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夢與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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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夢與君同
他一個人坐在樹上,望著遠處起伏的黛色。他幾歲了呢?三歲?四歲?也許生養他的父親早就已經忘記他了。因為他藍色的眼睛嗎?可是他記得以前母親還在世時總是說,還好他有這雙眼睛,否則的話,就會被投到井裡去了。
遠處傳來了山歌,是年輕姑娘悅耳曼妙的聲音:“鷓鴣滿山遊,江水到處流。採茶姑娘茶山走,歌聲飛上白雲頭。早起耕耘頂露水,晚插秧苗伴月光。夕陽照我回,爹孃等還家。”
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本來冷漠的臉浮上一抹苦笑,爹孃等還家?他沒有爹也沒有娘。
“呦嗬嘿!”一聲高亢的喊叫,似有一群人騎馬而來。他沒有回頭,依舊坐在樹上,呆呆地望著遠方。
“請問……”有清亮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彷彿雨後,烏雲漸漸地散開,太陽露出金燦燦的輪廓來。他仍舊在樹上一動不動地坐著,他覺得那個聲音不是在跟他說話。
樹下傳來腳步聲,有人似乎靠在了樹幹上。他終於向下瞅了瞅,發現了一頭烏漆漆的頭髮。在樹下站著的,似乎是個男子,嘴裡正在唸念有詞,“嘿,這個孩子怎麼不理我?難道我長得太好看嚇到他了?沒道理啊……他還沒看見我呢。”
“喂。”他終於開口叫樹下的人。
那人應聲抬起頭來,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一下子從樹枝上翻了下來。“小心啊!”男子瀟灑地飛身,一下子就接住了他。男子抱著他在空中旋轉著,五色雲氣,光怪陸離,好像別樣的天地。他在眩暈之中還是打量了下男子,他的眼中有朝暉,彩霞染著他的頰,白雲流過他的臉,他的笑容比晴天還要明媚,還要暖。
“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看?沒關係,你已經不是第一個這樣覺的了。”男子把他穩穩地放在地上,還伸手親暱地拍了拍他的頭,好像他們根本不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他冷冷地看了男子一眼,轉身就走,“我沒說你好看。”其實,這個人真的很好看,連他這樣一向對任何事物都沒有美醜觀念的人,一看他就覺得眼前一亮。
“別走啊,我還沒問你話呢。”男子伸手拉住他,俯下身來,那雙眸子,似萬里無雲的晴空,“小傢伙,你今年還不滿五歲是不是?來,叫哥哥。”
他使勁要掙脫開,男子卻笑眯眯地拉著他。呼,力氣真的好大。
“叔叔。”他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
“喂,喊哥哥!”男子當頭就狠狠地拍他,一點都不手軟,“真是,不聽話的孩子。”
“叔叔。”他固執依然,“你看上去比我老很多!”
男子雙手叉腰,低頭看著他,似乎有些沒轍,“這樣好了,我姓戚,你喊我戚師傅。”
“你說你姓什麼?七?”他大睜著眼睛,那個時候,他還不認識“戚”這個字。
“小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漂亮?”男子俯下身來,仔細地望著他,那過於靠近的呼吸,讓他一下子慌亂了,“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裡面有卓……”
“我知道得可多了……”男子雙手抱著胸,得意地伸起食指輕輕地敲著臉頰,仰著頭似乎正在回想,“恩,比如,你是什麼時候生的,你娘是哪裡人,你的爹是誰。”
其實姜卓很想知道他的爹為什麼不要他。可是,他已經習慣了,習慣有一頓沒有一頓的生活,習慣住在破草屋裡面,雨天的時候,用瓦罐接屋頂漏下的水,晴天的時候,陽光照在臉上喚醒他。別的孩子四五歲的時候,他們的爹和娘牽著他們的手,上街給他們買糖葫蘆吃,他卻只能穿的破破爛爛躲在角落裡面羨慕地看。“我娘死了,我沒有爹!”他倔強地別過頭去,攥著衣襬的手都在抖,衣服上面滿滿的都是補丁,每一塊布都是他撿來的,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學會怎麼補破衣裳,娘就死了。
“乖,你有爹的,他讓我來找你了。以後你就不再是一個人了。”男子伸手抱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當時聽到了報春鳥的叫聲,一種春天的欣榮籠罩了四陲。
忽然姜卓有點傻氣地問,“你為什麼要姓七?”當時他想的是,為什麼不是一二三四五六呢?
“什麼?”男子歪著頭,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沒什麼……”姜卓有些害羞地搖了搖頭,因為男子在擺出迷惑的表情的時候,很像娘還在世時蒸的大饅頭,他有點想流口水了。
此後,男子很霸道地侵入了姜卓的生活。姜卓根本不知道這個男子是誰,叫什麼名字。只是從那天以後,開始有個婆婆媽媽的男人成天跟在他的後面羅嗦。男子知道他叫姜卓,還喊他小卓,但他只知道男子姓七。他發現娘會的事情,這個人都會。男子總是圍著塊布在灶臺上忙活,原材料很古怪,有飛禽走獸,有草根野菜,但小小的姜卓再也沒有餓過一頓。
男子還會給姜卓縫衣裳,做帽子,看到新衣服的剎那,姜卓忍不住哭了。他發現男子還會很多娘不會的東西,會武功會騎馬會識字會背詩會遊戲,幾乎無所不能。有的時候,他坐在破草屋的門口,聞著從裡面飛出來的飯香,禁不住就會傻笑,因為那個優雅的男子正在快樂地哼著不知名的曲調,與柴米油鹽大戰。無論做什麼事情,那張臉上總是掛著笑的。
後來回憶起來,姜卓才能想到用這樣的語句來形容他,這個人身上有山野村夫的豁達,偏偏骨子流露的是風流名士的高遠。他也有市井小民的刁鑽,會扯著賣菜的大嬸講價錢,會喜歡看漂亮的姑娘,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不顯粗陋,反而透著股士族大家的精貴。
隨著時間的推移,姜卓發現,其實他更喜歡喊男子“阿七”,因為阿七根本沒有什麼長輩的樣子,反而像是他的一個夥伴。雖然阿七比他高了許多,經常拍他的頭嘮叨他,但阿七會陪著他玩,會去偷燈油只為了能讓他在夜裡看書。
“卓,過來!”阿七招手喚他,他就把手中的筆放了下去。
“教你縫釦子好不好?”阿七有小詭計的時候,總是喜歡皺鼻子。小姜卓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只要是阿七說的,那就都好。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養成了這種習慣了。
“別看我們現在窮,以後就會變得很富有!但你別忘了,不管以後你變成誰,對自己在乎的人,對自己的朋友,能做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阿七的手很巧,飛快地穿針引線,看得他眼花繚亂。對於這樣細緻的活兒,阿七總是能做得很好,偏偏他手笨,可是為了阿七像晴天一樣的笑容,他還是努力地學會了最簡單的針線。
有一天,他興高采烈地回家,卻在院子裡面看到了很多穿著兵服的人,阿七被圍在他們中間,站得像廟裡面供的神仙。他有點膽怯地後退了一步,阿七伸手指著他,大聲地說,“這就是王子殿下!”
一箇中年男人從木籬笆的拐角走來,他長得很威嚴,比村裡面教書的夫子都凶,可是他的眼睛居然跟他的一樣,是大海的顏色。他沒有見過大海,但娘說,那是一種很美的顏色。
中年男人俯下身來,伸手狠狠地捏著他的下巴,他痛得伸手去打他,“放開我,你這個壞人!阿七,救我救我!”
“陛下,經過臣這一年細心地查證,確定了這就是您的親生骨血,七王子姜卓。”阿七向中年男子跪了下來。阿七的意思是,這個就是他的爹?他仰頭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只有滿滿的厭惡。
中年男子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抬手讓阿七起來。他說,“沐陽,辛苦你了。”
戚沐陽,在昊天,稍微有些年紀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曾經代表了王朝的一個時代。在他年僅十六歲的時候,率兵收回了被南方蠻族屠戮的,包括涵谷在內的五府。他十九歲的時候,率兵支援被北邊那鬼獄之地頻頻侵擾的聖雪族,把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亡命之徒,趕過了無憂河。同時,只要蓋上“沐陽”印章的書畫,肯定是不下千金的。他的字獨步天下,曾有行家評論說,“豪邁之情,灑落之韻,行雲流水之氣,見者驚憂鬼神。”
但姜卓懂得阿七的名字以後,還是喜歡喊他阿七。
偌大的王宮,就像個巨大的牢籠,他總覺得自己的手足被縛在冰冷的宮殿裡,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到處都是明槍暗箭,宮女內侍的眼光都像深潭,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是名義上的七王子。還好有阿七,雖然給他上課的太師學富五車,可他就是覺得,阿七知道的,遠比那個和父王一樣嚴肅的太師多得多。
阿七每年都要遠遊一次,有時長有時短,那段日子就成為了他最難熬的日子。他排行最小,上面有四個哥哥,兩個姐姐,姐姐因為各種政治原因,都已經遠嫁,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大哥性格暴戾,經常聽到有三五貌美的宮女被他囚在密室裡長達數月,最後不明不白地死了。三哥病怏怏的,幾乎已經下不了床,都不見人的。五哥成天板著臉,逮著機會就要誣陷大哥和三哥。六哥看起來不錯,年紀又與他相仿,可是六哥的母親是王后,很不喜歡他,更是把其他的幾個哥哥看做眼中釘。
到了姜卓足七歲的時候,功課已經超出了其他的王子。百官之首的童太師已掩飾不住對這個學生特別的喜愛,連一向不關注他的父王,也開始漸漸地關注起他來。這一年,阿七遠行歸來,給他帶來了一個少年。那個少年長得十分秀氣,一身乾淨的白衣,一見他就笑。
“我叫湛虜,大哥說我們是朋友。”湛虜溫溫地說。
姜卓叫人給湛虜安排住的地方,湛虜行了個禮就退下去了。阿七告訴他,湛虜是三年前出兵援助聖雪族時,從戰場上救下的。那些人讓少年們當箭靶子,其它人都死了,只湛虜命大,還有一口氣。阿七把他留在精通醫術的聖雪族治療,直到今年,小湛虜才恢復了健康。
阿七皺著鼻子說,“那丫頭都叫他石頭,說他有點訥訥的。”
他發現阿七的手腕有個牙印,便關心地問,“阿七,怎麼有牙印?”
誰料阿七那跟白雲一樣的臉居然被一整片彩霞染紅,“那丫頭越來越厲害了。三年前我帶兵去的時候,一腳踢了我,叫我混蛋,這次去,居然直接咬我,然後就不理我了。人不大,脾氣倒大得很,女孩子就是麻煩!”
“可是阿七,你好像在臉紅。”小姜卓老道地說。
“誰誰……誰臉紅!”彩霞已經爬到了脖子上,可某個人還在嘴硬。姜卓翻出一本地誌書,遞了過去。阿七歪著頭,疑惑地看他。“給你看看,聖雪族的婚齡是十三歲,你肯定看上了個還沒有滿十三歲的小丫頭。”
阿七的眼睛一下子睜大,眨了眨眼睛,靠近他有些心虛地問,“卓,你怎麼知道我看上了沒有滿十三歲的小丫頭?”
“你見過哪家的小姑娘到了嫁人的年紀還咬人?何況,我們風神俊秀的尚德王爺,正眼看過哪個官家小姐了?提到姑娘臉紅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稱姑娘丫頭,第一次被姑娘踢,第一次被姑娘咬。一直被女子追捧,偶爾吃吃閉門羹也好。”說完,小姜卓佯裝同情地拍了拍阿七的肩膀,然後坐到書桌後面,很認真地開始完成今天的功課。
阿七支著下巴,一直笑眯眯地看他。姜卓抬眼看了他一下,手中的筆不停,“我不是你的小姑娘,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
“小卓,我發現你越來越好看了!對了,給你的那個內侍,怎麼樣?”
“你說言默?阿七,你也太狠心了,一個正當年的男子,一刀下去,下半生的幸福就沒有了。言默是化名吧?話不多,輕功不錯。”姜卓很快地寫完了太師要求寫的字帖。他覺得太師的字雖然好看,但沒阿七的那種靈韻。但阿七說,字這種東西,寫得就要有自己的風格,像別人那就不是自己的字了。所以阿七從來不讓他臨摹戚氏書法。
阿七捏起盤子裡面的一粒葡萄,自得地吃了起來,葡萄汁濺到了他的衣袍上,他瀟灑地拂了拂,也不以為意。“我聽言默說,最近有個小姑娘老是偷看你是不是?”
姜卓也拿起一粒葡萄,扔進嘴裡,“言默在我面前話不多,在你面前倒是知無不言。是和我同歲的徐家姑娘,長得不錯,性格也好。父王的意思,讓她以後當正妻。我不是很喜歡她,但也不討厭她。”
“小卓啊,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我幫你留意留意。”阿七伸手拍他的頭,如果是別人,他早就生氣了,但如果是阿七,他就會覺得很舒服。
“我對姑娘沒什麼感覺。何況阿七,我好像才七歲,一定要這麼早討論這個問題?”小姜卓皺起了眉頭。
阿七卻不死心,一下子坐到了他的旁邊,開始孜孜不倦地說教。最後,姜卓實在受不了這個羅嗦的男人,抱著頭大叫了一聲,“我喜歡的女孩子要像你!”
兩個人都是一愣。姜卓這才發覺,自己情急之下竟說了胡話,連忙低頭迅速地整理桌上的文書,再不敢看身邊的人。突然,阿七把臉湊到他面前,那笑容帶了點狡黠,“小卓,我把我的女兒嫁給你吧?一定很像我的。”
姜卓“嘁”了一聲,“還不知道你女兒的娘在哪兒呢……等你有女兒,我指不定連兒子都有了。”
阿七伸手狠狠地拍他的腦袋,“哪有這麼誇張!再說,真的有了兒子又怎麼樣?由我這個當爹的說了算!我們說好了,等我有了女兒,就嫁給你。她一生出來,我就送給你好不好?”
姜卓的眉毛幾乎擰成了一條線,面前的男子笑得很無邪,但他極度懷疑阿七剛才到底是在說自己的女兒,還是說隨便的一隻阿貓阿狗?“自己的孩子,到時候你疼都來不及,怎麼捨得送給我?何況,我一個人鎖在這牢籠中就夠了,何苦拉你家的小姑娘下水。”
“傻瓜啊!”阿七伸手抱他,輕輕地說,“雖然我不能保證我家的小姑娘很聰明,但她身上流著我的血,一定能一直一直陪著你,一定能讓你幸福快樂的。卓,記得一定要幸福啊。”
他還在呆愣,阿七已經起身走了出去。那背影被一層薄薄的煙霧籠罩著,飄渺而又不真實。可他分明聽到了窗外竹子破土的聲音,好像有不知名的鳥兒振著翅膀飛上了天空。
湛虜變成了姜卓的小尾巴,幾乎形影不離地跟著他,姜卓起初有些煩。湛虜天生不大愛說話,對於問題的反應也有些慢,他不知道阿七為什麼要讓這樣的一個人跟著他。所以他總是欺負湛虜,會把他一個人丟在王宮裡面,然後跟內侍笑著看一身泥巴的湛虜披星戴月地回來,湛虜的臉上永遠都是笑的,只是偶爾眼睛裡面會有小小的水花。
直到有一天湛虜真的不見了,姜卓才開始慌。雖然湛虜從不在阿七面前說自己欺負他的事情,但阿七每次來,都要見湛虜的。阿七終於從言默那裡知道了姜卓欺負湛虜的事情,他第一次對姜卓發脾氣了,“姜卓!你怎麼可以這樣欺侮一個可憐的孩子?你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所遭受的苦難,因為置身於華麗的王宮就全都忘記了嗎?!”
他低下頭,不敢說話,因為他想起了小湛虜眼睛裡面的水花。
“阿七,你別生氣,我這就去找他!”
姜卓跑遍了整個王宮,最後在花園的角落裡面找到了湛虜。那個時候,湛虜正在被五哥和內侍們痛打,五哥要湛虜說,“七殿下是下賤的種。”湛虜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了,還是說,“殿下是朋友,不能說壞話。”那一刻,姜卓恨死自己了。他撲過去跟五哥動手,五哥的內侍們都圍上來打他,他抱著頭準備捱打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慘叫著飛了出去,湛虜把他牢牢地護在了後面。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湛虜一身的武藝。“我不打你們,是因為殿下。可是你們不能打七殿下,他是我的朋友。”
那夜,因為阿七的求情,父王沒有追究他跟五哥打架的事情,可是他還是抱著湛虜哭了一整夜,也是那天,他抓著滿腦袋都纏滿紗布的小湛虜的手說,“石頭!從今以後,我們不是朋友,是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
湛虜憨憨地笑,紗布下面的眼睛,像宮殿上面的琉璃瓦。
八歲的時候,姜卓學會了騎馬。當阿七抱著他飛馳在校場的時候,他記住了那種像風一樣的感覺。他見識了少年湛虜高超的馬技,湛虜年紀不大,但已經上了好幾次戰場,一身的本事。阿七說,在聖雪族的三年,湛虜還學會了讀書寫字。雪之琉璃宮關於兵法的藏書已經全被他爛熟於心了。從此,變成姜卓喜歡跟在湛虜的後面,用崇拜的表情跟這個有些內向的少年講話,他漸漸開始依賴並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了五歲的少年。
九歲的時候,姜卓已經出類拔萃,各個方面都超過了他的哥哥們。漸漸地,朝中有人為他說話,說他才是繼承大統的最佳人選,因為他有正統王族的標誌。阿七很少跟他說朝政,但不管朝堂上圍繞太子人選的爭鬥有多厲害,阿七永遠都處在暴風之外,因為沒有人敢得罪年輕又握有龍虎令的王爺。
十歲的時候,跟著阿七打了兩年戰的湛虜,已經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將領。湛虜穿著鎧甲到姜卓的宮殿找姜卓的時候,姜卓忽然覺得他的石頭變得有些陌生。“石頭,這身盔甲好像把我們的距離拉遠了呢。”他抱著湛虜說,“石頭,這次又要去哪裡呢?你們一走,都沒有人陪我了。”湛虜咧著嘴笑,臉上有石榴花一樣的紅,他伸手從金光閃閃的鎧甲裡面掏出了一個東西,遞給姜卓,“殿下,這是臣在聖雪族的時候學的,給你。”姜卓低頭一看,是一個編得不太好的結,但花樣很新奇。什麼意思呢?他遲疑著不接,湛虜慢慢地放下手,低低地說,“阿七說你會喜歡的……”日子久了,湛虜也學著姜卓喊戚沐陽阿七。
“喜歡,當然喜歡!”姜卓連忙接過,拉了拉湛虜的手,“傻石頭,你送的東西,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只是,這個結是什麼意思呀?”
湛虜的笑容越來越像阿七了,“臣等著殿下重新賜給臣的那天。”說完,就匆匆地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姜卓眼花,湛虜一向穩健的步子居然有些虛浮。宮女在宮殿外面大聲喊著,“湛將軍小心啊,前面是柱子!”“碰”地一聲,好像什麼東西撞上了柱子,整個宮殿都在震動,姜卓抓著那個結笑翻在地上。
那次出徵收回了大宛府,阿七回來的時候,笑聲爽朗地飄滿了整座宮殿,“卓,石頭被人看上了!”
姜卓和言默捂著嘴偷笑,湛虜也在笑,但一身的白衣襯得他的臉很紅。
“阿七,是怎樣的女孩?”雖然姜卓已經很高,但是阿七還是一下子就能把他舉起來。
阿七皺了皺鼻子,在姜卓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們的石頭可強了,不是什麼小女孩,而是一個和你同歲的小男孩。是這次收回的大宛府赫赫有名的神童,長得那叫一個漂亮!”
姜卓賊賊地笑,推了推低下頭的湛虜,“石頭,是不是很漂亮的小男孩啊?”
湛虜老實地點了點頭。
“哈!”姜卓拍了拍湛虜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原來我們石頭吸引的是小男孩啊。”
湛虜頭一次臉紅到說不出話,但姜卓沒有發現,那雙眼裡面,有一抹黯然。
十一歲那年,阿七遠行回來之後,好久好久都沒有來看姜卓。姜卓憋不住,就求了父王出宮去看看。看到阿七的時候,姜卓發現他舉著一個東西,愁雲滿臉,不住地嘆氣。
“阿七……你怎麼都不來看我?”姜卓坐在床邊,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卓……”阿七坐了起來,把姜卓抱進懷裡面,“小卓,如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自己能照顧自己嗎?”
姜卓抓著阿七手臂,搖頭,“阿七,你要離開我嗎?”
阿七一下一下地拍他的頭,眼中有滿滿地不捨,“那丫頭不跟我回來,說她不習慣富貴人家的生活。還說如果我貪戀富貴權位,就不要再去找她。可她哪裡知道,富貴榮華皆是身外之物,為了她,有什麼不可以拋棄?但我捨不得你們這兩個孩子啊。”
“阿七,那個女人要你拋棄掉一切,隨她去當平民嗎!”姜卓握著拳頭,眼中湧上了淚水,“阿七,你已經做好決定了是不是?我討厭那個女人!”
“不要這樣說。”阿七把一個東西塞進他的手心裡,“這個你拿著,我不是答應你要把我家的小姑娘嫁給你嗎?我本來想在你十歲以前……可是……卓……”阿七緊緊地抱著他,“答應我,如果我走了,不要哭。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對不對,但是記住,前路凶險,只要珍惜自己的朋友,他們就會是危難的時候站在你身後的力量。要勇敢,要仁慈,還有,要幸福快樂,記住了嗎?”
姜卓的眼淚一點點地砸在手裡五彩的結上面,然後他用力地抱著阿七大哭了起來。他有預感,阿七走了就不會回來了,這個溫暖的懷抱,這個有晴天般笑容的男子,就要永遠地離開了。
“這個是錦繡同心結。如果將來你送給男人,一來是為他遠行祈福,二來是把你的信任交給他,意味兄弟同心。若將來你有了心上人,把這個交給她,就是求愛了。”阿七的鼻子皺了起來,原來阿七總是晴空一樣的眼睛,有時也會下雨,“你可以送給男孩,但不許送給別的女孩,要送給我家的小姑娘,聽到沒?我會給她娶個花一樣的名字,她一定很好看的。”
姜卓點頭,把五彩的錦繡同心結收進掌心裡。他的懷裡還躺著一個比較蹩腳的結,那是石頭給他的。
他從阿七的屋子裡面出來的時候,手裡握著阿七的一對河清海晏劍。這是一般的劍,是阿七教他劍的時候,他們倆用的劍。阿七第一次教他用劍的時候,他就向阿七發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用這對劍殺生。但這又不是一般的劍,這是能夠先斬後奏的正義之劍,河清海晏,寓意四海昇平,國泰民安。阿七說,要留給他將來最喜歡的臣子,這是庇佑他們的護身符。
那夜,下了好大的一場雨,他躺在**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下半夜的時候,雨突然停了。言默匆匆地跑進來,“殿下!尚德王上交龍虎令出走。”
他轉身向著裡面,死死地咬著拳頭。
“還有殿下,小的要給您報喜。上諭,封七王子姜卓為東宮太子!”
湛虜隨後趕來,見面只有一句,“阿七,走了?”
姜卓撲上去,抱著石頭大叫了起來,“我討厭那個女人,我討厭她把阿七搶走了!她把我的阿七搶走了!”
“不能怪薇兒……其實阿七他……”湛虜想說,但聽到姜卓在耳畔低低的哭泣聲,還是搖了搖頭。他抱著姜卓,發誓一樣地說,“小卓,以後,我會一直守護你的。所以,不哭。”那是石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他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那個做工有些蹩腳的同心結塞進石頭的手裡面。他緊緊地握著石頭的手,一邊抽泣一邊說,“同心為兄弟,不必骨肉親!”
湛虜的臉一下子就亮了,姜卓發現,石頭的臉上,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湛虜拍了拍身上的袍子,恭敬地跪了下來,“臣湛虜,此生誓死效忠太子殿下!”言默也跪了下來,說了和湛虜一樣的話。
姜卓深呼吸了口氣,把河清海晏遞給湛虜,“石頭,你追上阿七,把這兩把劍中的一把交給他,另一把我賜給你。你跟他說,我最喜歡的人,永遠有他。”
湛虜用力地點頭,莊重地伸手把劍接過來。
“還有,你告訴他,我發誓會用自己的雙手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國家,四海昇平,國泰民安!”
“臣領命!”湛虜抱拳,分握在他手裡的河清和海晏“啪”地一聲合在了一起。湛虜起身走出去,背影像拉滿的弓,直指蒼穹,豪氣沖天。
此後,姜卓和湛虜徵南收北,昊天的版圖從尚德王還當政時的二十三個府擴充套件到了三十個,整個南方地區已盡是王土。王朝的人都在說,昊天有鬼帥神將。
後來,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奉東宮令到了永昌。他有一頭銀髮,有一雙慧黠的銀眸,精緻得像個女娃娃。他經常在市井裡面轉悠,經常在茶樓裡面閒坐,經常出沒在南布街。起先誰都沒有注意他,可當他以年僅十五歲的幼小身軀站在明光殿上,大聲地喊出,“我叫陸弘熠,來自大宛府。我,將是下一個尚德王!”的時候,所有人都記住了他,陸弘熠,王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文試狀元,他舉起狀元玉的時候,還不滿十五歲。
據國史記載,同樣那一年,國王病重,各個王子不服東宮統治,聯合起來反抗太子姜卓。一時血雨腥風,民不聊生。太子雖有神將,但兵力懸殊,漸有頹勢。此際,尚德王歸來,扭轉了整個戰局,叛軍部的傑出將領盡數倒戈,然,尚德王歿。戰後,四個王子盡數被誅殺,他們的家族和支援他們的朝臣誅連,無一人倖免。
這一次政治風暴以後,朝堂只剩下兩股勢力,一股以太師童百溪為首,另一股,是徐太子妃母族的勢力。還是這一年,姜卓長子出世,姜卓取名姜瑾瑜,太子諭:握瑾懷瑜,意取優美純潔的品德。坊間有傳,王子雙字有雙王,實則暗含永遠緬懷尚德王之意。
兩年後,太子姜卓登基,號蒼王。徐太子妃就是後來的莊王后,王后賢德,壓制母族勢力,徐氏一族漸漸地淡出了朝堂。
國史記載,蒼王登基,昊天王朝的強盛達到了頂峰。百姓都稱為天朝子民,譽蒼王為無上蒼王陛下。天朝河清海晏,四海昇平。