時，他也是這樣抱著她，說，“我們有望不見始終的生命，現在你的心裡有他，我不在乎，但總有一天，你的心裡只會，亦只能有我！”
北溟，瀧九對不起你，直到最後一刻，她的心裡仍然有另一個人的影子，原以為有很多的未來可以學會忘記，可是一轉眼就到了末路。
瀧九沒有來世可以給你，這一世負了你，只怕再也還不了你了……
眼淚緩緩落下，想起當年的扶桑，想起當年的弱水，一吻定情，兩兩相負，定的是誰的情，負的又是誰的恩？
彌留之際，恍惚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不似平時的溫雅，竟是驚慌失措，她很想看他一眼，可是她再也看不見了……
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即便天崩地裂，混沌重回也無法分開他們。
他來了又能如何，瀧九是他的，誰也無法搶走了！
北溟的金眸已被染成了墨黑，一片墨黑，都天神煞的煞氣都吸收到了他身上，瀧九的龍珠在他手上停止了轉動，發著幽幽的光。
少昊彷彿被釘在了原地，怔然望著眼前一幕，不敢置信地搖頭，“不可能，她不會死的……”
北溟輕輕在她眼瞼上落下一個吻，久久不去。
她再也不能睜眼看他，對他微笑了。這往後縱有千千萬萬人對他好，卻總也不及她的一個微笑。他要的，只有一個瀧九，只有一個瀧九啊……
那個傻乎乎樂呵呵的小丫頭，她睡著了，永遠地睡著了，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對他臉紅，對他撒嬌。瀧九……這天地間，若沒有你，北溟千萬年的人生，又該多麼寂寥……
少昊一步步走近，顫抖著伸出手，卻被北溟抬手擊退。
“你有什麼資格碰她？”北溟的聲音低啞、絕望，墨黑的眼裡看不出一絲神采，他左手抱著瀧九，右手握著誅仙劍。“你又有什麼資格愛她？”
她的愛，從來熱烈而純粹，而這個男人，心裡縱然愛著她，卻不能全心全意對她。她要的幸福微不足道，而他，一次給不起，就再也沒有資格去愛了。
北溟站了起來，站立不穩似的晃了晃，舉劍指向少昊。
“了斷吧。”
少昊沉默地望著她，眼底是化不開的苦澀與痛楚，難道做了這麼多，最後仍然只能換來她永遠的離去？
北溟一劍刺來，他不躲不閃，心灰若死，血花在心口綻開——他還有心嗎？若有，為何忍心傷她。若沒有，為何傷了她，他還是會痛？
持劍的手顫了顫，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龍珠滾落的聲音讓少昊驀地一震，低頭看去。
煞氣的反噬終於開始了！
淒厲的哀號在陣眼內迴盪，震耳欲聾，北溟的護體真氣將無數怨靈隔絕開來，即便失去了意識，他扔緊緊將瀧九護在懷裡。
少昊踉蹌著走到一邊，撿起龍珠捏在手中，一咬牙，催動真氣一握。
一聲脆響，龍珠被捏成無數碎片，強大的煞氣撲面而來，少昊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噴出，漸漸化為濃黑。
北溟的護體真氣終於緩緩淡去，元神陷入了沉睡，化為一團淡紫色的光，流連在瀧九身邊不去。
“她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少昊喃喃念著，踉蹌著回到瀧九身邊，手一揮，紫光被真氣一蕩，向紫霄宮方向飛去。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不會讓你死的……”
九九，九九，我的小新娘……
不要恨我，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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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天神煞已破，失去了陣法保護的十二祖巫，反遭凝血珠力量的反噬，一時元氣大傷，反而落了下風！
“北溟成功了……”帝俊失神地望著那團紫光飛向紫霄宮。
這一別，又是幾千年了。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歡欣，然而悲痛遠遠超出了帝俊的意料。
“你們怎麼了？”帝俊疑惑地看向龍族幾人。
龍八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九九，九九……二哥，九九是不是出事了？為什麼，我好難受啊……”
龍二低著頭沒有說話，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垂在身側，攥得緊緊的拳頭，血絲一點點從指縫間落下。
“九九她……不是在九龍殿嗎？”龍三捂著心口，跌坐在椅子上，茫然望著龍二，“二哥，九九不是在九龍殿嗎？她的龍珠……二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五抬手緊緊捂住眼睛，卻不能阻止眼淚的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龍二緩緩抬頭，一滴眼淚滑過臉龐，“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九九……”
他們最疼愛的***，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