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絕望開花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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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絕望開花藍鬼
記得學生時代的時候,同學們之間都流行一句戲言,不在沉默中戀愛,就在沉默中變丨態,跟大多數稚嫩的同窗一樣,那時候還跟三猴子亂蹦的筆者也曾經數次拿這貶義的話擠兌過半天放不出來一個屁的小夥伴們,直到損的人家臉紅脖子粗,自己樂的白牙亂呲。時間走啊走,跑啊跑,在筆者這吃的饅頭日漸多了,在吹了快30年的東南西北風后的如今,有一天又在某論壇看見這句話,猛然驚覺,我操,果然是年少眼拙,可嘆當年跟本就一文盲,合著這話本來壓根兒就不是貶義,而不過是闡述一個真諦,它想告訴我們的是,一般低調的人通常能幹出比一般人牛逼許多的事兒。
諸如廢話從不多言的柴青,再諸如蕙心蘭質的練習?
ok,廢話到此哦了,我們言歸正傳。
譚四過世週年的那天,冷暖拒絕了李旭要帶一幫兄弟吹吹打打做事兒的提議,所謂厚養薄葬,她從來不信人死之後還周旋於這些個俗世之事,所以整個祭祀也辦得簡單到極致,她也並沒有通知太多的人。
可她到底是忽略了譚四這名號在這個城市道上的地位,就像是武王伐紂時的那些個大丨將,在戰場上不過是一些熱血匹夫,可戰死疆場之後,再經由數代稗官野史這麼一傳播,各個都變成了封神榜上神仙般的人物。現在的譚四,正如這種封神榜效應,入土之後再經畫油添彩的口口相傳,也被抹上了幾許傳奇的色彩,在a市一代,竟儼然成了關公般的‘義’字代言人。
冷暖壓根兒沒想過,這一天,居然有這麼多慕名而來拜祭譚四的人,這當中的很多人,就連跟著四爺多年的李旭都叫不出名字,只是他們大多數人敬畏的表情下都能夠找出些許江湖氣。
就這樣,原本計劃簡單的祭祀,再如此被動的情況下,又是把並不算寬敞的墓地前通道擠了個水洩不通。
可縱使人再多,站在角落裡的練習仍是最最不能讓人忽視的一抹存在,那天的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對襟兒唐裝,包裹著她那纖瘦修長的身子,這樣的她讓人有種錯覺,明明是個凡人,卻沾染著那麼些個仙氣兒,冷暖知道,那是譚四生前最喜歡的款式。
脫了所有人的眼眶,練習始終沒能忘了譚四。
記得剛出事那會兒,很多人也都心疼練習的傻氣,背地裡無外乎說著,‘這人一死心眼兒,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多傻,連個婚都沒結,一大姑娘在這兒傻等什麼,死人還能從墳裡迸出來不成?’就連她在三監服刑的老父聽說後都幾次老淚縱橫的嘆著,‘你從小就是那麼聰明的孩子,怎麼還犯這種傻呢?’
是的,沒人知道練習在這兒犯哪門子抽,可她就是自個兒憋著一股勁兒,相親,不去,追求者,不理,除了每隔一段時間自己來這墳地看看之外,私生活幾乎沒有。
對於她的痴,大多數人都覺得,‘沒事兒,人剛走的事兒,過一陣緩緩就好了’‘就沒聽過誰能給誰守一輩子的,碰上下一個就好了。’
可冷暖想,說這些話的人一定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可不,世間太多尋常的人,連什麼是愛情都不知道,連個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這庸碌從眾的一生就過了,她們一定無法理解愛情這把雙面刀,一旦朝你捅過來,那就必是血染雙眼,深沉刻骨。
那些個什麼諸如‘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的理論,就如同告訴你老中醫能治療花柳病一樣,都是吹牛逼,在真正的愛情面前,時間什麼的都是狗屁。
幾何理論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就好比真正的愛情,兩人用一條直線選擇把彼此拉的最近,可也就是這條直線,讓人這一生再也學不會轉彎。
冷暖不知道她爸跟練習之間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愛情,可她想,一定是有一條直線緊緊拴住了她們,竟讓她這樣一個女人,眼裡看不到任何其他。
跟所有人的沉痛不同,從頭到尾練習只是痴痴的看著那冰冷的墓碑,淡淡的笑著,一如這一年多來,一臉的幸福。
這樣的幸福,讓冷暖沒來由的發酸。
冷暖曾想過,如果當年她爸年青的時候遇見的不是她媽,而是練姐,那她們一定會珍惜彼此,之後的一切悲劇也都不會存在了。
可惜命運大多是場惡作劇,而時間做了它的幫凶,就像那首詩寫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
化碟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
拜祭返城後的車上,練習問冷暖,“如果一條路走到了頭,接下來該怎麼辦?”冷暖想想,說,“可以選擇拐彎,向左走,或是向右走。”沉默許久後,練習卻笑笑說,“我走到這裡,夠了。”
第二天,練習在臨市的‘淨土庵’,辦了手續,剃了頭髮,她有了一個法號,瞭然。
在那之後的第三天的下午,當一身素色僧袍的練習出現在大家面前,凌犀一腳踢翻了院子裡的香爐,拎著老尼姑的脖領子,揮拳就要揍她,向來冷靜的皇甫燁非但沒攔著,還先他一腳踹在老尼身上,兩人把暴怒都發洩在她的身上,直到院子裡的尼姑拉開她們,練習都始終沒有動,冷暖也一直安靜的站著看她,聽著佛塔上風鈴被吹的當當聲,那一刻,她陡然覺得,這樣的練習,重情的讓她敬畏,也無情的讓她羨慕。
後來,就算凌犀威脅要放火燒廟,練習卻執意了卻紅塵,後來的後來就像這淨土庵門口日夜聚集了以淚洗面的老父老母一樣,即便所有的朋友都覺得堵的慌,卻也無力拉回心如鐵砣的練習。
再後來的後來,冷暖養成了一個習慣,每隔幾個月,她總要來這個小庵轉轉,起初,是為了看看練習,而漸漸的,卻只是因為想聽那佛塔上的風鈴聲。那一聲聲重複的清脆,像一句句迴圈播放的咒語,壓制住她心裡所有的痴念。
回去之後,她通常會順路去三監看看歸齊,帶一些吃的用的給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那麼多年的江湖社會背景,他在裡面的日子不算難過,再加上冷暖裡外打通的關係,掛著大隊丨長虛名的他也不用參與什麼勞動,多數的時間都只用來熬時間。
倆人見面的時候,大多都是她在說話,有時候他也會適時的笑笑,卻很少搭腔。
刑期的縮短並沒有讓歸齊有一絲絲得見自由的喜悅,他變的話越來越少,少的讓那些個‘被囑咐’過的獄警不只一次暗示過冷暖,他有可能患了抑鬱。每每冷暖只能拜託的說麻煩多加留意,心裡卻只有一聲嘆息。
抑鬱是心裡脆弱的人受傷後的退路,堅強的人生來不具備這種功能,一旦受傷就沒有退路,除了挺著,別無他法。?分割線?有些日子,像是冥冥中註定一般,巧合的很,譚四過世兩週年的那天,阿南的案子在高院終審。
那天的冷暖起得很早,帶著李旭幾個兄弟簡單的拜祭了她爸後,一行人便趕來聽審。
到了才知道,那天的審判長,竟是皇甫燁。
他仍一如從前般風度翩翩,隨便在哪裡都自然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她知道他剛剛新婚不久,在他那位連任市丨長的高精尖母親的攛掇下,娶了一個與他家素來交好的世伯家的女兒,一個漂亮的女醫生,聽說只見過三次,就領了證。
事業順遂,家庭美滿,他這個天之驕子又再度成為眾人豔羨的物件,一切美好的就好像曾經的不幸從沒有摧毀他一分一毫般。
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為了生活的好而好好生活。
對他這種把真心與現實分的太過清楚的人,冷暖曾經嗤之以鼻,可諷刺的是,現在的她跟他又何嘗不是一種人。
就像那個曾經重錘過他的女人說的那句話,‘我這人的人生觀就是,命運讓你在哪兒摔了就抓緊就地撂倒,千萬別逞強的硬要爬起來,誰難受誰自己知道,摔壞的是自己,別人永遠不明白你有多疼。’
可不,不倒又能如何?
生活就是生活,管你摔了,磕了,碰了,但凡有口氣兒,就還得生活。
曾經年輕的時候以為的那些愛恨嗔痴簡直堪比生命的真諦,可隨著米飯吃的多了,人也就慢慢懂了,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其實遠比愛恨情仇的比重要大的多。
審判席上,皇甫燁也看見了冷暖,四目相對,他微微皺眉,好像她就是一個蛀蟲般惹人厭棄。
冷暖莞爾,無所謂,她已經習慣了,因為那個人,這些年他就沒看她順眼過。
記得去年喬滴滴和陳小生結婚那天晚上,醉的一塌糊塗的他還在衛生間門口巧遇的時候指著鼻子大罵了她,因為舌頭喝的有點亂,他的話從頭到尾沒一句是成句的,可只從那些零星的隻言片語中也能提出幾個清晰的詞兒,無外乎‘禍水’‘坑人’之類的。後來她沒有理他的繞開,事後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心裡清楚,站在他身為朋友的立場,他也沒說錯什麼。只是從那天之後,原本還跟她有隻言片語的皇甫燁,再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話。
因為這個案子糾結在見義勇為過當這個人性與法律博弈的敏丨感話題上,這些年一直被各大媒體關注,所以當天觀審席上也是座無虛席,來的人很雜,卻唯獨沒有死者喬栓子的父親喬萬三。
人們都在背地裡議論,這農村老頭兒的麻木阿q,卻鮮少有人看透,麻木才是最大的超脫。
今兒的辯護律師是凌犀找來的朋友,算是個犀利的角色,在二審中,把刑期打到了10年。開庭前,挨著冷暖的陳歐說,如果今兒發揮的好,7年以下至少應該不是問題。
官司纏身這2年,饒是陳歐再強的性子也已經摺磨疲了,對他來說,7年以下已經是喜訊了。
因為在日本參加一個精密儀器的什麼會議,凌犀今天趕不回來,可在不在都一樣,善於運籌帷幄的將軍未必都要親自上戰場,冷暖從不相信,皇甫燁坐在那個位子會是巧合。
皇甫燁一臉嚴肅的宣佈著開庭,當他接連敲了幾次法錘後,冷暖從滿臉擔憂的李旭手裡接過一張紙巾,她自嘲的笑笑,擦了擦布滿手心的汗。想她還真是沒出息,過了這麼久,每每聽到法錘聲,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
沒辦法,這裡帶走了她的太多東西,她從不否認,她害怕這個瞬間可以毀人一生的地方。
經歷了兩年多的官司周折,阿南瘦的厲害,下巴也鑽出了稀稀碎碎的胡茬兒,此時他垂頭的站在被告席上,很安靜,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家都只當他怕了,可冷暖卻覺得,這一刻的阿南身上,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寧靜。
之前的一切繁瑣的程式像是走馬燈一般,那個辯護律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言辭犀利,節節勝利,在場聽審的人無不相信這個孩子是太過憤慨喬栓子奸妹的惡行,出手重了一些,一切都如想象中一般順利,然而最後,一直沉默的阿南卻突然提出了當庭自辯的申請。
這突入起來的流程,讓皇甫燁也皺了皺眉,可出於規定,他有這個權利。
“她叫海藍,大海的那個海,藍天的那個藍?”當阿南笑著道出這與案件毫無關聯的一句話的時候,所有聽審的人都是一頭霧水,然而一直淡定的陳歐卻整個人崩潰的癱在了座椅上,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阿南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而是當庭講了一個與案子毫無關聯,卻足矣將所有人為撈他做的準備付之一炬的故事,那是一段交織著青春的悸動與無盡悔恨的過往?分割線?那年,他16歲,以第一的成績考進了市重點高中,開學第一天的學校大會上,他作為新生代表上臺講話,臺下為他鼓掌的同學老師很多,他卻只看見了那個角落裡一臉不耐煩,拿著指甲戳磨著指甲的女孩兒。
她叫海藍,老師叫身為學習委員的他統計名冊,輪到她時,他問她是哪兩個字,她揚起比同齡少女都要明豔的臉,嗤笑了一聲,“不是天才麼,這麼簡單的兩個字都不會寫,大海的那個海,藍天的那個藍。”
他沒有說話,低頭匆匆寫了兩個字後,安靜離開。
他自小與書本為伍,不善與人交流,而他卻有一個習慣,如果每晚不寫日記,他都睡不著覺,可那天晚上,他寫了日記,卻失眠了。
就連他自己也不懂,日記上為什麼會只寫著兩個字——海藍。
班級裡的座位,雖然明著說是按身高排的,可其實老師心裡的那桿秤的秤砣永遠都是成績,所以只到他肩膀的海藍,坐在他那一組的最後一排,離他最遠的地方。
他們原本沒有交集,可作為全校男生私下裡的話題中心,他無法避免會聽到她的訊息。
“聽說了沒有,這回體檢,咱班海藍那三圍,83,58,87,我去,絕對女神!”
“別扯了,豈止是女神,簡直是女優麼!”
男生們肆無忌憚的笑著,吵的在做物理題的他心煩意亂,那天晚上,他在百度百科搜尋欄上,打了‘女優’兩個字。
第二天,當他看見那個穿著改的比別人短的校服裙子的明豔女生,從一眾男生的肆無忌憚的注視下,搖搖擺擺的走進教室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的折斷了手中的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她未著寸縷的對他微笑,美好的少女身軀泛著水一般的光澤,他像是在沙漠裡飢丨渴了數日的旅人,如飢似渴的朝她撲過去,醒來的時候,他的四角褲溼了。
隔天期中考,成績出來後,他跌破了所有老師的眼鏡,拿了班級第18名,拿了成績單的時候,他手抖了,並不是因為受到了打擊,而是因為家裡一定有個拿著藤條等著他的爸爸。
他有個極為強勢的父親,尤其在13歲那年他媽去世後,他爸更是對他奉行‘不打不成材’的極端教育方式,都說打的多了也就皮了,可他卻是被打怕了。
晚上,當他又被一頓暴揍之後,罰跪在書房的時候,他暗暗在心裡拿把刀,一點點劃去那個女孩兒的影子。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他鼎著有著他爸的手印的臉,低頭走進校門口時,卻看見了那條過短的校服裙子下白丨皙的雙丨腿。
“我們天才,捱揍了?”她的口氣是那樣的散漫,就好像他跟她是以揭彼此短為樂的極為要好的朋友。
他揚起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那晚出現在他夢裡的女孩一臉笑意的打趣著他,突然間覺得一陣莫名的惱怒,竟脫口而出,“都怪你。”
說完這話,反應過來的他白丨皙的臉上潮丨紅一片,甚至都沒敢再看她一眼,就落荒而逃。
那天以後,他又變回了那個學習機器,甚至連學習委員的職務都辭掉了,只是專心的埋在書堆裡鑽攻,接連的兩年大大小小的考試裡,他始終穩坐他第一的寶座。
而她則是從老師嘴裡的‘不丨良少女’一路晉升到全校同學口中的‘公共汽車’,她的名聲很大,甚至連任職校家長會主席的他爸都略有耳聞,一次家長會就早戀問題開會探討之後,他爸還問他,“聽說你們班有個叫海藍的女生,你覺得她怎麼樣?”他猜出他爸試探的意味,平靜的說道,“我不喜歡,她太野了。”
見他如此回答,他爸才一口氣舒緩下來道,“這就好,爸不排斥你早戀,可人一定要選對,家世模樣都不重要,人品才是第一。”
那天晚上他爸難得露出慈父的一面,跟他聊了很久,可當他躺在chuang上的時候,他突然重重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他瞧不起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說的自己。
高三的上學期,因為時下流行成人禮,他們學校也在禮堂裡舉辦了化妝舞會。臨近高考,大戰前夕,平日裡壓力過大的同學們都像瘋了似的打扮的風格各異,在音樂和燈光下群魔亂舞。
這種活動他從來沒有興趣,只是在會場裡待了一會兒,就出來到操場透透氣,現在是晚自習時間,操場上沒有什麼人,他雙手插袋,漫無目的的走著。
“hi,天才!這邊~”陌生又熟悉的女聲喚他過去,走到樹林的角落的長椅上,他沒想到會看到如此畫面。
那個本該在舞會里炙手可熱的女生,此時卻光著腳丫兒在這兒喝著啤酒。
“來,陪我喝點兒。”她笑著看他,月光下那明豔的臉已是泛著紅暈,她似是已經醉了,可她那雙黑眸卻是映著異樣的冷清,比這夜還要讓他寒涼。
他知道他不應該跟這不丨良少女混在一起,可下意識終究是快了一步,等他想要自制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啤酒,仰頭喝了一口。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他爸的酒櫃裡有很多種酒,也會經常帶他品一品,他的酒量遺傳他爸,還算不錯,可只是這麼一口酒,他卻覺得自己醉了,頭也飄飄然的。
垂手的當下,當他意識到自己觸碰到了冰涼滑丨膩的腳丫的時候,他像是觸電般的挪開了手,惹的她咯咯輕笑,“你這人哪兒都不錯,可惜膽子太小。”
他不服氣的說道,“憑什麼說我膽小?”
“你不膽小為什麼喜歡我卻不敢承認呢?”海藍喝了一口酒,月光的映襯下,她的臉上有著充滿魅惑的光澤。
他很想矢口否認,她卻用另一句更大膽的話,瞬間封禁了他全身所有穴道,“我玩累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就是那樣的一個夜晚,一句隨隨便便的話,卻改變了兩人的關係,如她所願,他做了他的男朋友,他們就像是數學中的莫比烏斯環一樣,明明屬於兩個完全相悖的空間,卻詭異的交集在了一起。
有了她的存在,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標本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會因為上課的時候回頭看她一眼而錯過一道習題的精解,也會因為睡前電話裡她一個輕聲晚安而甩掉從小伴他的日記本,甚至有一次他爸帶他去看攝影展,只是站在一副海的照片前,他都會低頭竊笑。
他好像隻身一人漂浮在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上,那陌生的浮力託著他,不知道要將他帶去何方。
可海,卻是深不見底的。
他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連她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他都沒有勇氣問,她在人前幾乎從不跟他說話,只有發微信的時候態度親暱,偶爾私下約出去的時候也會牽牽手,為此他有些不快,可她卻總是笑笑說,‘我無所謂,反正我名聲都爛的一塌糊塗了,可是你敢麼?’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再問,她沒有說錯,他不敢,他想,再大一些就好了,再大一些他就不會再怕他爸的那根藤條了。
他知道只要他爸在一天,他跟海藍的前路太遠了,可他也固執的做了他們也會有將來的美夢,為此他也努力過,而這麼多年,他唯一懂得的討好爸爸的努力方式,就是學習,只有在征服一道道難解的題的過程中,他才能找到自信,找到勇氣。
最後,不負眾望,他在次年的高考中,以全市理科最高分的成績報考了x華大學,那段時間,逢人見他便是一頓誇讚,他從小到大的優秀成績成了下屆老師教育學生的說辭,他爸的嘴更是沒有合攏過,那條多年使用頻繁的藤條甚至蒙上了一層灰。
那個夏天,是他從小到大過的最輕鬆的假期。
海藍沒有參加高考,他是最晚知道的一個,高考前,她說要回到自己戶口所在地的南方某市去考試,他還準備了好多簡單易速懂的習題集給她,跟她約定一起考到北京,當時她還笑著說她儘量,可他卻從同學那聽說,她跟本就沒參加考試。
海藍再回來時,他去車站接了她,他第一次跟她生氣,賭氣不跟她說話,她卻仍是笑笑,一臉的散漫,“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天才吶,模擬我連一次300都沒打過,哪家大學能給我開門吶,我就不是那塊讀書的料。”
他雖然生氣,卻也知道她說的有理,憋了半天,才問了一句,“那你有什麼打算?”
她拉著他的手,笑道,“這麼多年的一代女優也不能被白叫,你看我去演戲怎麼樣?沒準兒來個一脫成名什麼的,名氣大過女神呢?”
她笑的輕鬆,可他卻笑不出來。
他對她的家庭知之甚少,可因為一張偶然看見的舊照片,他才知道,那個時下如日中天的國民女神海洋,居然是她的親姐姐,他曾興奮的拿著照片問過她,她卻只是輕笑一聲,把照片撕的稀巴爛,他永遠忘不了她當時的眼神,那裡面滿滿是自嘲與忿恨。
他以為她是厭惡海洋的,可她卻選擇了和她一樣的職業。
海藍和她姐姐一樣,有這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很快,她就接到了試鏡的通知。
那個導演的名字也算如雷貫耳,早年成名,執導的幾部商業電影,各個都是票房戰士,只是這些年,忽的銷聲匿跡,八卦雜誌都說他是得罪什麼業界大佬,被業內封殺,有點名氣的演員都不敢賭上前途去演他的戲,這次他籌拍的小投資電影,也是落魄到在社交軟體上四下找人,而海藍,正是其中之一。
翌日,他陪她一起到了約定好的市郊民宅。
那個下午,殘陽如血,天色透著詭異的暗紅。
他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忘了那個釘在天邊的太陽,它像是一個怪獸張著血盆大口,無情殘忍的撕咬了他和她的青春。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幾人的模樣,就被接連的幾棒子重重的砸倒,腥粘的血模糊了他的視線,海藍的哭喊聲也漸漸消失在他的意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了多久,只知道在醒來的時候,看見那三個一絲不掛的男丨人拿著攝像機**笑的360度拍著那地上如殘花般零落的少女。
眼前的一切他像是他在夢裡夢見的無數次,少女一絲不掛的嬌軀上佈滿青紅印,汗滴順著那完美的曲線劃下,而那兩條修長的腿間的一抹紅,像把利劍一樣,扎瞎了他的眼。
他全身顫抖的想要起來打死那幾個笑的刺耳的男丨人,可當一個人提著還沾者他的血的棒子過來的時候,他竟抱頭脫口而出,“別打我?別打我?”
那些人的嘲笑像是刀雨般的紮在他的身上,他就那麼抱著頭,像無數次躲著他爸的藤條一樣顫抖著,不知多久之後,才鬆開了雙手。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正對上了她的眸子,清亮的沒有一絲渾濁,她就那麼漫不經心的看著他,像他第一次見她一樣,帶著血痕的脣角扯了一抹輕笑,然後徑直起身,撿起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雙丨腿微顫的朝他走過來。
她回頭朝三個男丨人笑笑,“滿意了麼?我們可以走了吧。”
在那幾個人播著那實錄片子的無聲警告中,他在她的攙扶下狼狽的離開。
她帶他去了附近的小診所,他的頭皮縫了3針,甚至連麻藥都沒打他竟也沒感覺疼,他只是用盡全力的攥著她的手,指尖都已被他攥的發紫,卻也暖不了那透骨的冰涼。
“疼麼?”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他甚至不敢看她,只能從影子看到她在搖頭,那緩慢的晃動像是在嘲諷著還在全身顫抖的他。
他自嘲的笑笑,“你失望透頂了吧。”
“從沒希望過的,失望什麼。”她的聲音淡淡的,好像剛剛只是發生了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可卻讓他眼窩一熱,眼淚毫無預警的流了出來。
他把頭埋在雙膝間,嚎啕大哭,肆無忌憚的渲洩著心中的恐懼與壓抑。
直到哭累了,他緊攥著她的手說,“海藍,我們告他。”
他給他爸打了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求助他那個強勢又威嚴的爸爸,也是最後一次。
他爸聽完他哭著斷斷續續的講述的全部過程後,臉色鐵青,額頭都是青筋,可這一次,他沒有打他。後來,他沒有帶他們直接去派出所,而是先帶他們回了家。才一進家門,他就被他爸一把推進了書房,反鎖了門。
他死命的砸著,門那邊卻沒有放他的跡象,門外的對談絲毫沒有被他影響。
“孩子,你發生了這樣的事兒,陳叔是真的心疼你?”
“陳叔叔,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你們還小,總覺得別人捅你一刀,你就捅回去這是正常的,可現在社會可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簡單,直來直往的報復只會傷了自己,海藍,陳叔也不怕挑明瞭跟你說,強丨奸官司本就盲區很多,更何況你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難度就更大了,拖個兩三年那都是少說的,更何況現在網路這麼發達,說話傷人都不用負責人,就算運氣好點打贏了,你也逃脫不了那些輿論在背後罵你做明星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如果輸了,那身敗名裂更是在所難免,這些你想過沒有?你一個女孩兒,還這麼年青,大好的人生都在後面,何必這麼早就給自己推到懸崖上?”
“呵呵,陳叔叔,你是怕我連累了阿南吧。”
“孩子,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既然這樣,我也直說了,你阿姨去的早,叔叔只有阿南這一個兒子,我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捲進這麼一個醜聞,一輩子都會被人貼上懦弱的標籤,指指點點,海藍,你放過他,就當叔叔求你。”
“我到今天才明白,阿南為什麼這麼膽小,陳叔叔,你真是一個好爸爸。”
嘭——
防盜門關門聲響起,門那一邊的客廳恢復了安靜,阿南頹然的坐在了地上,敲的流血的手垂在身側,眼淚毫無徵兆的滾落。
他被關了三天三夜,直到三天後,國內最高學府的通知書寄到了家裡,他爸才放他出來。
他連看都沒看那張他為之拼搏的通知書,像瘋了似的推倒了他爸,就衝出了家門。
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他同學說,海藍跳樓了,就在三天前的夜裡。
至此,他再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a市選擇了一條跟自己完全格格不入的路,加入幫派,好勇鬥狠,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活著,他才不至於被午夜夢迴那一抹輕嘲憋悶的爆炸。
直到他再度親眼見到喬栓子強丨奸何蓮花,好像一切都重演了一般?
而這一次,他選擇用一把鐵鍬剷下了施暴者的腦袋。
“我終於不再懦弱了,可海藍卻再也回不來了?”被告席上的阿南長舒了一口氣,故事講到這兒,聽者,無不為之惋嘆。
而一直坐在觀審席的冷暖,終是懂了,為什麼那個倔犟的少年要用那樣極端的方式來證明了自己的勇敢,竟是那個叫海藍的女孩兒用生命詛咒了那個曾經懦弱的他。
而當庭的所有人也終於明白,這個男孩的殘忍的殺人手段,並那不是他們認為的見義勇為過當,而不過是他的一次自我救贖。
直到很久之後,在場的人依然十分安靜,他們無法分辨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男孩兒把一段隱祕昭彰世人的自我毀滅行為究竟是對,是錯,可法律終究是法律,它沒有人心的軟綿,阿南推翻了二審判決,因故意殺人罪判了25年。
雙鬢斑白的陳歐當庭老淚縱橫,可卻沒有人能分辨出那究竟是絕望,還是悔恨當初。
阿南沒有哭,那張稚氣的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放鬆,這不由得讓冷暖想起那個曾差點被人打死的男孩,那麼認真的問她,‘我勇不勇敢?’
在他被押走時,冷暖大聲喚了他一聲,阿南看著她豎起的大拇指,害羞的笑了。
冷暖想,海藍一定在天上某一個角落,跟她一樣,朝這個男孩豎起大拇指。
當晚,急火攻心的陳歐腦溢血進了醫院,可老天沒給他撒手人寰的機會,而是讓他癱在了**,冷暖給他安排了全市住院條件最好的病房,一行人陪他折丨騰到半夜。
那晚,冷暖一個人守在醫院,看著那個倔犟的老人孤零零在病**,一夜白了頭。
她想,人最痛苦的,莫過於清醒的審視自己的錯誤,悔不當初卻又無力扳回。
在那之後的幾個月後,‘國民女神’海洋起訴了那個曾經欺負過海藍的導演,然而卻因為年頭太久,蒐證困難,最後不了了之,可巧的是,就在結案的同一天,那三個禽丨獸卻死於一場車禍。
聽同在娛樂圈的喬滴滴說,“切,哪有那麼多巧合,圈子裡誰不知道海洋是付氏兄弟的女人,得罪他們哪有可能有好下場。”
說起這個,冷暖倒是覺得靠譜,關於這個影業大亨付氏兄弟,她雖然不瞭解,可她知道凌犀跟大哥付天生交情非淺,也聽說過他的一些海外黑社會背景。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善惡到頭終有報,誰報的並不重要。
?分割線?今年春晚,一首歌又紅爛了大街,那傷感的曲調唱著,時間都去哪兒了?
筆者想,如果時間有張嘴,它肯定想砸把吉他怒吼,都他媽問我,我他媽問誰?
可不,一切遺憾都推給時間,時間何其無辜?
春去冬來,寒暑三載,三年,轉瞬即逝。
唐時李白曾用‘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兩句來戲言自己的每日嗜酒,而現如今,如果他在天有靈,定會發現這兩句在一個叫冷暖的27歲女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傳承。
如今冷暖的理想境界是,日日忙碌,從不偷閒,夜夜飲酒,能醉最好。
此刻,她正坐在d9大廳的吧檯上,格外專注的攻陷著杯裡的最後一點烈酒,滿意的用舌尖鉤回溢位脣邊的一滴,咂咂嘴後,吧檯上又推過來了新的一杯。
“冷姐,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個喝酒法,面板還這麼好的,前段時間我一哥們兒來找我,愣是纏著問我你是那個學校的學生。”調酒小妹cici年青直爽,崇拜的語氣不含雜質。
冷暖呵呵的笑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還真別說,她能這麼多年還能保持如今這零瑕疵的面板,還真的拜這酒所賜,都說好面板是睡出來的,事實就是,不喝這酒她跟本酒睡不著。
其實冷暖真就不是那種借酒澆愁,愁死到頭的人,可偏生她染上了失眠的毛病,想那天天抱著枕頭在**翻滾n圈兒迎接太陽的日子真是煎熬,陳小生不只一次帶她看過這個城市裡的精神科權威,可那些個處方安眠藥她來來回回吃了好幾種,後來再不斷加量下被醫囑勒令停止,沒辦法,她只好採取迂迴戰術改用土法來對抗失眠這一世界性難題,那就是一個字——喝。
老人常說偏方治大病,土法能救命,還真就別說,這酒還真就是個好東西,至少她現在天天睡覺不用再數星星了。
只是她量大,比一般患者更費一些酒,再次解決了杯中酒,冷暖拿著空杯朝cici搖一搖,卻還沒有等她倒上,面前已經推過來一杯。
“美女,一個人?”
只聽聲辯位,就知道又是一個荷爾蒙亂飄的搭訕男,冷暖斜睨了一眼,笑笑,漫不經心的道,“沒,和我媽來等朋友,我媽去廁所了。”
看著這人訕訕離開的背影,冷暖笑笑,果然這世上最萬能的法寶,左不過一個‘騙’字,騙人得償所願,騙己,得以超生。
暖敲擊著檯面,跟cici叫著酒,結果酒才推過來,cici就一驚一乍的嘟囔著,“呦喂,叫你說中了,你媽真回了。”
果不其然,冷暖還沒等端杯,身後伸過來的一隻手,就先她一步搶過了杯子,滑到了另一處。
“你咋回來了,不是說今晚上有事兒麼?”冷暖把眉頭堆一塊,瞅見這較之三年前更古板的兄弟就上火。
看著李旭,她就特別明白為啥順治膈應多爾袞,康熙非得弄死敖拜,這真跟鳥盡弓藏沒關係,合著他們也實在是受不了這些個顧命大臣的捶胸頓足,指手畫腳。
打從她爸死以後,李旭就跟變了性似的,好好個葫蘆娃愣是變成了老爺爺,動不動就語重心長的開始墨跡,有好幾次逼的冷暖都想掰開他的嘴給他灌點啞藥。
“冷姐,我不是管你,只是你最近這酒實在喝的太甚了,傷身吶,如果在天有靈,四爺要看見你這樣,肯定會心疼?”
“得,我不喝了還不成麼?”崩潰之前,冷暖果斷推開酒杯,及時打斷了他。
李旭滿意的笑笑,這才坐下,招手要了兩杯蘇打水,一杯給了冷暖。
冷暖嫌棄的擺在一邊,指指腦袋一臉正經的道,“我說李旭,你該相親了,歲數大了不結婚對這兒不好。”
吧檯裡的cici‘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笑的原本面部神經就不是很發達的李旭更不自然了,抓起桌上的蘇打水,一口乾了下去,好半天才緩過來,窘的直接翻過了這篇兒,“對了,冷姐,凌哥今兒晚上找我過去是跟我說叫咱們準備一下,過一陣兒又要嚴打了,說是這股風兒可能得刮個小半年。”
李旭嘴裡的凌哥不是凌犀,而是黃金宮的當家凌奇偉,說來也是奇事兒,都說同行出冤家,可自打譚四死了之後,這些年d9之所以能撐著門面不倒,還真得益於凌奇偉的照顧,至於他為什麼偏偏照顧d9,大家都心照不宣,卻也沒誰扯出來嚼舌根子。
“這今兒小組,明兒整瘋的,咱們這口飯越來越不好吃了啊。”冷暖嘆著,琢磨了半晌又說,“過幾天他家凌蛋生日,你看著準備點兒東西送過去,我就不去了。”
凌蛋是前年丁歡給凌奇偉生的兒子,說來道也奇怪,按說這凌犀和凌奇偉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偏生他這個兒子特別像他二叔,跟凌犀也格外親近,連這小名也是他給起的。冷暖也特稀罕這虎頭虎腦的小子,只不過他媽到底是丁歡,碰上了難免麻煩。
“要我說,你這擔心都多餘,誰不知道打從去年那個賤人跟趙二驢子私底下倒騰粉兒的事兒讓凌哥知道了,倆人鬧著分居到現在,要我說,就算他倆不離婚,凌哥肯定也容不下丁歡那種人教育他兒子。”
李旭嘴裡的‘那個賤人’自是丁歡,前些年的來回折丨騰,確實讓弟兄們都膈應死了這個沒事兒找事兒死咬不放她的女人,而作為‘摧殘目標’的她反倒成了現在唯一對她麻木的人。
一個人的精神有限,她已經懶得分出些精力去膈應她了,小丑在舞臺上蹦達的結局通常都是黑色幽默的悲劇收場的,丁歡也不例外。
生了兒子後才不過志得意滿半年,便因為過度自大在陰溝裡翻了船,最滑稽的是,當凌奇偉不讓她再見兒子之後,她居然喝的醉醺醺跑來跟她說,‘冷暖,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話說的滑稽,她有什麼滿意的?她記得她說的是,‘你死不死都跟我沒關係,我沒那麼多時間關注你。’
見冷暖又是不說話,李旭自顧又說,“我去倒是沒啥,關鍵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能買明白孩子喜歡的玩意兒。”
冷暖瞟了一眼吧檯裡稚氣未脫的身影,隨口道,“你帶cici去,這丫頭就是個沒長大的,肯定知道小孩喜歡什麼。”
其實在這個當下她也不過是順口一句,她哪曾想到,三日後的生日宴結束後,這個醉的嬌憨的小姑娘會稀裡糊塗上了他凌奇偉的車,兩個人醉的一塌糊塗的人就那麼稀裡糊塗的發生了關係。
怪不得都說純淨的少女是複雜男丨人的殺手,這有了開場舞,接下來的組曲就接踵而至。
據李旭說,凌蛋生日第二天的時候,從來守時的cici沒有上班,同事小五給她打過電話後,曾經跟李旭有過如下的對話。
“我說旭哥,昨兒這丫頭到底喝了多少假酒啊,這太陽都下班半天了,她還賴在**掘屁股呢?”
“這歲數小喝酒就是虎實,昨兒個酒好,她還真就沒少喝,對了,咱廚房裡有吃的,你下班順路給她送點兒過去吧。”
“呦喂,哪用得著吃咱們這夥飯,那丫頭說晚上有人請她吃大餐。”
“誰啊?沒聽說她有物件啊。”
“我哪知道,我也頭一回聽說啊。”
“得了,都是人傢俬事兒,別八卦了,要上客了,做事兒吧。”
當時李旭壓根兒沒當回事兒,於是這星星之火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燃燒了起來。
等兩個人的熱戀晒在地球人眼麼前兒時,那真是一場火星撞地球。
當然,這是後話,先拐回彎兒來說現在。
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自己外加全家人出出入入那四堵高牆之後,冷暖到底是看透了。
管他現在社會法制的徹底不徹底,中南海沒親戚的她都是如履薄冰的,只要上面一喊殺,她就是甕中那王八,掙扎都沒有多餘的地方。
於是乎,在她前些年緩刑期滿那天,她曾端著酒杯跟兄弟們豪言壯語,今天起,我要洗白!
當然,這個洗白不是拿著浴棉搓浴液那個洗白白,而是道上常說那金盆洗手。
原本弟兄們都當笑話聽,畢竟他們中不少人20年前就跟著四爺吃了這碗飯,早就黑到骨頭縫裡了,哪有說白就白的,可他們真就小瞧了這個歲數不大的當家大姐的決心。
翌日,冷暖就解散了暫時無case在手的四達拆遷部門,在弟兄們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的一週後,就已經把整個四達轉手。接著更是大刀闊斧的把四通所有的放出的高利貸以‘限時無息’的優惠收回,之後果斷的把整項業務全部砍掉,轉型成現在的四通小額借貸的中小企業。
白是白了,可先人的經驗告訴我們,革命道路多艱險。
由於營業額急轉直下,收入幾乎達不到曾經的十分之一,不少指著這些吃了多年飯的弟兄們都是怨聲載道,有更多的人則是不滿朝九晚五的生活作息,紛紛抱怨,“讓咱們這些紋龍刺虎的混子們套上西服天天五講四美三熱愛,誰他媽受得了啊!”甚至有些吃黑飯年頭久了的叔伯輩份的還打著‘虎父生犬女’的旗號,組團反對兄弟們繼續跟著冷暖。
ok,這正中冷暖下懷,她本來也不想後半輩子天天打打殺殺的混著,於是她拿了他爸留下的鉅額遺產中的一半出來,補償給所有想離開她自謀生路的弟兄,至於願意留下的,冷暖跟大家拍著胸脯保證,有她的一口飯,就有弟兄們的一口。
跟內閣重組沒啥區別,錢燒到位了,秀也做到位了,革命到底是勝利了。
現下除了帶幾個小姐的d9,她名下產業算是徹底乾淨了,終於洗白白的那天,她去了兩個地方,見了三個人,說了三句肺腑之言。
冷秋伶的墓碑前,她說,“媽,這下你滿意了吧。”
譚四的墓碑前,她說,“爸,對不起了。”
最後是郊外三監的歸齊,她說,“這下看見公安終於不用再哆嗦了。”
至此,她徹底是變成了一個逢人隨便抬頭的中小型企業家了。
那句歌詞唱的好,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現在的她,還真就得從頭再來。
企業家畢竟不同她往日只善於察言觀色,人際關係的社會活動家,換到正軌經營,她要學的東西遠比那些光膀子套西服的弟兄們多得多。
刨去日以繼夜的研究金融業務,她還參在閒暇時間參加了幾個打著企業家培訓旗號的奢華旅行團。
記得一次所謂‘心靈講師’的某企業高管曾讓她們與會的每一個人寫下自己死後的墓誌銘,看著身邊那x總洋洋灑灑寫下‘無愧於心’四個字,冷暖琢磨了一會寫了八個字。
‘笑忘今生,來世行雲’。
待講師看了她這句,大讚她有米蘭昆德拉的境界。
冷暖汗顏,她得說,在此之前,她跟這個人名只限於圖書館的擦肩而過,後來回家百度了一下,才知道他寫過這麼一本《笑忘書》。
信手點選,只見那頁寫著——
人們高聲疾呼
說要打造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其實是騙人的
未來不過是一片無足輕重的空白
任誰都不會有興趣
但是,過去卻充滿了活力
它的臉孔激怒我們,反抗我們,傷害我們
其為禍之深
直教人動念將它摧毀
或者至少重繪它的面貌
閱讀之後,冷暖只覺得冷汗直流,心嘆這大半個世紀之前的人留下的文字,竟如此具象化的剖析了她的內心。
是的,她恐懼回憶,那句‘我也等你’像是魔音入耳般無數次侵蝕她失眠的夜晚,她害怕想起那些個痴纏的場景,她害怕去琢磨那個對她近乎偏執的男丨人。
好在她有一項強大的功能,那便是自欺欺人,她自我封印,逼著自己那些理不清的歷史疑案化作漿糊。
喬滴滴說的好,“剪不斷的咱就不剪,理還亂的咱就不理。”
於是這麼稀裡糊塗的,1000多個日子也就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