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74章 度芳菲(9)

第74章 度芳菲(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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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度芳菲(9)

第74章 度芳菲(9)

車伕快馬加鞭,取近道離開京城。

至午後到了城外,徐默牽來兩匹駿馬。他如今已是外院的管事了,可還是一如往常,霍天北到何處,他就跟隨到何處。

顧雲箏這邊,帶了顧安、燕襲隨行,兩個人過來探探路,明日她就尋個託詞讓燕襲回府。若有什麼事,燕襲也能過來告訴她。

看著霍天北抱著熠航上馬,顧雲箏才緊張起來。熠航從沒有過這種經歷,萬一被嚇到可怎麼辦?她就對霍天北道:“可以麼?熠航害怕怎麼辦?”

“我身邊沒有膽小的人,熠航也一樣。”霍天北說完,就拍馬而去。

顧雲箏又氣又笑,慌忙上馬追了上去。不管怎樣,霍天北的話歪打正著了,熠航在一小段時間的緊張後,就喜歡上了坐在馬上的感覺,漾出歡快的笑聲。

顧雲箏趕上去的時候,熠航不無欽佩的看著她,“四嬸也會騎馬,真厲害!”

她就笑起來,“等你大一些,讓四叔也教你,好不好?”

“好!”熠航大聲地回答。

又給他安排差事?他才不幹,有那時間寧可教熠航多認識幾味藥草,因此對熠航道:“讓四嬸教你。”

熠航的答案自然還是好。

顧雲箏無所謂,也知道霍天北平日不是一般的喜靜,就應下了。

抵達山下之前,熠航一時側身坐在馬上,一時由霍天北抱著站在馬背上,一直興高采烈的。

那座山處在群山之間,不是最高的,卻是山民集中居住的,到半山腰都有盤山道。

駿馬踏上盤山道,霍天北問熠航:“害怕麼?”

熠航搖頭,“不怕啊。”

霍天北笑道:“等會兒地勢會越來越高,道路會越來越陡峭,但是也不用怕。四叔四嬸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怕,記住了?”

熠航脆生生地道:“記住了,四叔、四嬸會保護我,不用怕。”

“說得對。”

他教導孩子的方式,顧雲箏一直很欣賞也很佩服。她想,就算是以後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會不拘一格地予以教導,讓孩子從很小的時候就見識府邸之外遼闊的天地。他會是個與眾不同的、很盡責的父親。

他以後有了孩子……意味的也就是她有了孩子吧?她不可能讓他染指別人孕育子女,卻又不想早早地為他生兒育女。

她太自私了。

最可恨是明知自己自私,也不會改變。

便又想到了安姨娘。那女孩要的又到底是什麼?至今仍是每日在房裡做繡活,安之若素的樣子,不知何時才會表露心裡真實的意願。

神思恍惚間,駿馬繞過一圈又一圈的盤山道。空氣越來越清新涼爽,離開的不只是市井喧囂,還有夏日灼人的炎熱。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錯落於紅花綠樹間的民居遙遙可見。盤山道也就到了盡頭,接下來是一段崎嶇的山路。

初時還能策馬前行,後來山路陡峭,只能徒步前行。

徐默等人趕上來,將駿馬帶過,讓兩人走在前面。

霍天北一直將熠航抱在懷裡。熠航對沿途所見的花草樹木的興趣很濃,不時詢問,霍天北一一回答。

顧雲箏暗自汗顏,她對這些生長於山林間的植物幾乎是一無所知,要她說的話,就全是不知名的東西。

走上一段長長的石階,霞光穿透山間綠樹,斑駁的光影傾瀉在腳下。

石階盡頭,是一棟宅院,分成前後兩個院落。

霍天北對熠航說道:“你和徐默、益明等人住在這兒。我和四嬸的住處還沒到,還要往上走一段路。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接下來每日與他們一起玩兒,行不行?”

熠航點了點頭,“那我想你們的時候,可以去找你們嗎?”

“當然可以。”

“那就行了。”

進到前院廳堂,淨手洗臉之後,便有樣貌憨厚朴實的下人奉上了飯菜。新鮮的鱸魚、嫩藕,香噴噴的紅燒肉、蔥花煎雞蛋,真正的家常便飯,但是真好吃。

三個人在這兒用飯,堇竹、連翹去了霍天北和顧雲箏要入住的宅院,為兩人收拾室內、安置隨身攜帶的衣物書籍等等。

飯後,熠航乏了,霍天北抱著他去裡間。

顧雲箏跟過去看了看,房間雖然簡樸無華,所需之物卻都齊備。

等熠航睡下,連翹返回來照看,霍天北與顧雲箏才走出院落。

已是繁星滿天。從山中望向星空,感覺又是不同,一顆顆的星是那麼明亮,似是最為璀璨的寶石,又似熠熠生輝的淚珠。

霍天北走在前面,頓住腳步,伸手給她。

顧雲箏將手放入他掌中,與他並肩前行。

山中的夜分外靜謐,讓人心頭安寧。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腳因為這日走了很久的山路開始作痛。

若論身體的病痛,真正的顧雲箏不是愛惜自己的人,大的小的毛病不少。

若論武藝的修為,顧雲箏要比雲箏出色,前者十年如一日的潛心習武,後者在忙著賺錢持家的時候,習武就擱置到了一旁,劍法刀法都記在心裡,卻沒時間精益求精了。

可不論怎樣,都是沒可能習慣走山路、長途跋涉的人,情況不允許,精力再充沛也沒機會。所以,此刻精力允許,腳卻不能習慣了,薄底軟靴踩著山石路,她越來越難受,腳步就越來越慢了。

霍天北留意到了,停下腳步,“腳疼?”

“嗯。”顧雲箏點頭,想說歇一會兒再走吧。

霍天北卻已說道:“這麼嬌氣,麻煩。”

顧雲箏氣結,瞪著他。他卻是話一落地就攔腰抱起了她,惹得她一聲低呼。

霍天北就笑,“抱緊我,我一不高興就會把你扔出去。”

顧雲箏笑起來。就是這樣,總是這樣,他對人好的時候也不肯好好兒說話。一面走,她一面問他:“你怎麼會在山裡置辦宅院的?”

“小時候,有兩年就在這山裡住著。前年到了京城,過來看了看,就讓人在山裡建了幾處宅院。要想避暑,來山裡最好。”

“嗯,這倒是。到了半山腰,就覺得涼快了很多。”她笑著問他,“累不累?”

“瘦的像黃豆芽兒,怎麼會累。”他低頭吻了吻她額角,“什麼時候長點兒良心,胖一點兒?”

“胖了不好看。”

霍天北失笑,“你就是沒良心,別給自己找莫須有的藉口。”

“你這麼想也行。”

他又問:“給岳父岳母寫信沒有?”

“寫了。”一定要寫的,太夫人那件事關乎錢媽媽,一定要讓顧豐、顧太太知道,而且還大呼冤枉,說自己好不容易寫字好看些了,卻被人當成了借屍還魂的證據,就此也看看夫婦兩個是什麼態度。一件事要鬧就鬧到底,省得來日再生波折。

“我打過招呼了,他們在那邊情形還不錯。”霍天北道,“上次的事我也讓徐默寫信跟他們說了,讓他們心裡有數。”

“嗯,我就指望著你保我太平了。”顧雲箏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滿足地嘆息一聲,“沒想到啊,讓人抱著這麼好。還要走多久?”

“小半個時辰吧,你睡一覺也行。”

她笑,“那怎麼行?你真把我扔下去怎麼辦?”

雖是這麼說,過了一會兒,她真有了睡意。興許是一整日的趕路真的很耗體力,興許是晚飯時吃得飽飽的讓人生倦。

她把臉埋到他懷裡,一臂勾住他頸部,不一會兒,意識恍惚,墮入夢鄉。

霍天北偶爾低頭看她一眼,餘下的路程都很矛盾:怕山風涼,她會著涼,又看她睡得香甜,不忍喚醒。就這樣掙扎著到了下榻之處,走進室內。他蹙了蹙眉,實在很不喜自己為瑣碎小事猶豫不決,卻又常犯,對她犯這毛病的時候還特別多。幸好在沙場上從不曾如此,否則,早死了八百回了。

到了床前,他俯身將她放下。

她因著短促的下落感醒來,下意識地勾緊了他,眼睛還未睜開,已無意識地喚他的名字:“天北?”

“嗯。”他安撫地拍一拍她,“醒了?”

“這是……”她茫然地看著昏黑的室內,迅速找回記憶,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還以為……”她鬆開了手臂。

“以為什麼?”霍天北並未離開她,反而再趨近她一些,“剛剛叫我什麼?”她平日極少這樣喚他,意亂情迷時才會喚他天北。語聲柔柔的,有點兒沙啞,含著嗔怪,透著哀求。

她抿了抿脣,對上他分外明亮而眼神狡黠的眸子,嘟了嘟嘴,繼而還是笑,只是笑得更加不好意思,像個心虛的小孩子。

“阿嬈。”

“嗯。”

他雙脣覆上她的脣瓣。

品嚐著最美味的糖果似的,緩緩含住,吮著,輕咬著,一點一點進佔她脣齒之間。

她闔了眼瞼,感受著那份輕緩綿長的溫柔。

室內特別安靜,沒有自鳴鐘的滴答聲響,沒有隱隱的更鼓聲,只有靜謐,靜的只能聽聞到彼此的呼吸。而這安靜不讓人覺得沉悶,有著山間特有的空曠悠遠,讓她心魂全然放鬆下來。

她一臂環繞住他,一手撫上他容顏,自眉宇到面頰,再到脣角、頸部,用手指描摹著他的樣子。

她微微側臉,迴應著他的親吻,舌尖點一點他的脣,靈巧地滑入他口中,碰觸他的舌尖。

她手指輕輕摩挲著他頸部,一點一點繞到後方,沿著頸椎滑入衣襟,一點一點往下游移。

他體內的火焰就這樣被點燃,而且迅速躥升。她是越來越調皮了,可是,這樣多好。他脣齒沿著她頸部往下游走,手亦是,幾番起落,讓她身形完全呈現在他眼前。

他的手撐著床,藉著入室的月華、星光打量她。

那樣修長纖細的雙腿,只看著就能感受到肌膚的柔韌、彈性;那樣纖細的腰肢,總讓他懷疑輕輕一折就斷掉了;那樣起伏誘人的溝壑,水蜜桃似的,剛好一手滿握。

樣貌清麗絕塵,其實呢,只要她願意,便能讓他神魂顛倒,醉死在她的溫柔鄉。可只要她有一點不願意,就是從頭到腳透著彆扭,讓他從心裡堵得慌。這小東西,其實很不好對付。

她沒給他多少肆意打量的時間,勾低了他,吻著他,小手幫他將束縛除去。

他卻是不急,手指風情無著地遊走,用他的手去看去感受那一份曼妙迤邐,又語聲低柔地哄她:“阿嬈乖。”隨即以吻封脣。

語聲那股子溫柔,將人溺斃;親吻那股子灼熱,將人燙傷;手勢那份鎮定剋制,讓人詫異。

他那份無處不在的矛盾又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了。她在心裡嘆息著,這隻能是與生俱來的,誰都學不來。尋常人也千萬別學,容易瘋掉。

他的手越來越放肆,直惹得她低喘著喚著他名字,才全身心地覆上去。

予取予求。

上午,顧雲箏醒來之後,才看清楚室內情形。三間屋宇打通了,拔步床放在了東北角,東西兩面陳列著偌大的書架,書架上的書籍看起來都很陳舊了,南窗下一張大畫案,一張圓桌,幾把太師椅,一張醉翁椅。中間一張矮几,長長的,寬寬的。地上鋪著竹蓆,散放著幾個軟墊。

此刻,霍天北就坐在矮几前,正提筆寫著什麼。

“霍天北?”

“嗯?”

顧雲箏坐起來,看到自己的衣服散落在踏板上,蹙眉。這個人,懶得時候也真是懶得要死,就不能幫她撿起來?

她找了一圈,看到床尾零落著他的寢衣,拿起來穿在身上,這才問他:“你在寫什麼?我能過去看嗎?”

“廢話。”霍天北看也不看她。

“丫鬟呢?”

“我把她們攆走了,”霍天北說著,勾脣笑了,“你服侍我幾天,怎樣?”

“做夢。”顧雲箏走過去,從他身後抱住他,“這是在寫信?”

他側臉,蹭了蹭她環著自己的手臂,“嗯,寫幾封回信。”

“我餓了。”顧雲箏摸了摸他的下巴,“飯菜在哪兒?”

霍天北轉臉笑看著她,“等你做呢。”

“……”顧雲箏惱火地看著他,“我只會吃,不會做。”

霍天北颳了刮她的鼻尖,“這是光彩的事兒麼?你居然說的理直氣壯。”

“反正我不會,你叫人給我準備飯菜。”顧雲箏轉到他懷裡起膩,“我求你了成不成?”又從他手裡奪過筆丟到一邊,“再餓著我,你也什麼都別想做了。”

“我是什麼都不想做了。”霍天北壞壞的笑著,啄了啄她脣瓣,手撫過她腿部光潔的肌膚,“你這是不是在勾引我?”

顧雲箏卻多了一條抱怨他的理由:“你不讓人給我準備好衣服,還不給我吃的。”她只穿著底衣和他的上衣,又不能怪她,是哪個混賬給她扔到地上的?

霍天北被她引得直笑,“你離了丫鬟就活不了吧?”

“沒人幫我做這些,我真就半死不活了。”顧雲箏咬他的下巴,“我就這樣兒了,你說怎麼辦吧?”

霍天北逸出清朗的笑聲,不再逗她,“等著,我叫人進來服侍你。”又揉了揉她的長髮,下巴點了點東面打通的耳房,“水是你醒之前備好的,去那邊盥洗。還能走麼?我抱你進去?”

“才不要。你這個騙子。”顧雲箏笑著起身,轉去沐浴。

洗漱是在東耳房,用飯則是在西耳房。

霍天北早就吃過了,顧雲箏獨自坐在餐桌前。

堇竹親手端給她一碗湯,“藥膳師傅只跟來一個,她有點兒用不慣這兒的廚房,擔心不合口呢。夫人嚐嚐,不好的話她說再重做,晚間喝也是一樣。”

顧雲箏喝了一口,笑著點頭,“不錯。”感覺比以往做得還合口,沒有那種很明顯的藥味。

堇竹喜滋滋的,“那奴婢就放心了,我去告訴她。”

“嗯。”

堇竹笑著退下。

顧雲箏喝完湯才若有所思:這湯是調理什麼的?轉念就懶得問了。總是問這問那,下人們會以為她疑心病太重,難免傷心。

飯後,霍天北讓她換上行走方便的鞋子,“跟我出去走走。”

“嗯。”顧雲箏換了鞋子,隨他出門。

霍天北帶著她在山路上七拐八繞,到了一架危橋前。

真的是危橋,鋪的木板看起來腐朽不堪,兩道鐵鎖算是扶手。橋通往對面一座山。

“要去對面?”她問。

霍天北點頭。

“為什麼要過去?”

“去看看先生的小院兒。”

“哦。”顧雲箏釋然。是去看看陸先生的小院兒,而不是看人。

霍天北站在橋頭,笑著問她:“害怕麼?怕就在這兒等我。”

“這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橋斷了,不是還有鎖鏈麼?就算鎖鏈也斷了,我也能懸在半空等你救我。”

霍天北笑,略一猶豫,“你走前面,注意腳下。”這橋走一次,就像是人的病情加重一些,她走在前面,他心裡安穩些。又想,該修一修這橋了。

顧雲箏思忖片刻,會過意來。其實誰走前面都一樣。不過,還是聽他的吧。跟他逞強可不是好玩兒的事。她不急著走,而是問他:“我們這一輩子也這樣好不好?我走前面,闖了禍你擔著。到最後,我也要先走。”

她在說的是他們要攜手走過的漫長歲月。他點頭,笑意溫柔,“行,答應你了。”

她卻即刻反悔。先走的人應該是好過一點的吧?留下的會很孤單很難過。“不行,到最後還是你先走。不,也不行,我們……”

“一起走。”他接上她的話,道出她想說的,“說定了?”

“嗯!”她轉身走上橋面,又淘氣的笑,“可是霍天北,我是個小騙子啊,我的話你真能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