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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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甲 一
鐵甲 一年輕人們用血紅的硝,在那幅黑袍上畫出了鷹。
那個下雨的夜晚,他們重新開始書寫天驅的歷史……——江南大地的西方矗立著巨大的山影,如同沉寂在黑夜中的一尊黑色的巨人。
浩瀚荒原,雨一直下。
馬蹄陷入潮溼的泥地中,這支不知來自何方的隊伍艱難跋涉。
他們頂著冰冷的風,向著遠方的地平線退卻,踏上了一重斜坡,又是更大的一片荒原在他們面前鋪灑開來。
無邊無際,彷彿永遠也不能走到盡頭。
雨水沿著長槍滑落到手上,鑽進手甲的縫隙中。
引以為驕傲的防具此時變成了沉重的束縛,熟鐵的甲冑內都是水,頭盔壓著溼透的長髮。
漫天都是水,可是水囊已經幹了,武士們將劍鞘裡蓄積的雨水倒進嘴裡,水中滿是鐵鏽的澀味。
不光是劍,鎧甲也久未上油了,溼透的甲片互相刮擦的聲音讓人覺得牙齒髮寒。
那個魁偉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強頂著寒風,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似乎要用他的身體為身後的武士們擋下風雨。
他肩荷著沉重的巨劍,手持漆黑的戰旗,一潑褐色的血將戰旗上的飛鷹生生截作了兩段。
這面曾經意味著光榮和驕傲的旗幟如今已經殘破不堪,以一個強硬的角度指向天空,彷彿用盡最後的力量,要撐起它過去的輝煌。
一匹滿身泥汙的白馬跑出了隊伍,馬上年輕的武士擦去臉上的雨水,和首領並肩前行:“我們……去宛州麼?”“不,商會不會收容我們。”
“那麼我們去哪裡?”“向南,要一直向南。”
“南方就是宛州,宛州不收容我們……”“我們不能回北方了,他們會殺了我們,”首領扭頭,用僅剩的那隻眼睛看著年輕人,“所以我們只能一直向南。”
年輕人怔怔地看著首領的臉。
那是一張石頭一樣堅硬的臉,每一根線條都像是用刀斧劈成,現在這些線條中都是血汙,一道驚心動魄的刀痕斜斜地斬斷了他的鼻樑。
可是年輕人清楚地知道,他們早已用完了最後一份傷藥。
“不要怕,雖然不會再有人收容我們,可是,我們還沒有死,”出乎年輕人的預料,首領那張石刻一般的臉上微微浮起了笑容。
在這樣一個雨夜,首領的笑容如同當年,帶著陽光一樣的暖意,驅散了年輕人的畏懼。
笑的時候他鼻樑上的傷口微微裂開,可是他彷彿全然感覺不到痛楚。
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翼天瞻,你會活下去的,我保證!”“我們中總要有人活下去……”轉過頭,首領低聲地說,笑容慢慢地消逝。
“您說什麼?”年輕人沒有聽清。
“很大的雨啊。”
短短的對話後,一切又沉寂下去。
隊伍無聲地跋涉,向著南方,隱沒在無邊的冷雨中。
這是擺脫追兵的好天氣,這樣的夜裡,即使最精銳的斥候,行動也會收到限制。
小腹上那個鐵槍的創口又開始滲血。
年輕人扯下一條浸透了雨水的衣帶,死死地勒住了傷口的下緣。
多虧好天氣的幫助,他或許能夠堅持到下一個補給的城鎮,雖然他們中沒有任何人知道下一個可以容他們補給的城鎮還有多遠。
也許是一夜的路程,也許是兩天,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這個城鎮出現了。
黑色的戰馬從前方的雨幕中緩緩馳來,馬背上是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是傍晚時候放出去的斥候,他已經從前方探路回來了。
“祁越,是你麼?”首領拉住戰馬,按住了腰間的長刀。
沒有回答。
黑馬小跑了幾步,停下了,阻擋在隊伍的前方。
寂靜的雨夜,一匹黑馬靜悄悄地站在雨中,不祥的預感浮起在年輕人的心頭,他看見首領的另一隻手緩緩伸到背後,按住了巨劍的劍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孤單的一匹黑馬和數百人的隊伍對峙著,寂靜如死。
偶爾點滴的水聲,是雨滴從弓梢上滴落,打在了鐵靴。
“祁越?”首領低喝。
黑馬背上坐著黑鎧的武士。
他端坐在馬背上,面容隱沒在黑暗中,不做回答。
首領從背上的劍囊中提出了沉重的烏金色巨劍,年輕人打著火鐮,點燃了藏在油布下的火把。
兩騎忽然疾風般地撲向了前方的黑馬,年輕人的銀色長槍振落了雨水,雷霆般直刺向對方的武士。
在對方動作之前,槍鋒已經刺進了他的肩膀。
年輕人猛地懸住手腕,沒有再刺下去。
此時他已經清楚地看見對方手指上的一星鐵青色光芒,那是他們的徽記。
不說話的武士確實是傍晚派出去的斥候,而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沒有任何一個活人會對槍刺做出那樣的反應,不但一動不動,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已經僵死。
祁越怪異地抬起頭平視著前方,空洞洞的雙眼看進了無邊的黑暗中。
可是他為什麼還能坐在馬上,驅使戰馬自己跑回來?首領舉高了火把,年輕人伸手去推祁越。
他發現自己竟然推不動祁越的身子,那具屍體死死地坐在了馬鞍上!首領揮下長刀,削斷了馬鞍的皮帶。
祁越的屍體帶著馬鞍一起沉沉地摔在泥濘中,年輕人終於看清楚,一根手腕粗的鐵條豎起在馬鞍上,從下方刺穿了祁越的身體,一直刺進顱骨。
這才支撐住這個不倒下,也不低頭的人。
首領粗糙的手緩緩抹過自己的臉,甩去了滿手的雨水。
後面的武士們已經帶馬圍了上來,大家以兵器敲擊著馬鞍,沒有人說話。
單調的敲擊聲中漸漸地多了雜音,那不是雨聲,而是遠處隱隱的馬蹄聲和號角聲。
地平線上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火光連成一條環繞他們的火線,慢慢地收攏過來。
那些隱約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夔牛鼓的巨響震動了整個荒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們周圍咆哮,馬蹄踏得大地微微顫抖。
他們敵人已經開始衝鋒。
這支潰退的隊伍在雨夜中跋涉的時候,並未料到自己已經踏進了敵人巨大的包圍圈。
敵人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不需要列陣推進,直接就可以撲上來斬下他們的頭顱。
但是這支即將覆滅的軍隊卻沒有人驚訝。
其實當他們看見祁越的屍體隨著戰馬回來,所有人都預測到了這個結局。
不過他們也並不畏懼,對於死亡,他們早已經有所準備。
他們只是要先哀悼自己的戰友。
“他們都是畜生!”首領靜靜地看著祁越的屍體,看著那根生鏽的鐵條貫穿了他的整個身體。
“他們都是畜生!”年輕人清秀的臉**著,浮起一絲刻骨的狠毒。
“非要殺了我們,去永遠獨霸這個世界的權力?”首領低聲說。
“那就送他們去地獄獨霸權力吧!”首領忽然高舉著巨劍咆哮起來,他**的戰馬巨龍一樣立起,長長的火紅色馬鬃在夜色中飛揚。
“喝啊!喝啊!喝啊!”這支沉寂的軍隊忽然爆發出巨雷一樣的呼喊。
有一種精神點燃了他們每個人的意志,他們高舉起武器直指天空,數百人的吼聲將整個荒原上敵軍的聲浪壓了下去。
“只要最後一個天驅還活著,總有人鎮壓他們的野心!”首領仰天吼叫,“鐵甲……”“依然在!”所有人都隨著他咆哮。
“鐵甲!!”“依然在!!”“鐵甲!!!”“依然在!!!”三次一次更比一次沉雄的吼聲震驚了整個荒原,彷彿巨龍呼嘯著從夜雨中升騰而去,狂烈的龍吟化作沉重的雷聲在整個荒原上滾動著推向四周。
天空中的雲層也震顫著要為之崩潰。
發動衝鋒的敵軍在這陣不可一世的咆哮聲中敬畏不安,將軍們揮舞著長劍鎮定軍心,他們本已經料到剿滅這支數百人的殘軍也並不容易,可是無人想到,在發出生命中最後一次咆哮的時候,這群武士依然無畏,宛如極盛的當年。
“回北方去!”首領高呼著。
數百支火把一起點燃。
鷹旗所指,一道火流在荒原上飛馳起來,向著北方發起了最後一次衝鋒。
老人猛地一縮手,手指卻已經被灼痛了。
那枚鐵青色的鐵指套在篝火上已經烤得滾燙,上面的飛鷹標誌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老人低低地嘆息一聲,將指套拋在自己的袍角上,再握在手中,默默地感受著那上面的溫度。
最近總是會在想起舊事的時候走神,儘管不願意承認,可是心裡也明白自己真的是老了。
羽人的壽命可以比一個人類長二十年,不過沒有什麼生命可以逃脫死亡的劫難。
即使傳說中的龍,也會在壽命終結的時候獨自遊向大海深處神祕的龍冢,而後埋身在堆積如山的龍骨中。
老去的羽人和人類的老人並無什麼區別。
最近的記憶越來越不清楚,當年的回憶卻總是壓不住地浮起。
握槍的手也不再穩定如鐵。
篝火前橫著一杆銀色的戰槍,通長八尺,鏤空的銀白色槍刺顯得秀麗,而槍身所用的銀灰色椴木顯得極其罕見。
槍身沒有任何的銘文,這本來就是一柄無名的槍。
他當然拋棄了家族的身份,投奔那面鷹旗,於是自鑄了這柄無名的長槍。
老人枯燥的大手按在了槍上,稍一停,忽然揮槍橫掃。
篝火的火焰瞬間被壓了下去,而後被削作兩截的一隻飛蠓落進火焰中,被火一燎就化成了灰燼。
老人收回了槍,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時間可以讓他蒼老,但是百戰而成的槍術,卻不會輕易對時間屈服。
他起身踩滅了火堆,背上簡單的行李,跨上了一旁白色的戰馬。
立在寂靜的樹林中,月光靜靜地照著他的一身白袍和銀色的鬚髮,整個人彷彿要乘著一陣輕風超脫塵世那般輕盈。
戰馬小步走出樹林,踏上一個土坡,土坡外是秋季枯黃的草原。
周圍一代平坦空闊,遠處龐大的城池山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火光。
而更多的火光則是圍繞在城牆周圍一片,林立的戰旗在夜風中悄無聲息地起落,即使是深夜,依然有數千的武士封鎖著城池。
從緊密的聯營看去,至少有上萬人圍困著這座大城。
“愚蠢。”
老人淡淡地說著。
他對著夜空長長了吸了一口氣:“鐵甲……”四野空曠,只有悄悄的細風,無人應和。
“鐵甲……”他喃喃地說,“依然在。”
銀色的長槍忽然舉起直指天空,那雙海藍色的細眼中驟然被一層銳烈的殺氣所籠罩。
還是那個白袍的老人,還是土坡上一杆銀槍和一匹白馬,可是這一騎不再飄然出塵,而是有如一柄插在最高處的利刃,在月光下隱隱生輝。
白馬一聲低鳴,這一騎帶著不可一世的氣焰,竟然對著上萬大軍直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